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對兒童友好嗎？
——城市兒童友好度評價體系構建及在C市的應用

周美多，王佳鑫

(電子科技大學 公共管理學院，成都 611731)

1989年11月，聯合國大會通過的《兒童權利公約》規定，兒童系指18歲以下的任何人。隨著全球城市化進程的發展，現在約有42.5億人口生活在城市地區，其中近三分之一是兒童(1)聯合國人類住區規劃署：《2020年世界城市報告：可持續城市化的價值》，內羅畢：聯合國人類住區規劃署，2020年，第16頁。。據估計，到2050年全世界幾乎70%的兒童會生活在城市(2)聯合國兒童基金會：《世界兒童狀況報告：城市化世界中的兒童》，紐約：聯合國兒童基金會，2012年，第2頁。。城市的經濟增長、技術革新、豐富多彩，既給兒童提供了更好的生活、學習和發展的機會，也可能使他們遭遇巨大的不平等，面臨諸多生活困境。城市雖然有可能提供更多的基本服務，如學校和醫院，但是人口的擁擠和成本的高昂卻有可能使一些貧窮的兒童無法獲得這些服務。如何在人口城市化的過程中，給兒童提供更好的生存和發展機會，考驗著全球城市領導者的智慧和能力。面對這一議題，1996年，聯合國兒童基金會發起了“兒童友好城市倡議”(Child Friendly Cities Initiative，簡稱CFCI)，第二屆聯合國人居大會還宣布將兒童的幸福作為衡量健康人居、民主社會和良好治理的根本性指標。現在，兒童友好城市(Child Friendly Cities)已經成為國際上廣泛認同的一個概念和一項重要實踐。世界上已有包括倫敦、慕尼黑、西雅圖、哥本哈根等800多個城市獲得了“兒童友好城市”的認證，這其中沒有一個中國的城市(3)根據聯合國兒童基金會兒童友好城市倡議2022年10月動態地圖統計而得，https://childfriendlycities.org/initiatives/?location=ca。隨著我國城鎮化進程的加快，到2030年城市人口將突破10億(4)潘家華、單菁菁：《城市藍皮書：中國城市發展報告No.12》，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9年，第40頁。，更多的中國兒童將在城市環境中出生和成長，城市的設施與服務也需要因勢作出改變。國內許多城市已注意到了為兒童爭取權益的重要性，提出了建設“兒童友好城市”的理念(如北京、南京、成都、天津等地)，但目前兒童友好城市的建設尚處于起步階段，在響應兒童權益等方面，我國仍面臨著相當大的問題與挑戰。本文基于此背景，嘗試構建城市兒童友好度評價體系，用于測評我國的城市兒童友好度，從而為摸底我國城市兒童友好現狀、發現問題、確定未來改進重點提供分析框架與工具。

