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 晶 陳 曦 馮曉虎
改革開放以來,中國經濟長期保持高速增長,但與此同時也出現了一系列資源和環境問題。從能源資源來看,中國能源消耗總量巨大。2021年,中國能源消費總量高達52.4 億噸標煤,比2020 年增長5.2%,原油和天然氣的對外依存度分別達到72.2%和46%,能源安全擔憂持續上升。從大氣環境來看,中國空氣質量達標的城市數量較少。2021 年,中國339 個地級及以上城市中僅有218 個城市空氣質量達標,城市空氣質量達標率僅為64.3%。從溫室氣體排放來看,中國二氧化碳排放總量多年來居于世界首位。為應對氣候變化,加快綠色低碳發展,中國提出力爭于2030 年前二氧化碳排放達到峰值、2060 年前實現碳中和的遠景目標,這既是立足于自身發展階段和國際責任對世界作出的承諾,又是統籌謀劃國內國際兩個大局的重要戰略決策。一方面,近年來中國二氧化碳排放量始終居于高位。《BP 世界能源統計年鑒2021》數據顯示,2020 年中國二氧化碳排放量高達98.99 億噸,占世界二氧化碳排放總量的30.7%。另一方面,作為負責任的大國,中國陸續制定了一系列控制溫室氣體排放、應對氣候變化的相關政策,并且始終堅持共同但有區別的責任原則,積極參與全球氣候合作,為推動構建公平合理、合作共贏的全球氣候治理體系貢獻了中國方案。
面對日益趨緊的資源環境約束,推進綠色發展成為建設美麗中國的應有之義,對實現國家“十四五”規劃綱要中提出的“生態文明建設取得新進步”意義重大,而數字經濟正是賦能綠色發展的重要引擎。數字經濟是指以使用數字化的知識和信息為關鍵生產要素、以現代信息網絡為重要載體、以信息通信技術的有效使用為效率提升和經濟結構優化重要推動力的一系列經濟活動,其高技術、高增長、高清潔的發展特性可為中國實現綠色發展提供新思路。已有研究認為,數字經濟能夠對經濟發展質量產生深刻影響,具體體現在以下方面:第一,數字經濟可以實現生產要素的集中整合和高效利用。數字經濟的發展能使數據要素通過物理載體實現技術要素、勞動力要素、資本要素、資源要素的網絡化共享、集約化整合和高效化利用,最終促使經濟社會運行效率成倍提升。 第二,數字經濟改變了傳統的生產方式和消費模式。一方面,數字經濟實現了勞動對象、生產工具和勞動力的重大變革,推動生產力實現指數式增長。具體而言,在勞動對象層面上,數字經濟使得勞動對象從傳統的物質資料向海量數據要素轉變;在生產工具層面上,數字經濟使得生產工具由機器系統向信息物理系統轉變;在勞動力層面上,數字經濟使得勞動力由產業工人向數字勞工轉變。另一方面,數字經濟能夠以經濟價值網絡為紐帶,持續沖破行業信息不對稱的壁壘,催生出平臺經濟、共享經濟、“人工智能+”、“互聯網+”等一系列新型經濟形態和商業模式,推動“產消者”時代加速來臨。第三,數字經濟能夠有效提升政府治理能力。中國正處于開啟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新征程的關鍵階段,國際環境日趨復雜、國內經濟下行壓力加大等多重困難給政府治理帶來了新的挑戰,而數字經濟能夠通過推動政府數據共享開放和開展數字治理等方式揭示傳統治理方式下事物之間難以展現的深層次關聯,大幅提高政府管理效能。
從整體來看,現有文獻普遍認為數字經濟能夠成為推動經濟社會轉型發展的主要動力,但專門探討數字經濟與綠色發展內在聯系的研究尚不多見,在新發展階段,數字經濟的綠色價值必將持續凸顯。因此,如何緊抓新一輪科技革命帶來的重大發展機遇,通過數字經濟為中國綠色發展提供強勁動能,是“十四五”時期中國經濟發展亟須重點關注的問題之一。在此背景下,深度剖析數字經濟賦能綠色發展的邏輯架構與實踐路徑,既有利于尋求理論層面的創新方向,又有利于進行實踐層面的統籌謀劃。
黨的十八大以來,中國數字經濟發展進入快車道,現已成為國民經濟的核心增長點之一。蓬勃發展的數字經濟能夠引發從生產要素到生產力再到生產關系的全面變革,提供更加高效的運行方式、更加強勁的發展范式、更加綠色的生產方式、更加現代化的治理模式,全方位賦能綠色發展。
