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雅文 傅王倩
(1.北京體育大學教育學院 北京 100084; 2.北京師范大學教育學部 北京 100875)
教育治理通過定義和規范學校內部和外部機構之間的關系,決定了教育工作者如何培訓和運作,對學生的發展產生較大的影響[1]。這一過程通常采用政策工具實現政策目標。校外培訓機構的治理政策包括政府部門發布的管理辦法、通知、指導意見等,逐步規范了校外培訓機構的政府監管格局。1978年至今共計有55份關于校外培訓機構治理的政策文件,發布主體主要為中共中央、國務院、教育部、全國人大常委會、財政部等部門,政策形式主要表現為意見、綱要、決定、辦法、標準、規程等,政策內容主要為校外培訓機構的治理標準、監察體系、辦學標準、源頭疏導、發展計劃等。縱觀改革開放以來我國校外培訓機構治理的脈絡,其中一些關鍵性的文件大力推動了校外培訓機構治理體系的形成,確定了校外培訓機構的地位與作用,對其發展起到規范約束的作用,不斷促進良好教育生態的形成。
在國家治理校外培訓機構的過程中,政府發布了系列教育政策予以規范。根據對改革開放以來校外培訓機構領域里程碑式的政策文件和關鍵節點的梳理,可將校外培訓機構政策治理發展劃分為四個階段,即初步管理階段(1978—2007年)、調整治理階段(2008—2017年)、專項整治階段(2018年—2021年6月)、全面深化管理階段(2021年7月至今)。自改革開放以來,國家對治理校外培訓機構愈加重視,治理力度不斷增大,這也表明,隨著經濟社會的發展,人民對更有質量、更規范化的校外培訓機構的需求日益增長。
政策是實現公共目標的核心手段,承載了十分明確的價值取向,具有重要的引導功能。教育政策文件的數量變化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政府意志的方向,以及控制教育改革與發展力度的大小[2]。在對校外培訓機構的初步管理階段,雖未明確提出對校外培訓機構的治理政策,但對校外活動場所進行了規定,如《少年兒童校外教育機構工作規程》《關于加強青少年學生活動場所建設和管理工作的通知》《關于公益性文化設施向未成年人免費開放的實施意見》《關于進一步加強和改進未成年人校外活動場所建設和管理工作的意見》等文件的有關內容。此外,將校外培訓機構的治理作為學生“減負”的舉措之一,如《關于組織國家督學開展“減負”專項督導和調研的通知》《關于在小學減輕學生過重負擔的緊急通知》等文件的有關內容。最后,對校外培訓機構的一些領域提出管理方法,如《關于停辦各級各類學科奧林匹克學校(班)的緊急通知》《關于嚴禁研究生招生單位舉辦考研輔導班的通知》等文件的相關規定。
在校外培訓機構的調整規范階段,首先,開始整治校外培訓機構與學校及教師的利益關系,如《教育部關于進一步加強考研輔導活動管理的通知》《關于2008年規范教育收費進一步治理教育亂收費工作的實施意見》《教育部等七部門關于2012年治理教育亂收費規范教育收費工作的實施意見》《教育部等五部門關于2014年規范教育收費治理教育亂收費工作的實施意見》,以及教育部關于《嚴禁中小學校和在職中小學教師有償補課的規定》均對教師參與校外培訓進行了嚴格的規定。其次,開始治理校外培訓,避免其對于推動義務教育均衡發展的阻礙,力求減輕資本市場對教育生態的負面影響。如《國務院關于深入推進義務教育均衡發展的意見》《教育部辦公廳關于開展義務教育階段學校“減負萬里行”活動的通知》《關于2017年義務教育招生入學工作的通知》《關于做好中小學生課后服務工作的指導意見》《關于深化考試招生制度改革的意見》等文件的相關內容。關于中小學生課后服務的相關規定旨在解決家長和學生的實際教育需求,而考試制度的改革則從教育評價這一“指揮棒”入手治理校外培訓機構。最后,凈化校外培訓機構的不良風氣,明確對校外培訓的重新定位,完善相關法律法規,在強調對校外培訓市場監管的同時,呼吁更多培訓機構營造良好的學習風氣。如《中小學校外培訓機構自律公約》《營利性民辦學校監督管理實施細則》《關于修改〈中華人民共和國民辦教育促進法〉的決定》等文件的相關規定。
