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 偉,王 陽,楊小雅,言 攀,喻水靈
(1.湖南師范大學美術學院,湖南長沙 410081;2.長沙佳日裝飾設計有限公司,湖南長沙 410026)
近年來,城市更新對以往無節制的拆建方式進行了反思和調整,期盼用新的形式來改變過度拆建導致的發展內動力不足、用地緊張、同質化嚴重與空間文化極速流失等問題,不斷探索能有效保留城市的內驅力的模式。社區作為城市的構成基礎,文化的容器,在發展新模式時做“針灸式”更新,能夠有效保留歷史文化遺存,提升空間品質。這逐漸成為城市建設和可持續發展的重要議題。長沙市人民政府辦公廳于2021年發布了《關于全面推進城市更新工作的實施意見》,強調要堅持分類施策,運用“留、改、拆、補、建”的方法,按照全面改造、綜合整治、功能改善、歷史文化保護四大類推進[1]。
文章通過對長沙市便河邊社區中的本土文化梳理,對便河邊巷的實地考察與調研,歸納現存的主要問題并提出有利于平衡更新進程中面臨的多方利益關系、促進本土文化與社會資源共建共治共享、引導社區轉型等多方面的具體策略,促進便河邊社區更新發展,對城市建設和本土文化發展提供新的參考。
“社區”一詞原為社會學基本概念,另一種說法是“共同體”,指的是社區內各方面的綜合改善是由多方共同搭建的。微更新是指將城市衰敗的物質與社會空間進行有計劃地改建活動與行為,其中“微”體現為規模小、介入點細、作用日常化等[2]。本文所指的“微更新”主要是針對便河邊社區便河邊巷中的巷道空間品質、散落的文化遺存、空閑的社區服務中心等幾個小介入點所提出的策略研究。
本土文化是城市多維特性凝聚成的內生動力,深刻影響著地方的意識形態、價值觀念與行為方式。本文中所指的本土文化是一定區域范圍內具有地域特征的文化集成。本土文化的物化空間包含了景觀綠化、公共小品、雕塑等等,這些物化是本土文化對空間的反饋,將本土文化淬煉至產品、空間是最直觀、最有效的表達方式[3]。
2.1.1 便河邊社區的區位
便河邊社區位于長沙市中部,東臨東風路,南至營盤東路,西靠芙蓉中路,北達體育館路。在整個200 m范圍圈內存有湖南省體育場,湖南省展覽館,新聞大廈,新聞出版大廈,湖南省婦女兒童活動中心等;擴大至500 m范圍圈及1000 m范圍圈還有湖南省體育局,泊富國際廣場,烈士公園,長沙一中,長沙市機關荷花幼兒園,中南大學湘雅醫院,清水塘毛澤東楊開慧故居等區域。

