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承龍,張杰
(南京林業大學經濟管理學院,南京市,210037)
農業綠色發展是水土資源保護的核心[1]。我國先后出臺多項政策文件,推動綠色發展。2016年,國家發展和改革委員會、國家統計局、環境保護部等多部門聯合印發《綠色發展指標體系》,該評價體系旨在推動綠色發展和生態文明建設。2017年,中共中央辦公廳和國務院辦公廳印發了首個農業綠色發展文件——《關于創新體制機制推進農業綠色發展的意見》,明確將農業綠色發展擺在突出位置。2018年,中央1號文件指出“以綠色發展引領鄉村振興”。2021年,中央財經委員會第一次會議提出將單位耕地面積化肥、農藥施用量的增減作為黨政負責人考核指標之一。農業綠色發展是必然趨勢。江蘇省平原面積占比為86.89%,為農業發展提供了天然的優勢。化肥和農藥的減量施用和2020年零增長行動等措施開啟農業綠色發展新模式的序幕。農業是江蘇省傳統產業之一。農業綠色化轉型是江蘇省農業現代化、農業可持續發展的必然要求。
國際上,農業可持續發展定量評價主要圍繞社會、經濟和生態環境等,分別從國家[2]、區域[3]、農場[4]尺度構建農業可持續發展指標體系。2015年,聯合國啟動的可持續發展行動為全球農業可持續發展提供具體的參考標準。這些研究成果和實施綱要等為各國農業綠色化發展提供參考。當前,國內外對農業綠色發展評價的研究成果較多。研究成果主要集中于三個方面:第一,農業綠色全要素生產率測度。不同學者得到的結論具有相似性,即農業綠色全要素生產率呈增長趨勢,但地區間非均衡性明顯。該研究是將全要素生產率公式進行變形而構建出相應的指標,根據指標的實證結果得到農業綠色發展的動力因素等[5]。第二,聚焦于經濟、資源和環境的耦合和協調發展研究。經濟、資源與環境系統耦合協調狀態決定著一個國家(地區)社會經濟的可持續發展程度。張智光[6]指出綠色經濟模式目標是生態與產業的互利共生。薛蕾等[7]耦合協調模型測算了農業產業集聚與農業綠色發展二者之間的耦合度及其協同效應。農業耦合模型是由子系統按照耦合規則集成為農業綠色發展指數,但沒有考慮經濟、資源和環境等要素的差異性,不利于差異化政策的落地。第三,構建指標體系定量評價農業綠色發展狀況。孫煒琳等[8]從資源利用、產地環境、生態系統和綠色供給構建農業綠色發展評價體系。鞏前文等[9]從低碳生產、經濟增收、安全供給構建農業綠色發展指數。傅琳琳等[10]構建了包括經濟社會發展、資源減量投入、資源循環利用和資源環境安全的綠色農業綜合評價指標體系。由上可知,農業綠色發展評價體系主要從經濟、資源和環境視角構建測量指標,使用層次分析法[11]、熵值法[12]、熵權TOPSIS法[13]和灰色關聯分析法[14]等加權集成為綠色發展指數。但是,上述研究沒有考慮經濟、資源和環境等要素間的耦合關系和因果關系。農業綠色化轉型是農業深度發展的目標,資源和環境是農業綠色發展的約束性因素。江蘇省既是工業發達區域,也是農業稟賦良好的地區。構建江蘇省農業綠色發展評價指標體系,耦合成不同政策要素,通過回歸方法確認政策要素與江蘇省農業綠色化轉型的因果關系,進而成為江蘇省實施農業綠色化轉型的政策載體,為提高政策的精準性和時控性提供參考。
農業綠色發展著眼于農業布局綠色化、農業資源利用綠色化、農業生產手段綠色化[15]。使用多指標耦合成解釋變量,分析其對農業綠色經濟效益的驅動效應,具有一定創新性。
農業綠色發展離不開資源投入,也受到環境承載力約束。由此,本研究從現代生產方式、生產資料投入、環境友好和綠色經濟效益維度設計測量指標。根據數據可得性和研究目標貼近性,選取17個測量指標構建江蘇省農業綠色發展評價體系(表1)。