一、文獻綜述

為什么要研究兒童友好城市？兒童以及兒童福利的現代性概念是伴隨著工業革命的浪潮出現的，并且在由現代化進程推動的階級斗爭、環境變遷以及人口波動中逐漸明確和具體化。在維多利亞改革的中后期，兒童被認為是受第一波工業化浪潮沖擊的城市中急需拯救的最“可憐的人群”。衛生、勞工以及住房改革等多領域均在兒童福利議題上有明確的共識。城市規劃，作為社會改良洪流中的一支，也積極探索保護兒童的權益。維多利亞時期的改革確實挽救了弱勢人群的物質福利，也避免了資本主義走向自我毀滅的深淵。這場改革后來被劇烈的階級斗爭取代，并繼之以一場新的改良運動從而產生了20世紀的福利國家。隨著第二次世界大戰后人口的高速增長，兒童天然地成為政治性和社會性的中心議題。人們雖然聚焦于兒童，但是兒童的某些特殊需求卻被忽略了。他們似乎成了現代性的又一種人造物，被批量生產和批量提供。于是，在20世紀60年代的北美和歐洲，開始有學者嘗試把城市發展和兒童福利之間的關系明確化。他們開始關注兒童多元化的需求，主張對兒童的獨特性和敏感性特質給予更多制度性的關注，滿足他們自己認可的需要，而不是被人為假定的需要(5)Ward C．，“The Child in the City”，Society，Vol.14，No.4，1978，pp.84-91．。20世紀80年代的兒童研究延續了70年代建構起來的議題，關注實體環境對兒童社會和心理發展的影響(6)Burnley I．and Forrest J．，“Living in Cities：Urbanism and Society in Metropolitan Australia”，Allen & Unwin：Geographical Society of New South Wales，1985，pp.71-89．。關于兒童和城市關系的討論在20世紀90年代也曾一度沉寂，但是近年來城市兒童的議題又重新引起公眾和專家們的熱議。進入21世紀，肥胖等兒童健康問題獲得廣泛關注，越來越多的研究表明兒童的活動類型和建筑環境形式之間存在著聯系，甚至這種影響在英美澳等國家造成了兒童精神健康紊亂的上升。同時，兒童福利問題在政治和制度安排優先性上的被邊緣化也加劇了重新評估兒童福利的急迫感。新的爭論嘗試將政治和制度注意力重新聚焦到兒童身上，這些論述往往還伴隨著對新自由主義及其社會政治后果的批判。Richardson等認為，澳大利亞年輕人增長的發病率，應該歸因于社會不平等增長的競爭壓力，同時指出伴隨兒童福利下降的城市轉型過程中，經濟變遷帶來了城市地理上的贏家和輸家鄰域(7)Richardson S．eds．，“Children of the Lucky Country？How Australia has Turned its Back on Children and Why Children Matter”，NSW:Pan Macmillan Australia，2005，pp.113-115．。出生或生活在新城市貧民集中區的兒童，正面臨著相對貧困的未來生活。越來越多的科學證據表明，增長的物質財富實實在在地給兒童帶來了身心健康上的風險。一個現代化最深層的假設，即高速增長和普及化的物質財富會極大改善兒童福利，正遭受廣泛的質疑(8)Luthar S．，“The Culture of Affluence: Psychological Costs of Material Wealth”，Child Development，Vol.74，No.6，2003，pp.1581-1593．。中產階級和富裕家庭的兒童，其抑郁、狂躁和其他行為紊亂癥的發生率正在上升(9)Eberstadt M．，“Home-Alone America：The Hidden Toll of Day Care，Behavioral Drugs，and Other Parent Substitutes”，London：Sentinel HC，2004，pp.17-19．，家庭財富和兒童福利之間的關系變得越來越復雜和令人擔憂。現在維多利亞時代“拯救兒童”的議題又重新回到了議事日程，就像19世紀那樣，基礎健康問題和它的城市條件被再次重視起來。當然，現代化也不只是帶來危害，它帶來的財富、科學、批判性都為營造兒童健康成長所需的環境提供了必要條件。除此之外，跨學科的交叉研究也為通過有力的制度和專業性干預來解決兒童發展中的新問題提供了基礎。其中，城市分析尤為關鍵，它提升了對兒童當代問題所需要的科學認知。城市不僅僅是兒童議題的背景，城市和郊區本來就是動態的，甚至是流動的社會空間，各種不斷的變化獨立地在其間發生著作用，從而塑造著扎根其中的社區。其他非城市分析領域的專家也越來越重視應用城市分析來更深入地理解復雜環境是如何影響兒童福利的。

