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 晨 陜西師范大學音樂學院
二胡的音色與人聲相似,極富表現力與感染力。可以說,二胡是我國具有代表性的傳統拉弦樂器之一。二胡作為獨奏樂器,發展至今不過百余年歷史,但其獨特的音色與演奏技法卻在歷史長河中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記。首先,分析秦派二胡作品音樂風格的形成,可以進一步了解作品具有的文化內涵。其次,對秦派二胡的音樂背景進行分析可知,秦派二胡的音樂風格大致有粗獷豪放、委婉細膩、抒情婉轉幾種類型,可以充分體現出秦派二胡的音樂特色。再次,從其演奏技巧中分析可知,二胡演奏主要有指法、揉弦、摟弦、滑音等技巧,表現出秦派二胡的音樂風格。最后,從教育領域和藝術創作兩方面探討秦派二胡的發展趨勢,以期為未來音樂創作和教學工作帶來藝術啟發。
二胡作為中國傳統民族樂器之一,已有上千年的歷史。近代以來,二胡技藝得到了空前發展,同時也出現了一大批膾炙人口的音樂作品,極大豐富了民眾的日常娛樂生活。用二胡創作的音樂作品中還融入了地方特有的民俗文化和音樂元素,創作者利用二胡本身的音色將這些內容充分呈現出來,賦予了二胡作品鮮活的生命力。二胡由于各種因素形成了不同的風格,如陜北、廣東、江南二胡等形式,其中,秦派二胡是具有陜西地方民俗特色的一種音樂表現形式,以《蘭花花敘事曲》《秦腔隨想主題曲》等作品為代表,帶有濃厚的地方音樂風格特色。創作者結合陜西地方音樂元素,運用專業的藝術表現手法和演奏技巧,為二胡音樂藝術的發展開辟出了新的道路,因此具有研究的必要性。
在中國傳統民族樂器中,古琴、古琵琶等樂器發展時間較長,而二胡的發展時間則較短,但它卻是發展速度最快的樂器之一。據史料記載,關于拉弦樂器技法演奏的記錄最早可追溯到唐朝。當時有“以竹片軋之”(用竹片夾在兩弦之間,通過摩擦發音來演奏)等記載文本,這標志著拉弦樂器的雛形出現。唐朝出現的奚琴,是后來胡琴的前身。這一樂器是生活在北方的游牧民族——奚族所特有的拉弦樂器,之后被引入長安,成為民眾最喜愛的一種音樂樂器。唐朝兼容并包的文化態度為奚琴帶來了前所未有的發展機遇,奚琴與當時波斯、天竺、高麗等國的樂器相互交融碰撞,自此形成了胡琴。到了宋朝,奚琴得到了更完善的發展,《樂書》中記載了奚琴簡單的演奏技法。到了南宋,奚琴演變為嵇琴,民間稱嵇琴為胡琴,但演奏方式并未發生變化。明清時期,地方戲曲和曲藝藝術的興起和流傳,為胡琴的進一步發展提供了新的輔助元素,胡琴與這些民族戲曲元素的相互交融,使音樂的表現力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二胡這一傳統民族樂器,在演奏不同音樂風格的作品時,能夠展現出不一樣的音樂魅力和藝術感染力。歸根結底,還是與二胡創作者和民間大眾所處的生活環境、文化習俗以及思維方式有關。二胡在20世紀得到了快速發展,開始有了地域文化和個人演奏的音樂風格,比如20世紀50年代的南派和北派,以及蔣風之先生的蔣派等,這些都標志著二胡音樂風格的多樣性特征日漸明顯。而秦派二胡則出現于20世紀60年代,主要由陜西當地的二胡專家學者、藝術家共同研發、實踐創作而來。其以陜西特色民俗音樂為素材,融合了陜西地方民俗音樂思維方式和生活環境,形成了獨具特色的二胡流派。這一流派的代表人物有油達民、魯日融等。到了20世紀80年代,秦派二胡已經發展成形,這段時期內民間出現了諸多具有陜西音樂風格的二胡作品,比如《秦風》《蘭花花敘事曲》等,這些優秀作品為當時及以后的二胡演奏家提供了音樂素材,同時也為二胡創作與演奏的相互融合開辟了新思路。
1.人文地理元素
