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CEP知識產權條款于中國：分析、應對與發展方向

武志孝，張軒誠

（山西大學法學院，太原 030006）

《區域全面經濟伙伴關系協定》（以下簡稱RCEP）簽約國之間已成為了世界上規模最大、國家結構最多元、最具有發展潛力的自由貿易區。在涉及知識產權方面，RCEP規定了詳細條款、過渡期安排和兩個附件。RCEP 充分考慮發達國家、發展中國家和欠發達國家的現狀，因而在知識產權保護方面有不同的安排。這樣，一方面規定知識產權一般條款，另一方面設立了過渡期以給予欠發達國家一個過渡。與我國知識產權法相比，RCEP更加具有前瞻性和全面性，不僅可以填補我國對于傳統文化保護的空白，也為權利人提供了更多的權利以及救濟途徑。在權利的救濟方面，RCEP相比于《與貿易有關的知識產權協定》（以下簡稱TRIPs）增加了數字化執法，順應了互聯網經濟的發展，是數字化發展的“催化劑”，體現了知識產權發展的新趨勢。隨著近年來我國“引進來”和“走”的快速發展，國內國際雙循環齊頭并進和相互促進,RCEP知識產權條款將對我國產生重要影響。

一、RCEP 中的知識產權條款總體評析

（一）知識產權的總則和基本原則

最后，RCEP 認識到了透明度的重要性。RCEP中的知識產權條款第77 條專門規定了透明度，指出知識產權權利的效力、范圍、取得、實施，以及行政執法等應以權利人能夠知悉的方式進行公布，使得權利的行使更加透明和更有保障，更能保護權利人的權利。

（二）著作權和相關權利

在著作權方面，RCEP 中的知識產權條款特別強調了著作財產權中的復制權、廣播權以及信息網絡傳播權。根據RCEP中的知識產權第10條之規定，權利人可以以有線或無線的方式向社會不特定人員進行傳播，在具體方式上，任何人應當可以在自己選定的地點和自己選定的時間通過下載、復制等任何方式獲得其作品。隨著云技術與互聯網經濟的快速發展，數字化經濟已經滲透到我們生活的方方面面，這方面RCEP 中的知識產權條款也與時俱進。RCEP 不僅在權利上給予作者保護，而且對于錄音制品的表演者和制作者給予報酬，在很大程度上提高了權利人創作的積極性。

2.著作權以及相關權利保護

不同于傳統權利，知識產權最大的價值在于禁止權。RCEP 關于著作權的保護主要涉及對于作者、表演者或錄音制品制作者權的保護以及打擊規避有效技術的行為。其次，主要保護權利管理電子信息。權利管理電子信息包括版權通知等。 由于數字經濟以及互聯網快速發展，對于知識產權的保護不再局限于實物的傳播，更多是以數字化為載體，進行網絡上的輸送與利用，即如何保護新興的知識產權是亟待解決的問題。

（三）商標

1.專有權與禁止權

RCEP 授予成員國成員以商標的專有權與禁止權，專有權與禁止權作為權利成對出現，有權利也有救濟，體現了權利的對等性。

2.商標的注冊和申請

商標不同于作品，不是獲得自動保護，而是通過商標注冊來進行管理，這與《中華人民共和國商標法》（以下簡稱《商標法》）規定相同。在權利人申請權利前，可以進行相關商標查詢，以便能更好地申注成功；在申請中，商標主管機關應當履行相關職責，申請人則應回復商標主管機關的問題，可以申請復審和司法審查。在申請后，享有提出異議、撤銷、注銷，以及宣布無效等程序性事項的權利。

3.馳名商標

馳名商標，必須是經過使用已經在社會上產生了良好信譽。RCEP 第26 條雖對此有規定，但RCEP對馳名商標采取弱保護，這體現在RCEP 既沒有對馳名商標實行跨類保護，更沒有對未注冊的馳名商標進行關注。

4.地理標志

（四）專利與工業設計

RCEP 中知識產權章節中涉及專利部分的規定也很全面。

1.授予專利的條件

2.專利權

3.程序性事項

為了能夠更好優化專利制度以及提高行政機關的工作效率，制定好審查、注冊的程序事項顯得尤為重要。協定要求締約方要有對專利的授權提出異議、尋求撤銷、尋求注銷，以及尋求使該專利無效方面的規定，以在最大程度上保護締約國成員的知情權，更好地保護其專利權，保護知識產品。