2018年發布的《國務院辦公廳關于規范校外培訓機構發展的意見》,明確了校外培訓機構治理的基本原則,要求依法規范校外培訓機構;對不同類型的校外培訓機構進行分類管理;統籌學校、社會和家庭教育,開展綜合施策、強化省地(市)統籌,落實以縣為主管理責任的協同治理。自此,校外培訓機構進入專項整治階段。對校外培訓機構專項整治階段的政策進行梳理可知,這一階段最主要是構建了治理校外培訓機構的頂層設計,從國家層面對教育機構治理的基本原則、管理、責任分配等方面進行了細致的規定。在此階段,確立了校外培訓機構的治理內容與治理機制,發布了《教育部辦公廳等四部門關于切實減輕中小學生課外負擔開展校外培訓機構專項治理行動的通知》《教育部辦公廳關于切實做好校外培訓機構專項治理整改工作的通知》《教育部辦公廳關于開展校外培訓機構專項治理“回頭看”活動的通知》等政策文件。專項治理第一階段,全面部署和排查摸底(于2018年6月底前完成);第二階段,集中整改(于2018年年底前完成);第三階段,專項督促和檢查(2019年6月底前完成)。通過不斷整治,基本形成校外培訓機構的監督格局,如《教育部辦公廳關于全國校外培訓機構專項治理行動整改工作進展情況的通報(截至2018年10月15日)》《教育部辦公廳關于全國校外培訓機構專項治理行動整改工作進展情況的通報(截至2018年10月30日)》《教育部辦公廳關于全國校外培訓機構專項治理行動整改工作進展情況的通報(截至2018年12月30日)》《教育部辦公廳關于開展校外培訓機構專項治理“回頭看”活動的通知》《關于規范校外線上培訓的實施意見》等文件的相關規定。最后,多渠道共同致力于規范校外培訓機構,如《教育部辦公廳關于做好2018年普通中小學招生入學工作的通知》《關于做好外商投資營利性非學歷語言類培訓機構審批登記有關工作的通知》《中華人民共和國廣告法(2018修正)》《中小學生減負措施》(減負三十條)等文件的相關規定,從招生、審批、廣告以及學生減負等環節予以規范,涉及學校、機構、監管部門等多個主體。
2021年7月,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發布《關于進一步減輕義務教育階段學生作業負擔和校外培訓負擔的意見》(以下簡稱《雙減政策》)。《雙減政策》的頒布是黨中央對“減輕義務教育階段學生作業負擔和校外培訓負擔"工作的重要決策部署,標志著中央將從政治高度認識和對待減負,從體制機制入手深化改革,全面貫徹黨的教育方針,落實立德樹人根本任務,促進學生全面發展和健康成長[3]。在對校外培訓機構的治理問題上,黨中央始終秉持“零容忍”的態度。一是從學校教育入手,進一步減輕學生課業負擔,滿足學生發展需要。在校內方面,進一步提升學校教育教學質量和服務水平,作業布置更加科學合理,學校課后服務基本滿足學生需要,學生學習更好回歸校園[3]。二是從嚴審批校外培訓機構。在不重新審批新的學科類校外培訓機構的同時,加大摸排整治的力度,嚴禁資本化運作。三是嚴格規范培訓服務行為。《雙減政策》要求對培訓機構輔導的材料、內容、時間、資質、收費標準等作出詳細規定,以具體細則規范其行為。四是加大對校外培訓機構的審查力度。《雙減政策》要求建立常態化的運營監督機制,設立專門監督機構;要求教育部聯合網信(網絡安全和信息化)、工業與信息化等各部門進行聯合治理,明確各方職責,建立長效管理機制。
近年來,在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的指引下,教育部等多部門相繼出臺了一系列相關政策為校外培訓機構的治理工作保駕護航。這一時期,校外培訓機構的治理工作雖然取得了一系列成績,但也面臨著諸多問題。
1.校外培訓行業發展有待規范