什么是兒童友好城市？近期的大多數對“兒童—環境”的研究，都是以1989年聯合國的《兒童權利公約》(UN Convention on the Rights of Children，簡稱CRC)為背景的。根據CRC，不僅僅應該給兒童福利賦予更多的優先考慮，而且還應該讓孩子們自己能夠有機會發聲，并且他們的聲音應該被聽到。CRC的這種雙重需求經常反映在兒童環境研究中。而兒童友好環境在官方的語境里通常是以兒童友好城市的概念出現的(10)④ Nordstrom M．，“Children’s Views on Child-Friendly Environments in Different Geographical，Cultural and Social Neighborhoods”，Urban Studies，Vol.47，No.3，2009，pp.514-528．。對于兒童友好城市的概念，不同的學者側重點各不相同，有的關注兒童的需求，有的關注兒童的權利，有的關注社會環境，有的關注實體環境，有的聚焦鄰里關系，有的則把城市作為一個整體(11)⑤ Van Vliet and Karsten L．，“Child-Friendly Cities in a Globalizing World: Different Approaches and a Typology of Children’s Roles”，Children，Youth and Environments，Vol.25，No.2，2015，pp.1-15．。Horelli的兒童友好環境概念，包括了10個復雜的多層次維度：住所、基本服務、參與、安全、家庭、親友和社區、城市和環境品質、資源配置與貧困削減、生態、歸屬感與傳承感、好的治理(12)Horelli L．，“Constructing a Theoretical Framework for Environmental Child-Friendliness”，Children，Youth and Environments，Vol.17，No.4，2007，pp.267-292．。而Nordstrom對不同地理、文化和社會背景下的12歲年齡段城市兒童的友好城市認知調查表明，在上述10個維度中，僅有安全、城市和環境品質以及基本服務這三項是兒童關注的，這說明就兒童自身而言，在他們這個年齡段，對兒童友好城市的認知主要是基于他們對環境的本土認知④。正如Van Vliet和Karsten的結論，兒童友好城市并不適于用一套全球通用的標準來衡量，兒童友好城市的認定很有必要，但是評價標準和指標應當是本土化的，基于社區目標的，有兒童參與和反映時代特色的⑤。

如何構建兒童友好城市？正如上文所述，兒童與環境關系的研究已經形成強大的跨學科研究趨勢。衛生、社區發展、教育、娛樂產業、交通、空間設計等領域的學者都為兒童友好的城市設計貢獻著專業知識。同時，國別研究則提供了不同國家在構建兒童友好城市方面的實踐經驗，促進了兒童友好城市知識的國際交流與學習。其中，2000年聯合國兒童基金會在佛羅倫薩建立的兒童友好城市國際秘書處，在發展兒童友好城市通用框架、推動兒童友好城市計劃在世界不同城市落地、以及總結和推廣兒童友好城市經驗上已經取得了巨大成就，其推出的《兒童友好城市和社區手冊》已經成為眾多希望進入兒童友好城市行列的市政當局的行動指南。

相較于國際兒童友好城市研究的如火如荼，我國的兒童友好城市的實踐和研究都相對滯后。一方面，兒童友好城市的國內研究不僅數量少，而且學科屬性單一，主要是城市規劃領域的學者在推動(13)簡單、朱瑋：《兒童上學積極出行行為研究——以上海市為例》，中國城市規劃學會：《持續發展 理性規劃——2017中國城市規劃年會論文集》，北京：中國建筑工業出版社，2017年，第827—838頁。(14)張寶錚：《兒童友好校區周邊規劃建設研究——以長沙市兒童友好校區周邊改造規劃為例》，中國城市規劃學會：《持續發展 理性規劃——2017中國城市規劃年會論文集》，北京：中國建筑工業出版社，2017年，第567—577頁。。基于治理視角的規范研究和從實踐出發的行動研究都比較缺乏。兒童友好城市國內研究的匱乏，說明我國學者在兒童福利的學科研究中還缺乏空間視角，只把兒童福利界定為家庭內部的事，多從家庭福利的角度進行研究，從家庭政策的角度加以解決，沒有把兒童福利問題從家庭空間向公共空間進一步延伸，把兒童福利同城市環境之間的關系考慮進來。另一方面，即便有少量城市規劃視角的兒童友好城市研究，還主要是成人視角。兒童作為城市的未來，往往被規劃者、設計者們有意無意地忽略了。正如1996年聯合國人權法案指出的那樣，“一個兒童友好的城市，也必將是對其他年齡人群更好的城市”。因此，從各學科加大對兒童友好城市的研究在我國顯得非常必要和緊迫，也將成為我國城市治理的重要議題。

