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旭霞
(浙江財經大學,浙江·杭州 310018)
傳統醫藥知識已經被證實在現代生物醫藥研發過程中具有預測、評估、轉化等重要價值。然而,隨之而來的卻是愈演愈烈的“生物剽竊”,為了能獲取巨大的利益,西方一些組織采取不當的方式利用傳統醫藥知識,給知識來源國的遺傳資源造成了不可彌補的損失,破壞了當地的生物多樣性,也掠奪了當地寶貴的傳統文化資源。為了抵制這種不當應用,發展中國家紛紛發起了對傳統醫藥知識產權保護的呼吁。聯合國《生物多樣性公約》將傳統醫藥知識保護議題囊括在條約框架內。國際組織的努力使部分發達國家逐漸重視對傳統醫藥知識的保護,并借助國內現有的知識產權保護機制落實了具體細則,例如,加拿大、澳大利亞、法國、意大利等國。在聯合國生物多樣性峰會上,習近平總書記發表了重要講話,這其中就涵蓋了傳統醫藥知識的相關保護。
由于西醫藥品中化學成分中的“副作用、抗藥性以及藥源性病癥”和前期高昂的研發成本,我國傳統醫藥成為世界醫藥研發的新熱潮。傳統醫藥含有大量不為人知的草藥用法,這些知識并不像專利那樣公開化,其流傳方式和傳統社區的分布和習俗息息相關,獲取具有一定難度。傳統醫藥知識是一種智力成果,通過知識產權解決傳統醫藥知識保護問題一直以來是世界知識產權組織致力解決的議題,只有通過知識產權保護路徑才能體現傳統醫藥知識的無形財產價值。但現有的知識產權體系保護傳統醫藥知識仍然存在一定的局限性,如何突破該局限性,也是傳統醫藥知識產權保護亟待解決的核心問題。
首先,傳統醫藥知識的形成來源于群體共同的實踐,即使一開始最先發現者是群體中的個體,傳統醫藥知識最終也是群體共同所有,同樣,群體中的每一個個體都可以平等地使用。但從傳統知識產權理論而言,群體中的每一個個體并不是真正創造知識的人,只有創造者自身才應該擁有絕對的使用權,其他個體的平等使用權會干擾知識產權尊重創新的真正意義。也有部分學者指出,隨著傳統醫藥知識帶給群體內部經濟受益的增高,內部利益的分享也可能不再遵從公正分配標準,利益的分配比例可能最終由群體代表決定,導致持有者本身可能根本無法受益。
其次,洛克的財產權勞動理論對解釋知識產權保護的合理性和構建知識產權制度有著深遠影響。根據他的理論,“無付出就無取得財產”,付出“勞動”的創造者應當享有財產權利。基于此,部分學者指出傳統醫藥知識應與專利、商標和作品一樣受到保護,而且可以采取相同的保護方式。即使能用現有知識產權保護傳統醫藥知識,也必須區分持有者和群體其他成員的權利,這在實踐上尚存在困難。
再者,法律應鼓勵和促進知識所有者利用知識進行創造和發明,并有權將創造的成果投入商業流通。但是隨著經濟全球化的發展,傳統知識產權體系已經無法涵蓋所有新興智慧財產。傳統醫藥知識與專利、商標看似有直接的關聯,但由于傳統醫藥知識特征與知識產權客體特征有明顯差別,無法與專利、商標保護做到無縫銜接。
依前文所述,傳統醫藥知識與一般知識產權保護的對象確實存在差異,這也是世界知識產權組織一直致力于突破的瓶頸。不可否認的是傳統醫藥知識是智力成果,既然是智力成果,確實應受到知識產權保護,如果因為差異化將傳統醫藥知識排除在知識產權范疇外,這也不符合知識產權發展公平公正、平等競爭、促進創新的理念。因此,世界知識產權組織有關知識產權與遺傳資源、傳統知識和民間文學藝術政府間委員會在國際會議上大膽提出現行知識產權制度在解決傳統知識保護方面的不足,積極提倡和推進特別權利保護機制的構建。國內有學者根據WIPO的立場和TRIPS對知識產權的分類將該特別權利命名為“傳統知識權”,這與現有知識產權(商標、專利、著作權等)相并列,主要指“傳統知識持有者對傳統知識的獲取、利用及傳播所享有的權利”。筆者贊同該主張,“傳統知識權”屬于知識產權,相對于特別權利這種抽象稱謂,“傳統知識權”則更顯具體化、明確化,也更能將專門法保護的重心清晰化。