在數字經濟時代,數據作為一種全新的生產要素,被納入生產要素體系,這種稟賦獨特的生產要素為綠色發展提供了新的可行性路徑。第一,數據要素是獲得綠色發展信息的重要原材料。數據要素現已成為經濟社會綠色發展的基礎性和戰略性資源,數據要素采集、傳輸、計算、分析、共享、開放、交易與應用的過程都蘊藏著綠色發展的信息屬性。基于數據要素生產的信息,人們可以更加準確地把握綠色發展進程中的堵點,從而采取更加有效的措施積極應對。第二,數據要素能夠突破傳統要素的供給約束。與傳統生產要素不同,數據要素的復制過程沒有產生新的知識和信息,但這些復制后的數據仍具有原始數據的要素價值,即數據要素不僅對擁有數據的人具有要素價值,而且對其他開發和利用數據的人也具有同樣的要素價值,這有助于推動形成規模報酬遞增的經濟發展模式。 第三,數據要素能夠顯著提升其他生產要素的利用效率。數據要素能夠與勞動力、資本、土地、資源等傳統生產要素高度融合,一方面通過數據分析獲得其他傳統生產要素所蘊藏的信息,部分替代其他傳統生產要素投入生產過程,大幅節約生產成本;另一方面通過物理實體作用于其他傳統生產要素,顯著提升其他傳統生產要素的投入產出效率,且常常具有倍增效應,最終帶來綠色全要素生產率的快速增長。
數字產業化和產業數字化作為數字經濟的核心組成部分,通過產業變革為綠色發展提供廣闊空間。
一方面,數字產業化通過產業替代和產業關聯對經濟社會發展產生巨大的正外部性,促使經濟社會向更加高效、更加綠色、更高質量的方向轉型。 第一,隨著 ICT(Information and Communications Technology,信息與通信技術)產業規模的持續擴大,ICT 產品種類將極大豐富、產品價格將持續下降,從而能夠在一定程度上實現對非ICT 產品的替代,最終促進ICT 產業通過“創造性破壞”部分或完全替代傳統產業。 第二,ICT 產業對傳統產業的替代不是簡單的線性替代,而是通過持續加強自身與傳統產業之間的技術關聯、產品關聯和結構關聯實現二者之間的融合替代。 第三,ICT 產業作為典型的技術密集型產業,其高成長、高效率的特性也將吸引大量要素、企業和機構持續進入該行業,從而引起既有主導產業變遷,帶動國民經濟重心由勞動密集型和資本密集型行業向技術密集型行業轉移,助力綠色發展。
另一方面,產業數字化通過產業融合和產業創新催生出一系列新產業、新模式、新業態,促進傳統產業加快轉型升級步伐,最終實現經濟增長方式的轉變與經濟的集約式發展。第一,立足于共同的數字技術基礎,在ICT 行業內部或邊緣率先衍生出一些新的融合或交叉產業,這使得原本清晰的產業界限開始模糊,從而為產業初步融合奠定了基礎。第二,隨著各個產業數字化程度逐步加深,產業融合將不再局限于ICT 產業內部或邊緣,傳統產業之間的界限將被徹底打破。 通過數字技術對傳統產業全方位、全角度、全鏈條的改造,數字經濟對綠色發展放大、疊加和倍增的作用也得以充分釋放。第三,產業由初步融合走向高度融合的過程也是各類生產要素融合創新并催生新模式的過程。在數字經濟時代,各類“互聯網+”“人工智能+”等數字服務的新模式持續涌現,傳統產業由單一線下提供產品和服務的模式向線上—線下或單一線上提供產品和服務的模式持續轉變。與此同時,一些單一線上服務如在線教育、在線娛樂等新模式能夠部分或全部取代單一線下服務,由此產生的能源消耗和污染排放也將隨之減少。
