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 律商聯訊特約撰稿 馬朗律師團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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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年來,隨著我國刑事司法制度的健全與完善,刑事法律風險來源日益多樣化,企業及企業家涉嫌刑事犯罪的案件數量及頻率呈增長趨勢。因此,如何構建刑事合規制度,識別刑事法律風險,有效處置刑事風險事件,日益成為企業管理者、法務人員等群體重點關注的話題之一。
律商聯訊與馬朗律師團隊合作的手冊《企業刑事合規實務指引》(下稱《手冊》),系馬朗律師團隊總結其對刑事合規制度的基本理念與工作方法而成。《手冊》呼應上述現實需要,從不同角度,深入企業商業運作流程和不同業務場景,觀察和總結了企業可能面臨的刑事風險及合規要求和建議。其中,不同類型企業在刑事法律風險來源、犯罪高發職務和崗位等方面的差異,亦是《手冊》的重要研究內容之一。

國有企業作為國民經濟的重要支撐,其工作人員尤其是高管的刑事犯罪行為不僅影響單位健康發展,更可能造成國有資產流失。
經過多年來的制度指引與倡導,國有企業已初步建立合規體系,但其制度執行與效果有待實踐檢驗。根據《手冊》作者調查與辦案經驗發現,國有企業刑事合規風險的重點領域較為集中,主要體現在貪污受賄、財務稅收、投資交易等方面。
相關數據統計表明,受賄罪和貪污罪是國有企業家歷年來所涉犯罪數量最多的兩大罪名,在2020年度的犯罪數量占比高達39.06%。因此,國有企業仍需加強對企業決策監督,提高權力運行透明度,防范有關人員從中謀取非法利益。
財務稅收是《中央企業合規管理指引(試行)》中合規管理需要重點關注的領域之一。實踐中,虛開增值稅專用發票的情況高發。2020年,該罪在國有企業家觸犯罪名中所占比例達到10.73%,位居第三。因此,國有企業需在財務內控體系、財務操作和審批流程等方面強化合規意識、提高合規監管。
實務中,投資給企業帶來可能收益的同時,也可能使企業資產面臨被欺詐、欺騙的風險。國有企業相關負責人如失職或追求眼前利益,易使企業投資行為存在盲目性,最終導致企業被騙。因此,投資交易環節中的“商業伙伴”是國有企業合規管理的重點對象之一。《中央企業合規管理指引(試行)》更是明確要求,企業“對重要商業伙伴開展合規調查,通過簽訂合規協議、要求作出合規承諾等方式促進商業伙伴行為合規”。
從實證數據看,國有企業犯罪主體以高級管理人員為主。在企業管理制度不健全的情況下,高級管理人員極易利用手中的權力逃避監管,如利用權力進行錢權交易犯罪,從而構成受賄犯罪;對國有資產進行轉移、使用、占有,構成受賄罪及挪用或者侵占型犯罪。同時,高級管理人員易忽視合規監管的作用。例如:未審慎履行職責,易觸犯國有公司、企業、事業單位人員失職罪等過失型犯罪。因此,圍繞高級管理人員的高發刑事法律風險與罪名,構建并完善專項刑事合規管理制度,是國有企業識別刑事法律風險的有效途徑。

圖表提供 律商聯訊
針對上述情況,《關于進一步推進國有企業貫徹落實“三重一大”決策制度的意見》明確了國有企業“凡屬重大決策、重要人事任免、重大項目安排和大額度資金運作(下稱‘三重一大’)事項必須由領導班子集體作出決定”的要求。此外,為規范國有企業領導人員廉潔從業行為,加強國有企業反腐倡廉建設,促進和完善合規管理,國務院國資委專門印發了《國有企業領導人員廉潔從業若干規定》,要求國有企業領導人員嚴格落實“三重一大”決策原則和程序。
民營經濟是推動我國社會生產力發展的重要力量,尤其是改革開放以來,在社交、電子商務、移動支付、地產、物流及媒體資訊等領域占據重要地位。與此同時,民營企業所面臨的風險較大,日常經營管理活動可能涉及的風險范圍更廣。
實務中,民營企業家觸犯頻次較高的罪名多達50余個,比較典型的有:非法吸收公眾存款罪,虛開增值稅專用發票罪,詐騙罪,組織、領導傳銷活動罪,非法經營罪,行賄罪等。民營企業由于各方面制度建設不成熟,抗風險能力相對較低,從必要性和緊迫性而言,其更應當針對行業和自身情況建立健全刑事合規體系。因此,對于民營企業而言,外部合規激勵機制顯得尤為重要。