近年來,按照黨中央、國務院決策部署,教育部聯合相關部門開展了校外培訓機構專項治理,雖然取得了階段性成效,但是仍有一些問題沒有得到根本解決,主要表現為:一是規模總量龐大,二是違法違規情況突出,三是被資本裹脅狀況嚴重[3]。由于行業成熟帶來的優勝劣汰以及經濟下行帶來的成本上升等因素,我國教育培訓行業機構總數逐年平穩下降,但市場規模一直不斷擴大[4]。受傳統文化及新時代對高素質人才需求增長的影響,家庭對孩子的教育投資熱情不斷高漲。近年來,我國接受校外培訓的學生逐漸呈現出低齡化趨勢,在一些“補習熱”的大城市中甚至出現超前預定的情況。然而,由于校外培訓機構在很多時候往往以市場需求為導向,出現了不少盲目追求市場利益而忽視其教育本質功能的情況。許多私立培訓機構只追求贏利,“濫挖濫采”培訓資源,不擇手段搶奪培訓生源,擾亂了培訓市場[5]。隨著大量資本的不斷涌入,校外輔導也面臨著行業內的誘惑與挑戰。低價競爭、資本競逐、盈利導向等不良風氣也開始席卷校外培訓行業內部。
據中國消費者協會發布的2020年全國消費者協會組織受理投訴情況顯示,2018年,全國消費者關于教育培訓服務的投訴數量為20 521件,占投訴總量的2.69%;2019年,全國消費者關于教育培訓服務的投訴數量為39 486件,占投訴總量的4.81%,培訓服務第一次進入服務類投訴前十位,且位居第四;2020年,全國教育培訓服務的投訴量高達56 165件[6]。2020年,有關教育培訓消費輿情的信息有3 847 566條,負面輿情占比70.49%,其中,退費困難、虛假宣傳、培訓質量和合同糾紛四個方面分別占比59.87%、14.30%、11.10%與8.32%[7]。一方面,自2018年專項治理行動開展以來,國家對校外培訓的治理取得了一定成效,如通過建立黑白名單規范行業內行為并取締了一大批不合格機構,民眾關于校外培訓的維權意識得到增加;另一方面,培訓服務類投訴的增加也暴露出校外培訓市場還存在著很多的不規范現象,其中負面輿情導向更顯示出校外培訓機構的治理工作與準則還需進一步完善,尤其是學科類校外輔導。近年來,學科類校外輔導已然成為校外培訓市場的主力軍,但校外培訓市場資質不合格、亂收費、教育場地存在安全隱患等現象頻發。自2018年起,國家陸續出臺了一系列政策以規范培訓行業。隨著校外培訓機構管理平臺的出現,不難看出國家對于嚴格規范校外培訓機構的決心,以提高校外培訓機構的辦學質量,保障人民的教育權益。然而,部分政策在具體的實施細則上還存在著不足,對一些教學內容、教學進展等方面要求的嚴格性與詳細程度遠不如對學校教育的規定,給了一些校外培訓機構“鉆空子”的機會。與此同時,對校外培訓機構治理的部分程序和操作缺乏詳盡的說明。
2.教育生態系統仍需凈化
Germin在《公共教育》一書中提出“教育生態學”,主張“把各種教育機構與結構置于彼此的聯系之中以及維持他們并受他們影響的更廣泛的社會之間的聯系中加以審視”[8]。教育生態學是借用生態學的觀點探討教育系統內部規律的一門學科,旨在促進良性循環的教育生態環境,提高教育的效益[9]。如果教育中的亂象不除,就無法給教育一個清清爽爽的發展生態[10]。隨著國家有關治理校外培訓機構政策的不斷落實,教育生態系統雖在不斷得到優化,但也面臨著極大的挑戰。自改革開放以來,校外培訓機構所擁有的市場份額不斷擴大。根據2016年《中國輔導教育行業及輔導教育機構教師現狀調查報告》顯示,我國中小學課外輔導行業已經成長為一個體量巨大的市場,2016年行業市場規模超過8 000億元,參加學生規模超過1.37億人次,輔導機構的教師規模為700萬至850萬人[11]。面對如此大規模發展的行業,一方面,教育部等多部門自2018年以來不斷下發相關文件,各省市也結合當地的具體情況制定了相應的管理措施,使得校外培訓機構的辦學資質、教師隊伍、收費方式等方面都得到了規范。另一方面,由于校外培訓機構市場的特殊性,在多部門聯合執法的同時,行業內的自我監督機制就顯得格外重要。2018年,在教育部的指導下,全國160家校外培訓機構在河南簽署《校外培訓機構自律公約》,從辦學以及教學等多方面都作出承諾。如此多維度的治理措施對于我國進入“綠色培訓”至關重要。綠色培訓著眼科學性和人文性的統一,強調校外培訓不違背學生身心發展規律,不改變科學的學習節奏,擯棄功利教育理念,摘下“盈利”帽子,推動學生個人和教育生態的持續發展[12],促使教育培訓機構行業內環境得以凈化。
