基于統計數據的人文和社會科學研究目前很熱門,仿佛是一種更科學可靠的研究手段。我相信如果選題和視角具有獨創性,確實可能很有針對性和幫助公共決策的可行性。
比如一個叫“促進經濟繁榮委員會”(The Committee To Unleash Prosperity)的美國機構,他們對拜登領導團隊的68 個主要成員的背景調查顯示,包括內閣成員、監管官員和白宮顧問的團隊,大多數沒有商業、企業和金融的從業經驗。與之相比,上屆政府特朗普在任最后一年的內閣官員們,平均擁有13年的經商經驗。所以撰寫這份調查報告的兩名作者的擔憂就是:面臨40年來最大衰退的美國經濟,在這樣的團隊手中已經出現太多政策和管理錯誤。

那么如何改進呢?他們的結論是:領導班子需要有多樣性工作背景。除了有政治、政策、法律從業經驗的,有科學家、健康專家和學者外,政府也需要有運營大型實體業務經驗,知道如何削減成本、管理物流、提高生產力、滿足人民福利需求并賺取利潤(或避免損失),有基本交易技能和豐富商戰經驗,經歷過大規模危機(如新冠病毒大流行)并懂得在危機中協調和處理各種事務的成員。
另一份調查報告出現在2022年7月8日,標題是:“數據顯示,精英背景的人越來越多地在學術界占據主導地位”。根據這份調查,整個美國學術界尤其是經濟學界,已經悄悄地成為孤立精英的領域。這個群體不懂中產階級的痛苦。面對美國目前飆升的通貨膨脹、人工短缺和迫在眉睫的衰退,新貴經濟學家一無所知。作者認為這是令人擔憂的事情,他認為,美國大學的熱門經濟學專業教育,正在讓美國日益失去那些來自生活底層的“第一代學者”。
調查顯示,20 世紀70年代,美國出生的經濟學博士生中,只有五分之一的父母擁有研究生學位,現在已有三分之二。自2010年以來,78%的新經濟學博士父母擁有研究生學位,而只有6%是“第一代學者”。對很多來自普通家庭的大學生來說,獲得經濟學教授職位道路漫長。高等數學、統計學、經濟學等課程缺乏合適導師、激烈競爭的就業、學術出版的障礙,都會讓潛在的第一代經濟學者止步。南加州大學經濟學家羅伯特·梅特卡夫說,“我總是在追趕。因為我來自一個對學術界一無所知的家庭和社區”。他的父親是一家啤酒廠的倉庫管理員,母親在家撫養四個孩子。“雖然我在40 歲之前獲得了終身教職,但我覺得自己在學院里總是落后一步。”梅特卡夫幸運地遇到了幾個擁有工人階級背景的導師,其中包括頗具影響力的芝加哥大學經濟學家約翰·李斯特(John List)。梅特卡夫說,“如果沒有與我有著同樣工人背景的真實榜樣,沒有他們幫助我在牛津大學和芝加哥大學等精英學術機構中努力奮斗并生存下來,我今天不會成為一名從事學術研究的經濟學家。”

“一代學者”的代表人物約翰·李斯特的父母是威斯康星州一個小城鎮的卡車司機和秘書。他青少年在中西部度過的無數個無聊周末,就是去演出場地向觀眾發放棒球卡,來掙得他后來上大學的學費。這個經歷讓他深刻體會了現實世界中的“經濟規律”,也幫助他于20 世紀90年代初期在大學里開創了運用“現場實驗”的經濟學,從白宮官員到優步(Uber)、從來福車(Lyft)到沃爾瑪高管,他為所有人提供建議,目前仍擔任這些公司的首席經濟學家。
約翰·李斯特在接受采訪時說:我的熱情是使用現場實驗來探索經濟問題。我認為現場實驗代表了一種獲取數據的獨特方式,因為它們迫使研究人員理解日常現象,其中許多是我們偶然發現的。然而,僅僅掌握現場環境中因素的相互關系是不夠的,因為現場實驗者必須設法理解:這些關系背后的機制,以及具有相同基本結構的更多現象。在實現雙重目標之前,人們無法從現場實驗中獲得真正的回報。
為了獲得現場實驗數據,約翰·李斯特于20 世紀90年代開始探索他唯一擅長且可以自籌資金的市場行為:運動卡交易市場。從那以后,他就“教育和慈善”兩大主題,現場探索了多個不同市場,包括醫院、學前班、文法學校和高中,包括慈善籌款、芝加哥貿易委員會、新汽車市場、硬幣市場、汽車維修市場、購物中心、勞動力市場,并與各種政府機構合作。“這很令人興奮,因為我可以在經濟學家關心的市場中檢驗經濟理論和行為方法。結果不僅被證明是信息豐富和有價值的,而且超出了預期,因為已經產生了非常有趣的數據模式和成功的現場實驗。”
2022年夏天,兩位“一代學者”梅特卡夫和李斯特還開始了一項新合作,通過一個名為“第一代經濟學者的研究和指導”(FRAME) 的學生研討會,來擴大他們對更多一代學者的發現和指導。
露西·施密特也是她們家第一個大學畢業生,還是個單親媽媽。像她之前的許多職位一樣,她從未想過要學習經濟學。她說自己對貧困(脫貧)感興趣,而不是商業和金融。但當她學習了經濟學課程后,她看到了機會,看到了經濟學為減少貧困的政策提供了一些非常好的分析工具。現在她是史密斯學院的一名經濟學家,研究家庭結構、社會安全網和反貧困計劃,其中許多都是針對單身母親的。她在自己的個人推特賬號上維護著一份“第一代經濟學家”名單。
從這兩份數據分析不難看到,“一線工作”和“一代學者”在今天具有特殊的重要性。未來的許多思維和政策突破,將來自這些不走尋常研究路的優秀管理者和學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