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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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吉縣入選中國作家協會會員十八人、省級作家協會會員六十九人,這在全國罕見。郭文斌、馬金蓮、了一容三人相繼獲得茅盾文學獎提名、魯迅文學獎、“五個一工程獎”等國家級文學大獎,牛學智、火仲舫、單永珍等十七人先后獲得茅盾文學新人獎、人民文學獎等全國性文學獎項。
到過幾次寧夏,但沒去過西海固,我還是在珠海長期參與扶貧才知道這個名詞的。這個名詞幾乎就代表著貧困,西吉還居首位。
貧困是文學之母。
飽暖思淫欲,貧困出文學;東西南北中,西吉有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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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建議我把《南方文鑒》做得薄一點,便于攜帶。
問題是現在的紙質讀物,閱讀功能只是其中之一。因為閱讀工具的變化,書,更多的是一種儀式感,要做一本立得住的書,就要有相當的體量。我們是在做民間文學的年鑒,不是黑板報,不是傳單的集成,要有收藏價值,就要做成一件藝術品,所以,必須有相當的投入。如果我們也去做口袋書,和其他人有什么區別?不過是在豐盛的晚餐上又加了一道菜而已,可能最后成為一種剩飯剩菜,下場可想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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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然在《艷陽天》里反映出的基本是歷史的區域。文學作品的生命力除了文本固有的語言、故事、結構的創新,還在于反映時代社會的政治特征。不論還原或偽飾,都是那個時期的產物,要有鮮明的辨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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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徒手研究的這些作家,以前已經有無數人研究過,到陳徒手筆下,仍讓人耳目一新。
吃別人嚼過的饃也能找到營養,這樣的學者是餓不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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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加索本人是這樣說的:“我十四歲就能畫得像拉斐爾一樣好,之后我用一生去學習像小孩子那樣畫畫。”能理解這句話,也許就會離大師更近一步了。
李某十四歲就會說大人話,然后用一生學小孩說實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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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發現斷章真可取義。幾句話,不浪費別人時間,就像看電視的人,在他們用遙控器換頻道前趕緊把內容播完。現在的讀者越來越沒耐心,八百字的博客都嫌長,所以我現在學習寫郵票大點的文章。同時,給愿發這種郵票文章的,比如《今晚報》點個贊!副刊應該成為紙面微信。現在飯桌上沒有人討論誰的一本書了,而是誰又說了什么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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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現在寫文章非常疲倦,不如畫畫。畫畫可以養眼,還是一種輕奢運動,尤其是在畫面上寫幾句那種斷章格言,或者以今天的說法叫截句,愜意。話多失言,文長柄多。不是追求什么微言大義,而是不易留首尾。我喜歡的書法就是筆要留,以前覺得黃庭堅的長槍大戟痛快,伸胳膊伸腿,現在覺得還是要藏筆鋒。可能因為年紀原因,也可能因為身體欠佳,寫出去還要能收回來,然后還要讓人讀出潛臺詞。說話過頭,一般人不會犯,但說話過滿,有些人還是不能自已。水滿則溢嘛。然則,說得完全讓人丈二和尚,也不行。我自己覺得理解能力還是不錯的,但有些文章還是研究半天不得要領。比如以前讀《廢都》,那么多□□□□的,據說是為了出版,編輯代替做了閹割手術。以我小人之見,作者曾經說自己是個老實巴交的農民,咱們農民有多少對臥榻之歡有西門慶那樣豐富的親自體驗?顯然,他的發散思維除了并不繁花的想象,為了市場生存,只有故弄玄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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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發游戲和制造武器,我認為都是為了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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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德英,天才,二十三歲成名于《苦菜花》。
同齡,蕭洛霍夫出版《靜靜的頓河》。曹禺出版《雷雨》。張愛玲出版《第一爐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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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質極大豐富后,藝術家作品的技術含量卻越來越低。從沃霍爾開始,從惡搞開始,甚至把垃圾搬進室內,把垃圾分類放入廟堂,都變成當代藝術家用以乞討的理由。他們語言的解說大大掩蓋了畫幅的不足,直至用謊言包裝謊言。