校外培訓特殊的“培優+補差”性質,對整個教育生態系統仍有著不小的沖擊。在國外,校外輔導也稱影子教育,扮演著“影子”的角色。補充性私人輔導經常會模仿學校系統,但有時它會超越被動,與主流學校系統競爭,從而對主流學校系統產生影響,這也是其“影子”的特征[13]。有學者認為教育市場引起了道德上的擔憂,因為它導致或至少加劇了以犧牲教育發展為代價擴大教育篩選的教育軍備競賽[14]。由于培訓機構出現了不少超前學習、教師與培訓機構利益掛鉤等現象,傳統教育面臨挑戰。關于培訓機構強化應試教育、教師把重難點放在課后輔導的責難聲此起彼伏。有學者對當代中國影子教育的空間分布進行分析發現:一、二線城市的影子教育處于第三階段(深化制度化、專業化和資本化),正在進入第四階段(大眾化、數字化和一體化);在薄弱的二線城市與三、四線城市,它正從第二階段(制度化和第二次繁榮)走向第三階段;技術帶來的快速變化正在提升偏遠的農村地區,這些地區基本上仍處于第一階段(崛起和第一次繁榮)甚至史前時期,但城市的“第三學習空間”仍然比城鎮、村莊和偏遠農村地區大得多[15]。由于校外輔導的地理位置、收費標準、開設水準等因素,校外輔導機構可能會加劇新的教育不公平,擴大教育差距。例如,與資源不豐富的學生相比,來自富裕家庭的學生更有可能獲得并受益于影子教育[16],且由于其自身行業內的特性,對于公立學校的“教書育人”也有一定影響。
3.校外輔導市場與其“客戶”群體形成“內卷”的共謀
“囚徒困境”的博弈論模型表明,一個人即使不想卷入某一特定環境中去,但因為其他人都卷入了該環境中,那么他也必然會這樣做[17]。校外培訓機構因其成績導向而備受家長與學生的青睞。改革開放以來,我國的教育事業有了很大的發展,但因經濟社會發展不平衡的影響,地區間、同一地區的不同區域間還存在較大差距。由于高水平教育資源供給有限與受教育群體的擴大,以追求分數為其主要目標的校外培訓行業便愈發受到家長青睞。校外教育培訓的重要目標是為了“補差”,但近年來參加“培優”校外教育培訓的學生數量增多,部分學生提前學習了課程內容,導致教師的課堂教學速度加快,其他學生為趕上教學進度開始參加“培優課程”,形成惡性循環[18]。隨著培優現象越突出,學生間的相互競爭也越發激烈。學生對考試成績的追求,學習時間與精力上的內卷,學生的身心愈發容易受到傷害,“還孩子一個快樂童年”的呼聲也愈來愈高。有研究對上海市的家庭展開調查發現,高風險的考試和來自市場化教育服務的壓力加劇了家庭焦慮。當學生參加輔導改變了教師的期望和學校課程時,沒有提前學習的學生可能會發現很難處理課程,這種現象在精英學校和一些家庭富裕地區的普通學校很普遍[19]。隨著學校正常的進度和節奏被打斷,當“你會”成為教師間的共識時,焦慮促使家長將目光更多地投向校外培訓。
通過各部門多年的努力,我國校外培訓治理工作雖然取得了成果,但還存在著校外培訓機構質量參差不齊、日益增長的教育需求尚未得以滿足、校外培訓機構超前教育影響學校教育、線上教育的井噴式興起等諸多問題。2020年6月,教育部校外培訓監管司成立,這標志著我國針對校外培訓市場成立了專門的管理機構。該機構的成立對于破除我國之前校外培訓機構管理混亂、部門間合作不足的局面具有突出意義。同年7月,中共中央、國務院發布《雙減政策》。該政策的發布,對于校外培訓機構,尤其是對學科類校外培訓工作的開辦細則做出要求,不僅為相關部門的管理工作提供了行動指南,而且表達了政府整治校外培訓市場的決心。校外培訓機構作為剛需市場,應著眼于建構以“疏”為導向的配套社會支持系統[20]。在《雙減政策》出臺背景下,校外培訓機構治理面臨著新的挑戰。
1.公立學校教育質量仍需進一步滿足需求端

2.教師工作負擔加大,易產生倦怠感