我國檢察機關已率先承擔起合規激勵機制探索的重任,將企業合規激勵機制引入公訴制度中,啟動了涉案企業合規制度的探索與實踐。雖然該合規激勵機制在我國刑法和刑事訴訟法中尚未確立,但《最高人民檢察院工作報告》已經明確,“對民營企業負責人涉經營類犯罪,依法能不捕的不捕、能不訴的不訴、能不判實刑的提出適用緩刑建議,同時探索督促涉案企業合規管理,促進‘嚴管’制度化,不讓‘厚愛’被濫用”。值得注意的是,上述報告是第一次以全國工作報告形式提及有關民營企業的刑事合規。
民營企業從事的行業和領域十分廣泛,且不斷有新興業務模式涌現,合規需重點關注業務模式、融資與借貸以及業務公關。其中,從事互聯網金融、大數據征信、商業直銷、商業融資等業務的民營企業由于欠缺對經營模式的刑事合規性進行評估和監控的能力,或往往僅對業務模式所涉及的交易文件進行民事法律上的公允性和可行性分析,普遍存在觸犯刑事法律的風險。
與國有企業相比,融資環節是民營企業刑事法律風險的高發環節之一。雖然國家采取各種手段竭力解決民營企業的資金鏈問題,但不可否認的是,民營企業“融資難”“融資貴”的問題依然無法忽視。在這種情況下,有些企業為了解決資金短缺、資金鏈斷裂等方面的困難,不得不選擇各種融資方式進行自救。部分企業通過“擴大融資對象、渠道”的方式獲取融資,如通過民眾進行融資,這種行為可能會構成非法吸收公眾存款罪甚至集資詐騙罪。
此外,部分企業通過“包裝自身”減小融資難度,如在向銀行或者其他金融機構進行融資過程中使用虛假材料等。實踐中,對于非出于詐騙資金目的而使用“欺騙手段”,可能構成騙取貸款、票據承兌、金融票證罪,甚至貸款詐騙罪、票據詐騙罪、信用證詐騙罪、金融憑證詐騙罪等。司法實務中,騙取貸款、票據承兌、金融票證罪也是民營企業家的高發罪名。
此外,民營企業在與其他主體尤其是國家機關、國有企業或事業單位等開展商業活動時,為獲得交易機會或者推銷自己的產品、服務,可能給予財物或各種名義的回扣、手續費,從而涉嫌商業賄賂相關的刑事風險。《手冊》作者所掌握的實證數據表明,這個問題在建筑房地產行業、醫藥行業中尤為突出。因此,民營企業(家)行賄罪和單位行賄罪也是高發罪名。民營企業的重點合規對象包括股東、采購人員、財務人員。
近年來,證券市場違規行為及其造成的負面社會影響備受各界關注。新證券法、《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修正案(十一)》相繼出臺,在明確證券發行注冊制、完善證券民事賠償制度的同時,提高了證券違規行為的違法成本以及信息披露違規、內幕交易等違規行為的刑事處罰力度,與之相配套的規章、制度(如關于上市公司退市、信息披露等)也陸續出臺。諸多強監管政策以及專項監管活動表明,“強監管,重處罰”已經成為證券行業需要充分關注的“新形勢”。這對證券業務刑事合規策略及實施路徑產生重大影響,需引起充分關注。
當前,證券類犯罪的主要特征有:第一,證券違規行為存在潛在性。證監會行政執法案件數量、上市公司公告的刑事風險事件以及同期刑事判決的數量存在巨大差異,證監會查處的案件情況未直接體現在同期上市公司公告和刑事判決文書中。第二,“行刑聯合”打擊證券違規行為的趨勢明顯。近兩年刑事判決中出現了“涉案主體已被證監會作出行政處罰決定”的相關表述,可見相關主體因證券違規行為被行政處罰并不等同于司法機關“豁免”其“刑事責任”,行政執法機關、司法機關聯合打擊的趨勢日益明顯。
證監會對違規案件的處罰情況、上市公司的涉刑公告,均是上市公司明確風險來源、合規重點環節的重要參考。其中,證監會對證券違規案件的行政執法情況表明,內幕交易、信息披露違規等是證券業務違規的主要形式。因此,對證券類經營信息的審查與處理成為上市公司進行合規風險識別與防控的重要環節。而2019年、2020年上市公司發布的65份與刑事相關的公告表明,60個主體(含公司、自然人)涉嫌刑事犯罪與上市公司日常運營中的業務違規、商業賄賂、內部舞弊等相關。
需特別關注的是,刑法修正案(十一)對欺詐發行股票、債券罪,違規披露、不披露重要信息罪,以及操縱證券、期貨市場罪均進行了修訂,懲處力度空前加強。因此,證券領域犯罪中的部分“冷門”罪名很有可能被再次“激活”。最為典型的是“違規披露、不披露重要信息罪”。信息披露違規行為一直是證監會行政執法稽查活動的重點對象,2019年、2020年的案件占比均達到25%以上。該罪經刑法修正案(十一)修訂后,最高刑期提高至10年。因“財務造假”信披違規涉嫌犯罪的行為,極有可能成為下一階段刑事偵查的重點對象。
在高發風險崗位方面,2019年、2020年上市公司相關刑事判決文書涉及的崗位情況表明,上市公司管理運營類崗位系證券類犯罪的高發主體。其中,董事長、經理類崗位是證券類犯罪中涉案的高風險崗位,共計34例,占比61.82%。此外,財務崗位刑事風險指數也十分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