數字經濟通過推動政府形成數字化治理模式為綠色發展提供根本保障。第一,數字化治理能夠充分緩解信息不對稱導致的資源配置不均問題。以智慧電網為例,智慧電網的建設以特高壓電網為骨干網架、以各級電網協調發展為分支網架,以信息通信平臺為支撐,涵蓋電力系統發電、輸電、變電、配電、用電和調度全過程。通過及時捕捉企業和公眾的電力消費數據實現“電力流、信息流、業務流”的一體化融合,能夠在滿足企業和公眾電力需求的同時,盡可能地減少資源損耗,有效提升資源利用效率。第二,數字化治理能夠實現對生態環境的智能監測和高效防護。基于生物傳感器、紅外傳感器、衛星遙感等數字技術,政府環境部門能夠全面獲取生態要素所蘊含的環境信息并及時有效地處理環境污染物,從而實現對生態環境的高效防護。此外,數字化治理還能夠實現精準到廠、戶、人的節能減排信息統計,在降低環境監管成本的同時有效提升環境治理的精準性。第三,數字化治理能夠推動完善生態環境的保護和治理機制。基于互聯網、大數據等數字技術,政府能夠全面感知企業和公眾的環境需求,從根本上協調數字經濟賦能綠色發展過程中不同主體的利益關系,為綠色發展制定切實有效的環境政策、人口政策、財政政策等,在制度層面保障綠色發展行穩致遠。
數字經濟和綠色發展分別作為中國經濟發展的重要推力和目標函數,二者之間存在著某種不容忽視的內在聯系。從整體來看,技術創新是數字經濟賦能綠色發展的核心動力,而要素融合和精準匹配帶來的企業成長和產業優化則是數字經濟賦能綠色發展的重要機理。此外,數字經濟還能通過建立有效社會體系,讓參與綠色發展的主體逐步多元化。與此同時,數字經濟還是助力中國實現“碳達峰、碳中和”目標、構筑全球應對氣候變化合作新模式的重要抓手。
技術創新是在生態環境容量和資源承載力有限的約束條件下實現綠色發展的根本途徑。與傳統粗放型發展模式下只考慮勞動力、資本等有形要素投入和有形經濟產出不同,綠色發展模式下,要將環境要素投入和生態污染等非期望產出一同納入發展框架,追求經濟效益和環境效益的最大化。 Aghion&Howitt 將環境污染和不可再生資源約束引入熊彼特“創造性破壞”模型后發現:如果通過技術創新保持一個連續的創新流使得創新的生產率大于時間的貼現率,就可以在新的發展階段推動經濟均衡點向外移動,獲得更多的經濟產出,最終實現經濟社會的可持續發展,即技術創新是綠色發展的核心動力。
1.要素融合與企業成長
數據要素能夠通過與勞動力、資本、資源等傳統生產要素緊密融合,推動傳統要素發生深刻變革與優化重組,助力綠色發展。智能機器人是數據要素和勞動力要素深度融合的典型代表。將智能機器人廣泛應用于生產生活中,能夠在低端領域替代部分簡單、重復性高的體力勞動,在視覺信息處理、智能控制等高精尖領域,智能機器人的效率和精確度也遠高于人工,這將更加凸顯綠色發展的高效特征。Fintech(金融科技)是數據要素和資本要素深度融合的重要體現。基于物聯網、大數據等數字技術,金融機構可以全面掌握企業的生產經營參數,并根據這些信息將信貸資金提供給資源節約、環境友好型企業,有效引導資本要素流向綠色發展領域。工業互聯網則是通過數據要素和資源要素的深度融合,將生產過程中所涉及的資源要素進行更加合理的組合和分配,持續改善優化資源要素的使用和回收狀況,大幅提升資源要素的使用效率。
要素融合顯著提升了生產要素的經濟效益和環境效益,為企業快速成長奠定了重要基礎。一方面,數據要素與傳統生產要素緊密結合能夠推動傳統生產要素數字化、網絡化和智能化轉型,為企業帶來更大的利潤空間。與傳統工業經濟范式下企業生產規模持續擴大、生產邊際成本快速增加,從而最終形成確定性的規模空間不同,在數字經濟時代,當產品用戶規模達到臨界容量后,正向因果累積循環的反饋機制能夠實現“馬太效應”,這將促使生產的邊際成本持續降低。另一方面,數據要素與傳統生產要素緊密結合能夠顯著減少企業要素損耗。如前所述,數據要素與傳統生產要素緊密結合能夠持續提升傳統生產要素的投入產出效率。在此基礎上,數據要素與其他傳統生產要素更深層次的融合還能夠推動企業生產空間由傳統大工廠的公共空間向多個工廠獨立車間的轉變、生產時間由集體時間向閑置時間的轉變、組織方式由企業內部分工向平臺生態協作的轉變,有效激活全社會所有閑置資源。
2.精準匹配與產業優化