“傳統知識權”所限制和排除的行為主要涉及未尊重本土民族的傳統習慣取得、使用、傳播相關知識獲利的行為。對于傳統醫藥知識而言,“傳統知識權”確保知識的傳承范圍在權利持有方所在的地區,并能保障權利持有方合理使用該種知識,最終形成創新性藥物。以我國民族傳統醫藥知識為例,在深入了解傳統醫藥知識所蘊含的本土習慣和民族文化、治療手法、傳襲方式以及所依賴的本土動植物資源之后,與傳統醫藥知識的持有者展開協商,使其知曉他方獲取、使用傳統醫藥知識的方式與目的,最后再征詢其是否同意與他方合作共同致力于民特藥的研發與生產不屬于侵犯“傳統知識權”的行為。“傳統知識權”的主體可以經過國家批準的程序許可第三方使用傳統醫藥知識,但凡這些征得同意而研發的藥物能在市場流通并獲得利益,應通過惠益分享機制有效帶動傳統社區的經濟發展。
既然“傳統知識權”是特別權利,所以與一般知識產權的主體、客體與內容也不同。只有明確“傳統知識權”的主體、客體和內容,才能保障權利持有方能夠充分有效地落實“事前同意權”許可第三方使用傳統醫藥知識,這也是構建特別權利機制的核心與重心所在。由于發展中國家和發達國家在此問題上一直達不成合意,所以目前國際層面就該問題的解決還沒有實質性的進展。如果說構建特別權利機制是傳統醫藥知識保護的突破,那如何明確該特別權利就是傳統意義醫藥知識保護的創新。
我國沒有專門保護傳統醫藥知識的法律,保護方式較分散,散見于各種部門法中,現有的知識產權法律中涵蓋一定的保護手段。
《專利法》第二條第二款規定“對違反法律、行政法規的規定獲取或者利用遺傳資源,并依賴該遺傳資源完成的發明創造,不授予專利權。”該條所提的遺傳資源涵蓋了傳統醫藥知識依賴的本土特有動植物資源,依賴非法利用特有遺傳資源所申請的專利不具備專利性。《專利法》第二十六條第五款在第五條的基礎上規定了例外即“依賴遺傳資源完成的發明創造,申請人應當在專利申請文件中說明該遺傳資源的直接來源和原始來源;申請人無法說明原始來源的,應當陳述理由。”既明確了例外適用范圍,也確保了專利申請應當具備的新穎性和創造性。但是遺傳資源的內涵和外延與傳統醫藥知識的內涵和外延無法等同,這意味著專利法只能間接且局部地為傳統醫藥知識提供保護,一些特定的傳統醫療手段(比如草藥的烹煮、傳統診療手法等)無法僅通過《專利法》第五條和第二十六條獲得保護,使得專利法保護路徑存在漏洞,無法全面有效地保護傳統醫藥知識的傳統性和傳承性。
《商標法》的保護方式與《專利法》不同,并沒有明文指明傳統醫藥知識保護或者遺傳資源保護,但是在特定商標分類中有關地理標志證明商標保護的內容一部分可以適用于傳統醫藥知識依賴的動植物資源。地理標志證明商標通過防止動植物來源地不被第三方非法使用,將產地及來源在商標法框架內進行保護。但是,商標法保護的根本在于保護產品來源與商譽,證明商標的權利主體與一般商標權主體不同,一般指具有檢測、監督能力的機構,并不是生產者,且目前沒有專門法從法律上明確傳統醫藥知識權利主體,所以《商標法》保護方式不能直接定義保護主體,因此其局限性較《專利法》更大。且《商標法》更注重產品本身的市場價值,而世界知識產權組織對傳統醫藥知識保護的宗旨更注重其文化內涵。
《動植物新品種條例》與《商標法》相同,并沒有直接對傳統醫藥知識進行規定,通過保護育種權確保育種者對動物、農作物新品種的權利,其實也等于是保護動植物的來源,與地理標志證明商標有異曲同工之處。一般而言,獲取專利權的要件要比動植物新品種權的要件復雜且嚴格,申請者可以在專利權和動植物新品種權二者之間權衡選擇不同的保護方式。但是,從真正保護傳統醫藥知識的角度而言, 《動植物新品種條例》的保護方式仍然很牽強,其所保護的育種權是育種者對創新培育后所得品種的專有權,防止他人未經同意隨意投入商業使用。該權利強調創新后的成果,一般需要經過嫁接、移植、雜交等過程,是在已有動植物的基礎上經過創造而產生的權利,保護的是育種者創新性勞動。但是傳統醫藥知識是集體代代相傳的知識,每一代都融入了自己的心得和體會,有些知識有書面形式,有些知識無書面形式,并且有專門的傳承方式,并不是個體創造而成的,所以《動植物新品種條例》從本質上無法真正實現保護。