現代生產方式(MMP)反映農業現代化生產的高效產出。現代生產方式提升有助于推動農業向綠色生產轉型。機械投入和資本投入可以提高農業生產方式先進性,降低環境壓力,即擴大農業綠色化產出,同時降低農業生產的環境損害。這里設置農田機械化水平、節水灌溉比、能源效率、電力產出值和投資產出等指標。農田機械化水平度量土地的耕—種—養—收全程機械化占比,機耕面積、機播面積、機植面積和機收面積分別與其之和(機耕面積+機播面積+機植面積+機收面積)的面積比重[16]的加權值。節水灌溉越高,節省了水資源投入,實現低密度綠色用水。這里使用節水灌溉面積與有效灌溉面積的比值衡量節水灌溉比。能源效率越高,表明能源消費產生的二氧化碳(CO2)和廢氣、廢渣等污染物越少,推動農業生產與污染物排放的脫鉤。能源效率使用農、林、牧、漁業及服務業的增加值與農、林、牧、漁、水利業能源消費的比值來衡量。電力產出值越高,表明電力創造的產出越高,有利于節約發電資源消耗以及高效率設備投入農業生產。電力產出值使用農、林、牧、漁業增加值與農、林、牧、漁業電力消費的比值來衡量。投資產出越高,表明投資效率越高。定向投資引導綠色化生產方式的引進和運行。投資產出使用農、林、牧、漁業及服務業的增加值與第一產業固定資產投資的比值來衡量。
資源利用指標對農業綠色發展有著更為顯著的影響[11]。狹義農業資源是指生產資料。生產資料投入(IMP)反映農業基礎生產資料的使用情況。當前農業生產離不開農藥、化肥和農膜三種基本生產資料,同時產生農業源污染,給環境帶來一定的負面影響。為了指標方向的一致性,分別設置農藥施用效率、化肥施用效率和農膜使用效率指標。單位生產資料使用范圍越廣,意味著生產資料投入的減量化,有利于保護生態環境。因篇幅限制,生產資料投入以及后續各測量指標構建與計算公式詳見表1。
環境友好(EF)反映伴生型非期望產出的農業生產的有效產出。農業生產活動產生化學需氧量、氨氮和CO2等非期望產出。為了指標方向的一致性,這里設置化學需氧量經濟產出、氨氮經濟產出和CO2經濟產出。這些指標值越高,表明農業經濟活動對環境的負影響減弱。
綠色經濟效益(GEB)反映農業生產的綠色化產出。第一產業內部的產業結構高級化有助于推動農業向綠色化方向演進。農產品上行是農民增收,脫貧致富的抓手,推動農戶實施綠色化生產。土地資源稟賦是農業產出的基礎。綠色化生產主旨就是生產更多高效優質的農產品,獲得更高的綠色經濟效益。這里設置產業結構高級化、農業服務業比重、農業上行度、勞動生產率、單位播種面積產出和單位耕地增加值等指標。發展綠色生態經濟意味著三次產業結構要合理[17]。第一產業結構高級化和農業服務業比重越高,表明產業結構符合產業結構演進規律。產業結構高級化使用Moore結構變動指數來衡量,如式(1)所示。
(1)
式中:Mt——第t年的Moore結構變動指數;
wi,2010——第i產業2010年的經濟增加值比重;
wi,t+1——第i產業、第t+1年經濟增加值比重。i(1,2,…,5)分別表示農業、林業、牧業、漁業和農業服務業。
農業上行度是衡量農產品的經濟價值提升狀況。農業上行度越高有助于激勵農民綠色生產意愿和行為,使用批發市場農產品批發額占比來衡量農業上行度。勞動生產率反映農業勞動力創造的經濟價值。單位播種面積產出和單位耕地增加值均反映土地資源的經濟創造力。

表1 指標構建與解釋Tab. 1 Index construction and interpretation
因原始統計指標間的關聯性使得測量指標間存在相互作用,產生耦合現象。參考路正南等[18]研究模型,將測量指標耦合到維度層,耦合模型為
(2)
式中:yi、yj——去量綱后的測量指標;
C(y1,y2,…,yn)——不同維度的指標耦合值;
n——測量指標數量。
現代生產方式、生產資料投入、環境友好與綠色經濟效益間的具體因果關系,使用回歸模型進行測度,即
CGEB=α0+α1×CIMP+α2×CMMP+α3×CEF
(3)
式中:CGEB——綠色經濟效益,代表農業綠色發展狀況;
CIMP——生產資料投入,代表生產資料投入狀況;
CMMP——現代生產方式,代表現代生產方式狀況;
CEF——環境友好,代表農業非期望產出與環境的協調狀況;
α1、α2、α3——生產資料投入、現代生產方式和環境友好對農業綠色經濟效益的回歸系數。
