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影,張宏如,梁 祺
(1.常州大學 經濟學院;2.常州大學 商學院,江蘇 常州 213161)
創業成功并非易事,失敗在所難免。對于創業者而言,如何激發創業韌性以便迅速從失敗中恢復、轉變甚至超越自我,才是實現創業預期的關鍵。作為經歷負面生活事件后維系心理健康的能力,創業韌性往往與個體情緒和思維方式密切相關[1]。創業失敗在給創業者情感、經濟、社會關系等帶來沉重打擊的同時,也會誘發創業者重復審視失敗細節的反芻思維。反芻思維是創業者遭遇失敗后普遍存在的思維活動。既有研究認為,反芻思維創業者會陷入消極思考,并對身心健康產生負向影響,不利于個體適應性成長[2]。但也有學者指出,個體并非總是回顧負面工作經歷,也會出于解決問題的考慮而反芻失敗線索,以為未來做好意義建構[3]。具有爭議的兩種觀點說明,如何引導創業者從失敗恢復與后續發展中正確利用反芻思維值得深入探索。
Karabat[4]研究發現,持續停留在消極感受上的反芻思維與焦躁、自責、抑郁正相關,會顯著降低個體履行任務的自信程度。但反芻內容如果集中在解決問題的沉思過程,則有助于個體理清因果邏輯,進而增進自我效能感。因此,創業者失敗后的自我效能感可能與反芻思維內容有關。而反觀創業實踐,自我效能感較強的創業者往往能夠迅速克服挫折,表現出較好的失敗復原力和創業韌性。自我效能感可以驅使創業者在逆境中持之以恒,啟動積極的自我認知追求更高的目標,促進創業韌性提升[5]。鑒于此,探討自我效能感在反芻思維與創業韌性之間的中介傳導作用,具有重要理論意義和實踐參考價值。
另外,反芻思維容易造成心理資源損耗,即便是聚焦解決問題的反芻思維活動也會在短期內誘發消極情感等[6]。而家庭、朋友或社會網絡中的支持性資源能夠改善創業者心理健康和情感狀態。Ames等[7]通過構建社會支持緩沖效應模型,提出社會支持可以調節反芻思維與后續認知、情感、行為之間的關系,有效降低反芻思維的負向影響。反芻思維與自我效能感之間的關系受社會支持的調節作用,故本文將其作為調節變量納入模型。
綜上所述,基于社會認知理論,本研究主要探討經歷創業失敗的創業者不同反芻思維方式對創業韌性的影響,分析哪種反芻思維更有助于激發高水平韌性,并探究自我效能感的中介作用以及社會支持的調節效應。研究結論不僅有利于明確反芻思維與創業韌性的內在機制,為創業者差異化韌性水平提供理論解釋,而且能夠為合理干預創業者身心健康貢獻力量。
反芻思維在心理學領域已得到充分發展。早期研究多將反芻思維視作重復回顧悲痛經歷的心理現象,認為沉浸在反芻思維中的個體將注意力投向負面感受,容易加重或延長不良情緒或抑郁癥狀[8]。其后,受到積極心理學的影響,主流研究認為反芻思維是包含情感、認知與行為后果等多層面內容的構念。目前,根據事件與主體間的作用關系,反芻思維被劃分為侵入反芻與主動反芻兩種[9]。前者強調負面事件在創業者無意識狀態下闖入認知領域,迫使其重復進行消極思考。后者側重于說明個體主動對事件信息的重復審視與加工,力圖尋求解決問題的方法。本研究參考這一觀點,認為在創業研究領域,反芻思維是創業者遭遇失敗后不斷思索問題細節的認知過程,以及侵入反芻聚焦創業失敗所帶來的消極情感體驗。其中,主動反芻側重于創業失敗事件的意義重構,旨在驅動自我成長。
創業韌性并不等同于心理學研究中的韌性,其內涵更強調后天發展的能力,著重描述創業者面對困境時的動態適應能力。Ayala等[10]將創業韌性定義為創業者在經歷艱辛與挑戰之后持續保持心理健康和正常情感的能力;Fisher等[11]指出,創業韌性不僅強調適應性,更突出成長性,是創業者承載沖擊、反彈恢復甚至反超改進的能力。鑒于此,本研究認為,創業失敗作為創業過程中多發的負面事件,為研究創業韌性提供了良好的契合情境。創業韌性可界定為創業者遭遇創業失敗后,有效適應、積極應對困境進而實現自我超越的能力。其中,適應性反映創業者失敗復原能力,應對性反映創業者主動改變與調整的能力,超越性折射創業者事后獲得成長與發展的能力。