最后,與知識產權保護不可分割的還有《反不正當競爭法》,該法從兩個方面提供保護。一方面,是防止第三方采用不正當手段從事與傳統醫藥知識開發、使用有關的市場交易行為。另一方面,防止第三方經營者侵犯符合商業秘密條件的傳統醫藥知識。前者與專利權保護路徑重合,基本依靠披露遺傳資源來源來保護傳統醫藥知識的來源,所以前者的保護方式在傳統醫藥知識上并未凸顯其額外的優勢,而后者的保護路徑以滿足商業秘密要件為前提,但要件與前述討論的傳統醫藥知識的本質相沖突,畢竟傳統醫藥知識一般會在傳統社區內公開或流傳,是否會被傳統社區外所知不好確定,而在傳統社區內公開就已經不符合《反不正當競爭法》 保護商業秘密的前提,即“不為公眾所知悉”“采取保密措施”。且商業秘密一定要具有實用性和經濟價值,屬于技術信息或者經營信息,而部分傳統醫藥知識仍具有當地特定的精神文化元素,這些元素不具有實用性和市場價值,所以不能構成商業秘密,也就不能按照商業秘密進行保護。
綜上所述,雖然目前我國相關法律法規有涉及到傳統醫藥知識的內容,但從現實意義上講,現有的知識產權法律都沒有辦法全面地、有效地系統定位與保護傳統醫藥知識,且由于規定較零散,有些規定所起到的保護效果較薄弱,保護面較窄。由于無綱領性專門法律作為核心,導致其他知識產權法律無法起到多元有效的輔助作用。
1.日本搶注“同仁堂”
1669 年創立的“同仁堂”距今已有300多年的歷史。“同仁堂”既是一家中華老字號,也是服務商標和商品,同仁堂的中草藥、中成藥及各種飲片都是中華民族的寶貴文化遺產。在包含日本在內的世界各地,同仁堂的產品銷量很好。因此,1983 年,同仁堂巨大的市場和巨大的利潤終被日本的一家企業所覬覦,在日本搶先注冊了“日本同仁堂”。至此,我國“同仁堂”的藥品再進入日本就成為了侵權。我國的“同仁堂”若想重新進入日本,要么改名換姓,要么重金贖回商標。好在1989年,“同仁堂”被我國商標局審定為中國馳名商標,根據《保護工業產權巴黎公約》中關于“馳名商標特殊保護”的內容,將“同仁堂”被搶注問題訴諸日本商標主管機關,這才使“同仁堂”商標在日本失而復得。與此同時,我國傳統醫藥被他國申請專利的情況仍然存在,如韓國的牛黃清心丸、日本的救心丸等,早在2001年流入我國市場的份額就高達26億美元。
2.青蒿素專利保護
青蒿素主要來源于青蒿,一方面可以從青蒿中直接提取獲得,另一方面,還可以提取青蒿中含量較高的青蒿酸,然后經過半合成得到。雖然青蒿在全球范圍內分布廣泛,但卻受限于產地。據國家有關部門調查,世界范圍內具有工業提煉價值的青蒿只生長于我國重慶酉陽地區。在全球抗瘧戰役中,青蒿素也因其獨特的優勢發揮了重要作用。而我國作為青蒿素的生產大國,本應占據青蒿素生產及銷售的優勢地位,但卻由于種種原因導致青蒿素類藥物專利被其他國家注冊。正是因為青蒿素被研發出來時缺乏專利法的相關保護,導致在我國未能給青蒿素的基礎藥物授予專利。
3.疫情推動傳統醫藥專利國際保護
2020 年3月23日下午,國務院新聞辦公室在武漢舉行了新聞發布會,中西醫專家也就中醫藥在疫情防治中的重要作用和有效藥物進行了介紹。并且根據國家中醫藥管理局黨組書記余艷紅的介紹,有74187例確診患者使用了中藥,占比91.5%,臨床總有效率高達90%以上。截至2020年,傳統醫藥已全面參與了新冠肺炎疫情防控戰役。除了我國以外,世界上還有許多國家也在不同程度上受到了疫情的侵襲,我國借助傳統醫藥治療馳援其他國家是對我國傳統醫藥的大力宣傳,在有效幫助他們的同時也讓他們認識到了我國傳統醫藥的強大功效。
