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寧,曹宇馳
(北京理工大學 人文與社會科學學院,北京100081)
高技術產業是中國完成產業轉型升級、實現經濟高質量發展、參與全球價值鏈高端競爭的決定力量。中國高技術產業規模日益擴大,高技術產業進出口額實現穩步增長,研發投入以及產業載體大規模增加,2019年中國高技術產品出口總額達到7 307億美元,高技術產品進口總額達到6 377億美元。然而,中國高技術產業的發展依然面臨著“高端封鎖”的桎梏,在關鍵環節、關鍵領域、關鍵產品上受制于人的情況還比較嚴重。特別是2018年中美貿易摩擦以來,美國通過技術封鎖和壓制不斷對中國進出口產品尤其是高技術產品加征關稅,嚴重影響了中國高技術產業的良性發展。隨著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中國發展仍然處于重要戰略機遇期,為實現“十四五”規劃和二〇三五年遠景目標,高技術產業的發展迫切需要從“投資驅動型”向“創新驅動型”轉變,從而突破全球價值鏈“高端封鎖”與“低端鎖定”的兩重困境,加速高技術產業躋身全球價值鏈高端的進程。高技術產品作為影響一個國家與民族在國際分工地位、國際貿易競爭的重要因素,已然在世界市場形成了錯綜復雜的網絡關系,任何一國的高技術產品貿易波動都可能對全球貿易網絡產生直接或間接影響。社會網絡分析方法是定量分析國家之間貿易關系的有效工具,以全球價值鏈為基礎的世界貿易網絡研究已經引起了學者們的廣泛關注與研究。因此,探究高技術產品貿易網絡對全球價值鏈升級的影響,把握全球價值鏈重構的中國路徑選擇具有重要的理論意義和現實意義。
當前,全球價值鏈分工已經成為國際分工的新特點和新趨勢,各國以產品內分工方式鏈接入全球化生產體系,如何參與全球價值鏈分工、如何跨入全球價值鏈的高端是各國貿易網絡必須面對的問題。從世界貿易網絡的結構性特征和組織方式來看,很多學者對網絡的異質性問題進行了研究。Garlaschelli和Loffredo、Serrano等認為世界貿易網絡是負向匹配的,具體表現為發生貿易往來的國家多為點度數高的與點度數低的相匹配,世界范圍內出現了較為明顯的局部異質性。Bhattacharya等認為世界貿易的很大一部分是由少數幾個富裕國家組成的俱樂部控制的,這些國家的規模隨著時間的推移而縮小,貿易網絡具有“馬太效應”。Fagiolo等通過加權網絡方法詳細刻畫了世界各國貿易關系網絡的數量特征及其演化過程,并指出貿易能力較強的國家往往與貿易能力較低的國家形成紐帶,建立貿易聯系,而且富裕的國家聚集系數更高。陳銀飛運用社會網絡分析方法刻畫了2000—2009年的世界貿易格局,指出了其在2008年金融危機前后產生的改變,說明了世界貿易網絡為負向匹配且存在貿易數量與強度失調的現象。
從世界貿易格局與全球價值鏈升級關系來看,學者們對全球價值鏈攀升過程中的不同行業、不同國家樣態進行了考察。辛娜和袁紅林基于社會網絡分析方法得出嵌入全球價值鏈有利于提升全球高端制造業的網絡中心地位,但其網絡貿易規模與自由度呈倒U型關系。陳麗嫻和沈鴻聚焦于生產性服務業,探究其貿易網絡特征與價值鏈分工地位的內在邏輯關系,認為生產性服務貿易來源多元化是制造業全球價值鏈升級的重要因素。喬小勇等基于社會網絡分析方法探究增加值貿易網絡和反傾銷網絡的結構變化,指出中國在增加值貿易網絡中的地位不斷提升,但高端價值鏈領域參與不足。Said和Fang采用基于雙邊貿易網絡拓撲結構的增值貿易指標來衡量全球價值鏈,指出全球貿易網絡是相互聯系的,雖然全球貿易的分配仍集中在少數幾個國家,但權力程度正在下降,貿易出口比進口具有更大的分散性。
