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海兵
(中國社會科學院工業經濟研究所,北京 100006)
任何事物都具有兩面性,數字經濟也是如此。近年來,數字經濟發展迅猛,已成為“重組全球要素資源、重塑全球經濟結構、改變全球競爭格局的關鍵力量”,可與此同時,有關客觀認識、理性對待、規范發展的呼聲也在日漸增強。2021年10月18日,習近平總書記主持中央政治局第三十四次集體學習,在強調“把握數字經濟發展趨勢和規律”的同時,也強調要“推動我國數字經濟健康發展”。唯有如此,才能有利于推動構建新發展格局、建設現代化經濟體系、構筑國家競爭新優勢。2022年1月12日,國務院發布的《“十四五”數字經濟發展規劃》明確指出,“數字化轉型已經成為大勢所趨”,但“規范健康可持續是數字經濟高質量發展的迫切要求”。理論上,數字經濟不僅會在“推動生產方式、生活方式和治理方式深刻變革”等方面產生巨大的“創造性”作用,也會在“發展不平衡、不充分、不規范的問題”上造成顯著的“破壞性”作用,但從現有文獻看,對“創造性”的討論遠遠超過對“破壞性”的討論。
筆者認為,技術圖景的多樣化對一個社會的發展非常重要。而在數字經濟時代,上述重要性需要得到更廣泛地關注。這也意味著,在舊問題加劇異化與新現象不斷疊加的當下,應該從科學技術哲學的角度全面審視數字經濟,而不是單純辯護或無情批判。換言之,如果過度關注數字經濟的“創造性”而刻意忽視已經出現或者未來可能出現的“破壞性”,不僅會產生錯誤的認知,甚至會造成無法估量的后果。相反,對數字經濟“破壞性”的思考也并不意味著要去否認數字經濟的“創造性”,發展負責任的數字經濟才是未來建設數字中國的重中之重。由于我國數字經濟起步較早、發展較快,近年來在“創造性”方面取得顯著成效的同時,也在“破壞性”方面出現了一些典型現象。這些典型現象不僅在我國,在全世界范圍內也具有代表性,因此,在肯定前者的前提下對后者展開分析,不僅有利于完善數字經濟的理論體系,也有利于解決現實存在的突出問題。有鑒于此,下文從實體經濟、創新驅動以及區域協調三方面出發,分析數字經濟對現代化經濟體系的“破壞性”,并在此基礎上提出相應的政策建議。
大力發展實體經濟是筑牢現代化經濟體系的堅實基礎。作為新模式與新動力,數字經濟會通過新要素投入、新資源配置、新技術進步等范式提升規模經濟、范圍經濟,進而實現以“虛”促“實”的目的。具體路徑在于:一方面,數字經濟可以通過產業數字化、數字產業化等方式直接作用于實體經濟;另一方面,數字經濟也可以通過影響供需結構變化、推動產業轉型升級等方式間接作用于實體經濟。這些是數字經濟對實體經濟的“創造性”作用。相反,近年來盡管數字經濟發展成效斐然,但其無序擴張已經或者可能會在不遠的將來對實體經濟造成“破壞性”后果。
從學術范疇的角度看,研究者們普遍認同數字經濟的重要性,但對其內涵與特征等系統性認知至今未能達成一致,而在此情形下,卻有越來越多的研究者將主要精力投入到對數字經濟的統計、核算、測度與評估上。這種“跨越式”的研究行為有自身的合理性,但卻難以擺脫舍本逐末之嫌,已經在很大程度上助推形成了數字泡沫,并不利于指導實踐發展。從產業發展的角度看,不管是中央政府,還是地方政府,近年來都十分重視發展數字經濟,但部分地方政府,尤其是區縣級地方政府,忽視技術發展規律、要素承載能力和當地資源稟賦,跟風制定出臺了大量專項規劃,盲目推進大數據、人工智能、區塊鏈等園區建設和集成電路、電子商務等項目上馬,未來極有可能引發數字經濟核心產業的產能過?,F象。從技術應用的角度看,盡管數字經濟并不是虛擬經濟,但不管是早期的數字貨幣,還是近期的NFT藝術、元宇宙,都在一定程度上具備了虛擬經濟的特征。由于易被少數投機者利用并撬動大量資本進入,從而導致數字經濟在實體化過程中出現“過度發展”和“自我循環”現象,因此,如果不對一波又一波的炒作熱潮加以限制,未來極有可能在局部演變成社會性風險。