如立法現狀一樣,在缺少綱領性法律的情況下,無法真正落實傳統醫藥知識的保護,也無法在全球化浪潮中有效防止傳統醫藥知識的外流與滅失。專利和商標保護在國內甚至國際上已經形成較全面的保護系統,同時也是雙刃劍,即可保護自主創新也可以為他國獲取、使用傳統醫藥知識形成獨占專有權提供合理的借口。所以,應突破傳統知識產權的框架,擴充特別權利“傳統知識權”,并圍繞其設立專門法,明確權利的主體、客體與內容,完善現有知識產權體系,形成全面有效的傳統醫藥知識產權保護網絡,進而準確有效地實現惠益共享,促進中華民族的共同富裕,協助國內民族醫藥行業不斷創新,走出國門。
建立專門法的關鍵是擴充現有知識產權,將傳統醫藥知識納入知識產權保護的特殊客體,將特別權利“傳統知識權”法定化,核心在于明確“傳統知識權”的主體、客體和內容,并通過明文規定前三者的界定要素保障“傳統知識權”的確權和實施,同時完善惠益分享機制,確保權利行使過程中的互惠、平等與自愿。
1.“傳統知識權”主體
權利主體是確權的前提,也是落實后期惠益分享的基礎。傳統醫藥知識大都是某社區一代又一代的人們在長期的生產生活實踐中創造、傳承并不斷改良發展而來,可能一開始傳統醫藥知識的創造者是特定的個人,但是經過時間的積淀,整個族群或者部分族群的人都對這種知識的存在做出了貢獻,難以精準地確定傳統醫藥知識的權利人。所以,傳統醫藥知識的權利主體難以確定的事實對傳統醫藥知識被賦予私權形成了阻礙。根據南非、阿根廷、秘魯和澳大利亞等國傳統醫藥知識保護的實踐,在確認“傳統知識權”的主體時需要考察三個問題:第一,傳統醫藥知識是否長時間在傳統社區延續和使用;第二,傳統醫藥知識是在傳統社區內獨占使用還是與其他社區共同使用;第三,傳統社區內是否存在能代表民意的、一致的、有效的管理體系。
首先,如果傳統知識沒有足夠的流傳時間,就不具有“傳統性”和“本土性”。那些在相對較短時間內獲取傳統醫藥知識的社區,或者與社區知識的使用和延續方式不同的群體不被視作“傳統知識權”的主體,比如從臨近的傳統社區獲得傳統知識的商業化農民群體。
其次,除了確定知識持有的時間長短之外,獨占還是共同持有也是界定傳統持有人的另一個重要要素。社區內部族群的遷徙和不同社區之間的聯姻、征服、文化融合,導致持有者通常并不是唯一的。“傳統知識權”需本著道德、公正和平等的基準,以傳統醫藥知識的起源及使用知識的時間先后和持有知識的延續性和持久性為界,確定主要“權利持有者”,再輔以人類學研究考察社區的遷徙、聯姻和與其他社區的融合情況,進一步確定以傳統社區為單位的其他潛在次要“權利持有者”。
2.“傳統知識權”的客體及內容
創設“傳統知識權”,實際上是知識產權制度保護的客體從“現代知識”向“傳統知識”新領域的擴張。筆者認為,客體首先應當具備“傳統性”,其次,傳統醫藥知識應具備“民族性”。我國傳統醫藥知識的來源必須扎根于中華民族內部,且使用時間必須維持一定長度,在知識中所運用的動植物遺傳資源也來自于國內。如果某一傳統醫藥知識已被國內外廣為知曉,那么就不再具備“民族性”,不再被視作權利客體。最后,該種傳統醫藥知識必須與待研發的專利具有“關聯性”。“關聯性”是簽訂惠益分享協議的前提,但是“關聯性”的緊密程度需要由開發者自行判斷,比如開發者對傳統社區內某種植物所提取的成分進行研究并獲得專利權,最終制造出緩解耳鳴的某項藥品,但是當地基于該種植物的傳統醫藥知識主要用于止血,這種“關聯性”程度較弱,不足以使該地傳統社區獲得相應的“傳統知識權”。此外,把握利用當地資源的“目的性”也對于判斷“關聯性”有一定作用,比如南非天竺葵的香料成分在國際香水市場很受追捧,但這種商業價值與當地的傳統醫藥知識沒有任何“關聯性”。對于“關聯性”而言,最重要的體現就是商業價值和商業轉化,如果傳統醫藥知識持有者以外的第三人以非商業性目的使用傳統醫藥知識,這也不應被視為侵犯了持有者的“傳統知識權”。