二、兒童友好城市：聯合國兒童基金會的定義、目標

雖然不同學者對兒童友好城市的定義各有不同，但聯合國兒童基金會的定義及其倡導的行動框架無疑是最有影響力的。2018年頒布的《聯合國兒童基金會友好城市和社區手冊》對兒童友好城市給出了如下定義，“兒童友好城市是這樣一些城市、城鎮、社區或別的地方治理體系，它們致力于實現《兒童權利公約》中所闡明的兒童權利。在這樣的城市或社區中，兒童的聲音、需求、優先性和權利都是公共政策、項目和決策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因此，兒童友好城市也是適合于所有人居住的城市。

在聯合國兒童基金會的定義中，最關注的就是兒童權利的實現，主要包括以下五個方面的目標：每個孩子在他們生活的社區中被地方當局重視、尊重和公平對待；每個兒童和青年的聲音、需求和優先性都應該被傾聽，并納入那些影響他們利益的公共法律(如果可以的話)、政策、預算、項目和決策的考量之中；每個兒童和青年都能夠享受優質的基礎社會服務；每個兒童都可以生活在安全、穩定、清潔的環境中；每個兒童和青年都有機會享受美好的家庭生活、游戲和休閑娛樂。聯合國兒童基金會“兒童友好城市倡議”的行動框架就是根據以上五個目標維度來分別構建產出指標、結果指標和效果指標，用于評估一個城市是否符合聯合國兒童基金會兒童友好城市的標準。當然，由于各個國家和地區實際情況的差異，聯合國兒童基金會并沒有給出一套通用的評價指標，而是鼓勵各國和地區根據以上維度開發出自己的指標評價體系，而他們對于某城市是否能被認證為兒童友好城市給出的最低標準是：至少要證明在上述某幾個方面的兒童權利確實得到了保障；在兒童友好城市建設過程中要有兒童自己的參與；要能證明政府的政策和行動一直在消除對兒童的歧視，也就是說，權利、參與和公平是聯合國兒童基金會“兒童友好城市倡議”對兒童友好城市評估與認證非常重視的三個方面。

三、城市兒童友好度評價體系構建

(一)評價指標選取與問題設計思路

聯合國兒童基金會對兒童友好城市的定義主要是以《兒童權利公約》中的五項最核心的兒童權利為依據，因此，本文就將這五項權利作為評價體系的一級指標，包括：非歧視權、被傾聽權、公共服務權、居住環境權和生活娛樂權。根據《兒童權利公約》對相關權利的解釋條款，進一步將一級指標分解成15個二級指標(見表1)，并有以下幾個方面的考慮。一是對于可測量的二級指標，直接進行問題設計，而對于無法直接測量的二級指標，進一步細分成可測量的三級指標，根據三級指標進行問題設計。這些可測量的二級指標以及三級指標作為本文的測量指標。指標可以包括產出指標、結果指標和效果指標，但由于一個城市究竟是否是兒童友好城市，最終的評價還是以兒童的主觀認知，即城市友好的感知度為歸宿。因此，所有指標將采用兒童的主觀評價來測量，即通過對兒童的問卷調查來評估，而不是關注城市匯總層次的相關產出與結果。基于此，在三級指標中剔除掉屬于產出數據、且非個體評價層次的嬰兒存活率指標。二是由于受訪對象需要能夠自主閱讀并填寫問卷，所以本文選擇的是12歲左右年齡段的兒童，他們已經脫離了典型的婦幼保健階段(主要指孕產期以及嬰幼兒階段的保健)，婦幼保健這個三級指標也去除掉，在此不做測量。三是三級指標中的精神發展，主要是指兒童心理健康，但是由于心理是否健康本身是多因素影響的結果，從城市治理角度能影響兒童身心發展的措施在其他指標中也有體現，比如居住環境和休閑娛樂條件的改善，因此該三級指標也去除掉不再單獨測量。四是在二級指標“健康權”和“衣食住基本權利”下都有三級指標“營養促進”，因此該三級指標只計算一次。最終形成可測量的二級指標以及三級指標共28個，并對應設計28個問題，形成測量問卷。表1呈現了指標的設計思路以及問題設計的角度，一是從受訪者的個人經歷出發設計問題，比如，你在生活和學習中，是否有因為性別原因而受到歧視性區別對待的經歷。二是從受訪者對社會現象的評價出發設計問題，比如，以你的觀察來看，身邊的殘疾兒童的狀況是哪一種情形？對于很難用個人經歷進行測量的指標，問題采用社會評價的方式進行測量。