數字經濟是賦能實體經濟的手段而非目的,但近年來,不管是學術界,還是企業界,都在將其概念與作用不斷泛化,以至于到了“迷戀”的程度。而實際上,如果從經濟史的角度看,當前全球圍繞數字經濟的技術變革缺乏堅實的“新基礎結構”,可能僅處于“孕育階段”或導入期與拓展期的中間階段,時間甚至會持續二三十年,而我國數字經濟發展也并非處于“成熟期”,過度“數字迷戀”可能會導致短期機會主義行為盛行。如在平臺經濟流行時,為成為“贏家通吃”的主導者,大量企業加注式投資建立自己的電商網站,試圖打造超越阿里、京東的新平臺;在網絡經濟流行時,為成為價值共創的引領者,大量企業抓狂式投資開發小程序、挖掘大數據、推廣新算法,試圖創造全新的商業模式和產業生態;在粉絲經濟流行時,為成為私域流量的締造者,大量企業潮涌式投資追逐各類網紅主播、帶貨達人,試圖與之建立全方位戰略合作伙伴關系。部分罔顧企業發展實際而試圖通過引入數字化工具以取代產品生產與服務供給本身的行為顯然犯了本末倒置的錯誤。
從宏觀經濟發展的角度看,一國經濟可持續發展需要在消費和投資間做出跨期最優選擇,而在不同發展階段,由于產業政策、消費者偏好、實際利率等因素的變化,最終的均衡解也并不一致。對我國數字經濟而言,目前仍處于初級發展階段,意味著未來需要在基礎設施建設、人才資源儲備、前沿技術研發、豐富場景應用等領域進行更大規模、更久期限的投資??蓡栴}在于,在技術發展規律的作用下,這種大規模投資未必能獲得立竿見影的效果,相反,可能會在未來一段時間內持續“侵蝕”實體經濟發展成果,進而產生成本大于收益的“虧損”現象。事實上,在由4G向5G演進的過程中,學術界與產業界圍繞前期投資成本并未收回、數字基礎設施過度投資以及當前業務運營面臨“效益背反”壓力等問題的討論始終不絕于耳。如果將發展數字經濟當作一場“實驗”,那么,在需求收縮、供給沖擊和預期轉弱導致當前經濟下行壓力增大的背景下,對數字經濟的過度關注和超大規模投資下的“侵蝕”所產生的擠壓效應可能并不利于實體經濟的長久健康發展。
加快實施創新驅動發展戰略是強化現代化經濟體系的戰略支撐。作為數字經濟的核心,以5G、大數據、云計算、區塊鏈、人工智能等為代表的數字技術能夠降低信息不對稱程度、減少交易成本、提高信息匹配效率,并在動態演化過程中產生更多新技術、新模式、新業態,成為創新驅動的關鍵助力。具體路徑包括:數字技術能夠推動產業融合,加速隱性知識的跨界流動;能夠突破時空限制,促進創新主體的合作交流;能夠改進生產方式,提升微觀企業的經營效率。這些是數字經濟對創新驅動的“創造性”作用。然而,數字技術并不是數字經濟的全部,近年來后者的野蠻成長已經或者可能會在不遠的將來對創新驅動造成“破壞性”后果。
得益于超大規模應用市場、超強通信基礎設施、超多數字創新企業等優勢,我國數字經濟在過去數十年發展中保持著較快增速。相比之下,盡管我國與美國共同構成了全球數字經濟的“雙核”格局,但由于關鍵核心技術和自主創新能力并不強,目前我國數字經濟整體上仍處于第二梯隊。然而近年來,不管是國內外研究機構所發布的報告,還是部分專家在相關媒體上的解讀,都在渲染我國數字經濟已處于“全面領先地位”這一結論。實際上,《“十四五”數字經濟發展規劃》明確指出,我國數字經濟只在“信息基礎設施”與“在線政務服務水平”兩方面處于“全球領先”地位。拋開這類“渲染”本身的嚴謹性不談,其極易造成一種“幻覺”,進而可能會擾亂我國推動數字經濟領域技術創新、模式創新、業態創新和制度創新的戰略思維及決策部署。如從戰略思維的角度看,如果接受上述數字幻覺所下的結論,那么,我國推動數字經濟領域創新發展的戰略思維可能會由過去的從“1”到“N”全面轉變為從“0”到“1”,而這顯然不符合“關鍵領域創新能力不足”“產業鏈供應鏈受制于人”的現實國情。