數字經濟的發展能夠在一定程度上消除傳統經濟發展范式下時空錯位引發的信息不對稱,有效降低資源供需雙方的交易成本,提升匹配效率,促進綠色發展系統流暢運行。在數字經濟時代,消費者獲取信息的能力顯著增強,由此產生了一個新的經濟現象:在供求關系中,需求逐漸替代供給占據主導地位,需求被收集后成為供給的決策依據,而這將對傳統的標準化生產和大批量生產模式產生挑戰,倒逼企業運用數據要素來分析消費者的消費能力和消費偏好,轉向精準對接、完美匹配的生產模式,有效破除低端無效供給。進一步地,這種以需求為核心的精準匹配模式將進一步凸顯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尤其是人民日益增長的優美生態環境需要在經濟社會發展中的重要作用。這種新需求引致形成的新供給將持續推動三次產業優化,成為數字經濟賦能綠色發展的重要內容。
第一,數字經濟為農業綠色發展注入新動能。一方面,數字經濟能夠提高農產品的競爭力。數字農業能夠顯著增強農產品生產者和消費者之間的聯系。以區塊鏈溯源技術為例,消費者能夠通過“掃碼”等方式獲悉自己所購買的產品種植(養殖)、生長、運輸等各個環節的全部身份信息,生產者也能夠通過這種方式更好地展示產品優勢并通過收集消費者信息反饋持續改良產品,不斷提高產品競爭力。另一方面,數字經濟能夠有效保護農業生態環境。數字農業能夠實時監測農作物的生長環境及生長情況,生產者則能夠利用實時傳感數據和歷史數據及時調控農作物生長所需的最宜溫度、濕度等條件,推動農作物生產實現無須依賴其他任何外在輔助就能夠最大限度地發揮生長潛力,從根本上減少農業發展對化肥、農藥的依賴,顯著提升農業發展的環境效益。
第二,數字經濟為工業綠色轉型升級提供無限空間。一方面,工業數字化轉型可以將制造優勢與網絡化、智能化優勢疊加,形成新的數據變現模式,顯著提高生產制造的靈活度與精細度,在安全綠色的基礎上持續提高生產效率,通過流程優化減少無序生產造成的浪費。另一方面,借助于柔性電子、機器視覺、工業傳感器等數字技術而建立起來的覆蓋能源供給、生產、運輸、消耗的全流程能源綜合監測系統,能夠實現能源生產和能源消耗的一體化優化和協同,大幅提高能源利用效率。特別地,在中國能源消費和污染排放的主體工業部門,數字化轉型正成為推動工業領域節能減排的重要渠道。隨著工業數字化轉型步伐的持續加快,數字經濟必將逐步推進碳排放與經濟發展脫鉤,助力實現“碳達峰、碳中和”的遠景目標。
不完全競爭、負外部性導致的市場失靈使得綠色發展對市場的依賴程度有所衰減,而政府恰好能在糾正資源配置扭曲、實現帕累托最優中發揮積極作用,因而綠色發展對政府有更深的依賴,而數字經濟能夠為政府深度參與綠色發展提供重要支撐,具體體現在三個方面:第一,通過互聯網、云計算和大數據等智能方式建立起來的數字監管和動態分析系統,能夠助力政府實現智慧監管,尤其是關于能源消耗、污染排放等環境問題的實時監管。第二,借助數字技術再造的政府治理模式,能夠有效推動政府對各類資源進行綜合管理和統一調配,持續提高各類資源的使用和流通效率,全面助推綠色發展。第三,有效的制度供給能夠對綠色發展產生事半功倍的效果。政府作為制度供給的主要主體,能夠基于數字技術全面感知企業和公眾切實的環境需求,建立健全能夠切實保障綠色發展行穩致遠的體制機制。
作為國民經濟的細胞,企業直接承擔著生產和流通的責任,因而企業必須充分借助市場的力量讓要素有序流動、資源高效利用、產品自由流通。數字經濟時代下的企業能夠更加有效地暢通綠色發展的主動脈,系統推進綠色發展,具體體現在三個方面:第一,數字技術能夠推動企業生產向以數字勞工、實時監測為特征的高效生產和智能管理的方向轉型;第二,海量數據能夠助力企業決策向以數據建模、深度學習、快速行動為特征的精準適配和動態調整的方向轉型;第三,優質平臺能夠推動企業關聯從要素集聚和組織賦權轉變為資源整合與組織賦能,持續完善良好產業生態,推動全產業鏈的綠色轉型。
相較于國家和企業,公眾才是環境問題最直接的承受者,公眾參與能夠在最大程度上彌補綠色發展過程中的政府失靈和市場失靈,是綠色發展中不可或缺的組成部分。但是,在傳統的綠色發展尤其是綠色治理的進程中,往往忽視了公眾參與的力量,這使得公眾在綠色發展的進程中普遍面臨功能缺位和主體缺位。數字經濟的快速發展為公眾在綠色發展的議題上實現了信息崛起,這將推動公眾參與成為數字經濟賦能綠色發展的重要力量,具體體現在以下方面:第一,數字媒介廣泛宣傳綠色發展理念,可以喚起公眾尊重自然、保護自然的意識,進而引導公眾主動參與到綠色發展中。 第二,在線網站實時發布的空氣、水等環境質量信息能夠有效保證公眾的環境信息知情權,為公眾參與綠色發展提供信息保障。第三,數字技術能夠改善、優化公眾投訴和公眾監督機制,為公眾根據自身環境訴求積極參與到政府決策過程中提供有效途徑。