在問題答案的選項設計上，考慮到兒童的分辨能力和配合程度較成年人低，本文將大多數問題的應答等級設為3級。分級太多，量表的特性改善趨緩，反而使調查時間過長，調查對象容易疲勞造成應答率下降，如果等級數超過調查對象的分辨能力，則可能使調查結果產生較大的誤差(15)吳永澤、王文絹：《不同應答等級對Likert式量表特性的影響》，《中國慢性病預防與控制》2010年第2期。。美國學者Jacob和Michael通過商業量表研究發現，量表的內部一致性、重測信度、即時效度和預測效度與應答等級數沒有關系，3級量表就能獲得良好的信度、即時效度和預測效度(16)Jacob Y．and Michael SM．，“Three-Point Likert Scales are Good Enough”，J Market Res， Vol.47，No.3，1971，pp.495-500．。此外，對于一些敏感性問題，問題只設了類似有和無的應答選項，比如：是否存在有人對你過于親密的身體接觸而讓你不舒服的經歷？在對應所答選項的賦值上，基本原則是對體現城市兒童友好的選項賦值為100，不友好的兒童經歷賦值為0，中間選項賦值為50。

(二)指標權重確定與評價體系構建

在指標權重處理上，參照Nordstrom的研究結論，認為安全、城市和環境品質以及基本服務這三項有關的指標應該相應給予更高的權重。對應在本文構建的指標體系中，則主要是公共服務權、居住環境權和生活娛樂權三個一級指標下的二三級指標(17)Nordstrom M．，“Children’s Views on Child-Friendly Environments in Different Geographical，Cultural and Social Neighborhoods”，Urban Studies，Vol.47，No.3，2009，pp.514-528．(18)Horelli L．，“Constructing a Theoretical Framework for Environmental Child-Friendliness”，Children，Youth and Environments，Vol.17，No.4，2007，pp.267-292．。同時，筆者還對五名專家和10名12歲年齡段兒童進行了“你認為什么是兒童友好城市”的“一段話訪談”(19)對專家的訪談，要求僅從專業背景，而不通過網上搜集相關資料作答，訪談專家的專業背景包括：行為心理方向、基礎教育方向、兒童行為研究方向、社會保障方向和城市規劃方向；對兒童的訪談要求他們憑自己的直覺給出相應的看法。。對訪談的編碼及分析結果表明，受訪者對兒童友好城市的理解也主要是側重在上述三個方面，因此，上述三個一級指標下的每個測量指標權重為4%，而其余指標權重為3%。其中“營養促進”“就近入學”“與父母的親密度”三項指標受個體和家庭因素影響較大，并不一定是城市治理措施能起決定性作用的，因此，這三項指標也降低權重，各自賦權為3%(詳見表1)。

根據上述28個指標所形成的28個測量問題、問題選項賦值以及指標權重，兒童友好度得分計算公式如下：

其中，Qi 為各測量指標的值(對應表1中問題設計直接對應的28個測量指標)，Wi 為對應的指標權重，F為賦值計算后的每位受訪者對兒童友好度的綜合評分(簡稱“綜合評分”)。作為對照，在整個問卷末尾直接通過“您覺得C市的兒童友好程度可以得多少分”這一問題，讓受訪者對兒童友好度作一個整體的主觀打分(簡稱“主觀評分”)。

表1 城市兒童友好度評價指標體系

問卷的受訪者選取的是12歲年齡段的兒童。之所以選擇這個年齡段的兒童，主要是基于以下幾個原因：該年齡段的兒童在鄰里間的活動很積極，能對交通、社區、基礎設施等有主動的感受和認知；該年齡段的兒童能直接表達他們的感受，回答簡單明了，不做過多的加工和修飾；比起其他年齡段的兒童或者成人，該年齡段的兒童回答更多地受當時當地環境的影響。因此，從測量的角度而言，能更好地反映城市環境，而不是高估或低估它們(20)Nordstrom M．，“Children’s Views on Child-Friendly Environments in Different Geographical，Cultural and Social Neighborhoods”，Urban Studies，Vol.47，No.3，2009，pp.514-528．。問卷編制好后通過試填和征求專家意見，最終確定終稿。