從市場壟斷的角度看,不管是傳統的百度、阿里巴巴、騰訊,還是新興的美團、字節跳動、滴滴,都已在各自細分行業的市場領域中處于“頭部”地位。這些頭部企業對資源要素和市場規模的爭奪已經進入“白熱化”,所謂的“跨界”已經演變成了流量化,創新的形式大于內容,更多是借創新之名而行“燒錢”之實、“抄襲”之實,相反,對技術創新,尤其是顛覆性技術創新的投資動力并不足。不僅如此,數字經濟的“頭部化”已在一定程度上引發了“逆向淘汰”效應,即眾多優秀的互聯網企業在面對上述頭部企業的資本優勢、技術優勢、市場優勢時,已經難以進行公平競爭,結果往往是被“蠶食”或者被收購。從行政壟斷的角度看,部分地方政府基于產業發展及數字安全等因素考慮,設立了數字經濟領域的國有獨資企業,并將數字政府、智慧城市、信息安全等項目發包給該企業。然而,作為國有企業,其在數字經濟領域的技術積累并不夠、創新動力也不足,往往只是拆解項目并通過招投標方式外包給市場上的中小企業,實際上并不能夠真正肩負起推動數字經濟發展的重任,反而對市場創新主體產生了擠出效應和抑制效果。
從本質上看,數字經濟是對數據資源的匯總、挖掘、處理和利用,但在現實中,對更高、更快、更準、更輕的以人工智能算法為代表的技術手段的追求已經在很大程度上超越了對數據資源真實性、中立性、正義性的關注,使得“技術中心主義”盛行,而商業倫理與人文關懷缺失。拋開技術手段自身的“黑箱”不談,盲目且不加限制的技術主張極易導致或明或暗的數字陷阱,即不僅產生了廣告領域的虛假點擊、創投領域的刷量融資、自媒體領域的刷閱讀量等現象,還衍生出了消費領域的“殺熟”、平臺領域的“扣點”、電商領域的“購流”、版權領域的“霸款”等一系列惡果。與此同時,數據價值鏈各環節被無限“拉長”或“加粗”可能會產生“碎片化”格局,這即不利于數據自由、充分流動,也不利于數字技術進步。更為嚴重的是,隨著人工智能技術的發展,盡管數據與數據之間的聯結得以加強,但人與數據之間的距離被拓寬,在數據存在偶然缺陷或人為出現一點錯誤的情況下,極易產生一系列系統性風險。如果說數字壟斷阻礙了創新,那么,數字陷阱不僅阻礙了創新,更是濫用了創新,而各種形式的“濫用”最終也會導致創新走向“歧路”。
積極推動城鄉區域協調發展能優化現代化經濟體系的空間布局。對數字經濟而言,一方面,能夠依托新一代信息技術引領不同地區朝著數字化、網絡化、智能化方向協同發展;另一方面,也能夠在技術應用與擴散、業態創新與延展的過程中,帶動人才、資本、知識、數據等更多要素資源在不同地區間流動,從而實現區域創新收斂。不僅如此,數字技術還能夠協助精準識別不同地區的比較優勢,有利于欠發達地區的政府部門利用后發優勢、實施“趕超”戰略,即通過優化區域內營商環境與產業布局、吸引區域外產業轉移與企業進駐、拓寬區域間貿易范疇與合作模式等方式,縮小地區間差距,最終促進區域協調發展。這些是數字經濟對區域協調的“創造性”作用。然而,不同地區數字經濟發展存在顯著差異,這種非均衡發展態勢已經或者可能會在不遠的將來對區域協調造成“破壞性”后果。
受技術擴散的時間階段與地理空間差異、區域發展的人力資本與基礎設施差距等因素影響,數字鴻溝自數字技術產生之初便客觀存在。然而近年來,區域差距與數字鴻溝的關系在虹吸效應的作用下有加速陷入“惡性循環”的趨勢,即一個地區的經濟實力越落后、勞動生產率水平越低下,人才、資本、數據等要素越有可能發生“逆流”,進而造成該地區不斷拉大與發達地區的數字鴻溝;與此同時,隨著欠發達地區與發達地區的數字鴻溝日益擴大,彼此間的經濟發展差距也會越來越大。以數字經濟的重要載體——新型智慧城市建設為例,東部地區和中部地區的發展較為領先,部分地方甚至已經開始推進智慧城市4.0版,而這也逐漸成為推動區域經濟高質量發展的一個新增長極。相比之下,東北地區和西部地區的發展較為滯后,多數地方仍處于準備期和起步期,部分處于成長期和成熟期的地方也優先分布在主城區內,鄉村覆蓋中“盲區”和“盲點”較多。
