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境規制對企業退出市場行為的影響研究

姜曉琦

一、前言

本文考慮環保政策實施下對企業經營行為帶來的影響，從微觀出發，選取中國工業企業數據庫中的工企數據，以及城市統計年鑒的環保數據，實證檢驗了環境規制強度增大的作用下，企業更容易退出市場，并且不同企業規模受影響大小不同。基于結論提出相關政策建議，提高環境治理效率，引導企業科學決策，以期實現環境保護與企業發展的雙贏。

經濟高速發展的背后，環境問題值得關注。僅以追求經濟的高水平而將環境置之不顧是不可取的，這無疑是給未來發展留下隱患。值得注意的是，對環境帶來壓力的大部分主體是工業企業。為進一步優化環境，中央出臺多項政策對環境問題進行規制，尤其是加強對工業企業污染排放的管制，堅持誰污染誰負責的主體原則，落實企業的責任。在各部門共同努力下，我國的環境質量得到了明顯改善。但各項環境治理政策的實施下，提高了企業的生產和經營成本，對企業的生存與發展是一項挑戰，因此研究環境規制給企業生存帶來的影響有重大意義。

二、文獻綜述

近年來環境問題不斷被重視，環境規制又是政府采取的對污染排放的治理措施，因此不少學者開始聚焦于環境規制問題的研究。關于環境規制問題的研究有宏觀和微觀兩個層面。宏觀層面大多研究環境規制對當地經濟發展水平的影響，以地區或行業的數據為基礎，實證分析二者之間的關系（童健等，2016）。微觀層面的研究則主要關注于企業行為的變化。Porter（1995）認為環境規制可以促進企業技術創新。在長期嚴格的環境規制下，企業為了維持自己的利潤不受規制的影響，不得不考慮學習環保有效的生產技術，迫使企業在規制的壓力下進行技術革新，盡力減少污染。當技術足夠成熟后，既可以規避外部沖擊，還能提高自身的生產率，增強競爭力，實現環境改善和企業發展的雙贏（馮宗憲和賈楠亭，2021）。Walter 和 Ugelow（1979）認為環境規制的實施具有很明顯的區域特性，不同地區規制強度有差異，那么某地區企業在面臨高強度環境規制時，為逃避環境規制給生產經營帶來的壓力，會選擇將企業轉移到附近規制低強度的地區，這一觀點也被稱為“污染避難所”。但也有學者并不認同這一觀點，認為資本存量的規模也會影響企業遷移行為，資本匱乏的地區，即使環境規制較弱也不足以吸引企業進行轉移。環境規制是對企業經營活動的一項外部沖擊，這意味著企業將外部的不經濟性內部化，提高企業成本。面對成本的提高，大企業相比于小企業而言，其自身有更多的資本可以負擔高成本，低效率、小企業無力承擔很可能就會在外部沖擊下退出市場。雖然積極的技術創新可以為企業帶來更大的競爭優勢和發展空間，并且能夠抵御外部沖擊所帶來的不利影響，但研發創新的過程需要大量的時間、資金，這期間很容易出現資金不足等內部問題而影響企業的生存（馬光榮和李力行，2014）。通過對文獻的梳理，本文將進一步分析環境規制影響企業退出市場行為的內在機制，結合2005-2013 年中國工業企業數據庫的數據進行實證檢驗，分析環境保護政策對企業經營帶來的影響，為制定環保政策提出相關建議。

三、理論機制

各地區環境保護政策的實施下，對企業退出市場行為的影響渠道有以下三個：第一，成本渠道。環境規制意味著企業在原有的經營條件下，要付出額外的成本，即污染治理成本。并且企業生產所需要的原材料也面臨著價格的升高，即生產成本的增加，這是因為在政策的實施下，原材料生產部門考慮到自身要付出的污染治理成本，為維持利潤只好提高售價，以至于需要購進原材料進一步生產的企業都要面臨成本壓力。在污染治理成本和生產成本提高的雙重壓力下，無力負擔高成本壓力的企業無奈只得退出市場。二是生產率渠道。企業停止生產是基于某個停止生產的臨界值，這一臨界值是某個生產率水平，低于這一生產率的企業無利可圖，將會停止生產。環境規制無形中提高了這一臨界值，更多的企業選擇退出市場。三是創新補償效應。政策壓力下促使企業改革創新，吸收更新鮮的血液促進企業發展。企業技術創新要投入研發成本，當創新所帶來的競爭優勢高于所付出的成本時，企業則不易選擇退出市場。綜上，本文提出以下假設：假設一，企業退出市場的概率與環境規制強度呈正比。環境規制增加了企業生產成本，企業為繼續存活產生更激烈的競爭，優勝劣汰的市場規則使得更多的企業退出市場。假設二，企業退出市場的可能性與企業規模有關。大規模企業擁有足夠的資本量，不僅可以應對成本壓力，而且能夠維持長期的技術創新投入，受環境規制的沖擊較小，越不易退出市場。相反小規模企業受環境規制的影響更容易退出市場。