創業者一旦遭遇失敗,侵入反芻思維會使其陷入對痛苦經歷的強迫性關注以及對業務損失的反復思考上,易于加重失敗后的負面情感與認知,并對失敗復原意愿或資源調整產生不利影響。周宵和伍新春[12]研究發現,侵入反芻會迫使個體進行消極思考,并預測后續行為的心理撤退。侵入反芻聚焦創業失敗負面影響因素,通過削弱創業者自我修復與發展意愿,阻礙創業韌性提升。同時,根據資源分配理論,侵入反芻迫使個體將有限的認知資源消耗在失敗事件負面體驗中,會對正常資源分配造成損害。因此,侵入反芻的創業者難以把注意力資源轉向創業失敗經驗吸收和整合,這會降低創業者對外部環境信息的敏銳性,淡化未來機會的警覺性和洞察力,不利于展現創業韌性。
而在主動反芻過程中,創業者著重尋求失敗事件的積極意義,受負面情緒的干擾較少。擁有主動反芻思維的創業者能夠冷靜看待失敗,主動梳理信息,力求后續行動的因果關系鏈條更加清晰,通過提高失敗恢復與調整能力以及問題解決能力,促進創業韌性形成與發展。Kinnunen等[13]的研究表明,采取主動反芻的個體會積極加工事件線索,在頭腦中重復設想錯在何處、什么原因以及如何改變。這一專注問題細節的思維方式有助于避免類似錯誤再次發生,對創業者失敗后的學習成長產生推動作用。并且,主動反芻思維下的創業者不排斥與外界互動,能夠真誠交流失敗事件中的特定問題和情緒狀態。來自利益相關者的理解和支持,不僅有利于促進創業者適應性水平演化,為創業失敗修復提供保護機制,使其抵御心理與經濟損失,而且還可以提高創業者預判能力,使其積極投入失敗修復與后續成長,并表現出更強的創業韌性。據此,本研究提出如下假設:
H1a:侵入反芻與創業韌性負相關。
H1b:主動反芻與創業韌性正相關。
1.3.1 反芻思維與自我效能感
自我效能感是人們對達成特定目標的主觀評估,可以較好地預測努力、堅持、創新等行為。Mcgee等[14]從創業領域視角指出,創業者自我效能感反映其通過自身能力達到創業預期的信念。之后,更多學者把自我效能感的概念與微觀創業活動聯系起來。比如,Newman等[15]指出創業者自我效能感體現在營銷、創新和財務控制等多項創業活動中,展現了創業者完成機會識別、關系建構、風險管理行為的自我信念。綜合這些觀點,本研究認為自我效能感是創業者遭遇失敗后對自己有能力獲取創業成功的自信程度。
關于侵入反芻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創業失敗引起的消極情感體驗上,導致悲傷、焦慮、沮喪等負面情緒加劇。Carnevali等[16]研究發現,侵入反芻水平高的個體會體驗到更多疲勞感,對半年和一年后的情緒耗竭具有較為穩定的預測。而沉溺在負面情緒中的創業者通常會自我貶損,對自己履行創業角色和任務作出較低評價,創業活動控制感不強,從而會弱化創業自我效能感。同時,侵入反芻把創業者的認知資源鎖定在失敗體驗和負面情感中,使得深度分析創業失敗的資源受到限制,創業者難以找到改善行動的有效途徑,從而對自我效能感產生負面沖擊。已有研究指出,侵入反芻能夠中介壓力源與抑郁、焦慮、憤怒之間的關系,導致創業者消耗的心理能量無法及時恢復,繼而放大創業行為控制的無力感[17]。另外,個體將注意力投放在消極感受上,缺乏積極的印象管理動機,影響社交功能的正常發揮,利益相關方可能會對創業者失去信心。投資人、員工等利益相關者的懷疑不僅會延遲創業者的情緒修復,而且還會降低創業者對于自我勝任創業的積極認知。據此,本研究提出如下假設:
H2a:侵入反芻與自我效能感負相關。
不同于侵入反芻,主動反芻創業者受消極情緒的干擾較少,他們以解決問題為導向,有意識地重復檢視失敗線索,對自我效能感有增強效應。具體而言:第一,主動反芻不局限于消極情境的重演,反芻內容涉及基本假設、認知圖式與行為策略的批判性沉思,有利于創業者挑戰既有慣性思維,減少確認偏差,進而提升自信心。有研究揭示,主動反芻個體能夠以較好的心理狀態思考“當時采取哪些舉措能夠讓我規避失敗結果”等問題[18],這有益于創業者集中注意力回溯失敗,更好地理清問題邏輯,提高失敗經歷轉化為創業經驗的水平,進而強化自我效能感。第二,主動反芻創業者重視心理建設,在還原失敗事件時能夠通過自我調適維系心理平衡,通過增加消極情緒抵抗力強化心理認知與控制感。Weinberger等[19]關于企業家創造力的追蹤調研指出,主動反芻創業者在生理和心理恢復過程中更加關注失敗事件的意義重構。這一積極調整的心理基礎可以讓創業者較為從容地處理令人尷尬或威脅自尊的問題,減少失敗信息的外在干擾,理智進行因果推斷,有利于修正謬誤,從而增強掌控感。第三,盡管主動反芻同樣屬于壓力下的窮思竭慮,可能會對創業者造成較大的心理損耗,但隨著時間推移,擁有主動反芻的創業者可從問題解決過程中獲得更多愉悅與滿足,抵消消極情感的沖擊。錨定解決問題的主動反芻能夠提高個體認知彈性,帶給其富有意義的感受,從而對工作績效產生促進作用。因此,主動反芻讓創業者在資源整合與機會開發過程中找到實現目標的方法,從而獲得積極結果預期與自我效能感。據此,本研究提出如下假設:
H2b:主動反芻與自我效能感正相關。
1.3.2 自我效能感與創業韌性
創業失敗后個體韌性的激發與自我效能感之間的關系緊密。首先,自我效能感有利于創業者啟動積極自我認知,這種認知狀態促使創業者堅信自己有能力采取適當行為處理失敗帶來的壓力和挑戰,繼而快速從失敗中恢復,積極調整自我,并實現蛻變成長。自我效能感使創業者面對失敗逆境仍能保持行為動力,愿意調動主觀能動性解決實際問題,促進創業韌性的形成與發展。Duchek等[20]的研究證實,擁有較高自我效能感的創業者會樂觀看待創業失敗,弱化風險感知,增加目標堅持,提升創業韌性。其次,自我效能感影響創業者遭遇失敗后的努力程度。有研究指出,自我效能感較強的創業者傾向于從外部歸因創業失敗。這意味著失敗經歷并未嚴重挫傷創業者自信心,其對自我能力仍然保持肯定與認可,從而更有意愿加大失敗學習力度,投入更多時間和精力推動失敗修復與成長[21]。從行為角度看,自我效能感通過影響創業者失敗學習的努力水平和效果而間接作用于創業韌性。再者,具有較強自我效能感的創業者對未來績效抱有希望,易于激活失敗后的積極印象管理動機,這會驅使創業者努力在利益相關者面前展現最佳形象,推動失敗后斷裂資源與關系的修復,從而對創業韌性產生正向影響。據此,本研究提出如下假設:
H3:自我效能感與創業韌性正相關。
1.3.3 自我效能感對反芻思維與創業韌性關系的中介 創業失敗說明創業者期待的重要目標受阻,易于誘發反芻思維以降低創業目標與現狀之間的落差。其中,侵入反芻強調創業者在腦海中被動、持續重演失敗經歷,并陷入自責、焦慮等負面情緒的重復體驗和強迫關注,由此可能會降低創業者自尊,增加創業角色履行的消極評價,不利于喚起自我效能感。并且,沉浸在侵入反芻之中的創業者長時間受消極認知干擾,不僅難以形成建設性解決問題的內驅力,還會弱化利益相關者的能力信任和支持力度,誘發自我否定或自我輕視,阻礙自我效能感的形成。自信心不足的創業者缺少化解危機的內在動力,面對挑戰會選擇退縮,面對逆境無法產生有效應對能力,從而對失敗后的復原與成長產生負面影響。