回歸分析既考慮生產資料投入、現代生產方式、環境友好對綠色經濟效益的貢獻差異,也映射出生產資料投入、現代生產方式、環境友好背后的政策實施效果,為未來政策優化調整提供參考。
數據來源于歷年《江蘇省統計年鑒》。因數據可得性、精準性、貼近現實性和可比性,將2015年設為基準期。2011年起,江蘇省統計年鑒開始發布農業源污染物數據,故將研究期設定為2011—2019年。測量指標中使用到的經濟類數據按照下述步驟轉為2015年價格水平的數值。設定2015年的指數為100,經濟類數據轉換公式如式(4)和式(5)所示。
當T>2015年時
vT+1=vT×IT+1/100
(4)
當T<2015年時
vT-1=vT×100/IT
(5)
式中:v——經濟類數據;
I——經濟類數據對應的指數;
T——計算目標期,T=2011,…,2019。
部分未發布的數據采取間接估算。農、林、牧、漁業及服務業增加值(當年價)=耕地面積×單位耕地創造的農林牧漁業增加值。其中,耕地面積=農、林、牧、漁業及服務業總產值/單位耕地創造的農林牧漁業總產值。農、林、牧、漁業固定資產投資沒有相應的固定資產投資價格指數,使用第一產業固定資產投資(2015年價格)進行替代。首先,將三次產業固定資產投資按照式(4)和式(5)進行計算。然后,令第一產業固定資產投資(2015年價格)=三次產業固定資產投資(2015年價格)×(第一產業固定資產投資(當年價)/三次產業固定資產投資(當年價)),所得結果作為農、林、牧、漁業固定資產投資(2015年價格)。農、林、牧、漁業總產值指數作為農、林、牧、漁業及服務業增加值的替代性指數,由式(4)和式(5)計算得到2015年價格水平的農、林、牧、漁業及服務業增加值。農業、林業、牧業、漁業及服務業的總產值根據各自指數轉換為2015年價格水平的總產值,其合計值作為農、林、牧、漁業及服務業總產值(2015年價格)。能源效率、電力產出值、化學需氧量經濟產出、氨氮經濟產出、CO2經濟產出、勞動生產率、單位播種面積產出和單位耕地增加值指標中的經濟數據使用2015年價格水平進行計算,其他相對值屬性的經濟類測量指標數據使用當年價進行計算。
指標量綱與數量級不完全一致,使用重心法對原始數據進行標準化,消除量綱差異和數量級差異帶來的影響。
(6)
式中:xi——第i個測量指標的原始數據。
各測量指標的原始數據如表2所示,測量指標數據的度量單位見表1。

表2 指標原始數據Tab. 2 Raw data of indexes
因篇幅限制,測量指標數據標準化結果略,回歸結果見表3。回歸模型可決系數為0.985,回歸方差占總離差的0.990(P=0.000),模型擬合度較高。DW為2.291,自相關較弱;解釋變量間的VIF小于10,多重共線性較弱。因此,回歸分析較為合適,江蘇省農業綠色化轉型驅動要素的標準化回歸方程
CGEB=0.803×CMMP+0.959×CIMP+
0.396×CEF
(7)
生產資料投入、現代生產方式和環境友好均通過5%顯著性水平檢驗。生產資料投入每增加1個單位,同向為農業綠色經濟效益驅動效應貢獻0.959(P=0.000<1)個單位,通過1%顯著性水平檢驗。現代生產方式每增加1個單位,同向為農業綠色經濟效益驅動效應貢獻0.803(P=0.000)個單位,通過1%顯著性水平檢驗。環境友好每增加1個單位,同向為農業綠色經濟效益驅動效應貢獻0.396(P=0.021)個單位,通過5%顯著性水平檢驗。生產資料投入是江蘇省農業綠色經濟效益最大驅動要素,這與農業生產屬性相關,但同時折射出生產資料減量化行動不僅可以提高農業綠色經濟效益,而且推動生態環境向好發展。因現代生產方式的先進性特征,不僅可以提高農業生產效率,降低生態環境危害性,而且提高農業產出品質,提升農業綠色經濟效益。農業污染源是影響環境友好的重要因素。隨著農業生產資料投入減少,降低了環境負面效應,為年際產出效益增加提供良好的環境。農業綠色轉型的解釋變量反映了去污、提質和增效,綠色是農業高質量發展的內生動力。

表3 回歸系數Tab. 3 Regression coefficient