4.其他規定

專利的分類應當與《國際專利分類斯特拉斯堡協定》保持一致，以有效協調各締約國在該領域的行政工作。在信息檢索方面，專利申請人可以加速對其專利申請進行審查以及在互聯網上向公眾提供信息，公眾則可以進行網絡檢索。

植物新品種權也被納入專利權體系進行保護，這樣的規定顯得更加完整和權威，也可為東盟國家的農業發展做出貢獻，降低各國關稅以及貿易壁壘，使該條約的締約國經濟呈良性發展的趨勢。

（五）其他問題

RCEP 中以專門的一節加以規定遺傳資源、傳統知識和民間文學藝術，這是其他國際公約沒有涉及的，體現了RCEP 對于新興的知識產權保護力度的加大。

在不正當競爭方面，首先，協定規定，每一締約方的規定應當與《巴黎公約》的規定保持一致，對其進行有效的防范。其次，由于互聯網濫用和不正當使用域名也會導致不正當競爭，為此RCEP 建立了域名的爭端解決程序。

（六）知識產權權利的實施

知識產權作為一項權利雖然具有客體的非物質性，但是其權利的實施卻有邊界，比如在地域性方面。然而RCEP 的規定很大程度上突破了地域性的限制，使得一締約國可以對其他締約國實施的侵權行為進行規制和管理。

骨水泥滲漏組與非滲漏組比較見表3。兩組患者骨折類型、骨水泥注入量及手術操作部位比較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5）；而術前年齡、病程、Cobb角及手術入路比較差異無統計學意義（P＞0.05）。

關于知識產權權利的實施分為以下四大部分內容：

1.一般義務

2.民事救濟

3.邊境措施

4.刑事救濟

二、RCEP 協定知識產權條款的特點

（一）與國際條約保持一致

RCEP 中的知識產權的范圍與TRIPs 所規定的種類保持一致，幾乎囊括了知識產權法的大部分問題，但在以TRIPs 為藍本保護的基礎上又增加了遺傳資源、傳統知識和民間文學藝術等新興權利。其次，在原則性問題上，若兩個協定規定不一致，RCEP 應當按TRIPs為準。由于當今疫情的肆虐，公共健康的問題顯得尤為重要，RCEP 協定也重申了《多哈宣言》。

對于商標而言，每一締約方應當與《尼斯協定》保持相一致。也即無論在商標分類制度上，還是在由此產生的分類系統的翻譯版本上，都應當保持一致。該協定對于成員國和非成員國都適用，這既方便管理，也可以促進RCEP 成員國之間商標的交流與保護。專利權也不例外，RCEP 締約方應當根據TRIPs 來做出排除專利性的條款，同時也不得限制締約國根據TRIPs而產生的專利權利與義務。

（二）法律規定的透明化

（三）涉及內容具有前瞻性

在數字經濟時代，AI 等新技術蓬勃發展，給當下的社會帶來了機遇與挑戰，數字經濟歸根到底也是創新，需要知識產權制度為其保駕護航，尊重知識產品，保護創新，釋放數字經濟的活力，實現數字化與知識產權的融合，知識產權一方面將數字環境之下的創新界定在其保護的范圍內，另一方面，知識產權也引導數字經濟健康快速發展。另外，RCEP 不僅規定了遺傳資源，傳統知識和民間文學藝術，更重要的是可以使用與遺傳資源相關的數字圖書館，以便查詢與檢索。在知識產權的實施部分，專設一小節描述數字環境下的執法，尤其是對于著作權或相關權利以及商標權的侵犯，相較于其他權利而言，這兩種權利在數字環境下更容易受到侵害，RCEP 在制定的過程中也是考慮當今的侵權新形式并加以規定, 相較于其他國際條約，其內容更具有前瞻性。

（四）保持締約國之間平衡發展

RCEP 的締約國在國際條約中國家結構最多元，涉及發達國家、發展中國家以及欠發達國家。如何使得締約國之間保持平衡穩定的發展才是亟待解決的問題，因而RCEP 不僅規定了過渡期，締約國根據本國的發展的階段，暫緩某些規定的實施，一般為三年、五年不等，而且還對柬埔寨、越南、老撾等欠發達國家進行技術援助，支持建立商標電子申請、注冊和維護制度，支持基礎設施建設與專家咨詢服務，援助他們更好地融入RCEP 中。在合作方面，締約國也應當認識到其在知識產權領域的能力存在重大差異，因而應當在著作權侵權、專利審查制度、植物新品種保護體系、程序手續，以及邊境措施管理方面加強國與國之間的合作，降低交易成本，消除彼此之間的貿易壁壘。