作為綠色發展的重要引擎,數字經濟在中國實現“碳達峰”“碳中和”戰略目標的過程中大有可為。一方面,數字經濟的快速發展能夠減少不必要的經濟活動,減少碳排放。基于電子商務、電子政務、在線教育、在線醫療、遠程辦公等新業態,線上服務可以全部或部分取代線下服務,由此產生的碳排放量也將大幅度減少。另一方面,數字經濟能夠實現資源要素尤其是煤炭資源的優化利用,盡可能地減少碳排放。其一,數字技術能夠通過數字技術外溢優化生產過程中的APC技術參數,減少能源過度消耗,提升能源利用效率。其二,數字技術尤其是區塊鏈技術能夠有效應對碳交易市場中諸如重復計算、透明度不高、可擴展性較低等問題,加快培育碳交易市場。
當今時代,沒有一個國家能在全球氣候變化的挑戰中獨善其身,世界各國應該攜起手來共同應對,而在合作應對氣候變化、建設全球生態文明的進程中,數字地球將成為全球氣候合作的核心基礎。數字地球是以地球空間信息為框架,依托對地觀測技術、通信技術、計算技術、網絡技術等數字技術綜合集成空間對地觀測數據、陸地數據、海洋數據、大氣數據等與人類所有活動相關數據的一個系統平臺。它能夠通過海量的數據資源推動形成地球大數據與云服務平臺,突破現有數據開放共享的瓶頸問題,還能夠基于先進的數字技術,再現人類社會活動和氣候變化各個參數的空間分布和時間動態,更深層次地揭示不同區域尺度下二者之間復雜耦合的相互作用。歐洲中期天氣預報中心(ECMWF)、歐洲航天局(ESA)和歐洲氣象衛星開發組織(EUMETSAT)聯合構建的“數字孿生地球”就是數字地球的重要組成部分,該項目通過建立一個全方位、高精度的“數字孿生地球”,在空間和時間上精確監測和模擬氣候變化、人類活動和極端事件等,能夠幫助管理者更好地制定環境政策、促進歐盟地區2050年實現“碳中和”,未來將為世界各國應對全球氣候變化合作提供更加清晰的可行性路徑。這種合作的實質超越了對工業文明時代追逐私人利益最大化的偏好和工具理性的路徑依賴,是一種邁向以高效、創新、生態、平等為基礎的國際合作新模式。
蓬勃發展的數字經濟能夠實現對綠色發展的全方位賦能,但在具體的實踐過程中,還存在數字鴻溝與地區綠色發展水平差距相互交織、核心數字技術基礎薄弱、傳統產業數字化轉型困難、新型基礎設施建設風險溢出、數字流通體系運行不暢、數字治理能力不強等諸多制約因素,影響數字經濟對綠色發展賦能作用的充分發揮。
技術基礎薄弱是數字經濟賦能綠色發展的核心約束。第一,關鍵數字技術掌握不足。現階段,中國核心數字技術的自主研發創新力度不夠,核心基礎材料、先進技術基礎相對匱乏且對國外的依賴程度較高。以本土電子設計自動化(EDA)為例,80%的規劃軟件、50%的制作軟件長期被外企占據。第二,企業的數字技術創新成果不足。企業作為創新活動的重要主體,在數字技術創新領域未能充分發揮創新主體的引領和示范作用。2019 年,中國研究與發展試驗(R&D)項目中,高等學校主持項目占比高達58.5%,而企業主持項目占比僅為33.7%。第三,數字技術與綠色技術融合發展動力不足。綠色技術創新的研發和運行周期長、產生直接經濟效益慢,現階段大多數技術創新主體仍將追求經濟效益作為第一要務,缺乏利用數字技術對綠色技術進行升級改造的內在動力。
傳統產業數字化轉型困難是數字經濟賦能綠色發展的重要障礙。第一,從外部環境來看,在全產業鏈協同數字轉型的大背景下,部分擁有核心數字技術壟斷優勢產業的極化效應持續凸顯,這將在一定程度上加劇部分傳統產業長期被鎖定在價值鏈中低端的風險。第二,從內部環境來看,部分傳統產業自身發展觀念滯后。產業轉型是企業自主選擇、自我發展的過程,而傳統產業的生產技術、生產工藝、核心產品早已成熟,加之其市場表現依然活躍,故而往往不會主動追求數字化轉型。第三,從發展實際來看,大部分傳統產業數據資產積累與數據運用的水平較低。由于缺乏統一的技術平臺和信息系統,覆蓋全流程、全產業鏈、全生命周期的工業數據鏈也尚未構建,數據要素應用僅停留于市場營銷、風險控制等有限場景,數字化轉型帶來的經濟收益尚不明顯。
