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圖/魏宏巖

律師正對老年朋友進行普法宣傳
行政程序覆蓋了一個人從出生到死亡的全過程,無論您是否承認,公共服務正越來越多地轉向線上。對于銀發族而言,數字化、信息化的行政程序帶來了獲取信息難、辦理事情難、反饋意見難的問題。
2021年4月,廣州社情民意研究中心根據2016年至2020年開展的相關民調,分析廣州61歲及以上老年人對生活狀況的評價變化,通過不同年齡人群對比、不同方面評價指標對比,總結老年人生活觀感特點。該調研報告指出,老年人成為“數字弱勢群體”,多感生活“麻煩”成本增加。類似的情況在政務服務領域亦較普遍。目前,政府信息公開以網站、微信等網絡渠道為主,不少老年人沒有辦法第一時間接收相關信息,對“政府政務公開”的滿意度不高,為59%;與此相關,老年人對“政府辦事效率”滿意度亦不高,為60%。
據了解,國家移民管理局為解決老年人運用智能信息技術遇到的困難,從2021年4月1日起,實施6項便利老年人辦理出入境證件的新舉措,主要包括:1.建立老年人辦理證照“綠色通道”;2.便利老年人使用辦證自助設備,加強出入境辦證大廳自助設備人工引導服務;3.簡化老年人辦證照片采集流程;4.提供多種證照費繳納方式,出入境辦證大廳提供使用現金、銀行卡、手機支付等多種證照費繳納選擇;5.改善老年人網上辦事體驗,升級改造出入境政務服務平臺,增加親友代辦等適合老年人網上辦事功能;6.開通政務服務平臺證件速遞服務。從這些新舉措恰好反饋出包括老年人在內的數字弱勢群體辦理行政事務時繞不開的數字鴻溝。這其實是數字化、信息化的行政程序運行的縮影:基于默認所有相對人都有通過現有線上信息渠道獲得、篩選、使用與行政程序有關的信息的能力,并能熟練使用線上工具完成行政程序。
據了解,2021版《國家基本公共服務標準》將公共服務分為幼有所育、學有所教、勞有所得、病有所醫、老有所養、住有所居、弱有所扶、優軍服務保障、文體服務保障幾部分。除了與銀發族直接相關的老有所養外,病有所醫、住有所居、弱有所扶都或多或少涉及老年人。新冠肺炎疫情發生以來,健康碼等防疫技術手段的廣泛應用,使得許多沒有智能手機的老年人的出行、生活受到了很大影響。實際上這只是數字鴻溝的一個縮影,現實生活中,對于銀發族相對不友好的行政程序和公共服務依舊存在。
中國法院數字化建設如火如荼,2021年,全國法院在線立案1143.9萬件,全國法院在線開庭127.5萬場?!吨袊ㄔ盒畔⒒l展報告No.5(2021)》認為,2020年,人民法院信息化3.0版建設順利完成,智慧法院全面深化,中國法院信息化建設已然處于世界領先地位。特別是在疫情防控期間,中國智慧法院“大顯身手”。比如在訴訟服務方面,智慧化不僅有效減輕了司法負擔,而且更好地保障了人民群眾權益,從而向當事人提供普惠均等、便捷高效、智能精準的訴訟服務。
但對于銀發族而言,線上普惠均等、便捷高效、智能精準的訴訟服務有時卻是可望而不可即的。以線上立案為例,需要寫好起訴狀,準備好身份信息,整理好證據和清單,再逐一上傳。因為格式不符合要求等原因還有可能被不止一次退回修改、補充。實事求是地說,這些材料準備對于會使用智能手機的年輕人都未必是件容易的事,對于老年人而言更是難上加難。疫情中,很多案件的舉證、質證、開庭、申請、執行都以線上的形式進行,一套流程下來,本來是為便利當事人的線上訴訟應用,卻很可能令老年人不知所措。
筆者在勞動人事仲裁委值班的時候,經常會遇到超過退休年齡的來訪者與用工單位之間存在欠付工資等糾紛,因為不屬于仲裁委的受理范圍,自己會告訴他們,需要到法院起訴,或者到人民法院在線服務微信小程序進行線上立案,來訪者往往會表現出一臉茫然。于是,筆者需要從微信小程序中幫他們找出人民法院在線服務小程序,再告訴他們認證、上傳的基本流程。由于時間有限,還有其他來訪者的咨詢要處理,筆者并不能拿出很多時間教他們怎么具體應用——而且其實這也不是勞動仲裁委值班的工作內容,自己只能告訴他們可通過線上起訴,如果還不清楚可以到法院再去咨詢一下。即使是這樣,他們還是會連聲道謝,然后離開。筆者并不能確定他們是否能掌握線上訴訟的操作,即使到了法院,可能還是不能實現“最多跑一次”。因為法律數字鴻溝背后是對信息搜集、整理、使用能力的差異,這種差異在數字時代之前就有,數字時代來臨后被加倍放大。
司法程序的線上應用要兼顧銀發族的需求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作為司法程序的供給者,如果轉換一下視角就會發現,訴訟程序的線上應用是基于使用者熟練掌握智能手機的前提;但這對于很多銀發族而言,并不容易甚至是不現實的。雖然這類老年人可能絕對數量并不大,卻代表了相當一部分需要予以特殊關懷的數字弱勢群體。
銀發族的數字法律鴻溝問題需要解決。目前看來,無非是其一為數字弱勢群體保留線下渠道,其二對現有數字應用提供適老化配置,其三是組織力量對數字弱勢群體提供司法程序上數字應用方面的幫助。
提供司法程序上數字應用方面的幫助當然是可以匯聚多方力量的,比如法律院系學生及其他法律服務志愿者在訴訟服務中心專門為銀發族提供支持和幫助等。這里結合筆者多年來律師工作實踐經驗,提出一個建議:拓展渠道,由律師對符合要求的銀發族等數字弱勢群體提供“數字法律援助”。
現有《法律援助條例》規定,公民對請求國家賠償的,給予社會保險待遇或者最低生活保障待遇的,給付贍養費、撫養費、扶養費,支付勞動報酬,主張因見義勇為行為產生的民事權益的等需要代理的事項,因經濟困難沒有委托代理人的,可以向法律援助機構申請法律援助。簡言之,經濟困難是判斷是否應該獲得法律援助的標準。但從程序上而言,銀發族等數字弱勢群體需要程序上的幫助,這種幫助可能涉及實體部分,也可能只是程序部分的協助。無論哪種,都涉及對案件本身的判斷。律師對此具有經驗、能力上的優勢,且在日常法律服務接待過程中會收到大量相關咨詢,對當事人是否需要數字應用上的幫助可予以準確判斷。如果能拓寬《法律援助條例》的援助范圍,利用律師和律師事務所接觸數字弱勢群體的端口功能,經法律援助管理機構審核后,對需要幫助的銀發族等數字弱勢群體給予程序上的幫助,對于司法程序的有效運轉會有很大幫助。同時僅程序上的幫助,法律援助支出的費用也可以比照全案代理的法律援助案件有所降低。這樣既能減輕數字弱勢群體的數字應用負擔,也能有效降低司法程序的社會總成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