“傳統知識權”屬于知識產權的特別權利,具備一般知識產權所沒有的內容。與著作權一樣,“傳統知識權”也應具備相應的精神和財產屬性。對于精神屬性而言,持有人有權要求開發者在基于傳統醫藥知識所生產的藥品上列明傳統醫藥知識及相關藥材的來源地,注明傳統社區,這也類似于著作權的署名權。在此基礎上,當專利研發成功后并準備投入生產之前,讓傳統社區推選出的協商代表了解其商業價值,獲取其同意后與開發者簽訂惠益分享協議。
3.規范惠益分享機制
建立平等的惠益分享機制,尊重傳統社區風俗習慣,擴寬傳統醫藥知識的可利用領域,促進傳統醫藥知識的合同法與習慣法保護。通過簽訂惠益分享合同將持有者和開發者之間的權利義務、使用方式、使用期限、惠益分享比例和違反惠益分享協議所承擔的責任全部涵蓋,雙方在平等自愿、互惠互利的基礎上實現傳統醫藥知識的充分利用。通過習慣法解決因不當使用傳統醫藥知識所導致的文化精神冒犯或造成的沖突,從而確保傳統醫藥知識權利的延續與管理。
1.建立健全傳統醫藥數據庫
為全面系統地建立傳統醫藥的保護機制,有必要在全國開展搜集和統計傳統醫藥工作,對傳統醫藥進行注冊與登記并建立相應的數據庫。系統將所有本土現有的傳統醫藥知識進行分層,使用者可以在搜索界面按照知識的部門、門屬、亞綱、組、亞組的順序層層遞進查詢,查詢結果以簡潔的符號數字組合形式展現具體的傳統醫藥知識信息。傳統知識持有人可作為監管人對第三方使用相關傳統知識數據平臺設置條件,從而促使雙方達成惠益分享協議。
2.建立傳統醫藥知識數字圖書館
通過合理編排全國傳統醫藥知識達到防御性對抗外資制藥公司的非合理使用。這種對策基于傳統知識編碼/集成理論,該理論不僅僅是為了固守傳統文化的本土性,更多是促進文化交流和文化貿易,從而通過這種流通鼓勵文化全球化、文化創新,穩固國家在全球文化認知體系中的地位,促進“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文化交流,真正實現合作共贏。
落實傳統醫藥知識的集成需具備以下兩個條件:第一,集成系統需要有一套統一的標準體系。傳統醫藥知識與發源于西方的國際化現代知識體系不同,大部分傳統醫藥知識是封閉或半封閉式的,并且大部分以口授方式流傳于傳統社區。此外,知識持有主體較分散且對傳統知識的延續方式一般與特有的傳統習俗有關,而開發者一般基于市場需求進行研發,二者對于傳統知識的使用方式有差別,在建立集成系統時如何跨越這條鴻溝是政府需要解決的另一大難點。有了統一使用的體系,知識集成系統本身也應將相關聯的傳統醫藥知識進行整合,使單一的傳統醫藥知識轉換成復合的傳統醫藥知識,對于使用者和開發者而言,這大大增加了專利研發的可能性。第二,該集成體系應處于動態更新狀態。傳統醫藥知識集成體系的數據會因人為搜集整理范圍的不斷擴大而呈現遞增趨勢,同一種傳統醫藥知識也會由于后續不同開發者對其成分不斷研發而產生多元的藥用價值。
1.充分利用商標制度,促進商標注冊
企業應不斷提高傳統醫藥商標權保護的法律意識,盡可能快地完成對本企業品牌的商標注冊,從而避免自己辛苦建立和長期使用的品牌被搶注,造成嚴重的損失。《保護工業產權巴黎公約》第六條之二第一款規定:“一個商標如構成對經注冊國或使用國主管機關認為是屬于一個享有本公約保護的人所有,用于相同或者類似商品上已在該國馳名的商標的偽造、模仿或翻譯,易于造成混淆,本同盟成員國都要按其本國法律允許的職權,或應有關當事人的請求,拒絕或取消注冊,并禁止使用,這些規定也適用于主要部分系偽造或模仿另一馳名商標易于造成混淆的商標。”我國《商標法》第十三條規定:“就相同或者類似商品申請注冊的商標是復制、摹仿或者翻譯他人未在中國注冊的馳名商標,容易導致混淆的,不予注冊并禁止使用。”相對于普通商標來說,馳名商標可以獲得更有力的保護,并且馳名商標也可以突破地域的限制,有效避免因地域性的緣故而造成名牌的流失。