四、C市的城市兒童友好度評估與分析

(一)調查問卷來源

本次調查采用分層抽樣方式，在C市的11個區各抽取一個小學六年級的自然班作為樣本，共發放問卷678份，剔除無效問卷13份，剩余有效問卷665份，問卷有效率98.08%。男孩與女孩受訪者分別為338人與327人，受訪者年齡處于10-13歲之間。在本次調查研究中，受訪者的主觀評分以及綜合評分的具體分數段情況如表2。根據表2發現，C市兒童友好度主觀評分的平均分為84.28分，選擇80-100分的兒童占到76.99%，綜合評分的平均分為61.59分，分數主要集中于50-80分。因此，兒童對C市城市兒童友好建設的“整體感受”是較滿意的，但經由分項評價綜合計算的兒童友好度較低。綜合評分較低主要是由于三級量表的強制選擇，使得沒有非常滿意體驗的受訪者較多選擇中間項，而中間項賦值為50，則無法更加細致地刻畫50-100之間的滿意度體驗。

表2 C市兒童友好度分數段對比

(二)調查問卷結果分析

為分析C市城市兒童友好度具體情況，本文將以綜合評分作為分析對象。對一級指標的平均得分進行計算，得出非歧視權維度82.84分、被傾聽權維度57.99分、公共服務權維度56.77分、居住環境權維度58.86分以及生活娛樂權維度63.00分，其中得分最高和最低的分別是非歧視權和公共服務權維度。

從非歧視權維度看，整體得分較高。在學習生活中，因性別與家庭貧富差異而受到區別對待的現象很少出現；關于殘疾兒童的情況，10.8%的兒童認為殘疾兒童很少得到別人的幫助，4.2%的兒童認為殘疾兒童會受到別人歧視。整體來看，兒童因性別與民族差異而受到歧視的現象比較少，在學校老師也可以平等對待家庭貧富不同的學生，但針對殘疾兒童歧視仍然少量存在。因此，C市在對兒童進行非歧視教育時，需要進一步加強對殘疾兒童的關愛教育。

從被傾聽權維度看，總體處于一般滿意的水平。在知情權方面，有76.9%的兒童認為一般甚至非常不了解學區政策；在言論自由權方面，有52.4%的兒童認為在學習生活中可以非常自由地發表自己的見解；在政策參與權方面，僅有25.3%的兒童在學校里就自己的權益等相關問題向老師或有關部門提出過自己的意見和建議，其中89.6%的兒童所提意見或建議很少或部分得到有效回應(如圖1)。綜上，學校和社會需要加強兒童對自身利益相關政策的學習，同時兒童的政策參與權需要進一步加強。

圖1 學校學生事務的參與情況

從公共服務權維度看，整體得分最低。在健康權方面，90%以上兒童有好的飲食習慣、較高的早餐質量以及較好的就診體驗；在發展權方面，僅有10.4%的兒童經常在沒有家長陪伴下進行戶外玩耍，有29.9%的受訪者認為免費體育場所和設施不能很好滿足需求，說明社會安全并未得到認可，體育設施仍然缺乏；在教育權方面，教育中的懲戒方式仍需進一步優化；關于家長放學接送情況，77.6%的兒童選擇常常或有時家長接送，其中有44.17%的家長選擇接送的原因是家校距離遠(如圖2)，說明多數家長會選擇教育資源較好的學校而不是就近入學，同時有81.64%選擇接送的原因是擔心交通安全，說明社會安全仍是C市兒童友好型城市建設的難題。整體在公共服務權維度上，兒童的健康權與衣食住基本權利得到了較好的保障，而發展權與教育權需要加強。因此，C市在兒童友好型城市建設過程中需要加強社會安全的建設，提供足夠多樣的體育場所與設施，同時在就近入學問題上，政府及相關部門需要加強各學校硬件標準化建設，師資與教學水平的均等化供給，同時家長需要樹立理性擇校觀念，根據兒童需求選擇合適的學校。