從社會網絡分析方法在國際產品貿易領域的應用來看,學者們基于不同的產品領域對國際貿易網絡演化及其區域特征進行了分析。Akerman和Seim估計了雙邊貿易可能性的引力模型,研究各國是否傾向于在其政治鄰近地區進行武器貿易,并研究了全球貿易網絡隨時間的演變。Zhong等建立全球化石燃料貿易網絡,指出美國和俄羅斯的作用變得越來越重要,亞太國家的集群不太穩定。Gephart和Pace描述了全球海產品貿易網絡的結構和演變,指出在該網絡中進行貿易的國家數量保持相對穩定,而貿易伙伴關系的數量增加了65%以上。郝曉晴等運用復雜網絡的理論,研究了鐵礦石國際貿易網絡的演變規律。孫曉蕾等、劉建、程淑佳和王肇鈞對社會網絡下的國際原油貿易格局演變進行了剖析。肖建忠等、劉勁松則關注了天然氣國際貿易網絡的演化路徑與區域性特征。
現有研究為貿易網絡分析提供了豐富和深入的參考價值,研究角度從整體性到異質性,研究邊界從全球網絡到區域網絡,研究內容從網絡結構特征的揭示到全球價值鏈分工地位的識別,但將其運用于高技術產品貿易網絡特征對全球價值鏈升級影響的研究并不多見。鑒于高技術產品在國際貿易中的重要戰略地位,本文從網絡中心性、網絡聯系強度、網絡結構洞限制度等維度,對全球高技術產品貿易網絡特征進行全面刻畫,進一步剖析其對全球價值鏈升級的內在影響機制。
網絡中心性是衡量網絡中各個節點所處地位的重要特征,是一國在貿易網絡中所處地位的核心程度以及與其他國家貿易往來頻繁程度的重要參考。網絡中心性是各國在貿易網絡中的重要程度,一國越向網絡中心靠攏,其吸收優勢資源的能力則越強。一般來說,網絡中心性越高,與其產生高技術產品貿易關系的國家越多,進而其他國家更加依賴該國的高技術產品貿易。即一國的網絡中心性越高,則該國會加強與其他國家高技術產品的貿易聯系,同時通過轉移其他國家的技術優勢增加本國技術積累,從而實現全球價值鏈升級。因此,網絡中心性越高的國家在高技術產品貿易中具備較大的優勢,對整個貿易網絡更有掌控權和話語權,該國可以通過提升自身在網絡上的位置來加強獲取競爭優勢的能力。綜上所述,本文提出以下假設:
網絡中心性越高,一國通過高技術產品貿易參與全球價值鏈的分工地位越高。
網絡聯系強度是判斷網絡中各個節點由于相互依賴進而產生聯系的強弱程度,可通過節點間的互動頻率、互動程度和親密度展現。網絡聯系強度越大,說明該國在對外貿易中所占的份額越大,在貿易網絡中的地位則越高。網絡聯系強度是高技術產品貿易網絡中貿易強度的重要量化指標。依據傳統的比較優勢理論,各國都會遵循“趨利避害”的原則,對于具有比較優勢的出口產品其生產數量要求更多。此外,對外貿易的增長有利于加速一國的資本積累,進而促使生產力和技術水平的提升,這將大大加速其在全球價值鏈中的升級。因此,一國高技術產品的進出口總額越大,其參與全球價值鏈的分工地位也越高。綜上所述,本文提出以下假設:
網絡聯系強度越大,一國通過高技術產品貿易參與全球價值鏈的分工地位越高。
網絡結構洞是指兩個行動者之間非冗余的聯系,節點的網絡核心度越高,結構洞可能越多。網絡中是否有結構洞或者弱聯系的存在表現為網絡異質性,在國際貿易中各個節點間可能存在多余聯系,導致節點間聯系松散。因此,可通過網絡結構洞限制度反映一國在全球高技術產品貿易網絡中受到他國限制程度的高低。若貿易網絡中一個節點的結構洞限制度越高,網絡越封閉,則運用結構洞的能力越小,若貿易網絡中一個節點的結構洞限制度越低,說明其可以與不同的主體產生聯系,從而掌握更多的信息以保持自身的優勢特征不被淘汰和擠出。貿易聯系對象分布的廣泛性可以避免對一些特定國家和地區所產生的嚴重依賴,進而提高一國參與全球貿易的主觀能動性和風險防控力,實現對外貿易的健康發展,從而促進分工地位的提升。綜上所述,本文提出以下假設:
網絡結構洞限制度越低,一國通過高技術產品貿易參與全球價值鏈的分工地位越高。