■圖1 便河邊社區內東門之池的軒廊及東門之池的介紹

■圖2 便河邊社區出土的宋代遺址

■圖3 便河邊社區關于協操坪的介紹

■圖4 便河邊社區關于經武門的介紹
2.1.2 便河邊社區的發展沿革
便河邊社區承載著古城池文化的千年厚重,自春秋戰國而起,與時代結伴而行3000余年。
史書記載,隋唐貞元時期,潭州刺史楊憑建立了東池。“東池”一詞追溯到春秋時期,是《詩經》中的“東門之池”,一首流傳廣泛的情詩。詩里描述了青年小伙與賢淑的少女們至東城門外護城河邊,纏綿情歌,溫存言語,表白心意。東門之池,即東城門外護城河。
唐朝時,根據柳宗元所寫的《潭州東池戴氏堂記》、符戴所寫的《長沙東池記》,可以確定潭州(今長沙)的東池之門軒廊就坐落在便河附近。而今,這座軒廊以及相關介紹的青石碑就坐落在便河邊巷里(圖1)。
北宋時期,這片區域已經修建了道路,向西通往長沙西城墻方向,連通了長沙古城內外,舊時是繁華的古街。2019年,在便河邊社區范圍內發現了古井、房屋、道路等遺跡(圖2)。同時,出土了少量的瓷器殘片,銅錢,如:“熙寧元寶”“政和通寶”等,經過證實,這些遺存均屬于宋代。這也從側面證實了便河邊的歷史遺存豐厚,同時也存在著使用率較高的城門、護城墻與護城河。
清朝末年,護城河外建新軍二十五混成協操坪(圖3),為方便操練新軍出入城,在此處城墻新開了一道經武門,意為整軍經武(圖4)。1912年左右人們將護城河填塞后在原址上修筑粵漢鐵路,鐵路東側形成街道,用以拓展城市面積。這段古護城河舊址現位于便河邊社區的西南角。
2004年,是長沙市歷史街巷更新改造的開局之年。便河邊的改造納入了決策者的視野,有關部門重新確認了便河邊護城河歷史文化與紅色文化的歷史價值,將其增補為長沙市第91處歷史文化遺址。自國家頒布《歷史文化名城名鎮名村街區保護規劃編制審批辦法》和《歷史文化名城保護規劃規范》(2018年),《關于深化文化體制改革、加快文化事業和文化產業發展的若干意見》等相關文件以來,便河邊社區借力于歷史文化街區保護規劃的體系建設,逐步展開了全新的規劃路徑。
(1)護城河文化
長沙的古護城河見證了長沙城2000余年的歷史變遷。據歷史學家考證,長沙在春秋戰國時期隸屬于楚國版圖,楚人開始修筑了護城墻。有城便有池(池就是繞城的護城河,俗稱便河)。此后經過多個朝代的發展,護城墻在清代以后未再更新,護城河使用率也隨之降低,水質變差。后雖再開新河,但在二十世紀初,政府將各段便河進行了填塞。繞長沙城的便河上原本架立有五座小橋,從北至南、從西至東以此為便河、吊橋、金雞橋、簡家橋、西湖橋。在便河填塞過程后皆被拆除,只留下地名的形式沿用至今。
便河填塞后,以便河為名的長巷被納入便河邊社區管轄,名為便河邊巷。便河邊巷起初為棚戶區,在城市更新中存在感不高,更新難度大,因此在便河邊巷里完好保留了刻有古護城河介紹的青石碑、東門之池遺址、宋代古街遺址、協操坪舊址等(圖5)。
護城河即為“城隍”一詞中的“隍”,也就是城四周挖掘的壕溝,起防御作用。“城”和“隍”也因此被百姓們慢慢神化,成為城市的保護神。人們修建城隍廟,祭祀以求護佑。《湖南省城最新街道詳細全圖》(1913年)在司馬橋東側標記有“省城隍”“府城隍”。在長沙歷史文化保護的過程中,原有的護城墻一帶,各個社區都建立起了對城隍文化的宣傳步道,如現階段的都正街,就在景觀小品、宣傳展板中突出展示了長沙的城隍文化。
(2)紅色文化
便河邊社區屬清水塘街道,而清水塘也是紅色文化浸染的主要區域。近代以來,許多著名的黨史和黨史人物與清水塘片區息息相關。諸多革命事件、革命活動的遺址以及名人故居集中在此,如清水塘中共湘區委員會舊址陳列館、毛澤東楊開慧故居等。現階段,清水塘片區依托于優秀地域資源建立起了紅色步道,包括便河邊社區、四季花城社區、芙蓉路社區、展覽館社區、迎賓路社區、清水塘社區,各個社區都有符合清水塘紅色黨史的IP和主題服務(圖6)。
便河邊的住戶早期多為湘鄉的難民,長期的雜亂居住,空間混亂不堪,是名副其實的棚戶區。隨著長沙經濟的不斷發展,棚戶區早已消失不見,幾經更新后,社區不斷完善,周邊發展節奏加快。即便如此,便河邊社區內的便河邊長巷在跟緊步伐時依然稍顯動力不足,雖有濃厚的“長沙味道”,但也集聚著社區的主要問題。
(1)生活空間狹小