《雙減政策》的相關規定要求提升學校課后服務水平,其中包括提高課后服務的時間、質量,拓寬渠道以及做強線上課后服務。作為提供課后服務的主體的教師需要花費更多的時間在課后服務中,教師到校時間提前、離校時間延遲,教師的工作時間延長。教師利用課后服務時間指導學生完成作業,擠壓了教師教學反思以及備課時間。教師的科研以及教學工作任務需要占據額外的工作時間,教師的工作量加大。同時,教師扮演多種社會角色。延長課后服務時間、延長教師扮演此角色的時間,相應地其他社會角色所扮演的時間減少,教師的工作與家庭之間容易產生矛盾,兩者不能協調,加重了教師的精神壓力。除此之外,某些學校強制教師參與課后服務,然而彈性坐班以及輪流值班等制度未實施,教師參與課后服務的積極性無法得到保障,教師在學校工作中產生倦怠感,教師的教學熱情日漸消弭。
3.家庭教育職責出現偏差
家庭教育是學生接受教育的第一步,是學生個體教育成功的關鍵一環,家庭教育在學生的成長與發展中扮演著十分重要的角色。延長課后服務時間,等同于延長學生與教師的相處時間,在一定程度上減少了家長與學生的相處時間。與此同時,“雙減”要求嚴禁給家長布置或變相布置作業,嚴禁要求家長檢查、批改作業;要求教師在課后服務時間為學生提供相應的幫助。這是“雙減”旨在減輕家庭教育負擔的突出舉措。然而在具體的實施層面,“雙減”后的家庭教育與政策的初衷發生偏差。一方面,一部分家長開始將此作為推卸家庭教育職責的借口,成了“甩手掌柜",把學生的教育責任全歸于教師身上,對自己孩子的學習呈現“不上心"的狀態。另一方面,由于我國在根本上尚未轉變教育評價考核方式,在激烈的考試競爭環境影響下,一些“虎爸虎媽"等形象開始出現。基于父母望子成龍的心理,不少家長也在家庭中充當起教師的角色,為了學生成績的提高,給學生布置大量的額外學習任務,造成“學校減負、家庭增負”的局面。
4.私人輔導行業管理困難
《雙減政策》的發布對學科類課外輔導市場的開辦準則、管理機制以及監管體系等方面都做出了統籌安排。通過對機構本身資質的嚴格把控與審查,在時間安排上做出規定,力求將減負落到實處。但在我國考試機制等因素的影響下,學生及家長對學科類輔導的需要并不會因此急劇下降。有研究對校外培訓機構進行系統分析后,發現主要存在五種形式:一是私立輔導機構,二是可提供一對一或小規模小組形式的家訪式家教,三是打造名師效應的線上輔導,四是培訓公司所販賣的學習計劃,五是輔導機構通過與公立學校合作的課后計劃[16]。在“雙減”政策中,國家對學科類校外培訓機構的開辦標準、運行細則等方面做出了嚴格的規定。在一些學科類培訓機構中,周內教學的大小班級逐漸趨向飽和。由于一些學生無法滿足培訓班的上課時間,退費便會成為這部分群體的選擇。政策對學科類輔導所產生的諸多限制與個人尋求學科類輔導愿望間的沖突,導致了秘密和非法的課外輔導的出現,且由于風險的增加,相應的輔導成本也增加了[22]。學生和家長的自身需求未得到滿足,獨立于機構之外的學科類輔導無疑將進入家長的視線。隨著課外輔導教育成本的增加,在一些家庭選擇退出競爭后,一些家庭基于自身的家庭經濟基礎,仍會選擇其他的方式填補學生的輔導空檔。有研究表明,在“雙減"政策實施后的第一個暑假,大學生家教的需求量(特別是小學階段的需求量)相比往年有了顯著提高,多數從業人員的業務量比2020年同期增長了50%~100%;此外,有43%的受訪培訓機構教學人員表示“轉入(或暫時轉入)私人家教行業"是未來再就業的可能選項[23]。現階段,我國雖然對線上與線下的學科類輔導機構管理實施了多條監管措施,但是對其他形式的學科類輔導管理還有待深化。
現階段,隨著《雙減政策》在我國各省市的落實,如何讓“疏”真正落到實處,使校外培訓市場得以良性發展無疑是接下來的重點工作。校外培訓機構的治理工作涉及多方利益。落實《雙減政策》工作,需要政府、學校、家庭、社會多方協同、統籌推進、共同治理;要明確各主體的責任和邊界,各司其職、各負其責[24]。
