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張田勘
“這是一件不幸而又意料中的事情!”
7月21日,在世界自然保護聯盟(IUCN)發布的全球瀕危物種紅色目錄更新報告中,白鱘被正式宣布滅絕,令無數人惋惜而心痛。
曾與恐龍“同框”,在地球上存活了1.45億年之久的白鱘,為何終究邁不過去21世紀這道坎?深耕長江魚類資源保護數十年的上海海洋大學教授唐文喬給出了自己的解讀。
民諺常稱“千斤臘子萬斤象”,其中的“象”指的正是吻部長狀如象鼻的白鱘。“萬斤象”的說法其實并不夸張,白鱘體長通常為2至3米,體重20至300千克,最大的白鱘可以長至七八米,加之性情兇猛又位于食物鏈頂端,被譽為“淡水魚之王”。
“屹立于食物鏈的頂端也不一定是件好事。”對于白鱘的滅絕,唐文喬認為由諸多因素導致。
作為生態系統中的“頂級獵手”,白鱘的體形大,基數本就非常稀少。而長江自古就屬黃金水道,身為大型魚類的白鱘更容易被人類活動所影響。外部的沙石開采、水電站、大壩等阻礙了白鱘的暢游、洄游,更阻礙了白鱘的繁衍交流。過度捕撈也是另一大影響因素,曾經江面上往來的捕魚船只,將大小魚一網打盡,使得白鱘缺乏足夠的食物來源。此外,農藥、化肥、化工產品和過往船舶排污也對長江造成嚴重污染,白鱘的棲息地被破壞。
得知白鱘滅絕的消息后,有網友感嘆:“從未遇見,聽聞已是永別。”而對于常年奔波在長江各個流域,曾在長江江尾發現了江豚新種群的唐文喬來說,與白鱘的緣分是有幸遇見,但依然不得不惜別。
“1992年4月,我在重慶的某個自然保護區曾經試養過白鱘。”據唐文喬回憶,他和同事外出調研,碰到一只1米多長、百來斤的白鱘被當地村民誤捕后拖網帶回。唐文喬和村民們一起把它抬進了池塘。可惜的是,當時溫度很低又下著大雨,第二天一早,唐文喬就發現這只白鱘用自己長長的吻部,拱入池畔的泥中,已經死亡。
30年前與白鱘僅此一次的相遇,所有的細節唐文喬仍是歷歷在目。“非常遺憾,還沒有好好研究就滅絕了。”20世紀80年代之前,白鱘數量還比較多,但自90年代起,白鱘總數就出現了斷崖式下降。2003年也是人類最后一次目擊并接觸白鱘。
2007年,被譽為“水中大熊貓”的白鰭豚滅絕曾經引發輿論的廣泛關注和熱議,也為長江生態環境敲響了警鐘。
對于長江大魚的銷聲匿跡,唐文喬表示其間科學家從未放棄努力,但人工繁殖放流還沒來得及攻關,保護性搶救也沒有及時跟上。錯過了關鍵的時間節點,就是永遠錯過。
北京南海子麋鹿苑內有一座“世界滅絕動物墓地”,排列著300年來已經滅絕的各種鳥類和獸類名單。可悲可嘆的是,現如今長江白鱘也要位列其中了。
白鱘在美國有位“遠親”匙吻鱘,它們是同屬匙吻鱘科的物種。匙吻鱘分布于北美洲的密西西比河,其數量已達一定規模。唐文喬分析,匙吻鱘能夠保持“超長待機”的原因是其體形相對較小,搶救也很及時,人工繁育技術達成了。
相較于白鱘而言,中華鱘和長江鱘也是幸運的,它們的人工繁殖技術均已實現,但這并不意味著可以高枕無憂了。在本次更新的全球瀕危物種紅色目錄更新報告中,長江鱘的瀕危等級已經從“極危”上升為“野外滅絕”。
搶抓關鍵時間節點,采取相對應的保護措施是一場和物種滅絕速度展開的賽跑。在白鱀豚被宣布功能性滅絕后,長江江豚就成了長江上唯一的哺乳動物。
與江豚打了幾十年交道的唐文喬表示,在近些年的努力下,江豚的膽子大了些,活動范圍更廣,可見度高了,但這并不意味著數量在直線上升,還需堅持有針對性的科學保護。此外,唐文喬還對鯮魚、四川白甲魚等長江流域的高度瀕危物種感到擔心。
白鱘的教訓是深刻的,加強魚類棲息地的保護和保護區的管理勢在必行。
據中國水產科學研究院長江水產研究所監測,自2017年以來,在中華鱘唯一天然產卵場——葛洲壩下游中華鱘核心保護區,已連續5年未發現中華鱘自然繁殖跡象。比白鱘幸運的是,中華鱘已實現人工保種,但要實現自然種群的恢復需要付出更大的努力。
值得期待的是,長江大保護保衛戰已經打響,長江流域重點水域于2021年1月1日起全面進入“十年禁漁期”,長江魚類的命運有望迎來新的轉折。(來源:澎湃新聞、中國青年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