■圖5 便河邊社區里的長沙古護城河故址

■圖6 清水塘轄區內的社區營造點
對便河邊社區的調查結果顯示,便河邊社區轄區面積0.43平方公里,有居民住戶2620戶,共6103人。便河邊社區的問題集中顯示在便河邊巷,便河邊巷的日常生活空間的使用人群多為社區內的個體戶,占整個社區人口的一半以上,商戶主的日常生活空間與商鋪融為一體。因此,在便河邊巷道空間內,商戶自發改造周邊環境,用作生活空間,讓原本狹小的公共空間變得更加擁擠,同時也并未對生活空間進行有效的增補。
(2)空間品質低下
①內外部的空間秩序性不強,諸如電線當做晾衣繩,空調外機用來晾曬物品;②垃圾中轉站變為停車場,衛生系統與停車系統混亂;③生態景觀缺乏規劃與打理,生態植物數量稀少;④照明系統不完備,除零星幾盞路燈外照明僅依賴于商戶店鋪光亮;⑤便河邊社區的文化外在表現和深層運用程度都不強,并沒有充分利用起已有的歷史資源和紅色節點;⑥社區服務中心內空間形態組織單一化,大量閑置空間缺乏管理與利用,社區功能性場所缺失,同時也喪失了一個社區中心基本的美感。
(3)文化活力衰減
因為文化空間載體的不足對本土文化形成了消融與沖擊,便河邊的護城河文化優勢難顯、紅色步道斷節等問題加劇了社區特色與活力的衰減[4]。原有的歷史遺存散落各處,逐漸被人遺忘,社區居民對文化的認同感降低。
便河邊社區經長沙紅色文化的不斷熏陶,新興網紅城市文化的沖撞,城隍文化和護城河文化的融入,其物質文化與空間結構在更迭中層次不斷豐富起來,文化交融程度穩定提高,是一個動態發展與靜態變化同時存在的過程,交疊在便河邊文化的內核中,相輔相成。
3.1.1 標志性的公共空間
(1)美化城池邊界的“手握公園”。現階段的便河邊巷依舊處在新舊城的交界之處,形成“邊界”的效果,如同當時的便河。因此以花卉和爬藤植物為主做成手握公園,多個節點形成串聯,可以作為新舊之間的“縫合口”。在社區入口處、文化景墻帶、東門之池舊址加大爬藤面積和花卉種類,將地面、立面結合起來,建立慢行步道,增強觀賞性的同時也能吸引社會流量,形成獨特的打卡點,活化社區產業。“手握公園”的設置擴展了居民原有的活動空間,提升了空間品質,并擴大了歷史文化的影響[5]。
(2)再現“百年長沙”的紅色文化墻。景墻在便河邊巷所處的位置面積最廣、吸引力最突出,正是便河邊社區改造前的痛點之一。景觀墻以墻繪形式展現百年長沙歷史文化縮影,以歷史軸展現形式來弘揚百年內的文化縮影,其中包含紅色歷史節點,響應清水塘片區紅色歷史步道,提升街區活力,形成標識性強的公共空間。這個小規模的改造為整個便河邊巷增添了一條約500 m的公共步道,把消極空間變成了文化空間,吸引了公眾對其內容與精神的理解與傳達,從而衍生出多樣化的傳達方式[6]。
(3)提升利用率的社區服務中心[7]。針對現有的利用率不高的問題,將已有的小型功能空間轉變為大空間,用以共享,諸如,教育類引進書法、美術等體驗課,搭建大型體驗平臺引流;娛樂類通過昆曲、露天影院等活動,豐富社區交往活動,實現藝術享受型消費;商業類發展淘寶天貓實體店以及社區團購。方便社區居民生活,增添社區效益;創新類創立創客中心,吸引年輕群體,重點進行長沙古護城河社區IP的創意研發,IP周邊產品、科研產品的開發研究,提升社區活力,加強創新板塊間的聯動;服務類研發社區IP主題的App,將古護城河這一典型IP形象融入社區App的界面設計,并整合百年長沙歷史學習打卡、實時信息播報、門禁系統、一鍵采購、社區急救、禁毒教育等功能,增強社區服務簡捷性,形成社區自身的文化特色。
3.1.2 自治型的循環系統
(1)停車系統。建立停車公約,開設固定車位及流動車位,分時段免費停車,超時收取費用,重新劃分車位標識;建立管理系統,形成契約精神;清理“僵尸車”,機動車與非機動車分區管理,垃圾站前坪車輛禁停車輛,兩大系統分離[8]。
(2)垃圾循環系統。適度美化垃圾中轉站,納入管理系統;垃圾桶分小站點分段設立,并將小站點設立為輪崗清理任務。
3.1.3 有品質的慢行長道
(1)地面修整。適應商戶基本的物流運輸需要以及垃圾基站清理要求,并將馬路修整齊平,將死角、邊角美化為微小品、微景觀等氛圍設施,拓寬道路。
(2)統一商戶門頭、窗戶的立面。改造外露窗戶,遮擋改造難度較大的部位,并將保持基本清潔作為商戶基本任務。
(3)社區電纜整改。在有關部門的支持下將部分電纜下地處理,同時將電纜進行基本規整等。去掉老、舊、廢等具有安全隱患且不美觀的線路,分類分區整理。
(4)社區家具。布置微型小品串聯整個街道,以形成慢行系統,活化微小空間。
(5)集體晾衣區。設置為可移動設備,劃分區域,納入自治管理范圍(表1)[9]。