與其他新興產業相比,新型基礎設施建設在投入同等成本的條件下,提振經濟的效率更高,改善環境的效益更明顯,對綠色發展的引領作用也更加突出,但也必須清醒地看到,中國新型基礎設施建設仍面臨諸多風險。第一,新型基礎設施建設容易引發產能閑置風險。 一般來說,新型基礎設施建設和使用需求與當地經濟發展水平高度相關,因此部分欠發達地區容易出現超前投資、產能閑置問題。第二,資本逐利性容易加劇投資結構失衡風險。新型基礎設施建設由于政策利好形成的強大吸管效應,將在一定程度上促使資本大量涌入短期回報率較高的投資項目,而忽視那些能夠真正提升核心競爭力但短期收益較低、回報周期較長的項目,從而引發投資失衡風險。第三,僅依靠政府主導的投資模式容易引發財政負擔風險。由于新型基礎設施的市場應用前景不確定性較高、前期研發投入較大,部分項目需依靠政府主導才能順利實施,但僅依靠政府主導的投資模式可能會加重地方政府債務,引發財政負擔風險。
流通體系不順暢是數字經濟賦能綠色發展的重要堵點。流通作為連接生產與消費的橋梁,在經濟發展中的基礎性和先導性作用持續增強,但現階段數字流通體系仍存在諸多短板亟待補齊。第一,大量新型的“數字+流通”模式難以實現持久盈利。當前,“數字+流通”模式主要依靠資本市場估值溢價吸引投資來維持企業的正常運轉,但這種過度依賴資本市場融資輸血的做法將引發商業模式的單一化和同質化,從而導致企業陷入“規模不經濟”的發展怪圈。一旦資金鏈斷裂,很容易引發整體崩盤。第二,流通基礎設施建設的數字化水平整體不高。現有流通基礎設施建設存在明顯瓶頸,多數流通基礎設施建設缺乏綜合性及多式聯運作業系統的有效支撐,物流信息、倉庫中轉、設備租賃等共性服務平臺也十分匱乏,嚴重阻礙了流通體系的高速運轉。第三,中國城鄉、地區間流通基礎設施建設水平參差不齊。與城市、東部地區相比,中國農村、中西部地區的流通基礎設施建設水平相對落后,末端“最后一公里”的物流配送網絡不健全,導致這些地區流通效率偏低,難以滿足建設數字流通體系的必要條件。
數字治理能力不強是數字經濟賦能綠色發展的關鍵瓶頸。第一,政府匯集數據的意識相對淡薄。政府部門過去憑主觀經驗,用抽樣數據進行決策的單向思維模式在短時間內較難改變,導致數據采集的維度相對分散,難以對海量數據形成有效抓取。第二,“數字孤島”與“數據濫用”現象廣泛存在。在數據開放層面,部分政務信息在各個部門之間的聯通、共享和業務協同水平較低,部門之間的數據缺乏有效整合,而在數據保護層面,個人數據概念及產權界限模糊、數據安全監管體系缺失等問題使得用戶信息被過度采集和使用,數據安全面臨較大風險。第三,多元主體參與綠色發展協同共治的積極性較低。目前,企業和公眾對于政府主導的官方協同共治平臺的參與意愿并不強烈,而對于企業和公眾自身開辟的信息交流平臺也存在參與度不高,提出的建議方案可實施性、規范性較低等問題。
將加快數字經濟發展上升為國家戰略,旨在充分發揮數字經濟的效率優勢和技術優勢。與此同時,中國尚未實現經濟增長與環境污染的完全脫鉤,綠色發展仍然存在諸多短板。因此,中國綠色發展應充分利用好數字經濟對綠色發展的賦能效應。
以數字經濟推動綠色經濟協調發展,應重點培育具有國際競爭力的空間載體,同時立足于地區資源稟賦和比較優勢,以提高綜合承載能力和數字經濟發展水平為導向,探索新階段區域協調發展新路徑。
第一,打造一批具有卓越數字競爭力的中心城市。著力完善一線城市數字經濟發展的各項軟硬件,加快數字技術向生產、分配、交換、消費等環節的滲透,引領生產方式、組織方式、流通方式、商業模式、消費方式和治理模式的全方位綠色變革,逐步將其打造成為數字經濟引領下的全球資源配置中心和國際化綠色大都市的典范。