陜西多樣獨特的地理環境、人文生態、民俗生活以及深厚的歷史文化底蘊都為秦派二胡的形成和發展創造了條件。從地理上看,陜西地處黃河中游地區,地形形勢涵蓋高原、山地和平原,是中華文明的重要發祥地之一。從人文環境上分析可知,陜西文化歷史悠久,秦朝的音樂種類繁多,秦樂各具特色,比如陜北民歌、秦腔、迷糊調等,為豐富陜西當地音樂形式帶來了人文歷史資源優勢。陜北民歌主要分為小調、信天游等,其高亢激昂、豪放不羈的特點,充分展現了當地民眾熱情爽朗的性格??梢姡嘏啥哂袧夂竦娜宋牡乩砻缹W元素。
2.民間音樂元素
從民間音樂元素角度來看,二胡一直以來都在民間廣為流傳,是民眾日常生活之余的精神寄托之物。因此,從民間音樂文化角度對其進行深入挖掘,具有實際意義。秦派二胡出于陜西,其形成與秦地的音樂風格有著密切關系,但其所反映出的音樂風格不只有秦地音樂的風格特點,也有陜西其他地方的民俗風情、民間戲曲等元素,可見秦派二胡在民間音樂領域也呈現出了兼容并蓄、多元化發展的態勢。據史料記載,秦腔對秦派二胡的影響較深,秦腔早先被稱為梆子腔,以字正腔圓的旋律、慷慨激昂的唱腔特色迅速在民間流傳開來,受到了廣大民眾的青睞。秦派二胡藝術創作者受到秦腔藝術的影響,創作了諸多帶有秦腔風格的音樂旋律,比如魯日融先生的《秦腔主題隨想曲》,集慷慨激昂與婉轉細膩的曲調于一體,提升了二胡演奏的藝術格局,給人留下了深刻印象。
3.情感表達元素
從情感表達元素來分析,秦派二胡音樂作品的創作素材來源于民間音樂,以民間情感訴說居多。作品既延續了秦地歷史文化的精髓,又保留了民間樸素的情感元素,充分體現出了音樂藝術中的情感特征。比如張懷德先生的《渭北敘事》,其屬于敘事性樂曲,全曲細膩綿長、鏗鏘有力。在樂曲慢板部分,作者將秦地音樂作為主基調,借助二胡的不同演奏技法呈現出了思鄉之情和對未來的美好憧憬。樂曲的快板部分則瀟灑流暢、剛強有力,表現出了對生活積極樂觀的心態。由此可見,整部曲子用微妙的技法透露出了作者的情感表達元素,彰顯了秦地音樂的美學特色。
秦派二胡的代表作有《渭河畔》《迷胡調》《秦腔主題隨想曲》等,此類二胡作品音樂風格十分相似,粗獷豪放居多,體現出了陜西民眾熱情豪放的性格特征。以《秦腔主題隨想曲》為例,這一樂曲音樂表現中使用滑音較多,包括大小滑音、擴指滑音等,主要依靠多類型滑音來表現曲詞唱腔中的音程跳躍性,進而體現出音樂曲調激情昂揚的特點。對收尾處的滑音進行分析,每小節的音符起、收都十分利落,而且在樂曲的重音頭中采用了滾板方式,將整個曲調帶入了富有張力和激情的音樂氛圍中。這一旋律在自然狀態下,即興發揮的自由度較高,民眾可根據旋律節奏表演“吼破嗓子”的功力。由此可看出,秦派二胡作品中含有粗獷豪放的音樂韻味。
各民族、各地區都有獨特的音樂風格。委婉細膩也是秦派二胡獨特的藝術風格之一。比如典型的秦派二胡作品《黃土情》主要以中國傳統的“五聲調式”為主,再結合西方音樂表現技法,營造出了一種低沉憂傷、回環婉轉的音樂氛圍。同時此作品在由慢板部分向快板主題轉化時,將D商調式變到了D徵調式,使前面的低沉憂傷氛圍被強化,形成了特有的“苦音”調式。后期小快板音樂旋律較為活潑,與前面悲情暗沉的音樂色彩形成了鮮明對比。由此可見,秦派二胡作品也具有委婉細膩的音樂風格。
秦音至苦,作為二胡領域的重要流派,秦派二胡作品最大的音樂風格就是其抒情效果十分明顯,善于表達悲情藝術。抒情婉轉的音樂表現風格讓人仿佛身臨其境,感受音樂旋律中蘊含的無奈、深情、凄慘與悲傷。樂曲作品《西口情韻》根據陜北民間故事《走西口》改編而來,通過婉轉起伏的音樂旋律講述了人們為生活所迫離開家鄉,遠走西口的艱難歷程,以及在這一段歷程中發生的感人故事,表現出了陜北人民淳樸、善良以及互助友愛的可貴品質。還有在樂曲《曲江吟》中采用迷胡調和碗碗腔相結合的音樂表現形式,表達出了作者悲憤交織的復雜情感,最后以緩和慢板、舒緩的節奏形式表現出了作者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和憧憬。