三、我國關于知識產權的規定與RCEP的異同點

（一）相同點

1.著作權和鄰接權方面

2.商標和地理標志

3.專利與其他相關制度

（二）不同點

由于我國沒有知識產權法典，著作權、專利、商標，以及其他制度都是單獨成法，沒有足夠的體系將其容納起來，很容易出現法律條文相互沖突的現象，而RCEP協定卻很好地整合了各個知識產權制度，規定了統一的目標和基本原則，而不是僅僅局限于某個單獨的部門法，更加具有全局性和系統性。其中，RCEP 中的知識產權的范圍主要以TRIPs 為藍本制定，與《巴黎公約》《伯爾尼公約》相類似，我國知識產權相關規定的范圍主要以《成立世界知識產權組織公約》為基礎，范圍有些不同。

馳名商標在我國實行跨類保護與未注冊商標的保護，也即對馳名商標采取強保護的措施，而RCEP僅僅規定了對相同或類似貨物或服務上的馳名商標進行保護，沒有規定保護未注冊的馳名商標，因而相較于我國的規定很難保護權利人在市場上形成的商業價值，不利于整個市場的良性發展。

遺傳資源、傳統知識和民間文學藝術，作為新知識產權被納入RCEP中，是其他國際條約和我國知識產權所不能涉及的，該規定體現了東亞地區的民族特色與人文關懷。在分類上，遺傳資源歸入專利制度的范疇，因而在申請和保護的程序上與專利有所相似，申請人要對來源或起源進行披露并使其他締約方可以獲得，而傳統知識和民間文學藝術則歸于著作權，根據《著作權法》《保護文學作品伯爾尼公約》，應對其適用自動保護的原則。

由于RCEP跨越15個國家，貨物以及服務的運輸會涉及原產地的問題，該協定增加了對國名的保護，如made in China 等。國名可以代表一種商譽和信用，因而締約國的國民可以選擇其信賴的國家以及貨物和服務。

在邊境措施方面，管理更加嚴格與規范，依職權和依申請可以中止放行侵權貨物以及主管機關的銷毀令等措施，從實體到程序更加清晰，方便締約國之間進行適用。

四、中國的應對及發展方向

（一）積極促進知識產權法成典

由于我國沒有統一的知識產權法典，在規則的適用上很難有統一的公式可供遵循，尤其是在民事和刑事責任方面，三大知識產權有很大的不同，以至于在適應的過程中會使權利人認為專利的保護力度相對于著作權和商標權更大。由于沒有統一的法典，關于法定賠償的數額就存在一定的差異。根據最新修改的《著作權法》和《專利法》，法定賠償的上限都設定到500 萬元，但下限卻存在不同，新《專利法》在賠償數額上對于侵犯專利權的行為打擊力度更大。2020 年5 月28 通過了《民法典》，《民法典》的頒布結束了法律規范的重復、不協調的狀態。

《民法典》關于懲罰性賠償在三法上實現了統一。對知識產權來說，《民法典》僅在第123 條做出了概括性的規定，因而我國各具體的單行的知識產權法律仍需整合。根據比較法的研究，如2005 年的《越南民法典》，采取鏈接式的方法更能展現知識產權法的價值。

（二）致力于知識產權的國際治理

縱觀我國的理論與實踐，修改現行著作權法律法規的配套措施可與當前的《馬拉喀什條約》相協調。因而，對于我國來說修改《著作權法》只是我們在理論上前進的第一步，在實踐上還應當積極落實對殘障人士的法律保護。

（三）激勵創新，提高經濟增長點

在實踐上，中小企業由于內外部的原因，不能有效地將信息財產或者知識產權進行變現，企業的關鍵競爭力很難得到突破，這在一定程度上阻礙了中小企業創新驅動的發展，且在發展過程中體現出融資難、變現慢以及收益低等特點。在此基礎上就很少會進行大規模長時間地研究與開發新技術和新產品，形成對其他專利技術的路徑依賴，限于對現有技術的利用與改造。此時, 中小企業很難保持自身優勢獲得獨立的市場地位。在外部來看，稅收優惠主要集中于高新技術企業，相對于貨物或者服務型企業很難享受到稅收扶持。