第二,有效發揮中心城市和城市群的引領作用。一方面,積極推動城市群中心城市與外圍城市就數字經濟發展展開深度合作,充分釋放中心城市的輻射效應,帶動外圍城市加快數字化轉型進程;另一方面,以長三角、珠三角、京津冀等發展相對成熟的城市群為樣本,以城市群城市規模調整與空間結構優化為重要抓手,在更大范圍、更高質量上集聚數字經濟與綠色經濟發展的必備要素,加速數字經濟與綠色發展協同發展進程。
第三,因地制宜,鼓勵數字經濟的地區差異化發展。東部地區可以充分利用技術優勢、資金優勢、人才優勢等加快培育具有國際領先地位的數字技術研發和高精尖產業;中部地區可以依靠人口規模優勢和地理位置優勢推動數字消費模式持續創新和數字流通產業快速發展;西部地區可以依靠自身資源優勢,在清潔能源和電網布局選址就近著力發展大數據產業,同時更多地開發和利用水力發電、光伏發電和風能發電等清潔能源,增加與大數據產業相適應的可再生能源供給。
面對數字經濟賦能綠色發展中的技術約束,整體思路是要加強核心數字技術供給和加快綠色技術創新的整體布局,充分發揮數字技術在企業綠色技術創新中的基礎性作用,破解目前數字技術與綠色技術脫節的困境,深入推進數字技術與綠色技術融合發展。
第一,政府要智慧地運用制度之手,為技術創新提供有力保障。一方面,政府要完善科技成果獎勵機制,對于參與技術創新活動的企業和機構給予必要的資金補貼和政策支持,充分緩解創新主體在科技創新中面臨的各種壓力和困難;另一方面,政府要深入實施科技成果保護機制,加強對知識產權的公共服務和市場監管,努力提升知識產權創造、運用、保護、管理和服務能力,積極營造公平公正、開放透明的法治環境和市場環境。
第二,企業及企業家要主動增強創新主體意識。企業要以未來經濟發展趨勢為導向,改善企業內部機制,在持續增加研發投入的同時優化投入產出比例,確保自身經濟績效與社會環境績效都能得到有效改善。在此基礎上,企業要積極探索數字技術在綠色技術創新領域的應用場景,加快數字技術與能源挖掘、新能源開發、清潔技術、綠色制造、污染控制、資源回收等領域的深度融合,不斷提升綠色技術中的數字含量。
第三,科研機構和高校要發揮科技創新主力軍的作用。一方面,圍繞核心數字技術領域的基礎理論、前沿理論和交叉學科,為核心數字技術研發提供充分的理論儲備;另一方面,以人工智能、云計算、大數據、物聯網、網絡安全、芯片制造等領域為突破口,加快核心技術的攻堅,形成一批具有完全自主知識產權的重大成果。與此同時,高校要積極優化高等教育的學科專業體系,擴大國家“強基計劃”試點范圍,加快培育具有科學探索精神的研發型人才,為數字技術研發提供人才支撐,主動塑造人才紅利。
推動傳統產業數字化轉型,應加快數字技術在傳統產業企業內部的擴散及應用,全面提升傳統產業企業的自動化、網絡化、智能化水平,同時依托數字化平臺實現生產要素的橫向高效組合,并以此為抓手帶動整個產業數字化轉型。
第一,以數字賦能為核心推動傳統產業數字化轉型。一方面,要強化數字技術對傳統產業的改造。積極引導大數據、人工智能等數字技術與傳統產業融合發展,大力促進傳統行業企業的機器設備、人員等軟硬件設施上網上云;另一方面,要推動數據要素深度嵌入傳統產業企業生產經營的各個環節,切實將數據要素的優勢運用到生產制造的核心過程中,打通生產設備、生產數據和生產網絡之間的內在關聯,推動形成萬物互聯的全新發展模式。
第二,以平臺賦能為依托推動傳統行業數字化轉型。鼓勵具有先進技術和資金實力的龍頭企業搭建數字化平臺,促使龍頭企業通過在線平臺圍繞采購、營銷、設計等環節帶動中小企業開展供需對接、物資流轉、配套分工等應用,從而實現大、中、小企業在產業鏈不同環節的良性互動發展,加快推動形成完整的產業生態。
第三,以政策賦能為保障推動傳統行業數字化轉型。一方面,政府要及時調整傳統產業政策的發展方向。適當減少對傳統產業的優惠政策和補貼政策,同時以“數字升級”“質量升級”“綠色升級”的政策導向積極引領傳統產業數字化轉型。另一方面,政府要加大對數字產品及數字服務需求側的政策支持力度。通過稅收減免、價格補貼等政策工具,為數字產品和數字服務創造更大的市場需求,在一定程度上對部分傳統產業的市場空間形成擠壓,倒逼其進行數字化轉型。