運用社會網絡分析方法可以分析高技術產品貿易網絡中各國之間的相互作用關系以及各國在該網絡中所處的位置和其對他國的影響作用。基于社會網絡分析方法的全球高技術產品貿易網絡的構建,既可以直觀地描述出2001—2018年全球90個國家和地區高技術產品貿易往來的整體格局,又可以通過貿易網絡中各個節點的屬性來反映一國在整個社會網絡中的特征,從而分析全球90個國家和地區在高技術產品貿易網絡中的動態演變,并且了解這些國家和地區在貿易網絡中的位置和重要程度。


⒈整體網絡密度分析
網絡密度(Network Density)是用來衡量社會網絡中各個節點之間聯系緊密程度的重要指標。整體網絡密度等于“實際存在的關系總數”除以“理論上最多可能存在的關系總數”。對于存在個社會行動者的無權無向網絡,假設該網絡中實際存在的關系總數為,那么其整體網絡密度為2/[(-1)],取值范圍為[0,1]。網絡密度越趨近1,說明社會網絡中各節點的聯系程度越強;反之,越趨近0,則說明各節點之間趨向于孤立發展。本文利用Ucinet 6.0軟件,對2001—2018年全球90個國家和地區高技術產品貿易無權網絡密度矩陣A進行整體網絡密度計算,進而反映其高技術產品貿易往來的緊密程度。從整體上來看,全球高技術產品貿易網絡的密度相對較低,2001—2018年大體呈現上升趨勢,2018年網絡密度達到最高水平,為0.2986。其中,在2009年出現了“下降斷層”,究其原因主要是2008年金融危機使高技術產品貿易往來受創,而在2009年之后,網絡密度又開始呈現波動上升的態勢。因此,全球各國之間高技術產品貿易往來還有很大的發展和交流空間。
⒉核心—邊緣結構分析
在社會網絡中各國所處的地位不同,因而除了考慮一國與他國的聯系程度之外,還應考慮各國的重要程度。本文通過全球高技術產品的加權貿易網絡,運用Ucinet 6.0軟件測算核心度,進而構建連續的核心—邊緣模型。隨著“核心—半邊緣—邊緣”的結構層次不斷解構與重構,這種動態的退出與進入勢必會影響全球高技術產品的貿易格局與科技發展,因而可以通過該模型觀測高技術產品貿易網絡中處于核心、半邊緣和邊緣區域的國家的動態變化情況。按照核心度的計算結果,同時根據陳銀飛對核心—邊緣區域的劃分,將核心度大于0.100的國家劃分為核心區域,核心度為0.010—0.100的國家劃分為半邊緣區域,核心度小于0.010的國家劃分為邊緣區域。從整體上而言,全球高技術產品貿易網絡中的核心—邊緣結構變化特征較為顯著,核心區域的國家數量從2001年的9個下降為2018年的5個,其中日本、德國、新加坡、墨西哥等退出了核心區域,半邊緣區域的國家數量較為穩定,邊緣區域的國家數量呈現上升趨勢,從2001年的52個增加到2018年的58個。
⒈網絡中心性的測算與分析
點度數是與該節點相連的其他節點的個數,用來反映一國在全球高技術產品貿易的網絡中心性。世界貿易網絡中各國的點度數就是與該國存在貿易往來的國家數量,網絡中心性的計算公式為degree=∑a,點度數越大,說明在貿易網絡中處于主要地位。為了避免因網絡規模不同造成點度數缺少可比性,本文采用相對點度數degree=∑a/(-1)進行分析。2000—2018年世界各國相對點度數的核密度估計如圖1所示。

圖1 2000—2018年世界各國相對點度數的核密度估計
由圖1可知:第一,相對點度數的核密度估計曲線左偏,說明在1億元美元的閾值下(閾值為大于1億美元視為存在貿易聯系),世界上大多數國家的高技術產品貿易合作伙伴分布較為廣泛,只有少數國家貿易往來量超過1億美元的貿易伙伴分布比較集中。第二,相對點度數的分布沒有發生明顯變化,在相對點度數為100左右出現首個峰值,但2000年在相對點度數為80左右出現首個峰值,說明這一年全球各國高技術產品的貿易關系萎縮,這可能是由于東南亞金融危機爆發使得該年世界高技術產品貿易關系受到打擊。2010年在相對點度數為92左右出現明顯的雙峰尖,主要原因是美國金融危機的“后遺癥”造成全球高技術產品貨物流通量減少,打破了原來穩定的貿易關系并對全球高技術產品貿易和經濟造成了負面影響,進而使得一些國家不得不尋求其他的貿易伙伴。