由于本研究期較短,回歸模型穩健性分析使用變量替代,仍然使用多元回歸模型。引入表征農村經濟發展效果的直接顯性變量—農村人均可支配收入(DPI)和農村人均居住面積(PIA),逐個替代式(3)中的原解釋變量,回歸結果如表4所示。農村人均可支配收入和農村人均居住面積分別替換環境友好(結果1和結果4),現代生產方式系數分別為0.6和0.657,通過1%顯著性水平檢驗;生產資料投入系數分別為0.658和1.149,通過5%顯著性水平檢驗。現代生產方式和生產資料投入對農業綠色經濟效益正向驅動效應沒有變化。農村人均可支配收入和農村人均居住面積替換生產資料投入(結果2和結果5),現代生產方式和環境友好對農業綠色經濟效益正向驅動效應沒有變化,現代生產方式系數分別為0.623和0.884,通過5%顯著性水平檢驗;農村人均可支配收入替換生產資料投入后,環境友好系數為0.275,未通過5%顯著性水平檢驗;而農村人均居住面積替換生產資料投入后,環境友好系數為1.001,通過5%顯著性水平檢驗。農村人均可支配收入和農村人均居住面積分別替換現代生產方式(結果3和結果6),環境友好系數分別為-0.547 和-0.467,系數符號方向發生改變,且沒有通過5%顯著性水平檢驗;生產資料投入系數分別為0.066和1.116,系數符號方向沒有發生改變,但是沒有通過5%顯著性水平檢驗。替代結果從側面映射出農業綠色化轉型離不開的農業現代化發展路徑。綜上所述,原回歸模型穩健性較強,回歸結果較可靠。

表4 穩健性回歸結果Tab. 4 Regression results of robust
1) 在構建江蘇省農業綠色發展評價指標體系,采用耦合方法得到生產資料投入、現代生產方式、環境友好和綠色經濟效益的維度結果;然后使用線性回歸方法探討生產資料投入、現代生產方式、環境友好對綠色經濟效益的驅動效應,為差異化實施農業綠色化轉型政策提供依據。
2) 回歸結果表明生產資料投入對農業綠色經濟效益的回歸系數為0.959,對江蘇省農業綠色化發展驅動效應最大。現代生產方式和環境友好對農業綠色經濟效益的回歸系數分別為0.803和0.396,對江蘇省農業綠色化發展驅動效應依次降低。變量替代法檢測回歸模型的穩健性,結果表明耦合后的現代生產方式、生產資料投入和環境友好對江蘇省農業綠色經濟效益的解釋具有穩健性。因此,生產資料投入、現代生產方式和環境友好對農業綠色經濟效益的因果關系具有顯著性和穩健性,構成江蘇省農業綠色化轉型的驅動性要素。
3) 將測量指標耦合成解釋變量,分析生產資料投入、現代生產方式和環境友好對農業綠色經濟效益的驅動效應,具有一定創新性。生產資料投入、現代生產方式和環境友好的測量指標可映射為政策集元素,為江蘇省農業綠色化轉型提供多種渠道和政策交集,有利于提高政策實施有效性和精準性。
江蘇省推動農業綠色化轉型,首要堅持農藥、化肥的減量化行動。使用高效低毒農業甚至零農藥投入的有機生產方式,使用有機肥替代化學肥料的生產資料投入調整。高效設施農業的經營方式創新與經營規模擴大,不僅提高農產品品質,而且有助于降低農業源污染排放,提高農業綠色經濟效益。其次,引進先進農業機械。先進農業機械引進和使用有助于降低能源消耗,不僅符合能源雙控目標,而且降低環境危害性以及提高生產效率。最后,創新現代生產方式。利用社會資本導向性,創新新型農業生產方式、推動土地資源流轉與集中、擴大農業生產規模、提高農業社會化服務分工,發展多種形式的現代化農業生產組織和農戶、公司的合作方式,創新與物流服務商、零售商等合作模式,縮短土地到餐桌距離,實施精準營銷,避免豐收-滯銷的循環怪圈,保障農業經濟效益持續性增長。
因數據的有限性以及研究期較短,生產資料投入、現代生產方式和環境友好之間的交叉性驅動效應,需要后續進一步研究。現代生產方式在回歸模型中的穩健性有待后續進一步檢驗。農業生產者生態意識和數字鄉村建設基礎等也可能對農業綠色化發展與轉型構成影響,這也將是后續研究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