政策內容的科學性以及完善程度對于解決當前問題具有重大的引領作用。在《雙減政策》發布后,政府應該不斷完善相應的配套設施建設,使“雙減”的初衷能夠落到實處。如今,校外輔導在許多國家都扮演著非常重要的角色,從多國的治理經驗可以發現,校外輔導的治理工作是一個長期過程。一是政策治理內容應不斷完善。由于校外培訓治理工作的特殊性,政府部門應靈活應對治理下的新挑戰。通過政策的不斷完善,使治理工作得以不斷完善。例如,在學科類輔導越發嚴峻的形勢下,各部門應警惕其他形式的學科類非法補習的出現,加大監管力度,警惕教育“黑市”的出現。二是政策執行水平應不斷提高。各主管部門需嚴格實施政策內容,認真落實政策,通過行政手段進行依法整頓。校外輔導已然成為21世紀最重要的教育現象之一[25]。世界各地基于特定時期的教育發展狀況及治理能力和水平,采取了多元化的規范治理方式,具體治理策略可被分為嚴厲禁止型、嚴密監管型、積極鼓勵型以及自由放任型四類[26]。
1.提高學校教育教學質量,促進教育的均衡發展
黨的十九大報告指出,當前我國的主要矛盾已經轉化為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發展之間的矛盾。人民日益增長的良好教育的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發展之間產生了矛盾。家庭對于優質教育資源的獲取需要使得“輔導熱”居高不下,重點學校觀念深入人心。政府及各級主管部門應努力解決教育資源發展不均衡、資源差距過大的矛盾。通過建立系統框架、政策傾斜、教師流動制度等方式提高各地區內的公共教育質量,解決民生之需。
2.切實保證學校的辦學標準,確保學生受教育的質量
政府應著力提高應聘教師等相關崗位的標準,嚴格師資審核制度,保證師資力量,保障教學水平,確保學生能夠在良好的教學環境中接受高質量教育。與此同時,學校應為學生提供高質量的教育教學,滿足學生的個性化需求。隨著義務教育的深入實施,政府加強了對學校收費的管制,公立學校更加偏向于提供標準化、規范化的教育,導致一些家庭對教育的差異化需求無法在公立教育系統內部得到滿足[27]。而教育本身就是促進人的發展的活動,班級授課制雖然能在短時間內將知識傳遞給班級上的學生,但是在實際的學校教育過程中,應更加具有針對性地進行教學活動,促進學生的個性發展。
3.學校切實做好課后服務工作,解決“三點半”難題

此外,可借鑒國際良性發展的校外培訓機構的相關經驗,滿足人民對教育多樣化的需求。如美國的社區學習中心發揮了學生課外輔導的功能,對社區學習中心的監管需要政府與社區展開合作,開展共同治理,營造良好教育生態[28]。又如韓國在私立教育機構為受教育者提供服務藍圖,并邀請學生和家長作為私立教育機構的評價者,這既有利于學生基于結果評估私立教育機構的服務質量,也有利于行政部門對私立教育機構進行分類管理[29]。

國家發布實施的一系列政策對校外培訓機構的規范具有重要的指導作用。如果政策具有很強的可操作性,就能使執行者更好地把握住政策的精神實質,正確執行政策的各項措施,使調控措施發揮出巨大威力;反之,執行者若不理解政策實質或無所適從,必然導致各行其是,制定者也無法對執行者做出正確的監督[30]。家長作為重要執行者之一,是《雙減政策》真正落實的重要影響人。和諧的家校關系源于教師與家長之間的和諧共處。在《雙減政策》的推行中,需要擺正家庭教育在此過程中的地位,厘清家庭教育的職責,密切家校之間的溝通。家長形成正確的教育觀,“雙減”效果才能長效化;否則,就會出現政府和學校著力“減負”,但家長卻補課熱情不減而著力“增負”的悖謬現象[31]。因此,家長應形成符合學生身心發展規律的教育觀,充分發揮家庭教育的優勢,指導學生正確利用“放學后”的時間。對于不同年齡階段的學生,家長要結合該年齡段學生的特點,促進學生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除此之外,家長應與教師保持有效溝通。教師可就學生在學校的表現,定期與家長進行溝通,便于雙方了解學生的表現。教師可依托相關平臺,及時傳遞學校最新減負政策或改革方案,幫助家長認清“雙減”的實質與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