第三,2000—2018年核密度峰值呈現先上升再下降的趨勢,在2016年達到峰值(0.120)后下降到2018年(0.093)。全球化背景下高技術產品貿易的發展,讓世界各國獲得了更多的發展紅利,而美國自2018年以來挑起中美貿易爭端,對中國技術出口設置巨大障礙的同時,也阻礙了包括美國在內的世界各國在技術創新進程中的參與度,影響了世界技術進步進程,因而整體網絡密度在2018年有所下降,各國的高技術產品貿易關系趨于萎縮。
⒉網絡聯系強度的測算與分析
點強度即為節點的權重,體現節點之間相互作用關系的強弱,用來反映一國在全球高技術產品貿易的網絡聯系強度。將國家之間的貿易規模作為權重賦予在國家與國家之間的連線上,權重越高則點強度越高,說明該國的影響力越大。網絡聯系強度的計算公式為:strength=∑W。2000—2018年世界各國點強度的核密度估計如圖2所示。
由圖2可知:第一,整體而言,2000—2018年的點強度核密度分布出現顯著右偏,世界高技術產品貿易網絡點強度均在0.100達到峰值后迅速下降,降到點強度為1時出現一條長且平的“尾巴”,說明只有少數國家的高技術產品貿易強度較大。第二,2018年點強度的核密度處于峰值達到最高水平,2002年峰值呈現最低水平。從峰值趨勢來看,2000—2018年呈現逐年上升的趨勢。說明由于貿易大國的科技水平有深厚的積累,同時具備相應的配套設施、資本投入、研發隊伍等,故而有較大的競爭優勢,而一些貿易小國由于前期投入和技術水平存在短板,難以在短期內實現技術“趕超”,導致出現強者愈強,弱者愈弱的“馬太效應”,高技術產品貿易大國和貿易小國之間的差距較大且差距在不斷拉大。

圖2 2000—2018年世界各國點強度的核密度估計
⒊網絡結構洞限制度的測算與分析

⒈模型構建
為了進一步檢驗高技術產品貿易網絡對全球價值鏈分工地位的影響,本文分別選取網絡中心性、網絡聯系強度、網絡結構洞限制度作為計量模型的核心解釋變量,本文選取經濟發展水平、貿易開放度、人力資本水平、物質資本、創新能力5個可能影響全球價值鏈升級的重要指標作為控制變量,構建計量模型如下:

其中,表示國家;表示時間;λ表示國家固定效應,即不隨時間的變化影響一國生產網絡分工地位的特定因素;γ表示時間固定效應,即不隨國家的變化影響一國生產網絡分工地位的特定因素;表示一國的網絡中心性;表示一國的網絡聯系強度;表示一國的網絡結構洞限制度;表示一國的經濟發展水平;表示一國整體的貿易開放度;表示一國人力資本水平;表示一國的物質資本;表示一國的創新能力;ε表示服從標準分布的隨機干擾項。
⒉變量說明
(1)被解釋變量
全球價值鏈分工地位()。本文借鑒Hausmann等用出口技術復雜度衡量一國的全球價值鏈分工地位,通過將出口技術復雜度和出口國家的人均國內生產總值相結合,并將各出口國出口產品的顯性比較優勢作為權重賦值到人均國內生產總值上,得到產品層面的出口技術復雜度()。國家層面的出口技術復雜度測算如下:


(2)核心解釋變量
本文核心解釋變量包括:網絡中心性(),表示一國在全球高技術產品貿易網絡中所處地位的核心程度;網絡聯系強度(),表示一國在全球高技術產品貿易網絡中與他國發生貿易往來的緊密程度;網絡結構洞限制度(),表示一國在全球高技術產品貿易網絡中受到他國的限制程度。
(3)控制變量