表1 重點區域更新對策
3.1.4 多元化的文化品牌
文化活動事件是一種動態的“鮮活景觀”,它的舉辦可以提升居民公共日常生活的參與感[8]。便河邊社區在更新過程中可以積極引入多元文化力量,借力于社區服務中心的平臺,引入包括青愛工程,名城長沙、系城等本土公眾號推文,故址志愿保護組織及社區IP主題App研發競賽等,來形成社區的文化品牌。同時,還通過創客中心、微公益活動來形成社區活力,促進多元參與,以此激發社區凝聚力和文化性。
3.2.1 聯動型的共益網絡
社區內的文化要向外傳播、空置空間要得到活用,就不可避免地要與周邊產生聯系。因此,社區需要分板塊來調動每個部分的活性,以此來形成體系[10]。
(1)社區內聯動——相同板塊、不同板塊之間的交流。例如門店與社區綠化形象之間的聯動,具有氛圍的景觀除美化作用外也是文化的另一種表現形式;
(2)社區與社區之間聯動——取長補短、互助互惠;在片區內的社區都會建立起已有的主體板塊,例如在紅色節點的布置上,已經有展館、志愿服務隊等,這在便河邊社區中可做社區服務中心的外備資源,供以學習、講座、集體行動等,而便河邊所建立的文化景觀墻同時也屬于其他社區的外備資源;
(3)社區對外聯動——活化現有板塊,吸引新的創造力。社區只是一個窗口,社區不會也不能跟社會大環境進行脫離。因此,有效利用已有資源,諸如銀行、體育館、社區IP,與其他社會組織舉辦文化交流活動,借助外部組織加大本土文化影響力。
3.2.2 放權型的居民自治
形成社區自治組織,促使各方參與動機從利己走向共利,重構有效合理的社區治理的組織構架,推動吸納多元主體參與便河邊巷的自治協商[11]。多元主體的協商式規劃通過政府的簡政放權,細化公眾參與機制,成為政府、市場、社會多方聯動治理的新范式[12]。
3.2.3 政策化的官方支持
基礎的整改由政府主導,居民和商戶可以通過小額貸款籌集資金以改善部分基礎條件,由社區中心提供咨詢意見并統一實施[13-14];招商引流,相關審核通過后即獲政府基金支持;所有的社區組織收入按比抽出部分資金作為社區組織的活動基礎,政府補貼部分,形成微循環機制[15-16]。
本文闡述了便河邊社區的歷史發展沿革與現狀問題,通過一系列設計策略來彰顯本土的護城河文化、紅色文化,期望將新舊交界處的便河邊巷打造成具有本土特色的縫合口。一是通過打造便河邊的文化容器,將標志性的公共空間、自治型的循環系統、有品質的慢行步道、多元化的文化品牌為四個切入點,意為切除痛點,提升空間品質;二是搭建社區共同體平臺,提出完善社區運作機制的建議。在社區內驅力的發展上,建立古護城河文化IP形象、完善街道紅色文化節點以及以這兩點為中心展開的創客活動、App設計研發以及護城河公益性組織等,帶動便河邊社區的微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