在秦派二胡的彈奏指法中,弓法、指法技巧的把握十分重要。弓法又稱運弓,需要演奏者準確把握作品的音樂基調,運用手臂和手指的力量合理運弓。比如在《黃土情》和《秦風》中的快板彈奏中,演奏者便要在保持運弓穩定的基礎上,快速調整弓速的變化,再結合左手揉弦技法,演奏出深情、沉穩的樂段。運弓的方法主要分為顫弓、甩弓、噴弓三種,顫弓多用于表現遼闊豪邁的意境或情緒;甩弓多用于伴奏中;噴弓多用于運弓的起始節奏中,能將秦地音樂中的鄉土氣息準確表現出來。秦派二胡的指法主要采用了秦地民間音樂中的演奏指法,演奏者在把位固定,坐姿端正的情況下,通過食指的滑揉、壓揉等技法,使音樂旋律更加圓潤,增強了作品的感染力。
揉弦是秦派二胡中較為常見的技法之一。在秦派二胡作品中,揉弦能起到調整音律、美化樂曲音色的作用。揉弦技法一般可分為滑揉、壓揉、滾揉等方法,演奏者根據頻率的快慢,對二胡上的弦進行慢揉、快揉和中速揉,以此改變弦振動的張力,從而使弦發出不同的音色。在《蘭花花敘事曲》演奏中主要采用的是滑揉的演奏方法,即利用演奏者的手指指尖在弦上做上下滑動,這種技法一般在陜西秦地音樂風格較為濃厚的樂曲中運用較多,地方特色較為明顯。
除揉弦以外,摟弦也是陜西秦地藝術樂曲演奏中獨有的技法,是秦派二胡中最具韻味的表演技法。摟弦這一技法源自秦腔戲曲,主要是將壓揉和揉弦相融合,演奏時演奏者左手手指相互緊靠,對琴弦共同施加壓力,以此提高樂曲的音高,最終呈現出的音色渾厚、圓潤,具有藝術氣息。但需要注意的是,在對琴弦施加壓力時需要注意把控力度,而力度的把控是由演奏者根據樂曲音樂風格、個人對樂曲的理解來制定的。比如在《紅軍哥哥回來了》改編版中,開頭主題句中便運用了摟弦技法,表現出了主人公歡快堅定的思想情感。
在秦派二胡演奏中滑音技法的運用十分常見,且類型多樣。秦派二胡的滑音分為回轉滑音、上下滑音、顫指滑音等幾種形式?;剞D滑音主要指遇到異音同指的情況時,作者會按照節奏從高音滑到低音,再滑至下一個音階,最后快速回滑到基本音調上;上下滑音指的是上下超過三度的基本滑音,主要由四個手指相互配合來演奏;顫指滑音指的是左手演奏下滑音時,指尖采用滑揉的技法滑至目的音,速度要比上下滑音慢許多。每個滑音技法都需要演奏者掌握好滑音時值和分寸,這樣才能演奏出委婉動聽的音樂旋律。
二胡在歷史進程中發展速度較快,但僅有一千多年的歷史,其在今后發展中仍然需要不斷傳承。而如今最實用的方式便是以學校教育的形式來培養二胡人才,實現秦派二胡的有效傳承。這就需要音樂院校在專業教學中,增設二胡專業課程或者輔修課程,邀請社會上的二胡專家、表演藝術家到校進行兼職授課;并在校內建立二胡音樂資料庫,將秦派二胡的經典作品、樂譜、教育方案都上傳到資料庫中,鼓勵學生積極學習與研究二胡演奏技巧,創作與演奏出更多優秀的音樂作品,以更好地傳承與發展這一民族樂器。
任何一種音樂呈現出的音樂形態、曲調曲式等元素都與演奏者不斷創新有關。而秦派二胡的傳承和發展,離不開專業演奏人員的創作。因此,秦派二胡需要在音樂創作領域探索發展趨勢。具體來說,秦派二胡傳承人可在基本的民歌、戲曲元素基礎上,結合現代化音樂發展特色,將現代流行音樂、民族歌劇音樂、國外搖滾音樂等元素融入二胡創作中,或者將古琴、古笛、古琵琶的彈奏技法與二胡技法相結合,進行二胡調性曲式的調整與創新,重新演繹秦派二胡樂曲風格。
綜上所述,秦派二胡取材于陜北民間,與民歌、戲曲以及民間其他音樂類型進行了融合創作,不僅具有濃厚的歷史人文底蘊,還有豐富的藝術感染力和藝術表現力。新時代下,這種文化藝術表現形式仍然在不斷傳承與創新,為我國民族文化事業建設奠定堅實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