數字經濟的區域性產業演化也存在路徑依賴,而在新一代信息技術不斷涌現的背景下,數字經濟的自我膨脹和報酬遞增屬性得以加強,可能會造成“強者恒強”“弱者恒弱”的失衡格局。如從知識積累和技術能力的角度看,發達地區在數字經濟核心產業發展上已經取得了長足進步,并在區域層面建立了較強的根植性,由此也形成了依賴于當地微觀主體間正外部性的示范效應和溢出效應的特定發展路徑,而在欠發達地區,這種特定發展路徑可能會陷入消極的“閉鎖”狀態。從政策供給和制度創新的角度看,國家對發達地區發展數字經濟給予了更多政策支持,且發達地區在探索制度創新等方面也有動力積極作為,由此不斷加強了數字經濟核心產業發展的路徑依賴,而在欠發達地區,國家層面的相關政策供給偏少,制度創新也難以實現漸進式、持續性的突破,因此,目前還未能從傳統發展模式中解脫出來。
數字歧視不僅表現在“殺熟”行為上,還表現在“殺貧”現象中。這種“貧”不僅指“低收入人群”,還指“欠發達地區”。如在產品銷售中,部分電商平臺或商家往往通過主動設定區域限售或大幅提高運費額度等方式,確保特定產品只面向少數發達地區的消費者。對欠發達地區的消費者而言,或者在高昂的成本下只能“徒呼奈何”,或者得去拜托發達地區的朋友進行采購后再予以轉寄。在配送服務中,部分電商平臺或商家僅對北京、上海、廣州等少數城市的特定派送區域提供京準達、極速達、當日達等服務。對欠發達地區的消費者而言,很難享受到這種個性化的付費增值服務。在運費規則中,部分電商平臺或商家針對不同區域設定了差異化的收費標準,欠發達地區基礎運費和續重運費的階梯門檻顯著高于發達地區,而發達地區的產品實際包郵率則顯著高于欠發達地區。在價格折扣中,部分電商平臺或商家的相關產品在發達地區的價格折扣幅度甚至比欠發達地區大很多。
數字經濟發展是一個動態過程,并不會一蹴而就,不能因為“創造性”而忽視“破壞性”,也不能因為“破壞性”而忽視“創造性”。未來應該用發展的眼光去看待問題,用持續的改革去解決問題。以上述分析為基礎,本文提出如下政策建議:
數字經濟時代的社會分工體系、價值創造方式、資源配置機制等在一定程度上已經發生了或未來可能會發生重大變化,新現象、新問題、新挑戰層出不窮,對理論的高度自覺提出了新的要求。應堅持從馬克思主義哲學角度反思數字技術的占有與支配,分析其在生產、流通、分配、消費等環節的擴散、融合、應用過程中所出現的新矛盾,回應社會關切。應堅持辯證唯物主義和歷史唯物主義,全面透析數字經濟的“創造性”和“破壞性”,科學把握數字經濟發展趨勢和規律,立足我國產業發展、應用場景、數字資源、要素稟賦等優勢以及核心技術能力不強、外圍封堵力度加大、融合發展深度不夠等劣勢,正確認識當前我國數字經濟發展所處階段與地位、所遇到的機遇與挑戰,不盲目自信,也不過度“迷戀”,將其還原到賦能工具的本質,在筑牢“新基礎結構”的同時,完善政府、企業、公眾及其他團體組織多元參與、高效協同的新機制、新格局,引導數字經濟規范健康可持續發展。
從成本效益的角度看,應平衡長期與短期的關系,意味著不管是政府部門還是微觀企業,都需要對發展數字經濟與應用數字技術本身及綜合效應進行科學評估,并在此基礎上做出自身的戰略選擇。從資源配置的角度看,應平衡政府與市場的關系,意味著要堅持有效市場與有為政府相結合的原則,使市場在發展數字經濟的資源配置過程中起決定性作用,發揮政府在發展數字經濟中的引導者、營造者而不是主導者、創造者的作用。從融合發展的角度看,應平衡數字經濟與實體經濟的關系,意味著學術界不僅要加強研究數字經濟的本質特征、發展邏輯及演化模式,還要加強研究數字經濟影響實體經濟的基本原理、作用機制、實現路徑;而政府部門不僅要統籌規劃各地、各級政府發展數字經濟的專項方案、投資規模、重點方向,還要大力加強相關項目上馬的科學性、可行性論證,避免在技術領域、產業選擇、園區建設等方面出現零散式、大規模、無效率、系統性重復投資與產能過剩現象。
