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字
——獨特的紙上舞蹈

張穎

本文從漢字的產生，演變和發展的獨特道路以及中華民族特有的審美心理和審美情趣幾個方面闡述作為實用性交流手段的漢字書法由不自覺到自覺地逐步發展成為藝術的一個獨特的門類。

漢字；獨特；藝術；紙上舞蹈

文字作為語言的代表符號，是人們交流思想的工具。中國書法藝術是以漢字為材料而創造出來的。我們知道人類的眼睛視野總是一個面，而不是一條線，所以線性排列不易辨認，排列成方塊一目了然。拼音文字=線形文字，漢字=方塊文字。漢字比拼音文字有更高的閱讀效率。漢字構詞能力很強，所以認識了一定數量的漢字，就認識了無數的詞，連貫起來就像是舞蹈動作的銜接，用其獨特的象形文字、獨特的發展過程、獨特的書寫方式創造出獨特的書法藝術，呈示了獨特的審美心理、獨特的審美情趣，形成了獨特的美學體系。在此稱之為最美的紙上舞蹈。

1.獨特的象形文字

世界各民族的文字，在草創時期，都借助于圖畫，即所謂象形文字。然而，我們試將草創時期的漢民族的象形文字與埃及等國外民族的象形文字做一比較，雖都帶著人類童年時期思維的幼稚、簡單和質樸，顯得稚拙和天真，但不難發現兩者之間細微而明顯的差異。前者從一開始就不拘泥于純粹地模仿自然物象的形似，而善于用點、線符號抓住自然物象最根本的特征，進行巧妙提煉、概括、夸張變形，追求寫意、追求神似，而后者則是用比較寫實的手法，去模仿自然物象，側重于形似。埃及文字達到它最完美的地步時，書寫已不方便，無法進行修正以滿足日常使用的需要，因此泯滅了。而中國漢字保持了巨大的發展潛力，因而有著強大的生命力。中國歷來有“書畫同源”說，即書畫藝術同源于象形記事符號而異流。書法和繪畫是孕育在同一母腹中相互并行發展的一對孿生姐妹藝術。

2.獨特的造字方法

關于漢字的造字方法，古來就有“六書”的說法。《周禮?地官?保氏》有“六書”名目，但沒說明它的內容。班固的《漢書?藝文志》、鄭眾《周禮》注以及許慎《說文解字?敘》都提到了“六書”的內容，雖然略有差異，可是解說基本一致。

2.1 象形：畫成其物，隨體詰詘。日月是也。

“象形”所表示的意義對象一定是看得見、有一定外形的具體名物，即必須是有形可像的。所用字形與意義對象在形體上具有同一性。例如“日”古文字像太陽形，“月”古文字像月牙形。其本義就是太陽、月亮。

2.2 指事：視而可識，察而見意。上下是也。

指事字通常表示某種局部的或相對的概念，辦法是在象形字的相應部位加上抽象的標志符號，以指示所表示的局部的范圍。如：“上”“下”就是分別在參照物的上、下部加上一點（或一短橫）來表示意義。

2.3 會意：比類合宜，以見指撝。武信是也。

會意是用拼合起兩種以上的圖畫表示一個新的意義的造字法，可稱為復雜的圖畫。象形、指事是創造一個個獨體圖形，古人把它叫作“文”；會意是把現成的“文”拼構成合體的圖形，才叫作“字”。如 “信” 從人從言，“武”從止從戈。止戈為武這類字不太好認， 要從意義入手。

2.4 形聲：形聲者，以事為名，取譬相成。江河是也。

形聲字是在象形字、指事字、會意字的基礎上形成的，是由兩個文或字復合成體，由表示意義范疇的意符（形旁）和表示聲音類別的聲符（聲旁）組合而成。漢字中百分之八十以上是形聲字。如以水、木、禾、氣、金、石等為主加上音符，產生出很多新的字來。形聲字是最多產的造字形式。

2.5 假借：本無其字，依聲托事。令長是也。

隨著社會的發展，人們社會交際的復雜，單靠前幾種造字方法已不夠用，特別是許多虛詞無法表現，就借同音的象形字、指事字、會意字、形聲字去表示新的概念。這樣一借，就產生了漢字中“一形多義”的復雜現象，不少新概念幾乎與假借的本字毫無關系，只是一個標音符號而已。

2.6 轉注：建類一首，同意相受,考老是也。

假借之法，“以不造字為造字”，形成了“一字多義”的文字現象。為了區別好幾個含義的字，于是就產生了“轉注”一法。它的主要特點是給多義字注上表示特定含義的偏旁。它反映了語音的發展變化或方言的差異，同時它也反映了一種語言文字現象：即文字是如何調整自己的形體以適應發展變化了的語言的需要的，它是一種動態的文字現象。如“老”字和“考”字，就是一對轉注字，它們都屬“老部”（所謂建類一首）許慎對“老”字的解釋是“老、考也”，“考、老也”（所謂同意相受）。

綜上所述，漢字的構造，在象形的基礎上，由“造”（象形、指事）到“構”（會意），由“構”到“借”（假借），由“借”到“注”（轉注，諧音），形成了自己的獨特構造。字體雖經歷演變，但始終保持著每一個由點、線符號構成的文字，都是義、音、形三者巧妙的結合與統一。這種集音、形、義于一身的單個文字，發展到今天，雖然早就遠離了象形，和象形天差地遠了，不過那個基礎并未改變，天差地遠之后，就成為不象形的象形字。