Wolfe等[22]基于目標進程理論指出,創業失敗既有消極內容的侵入反芻,也有客觀復盤的主動反芻。不同之處在于,創業者主動反芻內容聚焦問題解決,從粗到細,由淺入深,持續思慮創業失敗的發生、評估與改進。這種沉思學習式思維活動以及對外真誠溝通的態度有助于增強創業者解決問題的能力,并提升創業者自信。而且,主動反芻創業者具有不利情境下自我調整的心理基礎,容易獲取利益相關者的理解和信任,有利于激發自身對創業失敗事件的把控。一旦創業者堅定克服逆境的信念,自我效能感將從啟動積極自我認知、提升失敗學習努力程度、保持積極印象管理動機等方面促進創業者遭遇失敗后的復原、調適和超越,正向推動創業韌性的形成與發展。據此,本研究提出如下假設:
H4a:自我效能感在侵入反芻思維與創業韌性之間發揮中介作用。
H4b:自我效能感在主動反芻思維與創業韌性之間發揮中介作用。
社會支持研究發端于康復心理學與流行病學,伴隨著社會網絡分析方法發展,社會學、心理學、創業學、營銷學等領域學者紛紛從自身學科視角對社會支持給予關注。雖然社會支持概念并不統一,但多數研究認同社會支持一般指人們從社會關系網絡中獲取的財務、情感等多元化幫助[23]。根據資源提供來源不同,社會支持主要分為正式和非正式社會支持。前者源于政府、社會正式組織的制度支持,后者是家庭、親友、同事等關系網絡給予的非制度性支持。在創業活動領域,社會支持同樣發揮關鍵作用,對緩解創業風險、壓力與資源短缺具有積極效應[24]。基于以上認識,結合社會支持多從接受主體角度衡量的特點,本研究認為在創業研究領域,社會支持是創業者感知在社會中被尊重、被支持和被理解的主觀體驗。
侵入反芻讓創業者無法割裂失去對象的情感紐帶,易于引起資源損耗失控,甚至出現無法擺脫情緒困擾的疲勞狀態,從而對自信心產生嚴重打擊。而高水平的社會支持可以從物質幫助、精神關懷等方面削弱創業者的自我損耗,緩解侵入反芻引起的認知失調,減少創業者對失敗事件作出不可控判斷的概率。并且,高水平社會支持會鼓勵創業者對創業失敗進行積極認知。不同個體對失敗事件的自由討論會弱化創業者的失敗污名感知,促進其認知思考向積極面轉移;反之,低水平社會支持使創業失敗事件的壓力感上升,容易加劇創業者的心理資源損耗,誘發更多消極情緒,導致侵入反芻引起的負面效應加大,阻礙自我效能感的產生。據此,本研究提出如下假設:
H5a:社會支持負向調節侵入反芻與自我效能感的負向關系。
主動反芻通過問題沉思,積極影響創業者的認知評價和自我效能感。已有研究指出[25],作為反芻思維方式之一,主動反芻也會給個體帶來較大的心理資源損耗。關鍵之處在于,創業者能否在問題過程中獲得愉快的心理體驗,彌補負面情緒引起的損耗。而高水平社會支持能夠為主動反芻帶來信息、物質、情感資源,既能夠促進創業者產生希望、感恩等正向心理預期,盡早將資源導向創業失敗的理性分析,又能夠幫助創業者提高失敗容忍度,減少主動反芻過程中的沖動或非理性決策,提高創業者解決問題的信心和能力。反之,低水平社會支持下的主動反芻可能由于缺少異質性知識經驗的碰撞,難以有效解析失敗事件線索。此時,主動反芻思維不僅無法通過解決問題補償心理資源損耗,還會延長心理激活,弱化失敗事件的意義重構,并對自我效能感產生不利影響。據此,本研究提出如下假設:
H5b:社會支持正向調節主動反芻與自我效能感的正向關系。
另外,失敗后的反芻思維會經由自我效能感的傳導對創業韌性產生影響。如果社會支持水平較高,那么創業者可以從社會網絡中得到資源補充,如情感鼓勵等,有助于增強創業者自信心,削弱侵入反芻的負向影響。即遭遇失敗后的創業者獲得的社會支持越多,侵入反芻通過自我效能感間接作用于創業韌性的負向效應就越弱。并且,在高水平社會支持下,創業者能夠迅速脫離負面情緒困擾,充分發揮主動反芻的作用,調動更多主觀能動性克服困難,展現出更強的創業韌性。即社會支持水平越高,主動反芻的積極效應越大,通過自我效能感作用于創業韌性的作用越明顯。據此,本研究提出如下假設:
H6a:社會支持調節侵入反芻對創業韌性的間接作用。即社會支持水平越高,侵入反芻通過自我效能感間接作用于創業韌性的效應越弱;
H6b:社會支持調節主動反芻對創業韌性的間接作用。即社會支持水平越高,主動反芻通過自我效能感間接作用于創業韌性的效應越強。
綜上所述,本研究構建概念模型,如圖1所示。
本研究將創業失敗界定為創業者沒有達到預期目標,終止新創企業或退出新創企業經營活動的行為。根據郝喜玲和張玉利(2018)的研究,相比于其它產業,互聯網產業中的創業者具有高失敗率和快速恢復的特點。因此,筆者依托校企合作平臺,采取問卷調研方式,對長三角地區(主要包括蘇州、無錫、上海、杭州)互聯網行業中具有創業失敗經驗的創業者進行數據采集。自2020年12月開始,結合現場發放和電子郵件形式,課題組共發放問卷500份,截至2021年6月底共回收問卷371份。剔除空白太多、反應傾向過于一致的問卷,最終得到有效問卷323份,問卷有效回收率為64.6%。雖然各地區有效問卷回收率不同,但填寫者人口特征無顯著差異。這說明,問卷回收率未影響抽樣的科學性和代表性。在本次受訪者中,女性占比23.2%;年齡分布以35歲以下為主,占比達到57.2%;受教育程度普遍較高,本科及以上學歷占比58.2%。樣本分布較合理,可基于所收集的數據開展實證研究。
本文主要選取被廣泛使用的成熟量表進行變量測量,為提高題項測度的準確性,在保證語義不變的前提下,根據創業失敗情境特點,對部分題項進行語序調整和表達方式修正。
(1)創業韌性:改編Fatoki[26]的量表,共包含10個條目,如“我容易在失敗后恢復良好狀態”“我能承受失敗帶來的痛苦感覺”等,變量Cronbach′s α系數值為0.817。
(2)反芻思維:借鑒Feldman等[27]測量創傷事件反芻的問卷,共包含10個條目。其中,侵入反芻包含5個條目,如“我難以停止創業失敗的悲傷”“我反復感受創業失敗后的孤獨”“我反復在想為什么創業失敗的是我”等,侵入反芻變量Cronbach′s α系數值為0.833;主動反芻包含5個條目,如“我會反復思考創業失敗的原因”“我會拆解分析創業失敗過程的細節”“我會反復思考創業失敗帶來的后果”等,主動反芻變量Cronbach′s α系數值為0.774。
(3)自我效能感:借鑒Mcgee等[28]的創業自我效能感量表,共包含8個條目,如“我自信可以書寫一個創業商業計劃”“我有信心把產品或服務銷售給新顧客”等,變量Cronbach's α系數值為0.867。
(4)社會支持。本研究重點并非考察不同社會支持方式帶來的差異化影響,因此借鑒Gottlieb 等[29]的量表,不區分維度,共設立9個條目。如“我有盡力支持我的朋友”“我的家人愿意為我提供建議”“我可以和朋友分享情緒”等,變量Cronbach′s α系數值為0.852。
(5)控制變量。借鑒先前研究成果[30-31],本研究將創業者個體特征,包括年齡(實際年齡測度)、性別(男=1,女=2)、受教育程度(高中及以下學歷=1,大專學歷=2,大學本科學歷=3,研究生及以上學歷=4)以及失敗經驗(失敗次數)、失敗成本(由低到高區分5個等級,利用自我報告方式測量)設置為控制變量代入模型,以提高研究結果的可靠性。
為降低同源誤差的影響,本研究一方面采取預先調研的事前控制,并在正式問卷指導語中向受訪者強調問卷匿名填寫,且無對錯之分,避免夸大心理誤差;另一方面,應用Harman 單因素檢驗法對問卷進行因子分析。結果表明,未旋轉的第一個因子解釋變異量為28.91%,累積解釋總方差為76.4%,不存在單一因子解釋大部分變異的現象。因此,本研究不存在嚴重的共同方法偏差問題。