四、實證分析

（一）數據來源與指標說明

企業退出（exit）。選取中國工業企業數據庫中的企業數據，由于數據庫只更新至2013 年，故選擇2005-2013 年企業數據。參照馬光榮和李力行（2014）的做法，以中國工業企業數據庫2005 年存在的企業為基準，以后年度數據庫中不再存在則表明退出市場。企業退出用exit表示，退出則取1，存活則為0。定義企業在第t 年和第t+1 年都存在，則表示沒有退出市場，exit=0；如果t 年存在，t+1 年不存在則表明企業在t 年退出市場，該企業在t 年exit=1。但數據庫中存在企業改變名稱或者改變代碼但仍存活于市場中的情況，不能簡單將其定義為該企業已經退出市場。因此借鑒Brandt（2012）的做法，在對企業代碼進行匹配的基礎上，不能匹配的樣本再次進行法人名稱，企業名稱，郵政編碼和電話號碼的匹配，形成面板數據。為減少誤差，刪掉了關鍵指標缺失的樣本，最終經過處理共得到60026個企業樣本，374878個觀測值，樣本中在2005-2013 年共有34779 家企業（占57.9%）退出市場。

環境規制（er）。現有文獻關于環境規制指標的測算有以下三種方法，第一種是環境污染治理投資額與工業總產值的比衡量，投入的污染治理金額越大，說明該地區的環境規制越強；第二種是工業增加值與主要污染源二氧化碳或者二氧化硫的比重來衡量，單位工業增加值排放量越多，說明規制強度弱；第三種是采用主要污染排放物的單位產值排放量加權處理。本文參照任曉松等（2020）、郝壽義和張永恒（2016）的做法，選用第三種方法，將工業主要污染源：廢水排放量、SO2 排放量以及煙塵排放量，通過加權和標準化的乘積得到環境規制綜合指數。假定企業所屬同一省份所受環境規制強度相同，西藏部分年份數據缺失，故收集到國內30 個省份環境規制數據，數據來源于《中國環境統計年鑒》和《中國城市統計年鑒》。

企業規模（scale）。資產總額代表企業的規模，資產總額越大，代表其是大規模企業。規模越大的企業受環境規制影響越小，因此預期系數為負。回歸中對企業規模做取平方處理，得到scale2。

企業年齡（age）。用年份減去企業創辦時間再加1 計算得到，代表企業的生存時間，一般來說，生存時間越久，越不容易受到環境規制的影響，因此預期系數為負。

（二）模型建立

企業退出行為是一個二元選擇的過程，采用probit 模型進行回歸。

PR（exit=1）=β0+β1erit+β2scale2it+β3ageit+εit

其中，i、t 分別代表省份、時間。

（三）實證檢驗及分析

采用工業企業數據庫刪選過的企業樣本，從省級層面出發，運用probit 模型各地區環境規制下企業退出市場的概率。表1 為指標的描述性統計。

表1 變量描述性統計

根據數據樣本以及設立的模型進行基準回歸，得到表2 回歸結果和圖1 邊際影響。

圖1 環境規制對企業退出的邊際影響

表2 基準回歸結果

由表3 的實證結果可以看到，環境規制系數為正，并且結果顯著，說明環境規制與企業退出行為正向變動。結合圖1，環境規制對企業退出的邊際影響為0.0062，環境規制強度每增加1，企業退出的概率就增加0.0062，企業退出的概率隨著環境規制強度的增大而增加，符合假設一。企業年齡與企業退出市場概率成反比，年齡越大，說明存活越久，越不容易退出市場。為了驗證假設二，將樣本規模按照企業規模的大小從小到大排序，取排在后5%的企業樣本定義為大規模企業，其余其余企業為中小型，分組后的企業規模再次進行回歸，結果如表3 所示。

表3 分企業規模檢驗結果（邊際影響）

中小企業環境規制的系數為正，大規模企業環境規制的系數為負，說明對中小企業而言，環境規制強度每增加1，退出市場的概率會增加0.032，環境規制對企業退出有促進趨勢；對大企業而言，環境規制強度的增加對企業退出行為影響不顯著，與預期相符，假設二得到驗證。環境規制的沖擊下，中小企業更易于選擇退出市場。

五、結論與建議

通過對樣本數據的實證檢驗，表明環境規制強度的增加會提高企業退出市場的概率。并且隨企業規模的不同而不同，大規模企業受環境規制沖擊較小，不易退出，中小企業受影響較大，更容易選擇退出。

根據實證分析得到的結論，第一，對于企業而言，在環境規制的壓力下，考慮進行技術創新，提高生產率的同時還能夠達到環保的各項要求，做到環境保護與經濟發展的共贏。此外，企業自身資本的積累也是十分重要的，資本積累越多，企業規模越大，由于其自身具有較大的資本，所以能夠較好的抵抗外部沖擊，中小企業資本薄弱，更容易選擇退出市場。企業應該結合自身特點，科學應對規制政策的沖擊，盡快做出經營調整，更好的適應政策調整。第二，政府部門在制定和實施環境規制政策時，要考慮企業的自身特性，從企業角度出發有針對性的制定規制力度，妥善處理企業排污行為與環境治理的關系，有助于提高環境治理效率，達到環境與經濟雙線發展的成果。

引用

[1] Porter and Linde.Toward a New Conception of the Environment Competitiveness Relationship.Journal of Economic Perspectives,1995,9(4):97-118.

[2] Walter I.,and Ugelow J L.Environmental Policies in Developing Countries.Ambio,1979,8(3):102-109.

[3] 馮宗憲,賈楠亭.環境規制與異質性企業技術創新——基于工業行業上市公司的研究[J].經濟與管理研究,2021,42(03):20-34.

[4] 童健,劉偉,薛景.環境規制、要素投入結構與工業行業轉型升級[J].經濟研究,2016(7):43-57.

[5] 馬光榮,李力行.金融契約效率、企業退出與資源誤置[J].世界經濟,2014(10):77-1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