推進新型基礎設施建設,既要堅持全面系統,又要抓住關鍵,既要著眼于應對短期經濟社會發展面臨的風險挑戰,又要立足于“十四五”時期和中國經濟中長期發展的切實需要,充分釋放新型基礎設施建設對綠色發展的引領作用。
第一,政府要科學有序地布局新型基礎設施,避免“大水漫灌”的風險。中央政府要以提高新型基礎設施的長效供給質量和效率為重點,注重長期戰略與短期計劃相結合,優先布局外溢效應大、帶動性強的建設項目,而地方政府應立足于當地經濟發展基礎、產業需求與社會治理需要,優化布局規模與布局密度,盡可能地減少產能閑置與浪費。
第二,以市場機制為主導,加快建立多元化投融資模式。對于新型基礎設施建設中的經營性項目,要充分發揮市場機制的作用,合理運用政府和社會資本合作的模式來激發社會資本參與新型基礎設施的積極性,適時引入債券、信托融資、私募投資等持續拓展投融資渠道。
第三,全面把握新型基礎設施發展特征,分級分類推進實施。對于以5G 基站為代表的信息基礎設施建設,要鼓勵通信運營商強化合作,從競爭走向競合,依靠市場競爭機制保持行業相對均衡發展;對于以智慧交通、智慧能源等領域為重點的融合基礎設施建設,要積極探索數字技術在交通、能源領域中的傳統基礎設施建設運營模式,采用政府引導、企業主導相結合的方式重構更加高效、綠色、智能的服務供給模式;對于國家科技基礎設施、教育基礎設施等公共產品屬性較強的創新性基礎設施建設,在投資建設階段依靠政府來確保項目有序落地,而在項目建成后的運營階段則以市場為主導促進經營效率大幅提升。
暢通流通體系的核心在于以智能、綠色、高效為導向,以期能夠充分發揮流通體系在國民經濟中的基礎性和先導性作用,從而實現生產和消費的有機銜接。
第一,促進“數字+”模式在流通領域的縱深發展。立足于不同行業、不同環節、不同商品的發展特征和發展要求,加快“數字+流通”模式的創新探索。通過推進線上與線下的積極互動,持續提升服務能力、改善消費體驗,有效培育廣泛而又穩固的市場需求。
第二,加快推動流通基礎設施數字化轉型。加快流通大數據平臺建設,在更大范圍內實現資源整合和數據共享,持續消除由于信息不對稱導致的流通壁壘。與此同時,積極運用北斗導航技術、物聯網技術等優化數字流通通道,加快數字倉儲體系、智慧物流體系持續落地,大幅降低流通成本,提升流通效率。
第三,加快建立區域一體、城鄉一體的流通基礎設施。中央政府要通過專項撥款或轉移支付等方式加大對欠發達地區流通基礎設施的改造力度,不斷提高跨區域、城鄉流通基礎設施的網絡化水平和運輸保障能力,持續深化區域、城鄉間流通基礎設施水平的橫向協同發展能力,確保商品和要素能夠在全國范圍內自由流動。
為充分發揮數字治理在綠色發展中的保障作用,政府要借助數字技術持續提升自身在管理公共事務、解決公共問題和維護公共利益等方面的履職能力,全面提升治理效能。
第一,將大數據作為提升治理能力的重要抓手。各級政府要充分利用大數據技術處理和解決公共事務問題,特別是在自然災害、社會突發事件和污染事件處理等領域,全面加強對城市的動態監控,實現全域、全時段的無死角覆蓋。與此同時,嘗試建立基于大數據技術的決策分析機制,有效提升政府決策的科學性、預見性和準確性。
第二,在確保國家安全、商業機密和個人隱私的前提下加快推進數據要素開放共享。各級政府要綜合運用技術、法律、行政等手段,在堅守數據應用法律底線的基礎上,明確數據資源的共享邊界,加快推進數據資源跨層級、跨地域、跨系統、跨組織、跨業務的開放共享,創建高質量的數據生態和流通體系。
第三,調動多元主體參與治理的積極性。各級政府要大力破除主體之間的橫向交流堵點,使企業和公眾能夠真正參與到城市綠色發展的過程中來。在此基礎上,探索建立城市綠色發展的協調機制和成果同享的激勵機制,切實推進城市綠色發展的協同治理進程。 Refor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