本文控制變量包括:經濟發展水平(),通過人均GDP衡量一國的經濟發展水平,通常人均GDP越高的國家,其掌握更多的高端生產要素,全球價值鏈分工地位越高;貿易開放度(),貿易開放度通過出口貿易刺激企業的創新熱情,進而提升一國的技術水平和創新能力,促進經濟增長及產業升級,通過一國進出口貿易總額占GDP的比重來衡量一國的貿易開放度;人力資本水平(),用每百萬人中研發人員的占比表示人力資本水平。人力資本資源稟賦是一國經濟增長的基礎,決定了一國在全球價值鏈分工地位以及人才隊伍專業化程度,人力資本水平越高,其研發能力越強,在全球價值鏈中的分工地位越高;物質資本(),用固定資本占國內生產總值的比重表示。固定資本是指以機器、設備、廠房等重要勞動資料形式存在的生產資本。物質資本越多,其在全球價值鏈分工地位越高;創新能力(),用一國在研發的經費支出占國內生產總值的比重表示其科研創新能力,隨著經濟全球化的快速發展,科技創新能力決定了一國競爭力的高低。通常一國創新能力越強,其技術進步越快,有助于加快產業結構轉型升級的進程。
本文各變量數據來源世界銀行,各變量描述性統計結果如表1所示。

表1 各變量描述性統計結果
⒈基準模型回歸分析
高技術產品貿易網絡特征與全球高技術產品價值鏈分工地位之間的回歸結果如表2所示。

表2 基準模型回歸結果
由表2可知:一國的高技術產品貿易網絡特征與其在全球價值鏈中的分工地位具有顯著的相關關系。其中,網絡中心性、網絡聯系強度和網絡結構洞限制度均能夠顯著提升一國的高技術產品分工地位。在加入5個控制變量后,回歸結果也具有顯著的意義,一國在全球高技術產品貿易網絡中的網絡中心性每提高1個百分點,該國在全球高技術產品價值鏈分工中的地位會上升0.049個百分點。一國在高技術產品貿易網絡中的網絡聯系強度每提高1個百分點,該國在高技術產品價值鏈分工中的地位會上升0.077個百分點。一國的網絡結構洞限制度每上升1個百分點,該國在高技術產品價值鏈分工中的地位會下降0.073個百分點。此回歸結果與前期的假設預期相契合,對一國而言,其較高的貿易網絡中心性和貿易網絡聯系強度表明該國與高技術產品貿易網絡中大多數國家形成了密切的貿易網絡聯系,國家之間的高技術產品貿易金額較高的話其價值鏈分工地位會隨之升高。一國在全球價值鏈中的分工地位越高,其越容易在貿易網絡中占據結構洞位置。然而,較高的網絡結構洞限制度則表明一國受他國的高技術產品限制程度較高,對外貿易效率相應降低,這對其在全球價值鏈中提高分工地位具有阻礙作用。
分析各控制變量的情況可知:第一,經濟發展水平系數均在1%水平上通過顯著性檢驗,可以看出經濟發展水平與高技術產品價值鏈的升級具有顯著的正向相關關系。因為一國的經濟發展水平越高,則該國人民對于高技術產品的消費需求和購買能力越高,較高的消費水平與消費需求可以倒逼國內高技術產業的轉型升級,進而提升該國在全球高技術產品價值鏈的分工地位。第二,貿易開放度系數均通過顯著性檢驗,表明貿易開放度對于一國高技術產品價值鏈分工地位的影響較大。一國的貿易開放度越高,其與他國產生較為密切的貿易往來,建立良好的高技術產品貿易合作關系甚至形成貿易聯盟或貿易組織,來自貿易壁壘的阻礙將會減少,進一步打造良好的貿易生態,降低該國在進行對外貿易時產生的貿易成本,有利于形成正向循環。第三,人力資本水平系數均在1%水平上通過顯著性檢驗,說明人力資本水平能夠顯著提升一國在全球價值鏈中的分工地位。這是因為,國家科技創新能力的增強依賴高端人才,高端人才又可以反作用于新技術的學習、吸收和創新,進而推動高技術產品向更高水平邁進。第四,物質資本系數通過5%水平上的顯著性檢驗。目前,各國勞動素質相對于以往有一定程度的提升,一國的物質資本可以體現出該國資本的充裕程度,當一國的物質資本要素更加豐裕時,其會更加偏好生產以及出口資本密集型的產品,有助于提升出口技術復雜度并提升一國在價值鏈分工上的地位。第五,創新能力系數均為正值,在1%水平上通過顯著性檢驗。高技術產品通常具備較高的技術水平和較大的產品附加值,高技術產品的生產和制造離不開相關技術的自主研發和創新,大規模、長期、有效的研發資金投入可以有效地保障技術創新。
⒉穩健性檢驗