文學也是這樣,有人給我看幾個據說現在被某些刊物包裝成明日之星的年輕人作品,他們說看不懂。我也看不懂。說是小說,沒有故事且罷,沒有人物,沒有細節,沒有對話。
對于看不懂,以前我會非常慚愧,如今也差不多花甲之年了,臉皮厚了許多,偶爾倚老賣老也是新常態。
我的常識是,要想不讓人看見水淺,手法很簡單,把水攪渾。
以前我總覺得與年輕人打交道一定要謙虛謹慎,但我也知道很多年輕人喜歡背后罵前輩。后浪要前進,必須把前浪拍在沙灘上。什么繼承傳統,那是守舊。一些年輕人甚至說,有些在文學歷史書上出現的名字是歷史的誤會。
我就遇到一些以前稱呼我老師的人,他們以前贊揚我有多肉麻,后來誹謗我就有多邪乎。原因很簡單,覺得我沒有資源了,甚至怕我和他們搶某些補貼。其實他們不知道我從來沒有在地方作協拿到一分錢好處,更不會跟他們搶飯碗,不是我清高,而是我和他們吃的完全是不同的飯。
大家都知道魯迅喜歡培養青年,確實也培養出不少青年作家。但是,不斷讀魯迅,才知道魯迅最擔心的是舉起屠刀的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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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能真的老了,一看舊照片就不免感嘆,如同白頭宮女說前朝。前不久曾靜平發給我一張1985年她、華姿、梁必文、徐魯和我的合影,就感慨:當年也青春了一把。
文夕最近也發來一張二十年前她和我的合影,她還是她,我已不像我。
這么多年,我認為深圳文學可能留下了文夕的四本書,她是深圳歷史的見證人。鄧一光、徐敬亞、楊爭光都是外援,他們屬于大魚,大魚沉水底,水面上吐泡泡多的都是小魚。
文夕夫君胡永凱是繪畫大家,幫很多畫廊賺了大錢。他們也是我中山近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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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于高小華的《綠皮火車》,我覺得應該說幾句。因為和文學有關。沒有文學基礎,甚至沒有文學愛好的畫家不可能成為大家。
四川美術學院出作品的都是入學前就了得的畫家,他們主要受巡回畫派影響。之后,市場經濟的沖擊,嚴重影響了川美的學術純粹,出現了惡炒周春芽,甚至云南幾個靠抄襲混世的所謂現代藝術家。真正的像高小華、陳可之那樣走現實主義道路的藝術家被遺忘了。連羅中立、何多苓也被邊緣化。
李霽宇說:現實主義的畫作是源自我們的生活經驗。現代繪畫已經脫離生活經驗了,所以一般人是看不懂的。美其名曰什么概念、哲學。色塊,涂鴉,還有各類現代藝術行為藝術,其實就是無法超越前人的成就而另起爐灶的無奈之舉罷了。文學亦是,什么什么主義,各種花樣及新名詞,統統是借口是遁詞。
一個藝術家,你記錄了歷史,歷史就留下了你。你想獨立于歷史而存在?是不可能的,作家亦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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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際上中國遠古歷史是司馬遷個人的思維史。
《史記》實際上就是散文,《圣經》也是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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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認為木心只是一個標準的教書匠。他的原創性不足,俗稱搬磚,也就是當代文化人普遍存在的拿來主義。
劉宅宅說:2014年5月,南京大學有篇碩士論文,題為《木心文學創作中的“文本再生”現象研究》,作者是位姓盧的女性。這篇足足有一百五十四頁之多的論文,考據之精深、說理之透徹、材料之豐富、體現出來的閱讀量之巨大,可以說是近年所見最扎實、最有價值的碩論。半年后,該論文縮寫發表在《中國現代文學論叢》雜志。知網可下載,隨時能案驗,可知有不誣矣。
這篇重量級論文,更為重要的價值在于,它近乎石破天驚地“揭秘”出一個驚人事實:一代“文學大師”木心,其大量文章,涉嫌抄襲,或曰洗稿。
沒想到2014年就有論文說明了木心大量抄襲的問題,廣州的張在軍給我轉來相關文章,證明我以前的判斷是正確的。
大量的所謂“移植”,卻完全不標明出處,這不是一個純粹文人的做派,張遠山認可我的意見。他認為可與錢鐘書的《管錐篇》,還有弗雷澤的《金枝》做比較,《管錐篇》標明出處,體現的是學術的嚴肅性,而且內容不是文學。
關鍵是,木心是文學的。文學必須具備原創性。
上海的吳炫覺得文學也可以那樣,比如曹操,如果借前人的詞句賦予自己的意味,那就不算真正的抄襲。
張遠山說:曹操只是個別詞句,屬于用典,用典屬于文學繼承。與木心完全不同。
吳炫說:木心的哲學受到西方生命哲學的影響,還沒有形成自己獨特的哲學觀,關鍵是看作品的整體意愿。
我和張遠山觀點一致:沒人把木心當哲學家吧?
吳炫說:那就不是大作家,所以沒有必要去苛求。
張遠山強調:但是他現在被炒作成了大作家。
吳炫直接有指:那是炒作者比較平庸吧。魯迅前期的作品也是模仿為多。
張遠山解釋:學步期可以理解,但是木心成熟期甚至最終作品也是如此,只能一嘆。
吳炫說:這樣看來,嚴重的問題是一些學者變相抄襲,沒有自己的思想,必然是依附、模仿、抄襲,或變相抄襲。
張遠山說:這是根本問題。又見于木心,他是否大師,不妨見仁見智,但是,仿寫、模擬、抄襲、不原創,是不能原諒的致命傷。
木心在再生文本《法蘭西備忘錄》的“后記”中寫道:“文學當然也像繪畫一樣可以將別人的東西取來加以變化、重組。”
木心還舉莎士比亞、吳承恩為例:“天才者,就是有資格挪用別人的東西。拿了你的東西,叫你拜倒。世界上只有這種強盜是高貴的,光榮的。莎士比亞是強盜王,吳承恩這強盜也有兩下子。”
因此,雖然木心的部分再生文本應屬于抄襲、剽竊,但在他本人看來,這或許是合理、正當的。
梁艷萍同意我的木心只是一個“教書匠”的認定,她說:教書匠都不是高水平的教書匠,知識學方面落后而且還有錯誤,因為當年聽他講課的人都是才上了小學、初中的,乍一聽當然感覺到新鮮,無法辨識其中的問題,以至于某些出版物上明顯的錯誤都沒有能力修訂。現在陳丹青們竭力抬舉,更是傳播了不少不值得、不應該傳播的東西。
我個人理解,陳丹青以一己之力能夠把一個教書匠抬舉成為大師,他可以擔當炒作大師了。
我們質疑名家,是為了維護這個社會的純潔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