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撾留學生漢語語篇語法銜接手段的偏誤分析

李艷敏

（紅河學院國際語言文化學院，云南蒙自 661199）

所謂語篇，既可以是書面語體的，也可為口語體的，既可以稱為語篇，也可以成為“話語、篇章或者文本”。Halliday于1962年首次提出“銜接”的概念[1]。中國學者黃國文（1997）[2]、胡壯麟（2018）[3]也認為口頭語篇或者書面語篇的銜接都必須必須合理，語篇中正確使用語法銜接手段，可以讓語篇更加地連貫，語篇的語義也更加清楚，語法銜接的手段多種多樣，大致時間和地點連接成分、替代、照應、省略、以及一些關聯詞、排比結構或者時個體形式的配合等等。本文在歸納以上學者觀點并結合具體的老撾留學生產生的偏誤的基礎上，對老撾留學生語篇語法銜接手段主要從人稱指稱、指示指稱、詞語指稱、零式指稱四個方面來進行分析。

本文以紅河學院老撾留學生的作文為語料，共50篇作文，其中30篇為老撾留學生日常學習中的作文，另外的20篇為老撾留學生考試中的作文。這部分老撾學生在紅河學院學習了兩年以上的漢語，漢語水平達到HSK四級以上，上課所使用的教材為《漢語教程》系列或《發展漢語》系列。

語篇偏誤，指的是語篇中存在的一些有規律的或者是成系統的錯誤，特別是語篇中錯用、誤用、漏用等等的一些銜接方式或者連貫方式。對語篇的偏誤進行分析就是要對第二語言習得過程中的語音、詞匯、語法、語用、篇章等各個層面進行分析，整個的分析過程包括搜集語料、找出偏誤類型、分析偏誤產生的原因、提出解決偏誤的建議等等。經統計，老撾留學生使用語法銜接手段偏誤情況表如下：

從表1中可以看出，老撾留學生漢語語篇的銜接手段主要的偏誤為單一型偏誤和混合型偏誤，其中常犯的偏誤為單一型偏誤，即該省未省，不該用則用、不該省則省。該省未省的偏誤率高達41.2%，所以可以看出老撾留學生在寫作中存在大量的代詞重復、名詞重復、指稱成分多余的偏誤，其次為用錯指示詞偏誤率也達23.5%，說明作文中指示代詞、人稱代詞常常出錯；再其次漏用主語偏誤率也達29.4%。

表1 老撾留學生語篇語法銜接手段偏誤百分比表

一、該省則不省

重復使用是留學生在語篇中使用語法銜接手段偏誤比例最大的一個類別，是指一個詞或詞組在一句話或一段話中重復出現，該省略的時候沒有省略。這樣的語段通常是敘述同一主題，并且是由語義相關的幾個句子組成，所以具有共同的話題鏈，這樣的鏈接漢語中是要省略的，應該把除了第一個小句以外的主語都省略掉。但是老撾留學生語篇中并未省略，也就是該使用零形式指稱時未用，這類偏誤主要為代詞作為主語時的重復使用、名詞性成分作為主語或賓語時的重復使用。

（1）a我有一個好朋友，b他叫文明，c他比我高一點兒，d他的頭發黑黑的。

（2）a我的家鄉在老撾，b我的家鄉有兩季：旱季和雨季。

例1，b-d句都是圍繞“我”的好朋友文明的個人情況介紹，b-d構成了一條話題鏈，所以c與d中代詞“他”都要省略。同樣例2是對我的家鄉的介紹，a-b也構成了一個話題鏈，所以b句中的“我的家鄉”要省略。

還有一種情況為動詞后的賓語重復了，這時后一句的賓語也要省略，如例3：

（3）a下課以后老師就布置很多作業，b我今天可能要熬夜做很多作業，c才能睡覺。

例3中a句動詞后的賓語“很多作業”與b句中的“很多作業”重復，所以這類在第一個小句中已經出現過的賓語，之后的句子中應該省略，這樣才能避免重復

除了指稱成分重復使用以外，還有一種情況為指稱成分多余，應該去掉，如例4：

（4）a在我前面有一個同學，b他正在讀書，c我看上去他像越南人。

例4中c小句 “我看上去他像越南人”，雖然“看上去”是說話者看上去，但是這里的“看上去”是插入語，是不與別的成分發生組合關系，所以“我看上去”中的人稱代詞“我”要刪除，并移動到句子主語之后，改為“他看上去像越南人”。

二、不該用則用

1、錯用人稱代詞

語言中采用人稱代詞指稱應該是最常見的用法，漢語也是如此，經過調查分析老撾留學生錯用的人稱代詞包括“你、我、他、你們、我們、他們、咱們”，應該用第三人稱而用成第一人稱進行指稱、該用復數而用單數指稱、或者開篇就用單數第三人稱進行指稱。如以下例子：

（1）a他經常請我，b我跟他說“我們出去玩幾次都是你請客，我太客氣了。”

