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托夫
去年這個時候,我跟一個伙計還在從云南到西藏拉薩的路上。從云南西北部的麗江開始搭車,經過香格里拉、德欽、芒康、林芝等地,直到目的地拉薩。我們心態很放松,每天懶懶散散睡到大中午才從床上爬起來。收拾完行李,退掉客房,再吃頓飯,已是下午一兩點了。我有不少次搭車旅行的經歷,但這次有些不一樣。變化是明顯的,路邊的徒步旅者更多了。以前是朝圣者居多,現在是徒步直播的居多了。他們推著車,邊走邊直播,車上夾著手機固定架。一路上,他們對著手機屏幕說個不停,那是在跟直播間的粉絲們互動。有一次我們沒有搭到車,徒步而行,沿途風景美呆了。其間,我們碰到一個徒步的女主播,她就邊推著手推車朝我們走過來邊跟粉絲互動。當時我們正直棱棱地站在公路邊遠眺著恢弘壯闊的山峰,觀賞著云絮從遠方慢慢聚攏而來,在積雪的峰頂上漸漸與皚皚白雪融為一體。“家人們,”我們聽到她突然調高嗓門兒,接著把鏡頭一轉,對準我們,“家人們,你們看我看到誰了?這是兩個和我一樣徒步的小伙子。”“其實我們主要是搭車。”我們對她解釋說。“哦!”她說,“他們是搭車的!”她走后(她走得比我們快多了,說她走得虎虎生風也不夸張),我們慢慢地走在路上,不久又遇到了十多個結伴而行去拉薩朝圣的藏民。他們當時正圍坐在公路邊的草地上野餐,男女老少都有。我們揮揮手說了聲“扎西德勒”。他們笑著,招呼我們過去。他們拿出奶酪和餅干讓我們吃。他們歇息夠了,也走了。但很快我們又遇上他們了。只是我們坐在速度飛快的汽車里,來不及打招呼就一閃而過了。我們也看到了那個十分健談的女主播,她比我們早走了一個多小時,但我們只花了幾分鐘就追上來了。我們五六天就可以到拉薩,但她要在高海拔的路上連續走數月。是什么在驅動她?當時車窗開著,我聽到她剛好在說,家人們,馬上就到哪哪哪了,沒點關注的快點一點關注。只聽到這一句。在此后的旅途上,又遇到不止一兩個徒步直播的。有一天我對我那伙計說,要不咱們也搞直播吧,多少可以掙點外快。搭車直播可還從來沒有呢,應該能火。他說好啊,好啊,搞起來吧。我說,我是在開玩笑。但可能也就是從那時起,《荒野哀歌》的種子就種下了。
荒野有一種原始的魅力,令人難以抗拒。但多數人都是從影視、書籍、報紙中領略其風采,而從未涉足其中,或許有過念頭,但出于種種原因,以至于念頭止步為念頭。另一些人,倒親眼目睹過荒野,但也是站在足夠安全的距離,比如公路附近、觀景臺上,要么就是在專業人士帶領下來到特定的區域。對荒野認知越多,越是發現荒野的冷酷無情,它對每個人敞開,而且一視同仁,不會特別偏袒誰,眷顧誰。不時會聽到驢友翻山越嶺時失聯的消息。失溫是戶外探險的頭號殺手,這一點稍有戶外常識的人都知道。但荒野不止潛藏著這一種危險,還有各種想象不到的情況會發生。比如迷路、滑墜,比如遇到野獸、食物中毒等等,在野外總會有各種各樣難以預料的事情發生。去年在某地聽客棧老板親口講述了一例剛發生不久的遇難事故,一個獨立而又勇敢的女孩,獨自一人去了很多國家、很多地方,此次來到他的客棧住了兩天,行李放在他那兒,就動身去冰川了,在觀賞仿若夢境的冰洞時,冰蓋忽然塌了。“她就住在你們隔壁,”老板說,“你們住的是男生多人間,她住的是女生多人間。她不缺錢,但是,很簡樸。多好的一個人啊,太可惜了!”同是去年,冬天,當我從拉薩原路返回時,在魯朗曾和王相軍擦肩而過,我往下走,他往上走,而誰能想得到后來發生的意外呢?他是我十分喜歡和敬佩的一個人。這些事故,讓更多人意識到荒野冷酷的一面,即便是經驗豐富的王相軍也不是每次都能逢兇化吉。
我有時想,要是有兩個以搭車作為直播內容的小伙子,有一天不滿足于只在公路上,而偏離了公路,涉足荒野,會怎樣?他們有豐富的搭車經驗,有一批固定的粉絲,粉絲稱贊他們為“搭車之王”或“搭車好手”之類的,但他們僅有的經驗就是在公路上,對荒野的認知并不足夠,也不深刻。在這種情況下,他們涉足變幻莫測兇險難料的荒野后,會如何?
《荒野哀歌》中的兩個小伙子作為搭車主播,他們想離開公路步入荒野,給粉絲們帶來不一樣的觀賞體驗。他們先是來到離公路不太遠的湖邊,直播戶外釣魚、野炊、搭帳篷。其后粉絲們不滿足于此,提出要求,想看看湖邊的森林里是什么樣子。他們一時沖動就在自身知識準備和物質準備都不夠充分的情況下,往更深處的荒野走去了,故事也就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