2.把握專利有效期,將藥準字的頒發與專利有效期嚴格結合
依托傳統醫藥知識的藥品專利到期后,如果其他企業想生產仿制藥是否仍需征得傳統社區的同意?這個問題也是保障傳統社區事先知情同意權的難題。一方面,專利研發耗時耗力,一旦申請成功,代表著長時間在市場內具有壟斷性。為了抑制這種壟斷性,專利權有時間性,發明專利權的期限為二十年,雖然新《專利法》通過補償期限進一步延長了藥品專利有效期,但終歸有到期日。市場銷量和群眾反映都不錯的藥品自專利到期前,其他制藥企業就著手準備相關審批、研發仿制藥等工作。另一方面,原研藥企業如果已經從專利中賺取了預期利潤,不應該再繼續霸占市場。而且原研藥的品牌、質量、療效都是優勢,多年鑄就的營銷網絡,穩固的銷售群體已經成為企業不可動搖的資本,只要營銷策略繼續得體,市場份額不會被仿制藥過多影響。但是對于傳統社區而言,其傳統醫藥知識是在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其他方利用了,從保障“傳統知識權”的角度出發,仿制藥企業仍需將收益的一部分支付給傳統社區,但是這樣是否又會造成“傳統知識權”的不合理壟斷,干擾市場經濟正常秩序?仿制藥一般所對病癥、藥效以及配方都與原研藥基本一致,也就是說所用的成分和配方皆受傳統醫藥知識的啟發,因此仍應通知傳統社區,并將收益的一部分與社區分享,但這種分享的份額應少于原研藥惠益分享的份額,一是為了確保傳統社區維持經濟可持續發展的福利,二是鼓勵藥品市場的正當競爭。同時,藥監部門在給仿制藥頒發藥準字時,宜充分確定原研藥專利保護期已屆滿(包括補償期限),以便有效遏制“搭便車”現象。有了藥準字,藥品就可以生產,一旦流入市場對原研藥市場份額所造成的損失后續專利訴訟無法彌補。而且仿制藥數量是無法控制的,不同企業相繼推出仿制藥對于原研藥企業而言也無暇應付,傳統社區也無途徑一一獲悉,如此何來“知情同意”一說?因此,只能從藥監部門層面把握專利有效期,將藥準字的頒發與專利有效期嚴格結合,保護原研藥企業的專利權和傳統社區的事先知情同意權。
2019 年底至2020年初,在新型冠狀病毒肺炎大面積暴發時,我國的傳統醫藥全面參與了疫情防疫戰,不僅在我國抗擊新冠肺炎中凸顯了重要作用,也在馳援其他國家的過程中彰顯了重要作用,讓世界各國對中醫藥有了新的認識,感受到了中醫藥的強大作用。通過新冠疫情這一特殊時期,我國的傳統醫藥由國內走向了國際,與此同時積極申請專利,也推動了傳統醫藥的專利國際保護。因此,“走出去”與傳統醫藥的保護并不矛盾,相反還應該通過推動傳統醫藥走出去進一步促進傳統醫藥的國際專利保護。
傳統醫藥知識不同于一般知識產權客體,它有獨特的主體、客體和權利內容,出于全面有效保護的目的需突破現有知識產權框架,設立并列于其他分支的特別權利——“傳統知識權”。開發者在尊重傳統社區“傳統知識權”的基礎上對傳統醫藥知識進行深度研發進而申請藥品專利,獲得專利權后將相關藥品投入市場,最終達到科技與傳統文化的融合。對于開發者而言確保傳統社區的事先知情同意是必要步驟,并且當專利研發成功投入市場后所獲收益也應惠益分享給社區。
傳統醫藥知識是中華民族的珍貴瑰寶與智力成果,為傳統醫學在現代醫學背景下的發展挖掘了更多的可能性,對我國傳統文化的創新和發展有著不容忽視的影響,只有突破現有知識產權的局限性才能實現傳統醫藥知識的有效保護,從而更好地促進傳統社區與醫藥企業合作,提升傳統醫藥商業價值,幫助部分傳統社區精準脫貧,同時為解決全球醫學難題、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貢獻一份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