圖2 放學家長接送情況

在居住環境維度，整體得分為58.86分。在人身安全方面，關于免于性侵的問題中，91.9%的兒童表示未曾有過因過于親密身體接觸而讓人不舒服的經歷，說明兒童性教育的效果比較好，有正確的性教育觀念；關于飲食安全方面，74.2%的兒童認為學校周邊的飲食不衛生或者衛生狀況一般，說明需要進一步加強對飲食安全問題的重視。在居住清潔維度，關于水資源清潔，71.1%的人選擇盡量飲用礦泉水/純凈水，說明目前社會對水資源清潔性缺乏信任；關于環境污染，有25.9%的兒童認為存在環境污染問題，其中最嚴重的是噪音污染，占73.21%，其次是建筑揚塵，占66.42%，說明環境污染仍然威脅著兒童，在兒童友好型城市建設時需要重點考慮。總體來看，在人身安全方面，需要重點防范校園霸凌。通過家校合作，引導兒童去分享與奉獻，兒童才能更好融入學校與社會；在居住清潔方面，政府需要保證水質安全，合理規劃車輛出行路線，減少噪音、揚塵，為兒童營造健康的居住環境。

圖3 學校周邊環境污染情況

在生活娛樂權維度，得分為63分，位列5個維度的第二位。關于兒童與父母相處的時間，有90%以上的兒童選擇非常多或一般，可見兒童與父母的親密度比較高；在睡眠情況方面，90%以上的兒童選擇睡眠充足或一般，說明整體上兒童的睡眠情況比較好；在娛樂設施與文藝活動方面，超過70%的兒童認為娛樂設施與文藝活動不能夠滿足需求。綜上，城市需要增加兒童休閑娛樂空間建設，提供多樣的游戲設施，根據兒童年齡段差異舉辦多樣的文娛活動，從而豐富兒童的休閑娛樂生活，促進兒童全面發展。

五、結論與建議

本文通過構建城市兒童友好度評價體系，對C市城市兒童友好度進行測評，得出以下結論，并提出相關建議：

持續鞏固兒童對城市兒童友好度較高的評價。C市城市兒童友好度主觀打分平均分84.28分，通過選項賦值計算得到的平均分為61.59分，說明兒童對C市城市兒童友好度評價較高，但在兒童友好型城市建設的具體環節還需要加強。

提升兒童政策參與積極性。在上述分析中，有76.9%的兒童認為一般甚至非常不了解學區政策，同時有75%的兒童未在學校里就自己的權益等相關問題向老師或有關部門提出過自己的意見，說明兒童對某些政策了解度較低，對自身權益維護意識不強。因此，社區、學校及家庭需要尊重兒童成長的權益，鼓勵兒童發聲，發揮兒童的主體作用，學校、社區可以建立兒童議事會，通過議事會收集兒童建議，充分保障兒童的話語權。

積極采取措施，增強父母對社會安全的信任度。分析發現，家長選擇接送的主要原因是擔心交通安全與拐賣，僅有10.4%的兒童在沒有家長陪伴下進行戶外玩耍，說明父母缺乏對社會安全的信任感。所以，政府可以根據兒童友好城市建設標準構建兒童友好的交通網絡與活動空間，從而為兒童提供安全友好的社會環境。

拓展和豐富兒童休閑娛樂場地與方式。超過70%的兒童認為娛樂設施與文藝活動不能很好滿足需求，29.9%的受訪者認為免費體育場所和設施不能很好滿足需求。所以，政府需要優化社區活動設施布局，從兒童的需求出發，增加與之匹配的活動場所與設施，或者提高現有場地的開放共享程度，從而提高兒童身體素質，促進兒童全面發展。

兒童的素質水平對國家乃至人類未來的發展意義重大。從C市的抽樣調查分析中可以看出，當前C市的兒童友好度整體較高，但兒童政策參與、社會安全、活動空間等方面建設需要進一步加強。因此，如何在兒童成長過程中保障兒童話語權、提供良好的成長環境是建設兒童友好型城市需要重點關注的問題，需要政府、社區、學校、家庭多方主體共同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