（2）a我最難忘的是小時候我跟媽媽去豐沙灣玩，b我去那兒的時候下雨，c下雨后我看見那個地方的風景很美，d感覺很舒服。

（3）a一天，他有一個好朋友幫助他學習漢語，b寫什么都寫不對，c他對好朋友說我寫什么也不對。

例1中b句中的“我太客氣了”根據上下文的語義，請客的人是“他”不是“我”，所以應該把“我太客氣了”改為“你太客氣了”，不然會造成整個句子前后矛盾；例2中劃線部分中的“我”應該改為“我們”，因為a句中提到，“我”和“媽媽”是兩個人而不是一個人，所以應該把單數“我”改為復數“我們”；例3中，作文開篇就用“他”來指稱，陳輝（2001）認為人們通常不會在第一次提到第三者時就用“他”來指稱。這句話中的“他”也不知其所指，所以應該改為具體的名字，才能讓聽者能明白“他”指的是誰。

2、錯用指示代詞

指示代詞指稱指的是說話人通過指明事物在時間和空間上的遠近來確定所指對象。漢語的指示詞指稱包括“這、那”及派生出的詞語“這里（兒）、那里（兒）、這時、那時”，除了空間距離以外，由空間距離演化而來的表示事件發生時間與表達的當前時間的距離也應看作是指稱距離，老撾留學生錯用指示代詞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對指稱的距離沒有判斷對，老撾留學生漢語語篇中出現的偏誤如下：

（1）a我26歲，b有一天媽媽來跟我說，c她想讓我去中國學漢語，d這時我真高興地回答我也想去中國學漢語。

（2）a人們常常去爬天山看風景或者逛400年的茶園，b有很多外國人或外地人去這里旅游。

例1中d句用“這時”但是我們從上下文中可以分析出，應該把“這時”改為“那時”。同樣例2中表達者“我”現在在中國，所以指稱距離也較遠，應該把“這里”改為“那里”

除了以上偏誤以外，老撾留學生錯用指示代詞的偏誤還包括以下幾類：

（3）a那天我要去辦公室，b但是不知道怎么走，c要找誰問問，d那時有一個中國學生走過來,e我就問她，f她除了幫指路還帶我去。

（4）a上中學的時候我還認識很多朋友，b那個地方的都有，他們都很可愛，

（5）a一個朋友，他在外地，有一天他跟我聯系。我給他介紹了很多房子，但是他想找的房子那么小。

例3不用“那時”指稱而是要用“正好”；例4中b句“那個地方的都有”不應該用指示代詞指稱，而應該用疑問代詞“哪個地方”；例5中在前句中找不到“那么”的所指對象，所以應該把“那么小”改為“小一點兒”。

3、錯用名詞

胡壯麟（2018）認為漢語中具有指稱意義的名詞包括“大家、自己、人家”等。本文的錯用名詞指的是應該用具有指稱意義的名詞而用成一般的名詞，或者應該用具有指稱意義的代詞而用成名詞，具體情況如下

（1）a我住的城市被人們叫做鳳凰花的城市，b我的城市靠近大海

（2）a有一次我們一家人去旅行，b在旅行的時候她總是把我拉到她的面前。

例1中a與b句中的主題是同指的，所以b句中的“我的城市”不但用錯了而且還造成了重復，應該改為“那兒”；例2中a中已經出現過去旅行了，所以應該把b中“在旅行的時候”改為“那時”。

另外還有一類錯用名詞的情況，即在運用指示詞進行指稱時，文中找不到所指對象或者所指對象用詞有誤，具體情況如下:

（3）a有時候有人誤會我們是戀人，b因為我們常常在一起，c從那天起我就把她當成了我的最好朋友。

例5中的c句中“那天”找不到具體的所指對象，所以應該把a句中的“有時候”改為“有一天”這樣才能與c句中的“從那天起”相對照，前后句語義才連貫。

（4）a我在讀書的時候，b我不會讀的字，c不知道怎么辦?在我前面有一個同學，d他正在讀書，e他看上去像越南人。f……我走到他旁邊問他，g我腦子里想“他會不會認為是我笨呢”，h因為那個字不是那么難，i我還不會讀。j他跟我說：“這個字是HSK三級的詞匯你怎么不知道。”

例7中a-j小句中，b句中“我不會讀的字”、h句中“那個字”和j句中“這個字”，這三句話中的字是同指的，就是都指同一個字，所以b句中的字在第一次出現時應該加上數量短語“一個”，整句話改為“有一個我不會讀的字”，這樣才能與h句與j句中的“那個字”與“這個字”相對照。

三、不該省則省

指在語篇中應該運用銜接手段的地方缺少相應銜接手段。在老撾留學生的語篇中，漏用在指稱的使用上表現得最明顯。老撾留學生的漢語語篇中在兩個話題鏈之間的連續性最弱時，話題常常漏用，缺乏名詞性照應詞或者代詞性照應詞，具體漏用類型為：漏用主語、漏用定語、漏用賓語與漏用狀語，本文中有關漏用的部分用“0”表示。