從技術底座的角度看,應加快信息基礎設施、融合基礎設施和創新基礎設施建設力度,推動新一代數字技術對傳統基礎設施的改造、替代與升級,筑牢我國數字基礎設施上的領先優勢。從技術能力的角度看,應發揮新型舉國體制優勢,打造具有中國特色的技術創新生態體系,在大數據、人工智能、區塊鏈、物聯網等領域重點布局、穩妥推進,在高端芯片、核心算法、工業軟件等領域集智攻關、協同創新,在數字孿生、邊緣計算、量子信息等前瞻謀劃、集成突破,形成數字經濟領域群體性、關鍵性、系統性的技術集、技術群、技術組、技術簇、技術網,提升我國數字技術的自主創新能力和數字經濟核心產業的國際競爭力。從技術應用的角度看,應加快推動農業、水利、工業、商貿、物流、金融、能源等重點行業和研發、設計、制造、銷售、配送、售后服務等重點環節的數字化轉型升級,尤其是針對中小微企業面臨的技術壁壘、資金約束、人才不足等問題,應充分利用市場化手段和行政化服務,引導大型龍頭企業開放資源、共享平臺,協同帶動“上云用數賦智”。
從政策傾斜的角度看,應自上而下在國家層面給予欠發達地區更多的政策支持,幫助其擺脫數字經濟核心產業發展的路徑依賴,彌合與發達地區的數字鴻溝。如在土地、信貸、稅收等方面給予更多優惠政策,引導更多數字經濟領域的頭部企業到欠發達地區投資并開展業務;加大財政轉移支付力度,嚴格按照??顚S迷瓌t,幫助欠發達地區改造傳統基礎設施;借助“東數西算”工程,優化數字基礎設施建設布局,在算力、算法、數據等相關產業的規劃以及技術創新中心、重點實驗室等平臺建設中,優先考慮具備土地廣闊、氣候適宜、能源豐富等特征的欠發達地區;加強欠發達地區的數字教育,提高人力資本水平,提升知識積累層次和技術創新能力。從機制協調的角度看,應發揮我國社會主義制度優勢,立足發達地區在數字經濟相關產業、技術、資金、人才、業態等方面的領先優勢,建立健全到欠發達地區跨區域產業轉移、要素整合、平臺共享、能力共建、風險共擔的新機制。如鼓勵發達地區的企業、高等院校、科研院所承擔社會責任,與欠發達地區的相關企業、高等院校、科研院所“結對子”,開展精準幫扶和深度合作,并通過雙向、定期選派與進駐技術骨干、業務骨干等方式,共享理念、共謀發展、共建園區、共解問題、共育人才。
從立法的角度看,應樹立科技向善與負責任的發展理念,深入研究數字經濟發展過程中所出現的新技術、新業態、新模式,在對數據所有權界定、算法公開與共享程度、數字平臺相關市場界定等若干問題進行深入剖析的基礎上,廣泛邀請企業家、法學家、工程師、經濟學家及群眾代表等共商共議,完善現有法律規制,探索出臺與之相適應的細則條款。從執法的角度看,應堅持分類對待、精準施策原則,及時應用最新數字技術,創新規制工具,加強數字經濟領域的信息監管。如避免倉促干預數字經濟發展前沿所涌現的一些新問題,應切實轉變監管理念,不斷完善“包容審慎”監管模式,在綜合考慮保障創新主體利益、激發創新主體活力、損害合理商業行為、扭曲市場競爭機制等因素的基礎上,采取適度、彈性且有效的監管。針對已經出現并造成較大影響的過度投機、過度炒作等資本無序擴張行為,應重點加強對國內資金刻意規避并繞道至海外市場炒作代幣行為的監管,加快制定行業準則與行動指南,規范發展與NFT、元宇宙等相關的新興產業;針對強制數據分享、過度信息收集等違法亂紀行為,應健全數字規則,加強規制,加大各地、各級政府部門間的聯合執法力度,堅決予以嚴厲打擊;針對數字經濟領域的行政壟斷問題,應加快政府職能轉變,推進自然壟斷行業改革,通過降低行業準入門檻、在可競爭性業務環節引入更多社會資本和民營企業、深化政府采購改革、優化營商環境等方式,激發相關市場主體的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