為了解決可能的樣本未隨機分組導致的內生性問題,本文采用傾向得分匹配(PSM)的方法進行控制,進而觀察一國的高技術產品貿易網絡特征對其價值鏈分工地位的影響。本文選擇有放回的1∶1近鄰匹配方法對樣本進行匹配,得出平衡性檢驗結果。PSM方法能夠把一國高技術產品貿易網絡特征從其他影響價值鏈分工地位的因素中單獨剝離出來,并觀察其對一國高技術產品價值鏈分工地位的影響,結果更為可靠。
本文同時還考慮到其他的一些因素對本文相關檢驗的假設和估計結果產生影響,因而本文考慮采用分位數回歸的方法,分別選擇10%、25%、50%、75%、90%這5個分位點進一步驗證本文研究結果的穩健性,結果如表3所示。
由表3可知:各個變量的系數符號正負與基準模型回歸結果完全一致,網絡中心性、網絡聯系強度與全球價值鏈分工地位呈現正向關聯,網絡結構洞限制度與全球價值鏈分工地位呈現負向關聯,進一步驗證了前文的假設。綜上所述,各變量通過了平衡性檢驗,分組效果良好。基于分組后數據的回歸結果與基準模型回歸結果一致,結論穩健。

表3 穩健性檢驗結果
本文通過社會網絡分析方法,采用UN Comtrade數據庫中2001—2018年全球90個國家和地區高技術產品的雙邊貿易數據,研究了全球高技術產品貿易網絡特征的總體布局以及各國在該網絡中的貿易特征。通過對實證結果的分析可以得到如下的結論:整體而言,隨著經濟全球化的持續推進,在2001—2018年全球高技術產品的貿易規模不斷擴大,世界高技術產品貿易網絡密度整體上呈現上升趨勢,貿易網絡已經從“松散”聯系的貿易網絡向“稠密”連接的貿易網絡轉變,各國之間的高技術產品貿易關聯逐漸深化,全球高技術產品貿易網絡中的核心—邊緣結構的變化程度比較明顯。其中,網絡聯系強度和網絡結構洞限制度明顯影響高技術產品全球價值鏈地位的攀升,網絡中心性的促進作用稍弱。而全球高技術產品貿易格局又呈現出結構性差異,高技術產品制造業仍舊是以少數發達國家為核心,大多數國家依舊處于高技術產品貿易網絡的邊緣以及半邊緣區域。中國雖然在高技術產品貿易額上處于前列,但在貿易網絡中占據的核心資源以及競爭能力仍然有很大的發展空間,在整個高技術產品貿易網絡中的依賴性明顯,貿易行為時常受到別國的限制與制約。
中國應當積極行動,在提升高技術產品的技術水平的同時,以國內價值鏈、區域價值鏈為橋梁,主動對當前的全球價值鏈分工體系進行重構,具體路徑如下:
首先,強化國家戰略科技力量,延長高技術產品生命周期。在成熟期中國高技術產品的生產能力達到一定高度,但卻存在企業自主創新能力低下的問題。因此,根據中國的現實經濟發展情況以及高技術產品價值鏈在生命周期中所處的位置,應通過加大R&D投入,創建有助于形成良好科研氛圍與技術生態的利益驅動機制,縮短高技術產品成長期模仿路徑,嚴格把控產品質量,提高成熟期產業的市場準入門檻,提升高技術產品的自主研發技術水平。
其次,把握全球價值鏈重構機遇,構建中國自主價值鏈體系。中國雖已在全球價值鏈分工體系中占據一席之地,但國內的大多數產業仍表現為“低端嵌入”的模式,高技術產業與發達國家相比仍有很大的發展空間,尚缺少可以成為價值鏈“鏈主”的跨國集團。因此,中國應該在認識當前基本國情的基礎之上,順應全球價值鏈的變化趨勢,積極主動地實施“走出去”戰略,全力打造自主全球價值鏈體系,在新一輪的國際分工格局中搶占先機獲得戰略高地。
最后,順應全球資源合理配置,完善中國高技術產品貿易網絡。經濟全球化是大勢所趨,中國應當順應全球資源合理配置的需要,主動增強網絡聯系強度,為高技術產品的發展與迭代開拓更大的舞臺。中國應當充分利用目前有利的地緣經濟環境,持續推進對外開放,加強與各國之間貿易合作,促進中國網絡中心性的提升。此外,中國在進行高技術產品的貿易活動中,應當控制貿易伙伴地理分布的多元化和分散性,增強高技術產品的風險抵御能力,從而全面促成高技術產品貿易網絡的搭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