基于此，我國應當從內部和外部進行應對。從企業內部來說，要從觀念上提高中小企業創新創造的意識，不斷提高企業自身的核心創造力。對于企業外部，政府應制定完善的政策激勵措施，建立專業化知識產權轉化機構，相應地縮短知識產權的審查時間，為知識產權成果的轉化提供充足的時間。

（四）完善知識產權的救濟措施

RCEP 中規定了民事救濟和刑事救濟兩大救濟措施。盡管知識產權是私權，但是知識產權作為私權并不意味著它不受國家的干預和調整，即使所有權為了公共利益的需要也會被征收和征用。由于我國知識產權發展起步晚，社會對其不重視，民眾保護知識產權的意識淡薄，因而侵犯知識產權的行為極其多樣復雜，所以不得不使用公權力促進社會的公平公正，以維護其權益，此時行政救濟就應運而生。

根據我國知識產權法規定，我國已經建立起知識產權糾紛多元解決機制，主要體現在以司法救濟為主體、行政救濟為輔助、社會救濟為兜底的格局而快速發展。但是在處理的過程中出現了偏離核心的現象。在民事審判中，難免會對權利人的權利進行公開，不能很好地保護其智力成果。因而要更好地實現民事和行政的有序對接，規范知識產權裁判標準和國際私法法律適用的范圍。在救濟程序上，建立知識產權派出法庭和上訴機制。其次，在打擊違法犯罪的過程中，需要處理好民事和刑事救濟的競合。

在侵犯財產方面，我國知識產權三法都規定了懲罰性賠償制度。但是在后現代化的今天，民事責任不能很好地保護權利人，此時用刑事責任與行政責任加以規制，保護創造者，用懲罰性賠償制度來平衡著作權人的利益、侵權人的利益與社會公共利益。由于RCEP 涉及大宗貨物與服務的交易，對兩者的保護是該協定的重點，其中對服務貿易設置了正負清單相結合的方式。刑事法律方面最新第十一修正案，在假冒注冊商標罪的內容中新增了服務類別商標，對刑事處罰也從最高刑7年增加到10年。在著作權方面，刑法不僅僅保護著作權，還將范圍延伸至與著作權有關的權利。這些規定體現出我國法律對知識產權的強保護和對違法犯罪者行為的威懾。另外可在我國法律中融入知識產權多元化糾紛解決機制，比如仲裁機制，實現知識產權訴訟案件分流。行政救濟盡管在RCEP 中被劃為民事措施中，但更多體現在邊境措施的條文中，涉及國與國之間的貿易與服務，由各國的行政機關參與其中，可以更好地解決跨境知識產權侵權問題。應當充分發揮行政機關在打擊違法犯罪中的核心作用，強化知識產權的海關聯合保護，推進成員國之間的執法合作。尤其是在后疫情化時代，國與國的國際條約與協定更能夠發揮更好的作用，經濟一體化也能促進區域發展。

（五）積極推動我國本土文化知識產權發展

五、我國的展望

結語

RCEP 中的知識產權章節以TRIPs 為藍本，但內容上兼顧發達國家、發展中國家以及欠發達國家的經濟和利益平衡，符合締約國之間的實踐期待。RCEP中的知識產權章節也是我國至今已簽署自由貿易協定中內容最全面的知識產權章節。該協定以知識產權基本原則和目標為主線，闡述了著作權和相關權利、商標、地理標志、專利，以及其他新興的知識產權，并以反不正當競爭法兜底保護，以知識產權權利的實施為保障，保證知識產權權利的合法行使，在TRIPs 的框架內新增了數字環境下的執法，體現了信息時代的發展與更新，并對欠發達國家和地區給予過渡期和技術援助，改善知識產權管理現狀，提高國與國之間合作與磋商的透明度，通過知識產權來提高各國企業的創新競爭力。RCEP 在高標準的框架內為權利人提供更為優質的知識產權服務。我國應以RCEP 為轉折點，順應時代發展，修改和納入新興的相關權利，積極加入國際條約，以符合知識產權的發展方向，逐步完善我國知識產權制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