3.獨特的字體形象

每個漢字都是由點、線的運動而錯綜構成的方塊字形，每個字都是一個完美的、獨立的富于變幻的形象，就像一座座風格不同的建筑藝術。它的構件是點、線；它的構成講究間架結構，空間的分割。這種間架結構，又隨著不同書法家的性情而變化，獨具匠心的書法藝術大師，運用這些點線“構件”就可以有機地構成一座座千姿百態的藝術形象。書法點線組合的千變萬化，講究平衡、對稱、變化、和諧統一……這與繪畫、裝飾圖案等形式美的法則不謀而合，殊途同歸。

書法更注重點線結字之間的顧盼、呼應、揖讓、骨肉血、精氣神，要求骨肉停勻，血脈通暢，神全氣足，這就注入了生命和情感的因素。

書法又講究節奏和韻律，與音樂相通，有人把書法藝術稱之為無聲的音樂。這種音樂性的節奏感、韻律感是如何產生的呢？人們在欣賞書法作品時，書法藝術形象信息首先通過視覺器官接收，走向神經中樞輸送時，轉轍改道，而產生審美通感，使你的聽覺器官似乎感受到一種無聲的音律。“此時無聲勝有聲”“大音稀聲”，這就給人以一種極高境界的美感享受。

而外國文字僅僅是數十個拼音字母之間的機械地自左至右的橫向并列。這數十個字母自身點線的運動方向單一而貧乏，文字的音、義、形無跡可尋，不可能產生出生動變化千姿百態的藝術形象。

4.獨特的發展歷程

我們中華民族創造并廣泛使用的漢字是世界上歷史最悠久的文字之一。從1959年發現的山東大汶口仰韶文化陶器文字（山東莒縣陵陽河遺址）算起，至今已有六千年左右的歷史。從字體的演變和發展上可分為兩個大的體系：一大體系為古文字，指甲古文、大篆、小篆；一大體系為今文字，指自隸書以后脫離象形，成為單純的文字符號的文字。古今兩大字體體系中各包括許多具體的字體，如甲骨文、金文、石鼓文、隸書、楷書等。書體則是從書法藝術的角度來講的，秦漢以后，字體基本穩定，而書法蓬勃發展，乃有種種字體創立與字體分離，如正白書、行押書、八分書、章草、今草等。唐代以后，書體又指某一書家的個人風格，如歐體、顏體、柳體、瘦金書、六分半書等。眾多的字體和書體及各個書家個人風格的書體的產生，為中國書法藝術的發展造成了一個廣闊無垠的天地，加上中華民族有“懸掛物象”“斧石鏤金”的特殊風習，又對書法藝術的發展起著推波助瀾的作用。

5.獨特的書寫工具

我們歷來把筆墨紙硯等書寫工具稱之為“文房四寶”，可見其在書法藝術中和書法家心中的特殊地位。

筆：是圓錐體形的獸毫筆，柔軟而富于彈性。蔡邕《九勢》中指出“惟筆軟而奇怪生焉”。通過運筆時的提按、頓挫、輕重、徐疾形成的筆畫則呈現出粗細、長短、剛柔、曲直、枯濕、濃淡等千姿百態、變化莫測的生動形象。

墨：墨的選料和制作特別精細而考究，呈烏黑色，光澤而滋潤加水研磨濃稠后，隨滲水的多寡而產生豐富的濃淡變化層次，即所謂“墨分五色”是永久性的色彩，永不褪色。

紙：指宣紙（當然還有絹和其他書寫紙的品種），選料考究，制作精神，色澤潔白，質地柔軟，吸水性強，能滲化，有韻味，富于變化。黑色的墨寫在潔白的宣紙上，黑色與白色對比既鮮明強烈又和諧統一，素雅大方，具有永久的魅力。一幅精美的書法藝術作品，如果收藏保管得當，雖歷千百年，其光華照樣四射。

硯：硯是磨墨的工具，研墨細膩均勻才能充分發揮墨的作用，筆才能流暢。而外民族的書寫工具是硬質的鋼筆、鉛筆、蘆管筆等，寫出的筆畫單調、無粗細變化，這就不可能產生出富于變化的生動的書法藝術形象來。中國漢字不僅自身具有其可以創造出藝術美的因素，其獨特的書寫工具又使這些因素得以充分發揮。

綜上所述，漢字是中華文明的傳統符號，好認好懂具有關聯性。漢字有著區別于世界其他各種語言的根本特點，這就是漢語語法自身的特殊性即意合。它結構獨特，靈活多變，頗多隱含，著重意念，其意合性、靈活性和簡約性是其他語言所不能比擬的。比如“不可隨處小便”六個詞重新排列，可以變成“小處不可隨便”，將難登大雅之堂的六個字，變成渾然一體、天衣無縫的警示格言，含義更廣，品位更高。這正是漢字的變化無窮和魅力所在。所謂“一目十行”“過目成誦”，正說明漢語和漢字不僅能進行快速閱讀，而且更適合快速閱讀。猶如串聯起的舞蹈動作，讓人賞心悅目，意猶未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