1、漏用主語

漏用主語指的是主語部分漏用人稱代詞與指示代詞進行指稱，主語漏用也分為幾種情況，第一種情況是省略了邏輯關系中的主語，即前一語段中各分句之間的主語頻繁更替，但在緊接著的分句中省略了主語，導致所述事件模糊不清。

（1）a我們常常出去玩兒，b我對她說：“c我們出去玩都是0請客，d真是不好意思。”

（2）a他每天5點來我的家叫我跟他一起去踢球，b晚上8點吃完晚飯我去他的家0一起去城里玩，c我們玩到10點才回來。

例1漏用“你”，所以本句應該改為“我們出去玩都是你請客，真是不好意思”。同樣例2中a句的主語為“他”，b句的主語為“我”，所以“一起去城里”應該改為“我們一起去城里”a-c這樣的三個小句序列是按照時間順序組織起來的，這是一條動態的話題鏈，所以在這樣的話題鏈中各主題更不能省，否則容易造成語義模糊不清。

第二種情況為在固定的句子結構中主語更不能省略（如例3）；第三種情況為同指的兩個句子距離較遠，中間出現了另外的主題，這時候后一句中的主語也不能省略（如例4）；第四種情況為有關兩個話題鏈的銜接成分不能省，否則會前后語義不連貫。

（3）a有時候你有錢你請，b有時候我有0請，c這樣才是好朋友

（4）a人們常常去爬天山看風景，b有很多外國人或者外地人去那里旅行，c不過0常常下雨，有時候刮風，雨后天氣很清新。

（5）a我也不是每天晚上都去玩，b只有想玩的時候去放松。c我們0還沒有工作，d還學習，e不可能有太多夜生活。

例3中a與b句構成的固定結構“A有+N+A+V，B有+N+A+V”，所以句中的“我”不能省略，應改為“有時候你有錢你請，有時候我有錢我請”，第4句中的a句種的賓語“天山”是c句的主語，所以不能省略，因為a與c相距較遠，中間隔著b句，并且b句的主題與a句不一樣，所以c句中的主語“天山”不能省略。第5句中缺少名詞“學生”，如果沒有“學生”兩個字，前句話題鏈中的話題都在講述與“我”有關的事，而c句中的話題突然轉移到“我們”，那就不知道指誰，指代不清楚，所以要明示出來，即把“我們”改為“我們學生”。

2、漏用定語

漏用定語指的是漏用人稱代詞或指示代詞作為定語進行指稱，具體情況如下：

（1）a我給他介紹了很多房子，b但是他想找小一點兒的房子，c因為他現在什么都沒有，d所以他想附近有銀行、超市、醫院、……

（2）a一天，他有一個好朋友幫助他學習漢語，b他寫什么都寫不對，c他對好朋友說我寫什么也不對。

例1中“附近”前缺少前面所指的要找的房子，所以應該加上“那套房子”改為“他想找的那套房子附近”；例2中c句的“好朋友”已經不是第一次出現了，所以不能用泛指，應該加上“那個好朋友”。

3、漏用賓語

缺少賓語指的是小句中缺少人稱代詞與指示代詞進行指稱的賓語。老撾留學生這類型的偏誤如下

（1）a我真的要非常感謝他們，b因為有了讓我知道很多事情很難忘。

（2）a我從老撾到紅河學院前，b我不懂漢語，c我來到就開始學漢語了。

例1中缺少了漏用人稱代詞“他們”作為賓語，例2中漏用指示代詞“這兒”作為賓語。

四、混合型偏誤

主要為人稱代詞與指示代詞共現時，同時出現使用錯誤，這樣的偏誤類型較之前的偏誤類型來說更為復雜例如：

（1）a豐沙灣雨后的景色美極了，b那兒的天氣跟瑯勃拉邦一樣，c兩個地方他們在老撾北部，d風景都漂亮極了，

（2）a我的家鄉在老撾南部沙拉灣，b是一個美麗的地方，c在我這邊有很多山、河、樹。

例1中的c句根據a、b句看出兩個地方指的就是“豐沙灣”和“瑯勃拉邦”，所以“兩個地方”應該是特定的，(胡壯麟1994)由于漢語沒有定冠詞,漢語常常用原詞復現或“這”和“那”一類的指示代詞與名詞連用,以表示所指對象的確定性。所以應改為“這兩個地方”，而句中的“他們”在這顯然是用錯多余，所以應該去掉。

例2中a-c是一條話題鏈，這一話題鏈中的主題都在講述我的家鄉，根據學者們的觀點，C中的“我”可以省略，同時“這邊”改為“那兒”，因為“沙拉灣”距離這里較遠。

小結

本文通過調查發現老撾留學生語法銜接手段的偏誤類型，總的分為單一型偏誤與混合型偏誤，單一型偏誤包括該省未省、不該省則省、不該用則用，正因為有這一偏誤的存在，所以老撾留學生在寫作文時常常前言不搭后語，前后矛盾、語段之間的語義模糊、語段中的小 句的重復啰嗦，所以在今后的教學或者是老撾留學生自己學習漢語時，要注意各種人稱、指示代詞、零式指稱、詞語指稱的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