本研究利用Cronbach′s α系數判別信度。結果顯示,所有變量的Alpha值都大于基準值0.7,說明問卷具有較高信度,內部一致性較好。隨后,本研究利用 Amos 21.0 軟件進行驗證性因子分析,結果如表1所示。在五因子模型中,χ2/df=2.191, RMSEA=0.041,CFI=0.957,GFI=0.942,NFI=0.925,模型擬合指標均達到標準值,且比其它競爭模型更優,說明問卷整體結構效度良好。

表1 驗證性因子分析結果
表2列示了各變量的描述性統計結果及相關系數。其中,均值與標準差在合理范圍內,侵入反芻與創業韌性顯著負相關,相關系數為-0.335;主動反芻與創業韌性顯著正相關,相關系數為0.403,直接效應假設得到初步驗證。

表2 變量描述性統計與相關系數分析結果
(1)直接效應檢驗。本文利用層級回歸模型對數據進行假設檢驗,結果如表3所示。其中,模型6顯示侵入反芻對創業韌性具有顯著負向影響(γ=-0.228,p<0.01),假設H1a得到驗證;主動反芻與創業韌性顯著正相關(γ=0.335,p<0.001),假設H1b得到驗證。

表3 層次回歸分析結果
(2)中介效應檢驗。首先,模型3考察自變量與中介變量自我效能感的關系。結果顯示,侵入反芻對自我效能感具有顯著負向影響(γ=-0.264,p<0.001),主動反芻顯著正向影響自我效能感(γ=0.387,p<0.001),假設H2a、H2b得到驗證。其次,模型7將自變量、中介變量同時納入回歸模型,結果顯示自我效能感顯著正向影響創業韌性(γ=0.201,p<0.001),假設H3得到驗證。對比模型6的結果發現:侵入反芻(γ=-0.147,p<0.05)、主動反芻(γ=0.184,p<0.05)對創業韌性的顯著性影響系數均出現下降。這表明,自我效能感在侵入反芻、主動反芻與創業韌性影響關系中發揮部分中介作用,假設H4a、H4b得到初步驗證。最后,借助Process程序的Bootstrap 方法(5 000 次)對中介效應再次進行檢驗。由于侵入反芻、主動反芻通過自我效能感間接發生作用的95%CI分別為[-0.225,-0.083]、[0.107,0.311],二者均不包含0,因此假設H4a、H4b得到進一步驗證。
(3)調節效應檢驗。本文對自變量與調節變量進行中心化處理并代入模型,結果如表3所示。其中,從模型2、模型3可見R2變化(ΔR2=0.023,P<0.001)顯著,說明社會支持與侵入反芻的交互項增強了方差解釋力;而且,由交互項對自我效能感的影響系數(γ=-0.114,p<0.05)可知,社會支持對侵入反芻與自我效能感的關系產生負向調節效應。同理,對比模型4和模型5可知,R2變化(ΔR2=0.016,P<0.001)顯著,說明社會支持與主動反芻的交互項提高了方差解釋力;而且,由交互項對自我效能感的影響系數(γ=0.123,p<0.05)可知,社會支持對主動反芻與自我效能感的關系產生正向調節效應,假設H5a和H5b得到驗證。
同時,為更加直觀地反映社會支持的調節效應,本研究分別繪制比均值高低一個標準差水平的調節效應圖,如圖2所示。

表4 社會支持調節效應檢驗結果
(4)有調節的中介效應檢驗。本文將樣本量設置為5 000,利用Bootstrap方法繼續檢驗有調節的中介效應。結果發現:當社會支持水平較低時,侵入反芻通過自我效能感影響創業韌性的間接效應為-0.182,95%置信區間[-0.214,-0.015]不包含0,說明間接效應顯著;當社會支持水平較高時,侵入反芻通過自我效能感影響創業韌性的間接效應為-0.057,95%置信區間[-0.125,-0.006]不包含0,說明間接效應顯著。這表明,在不同社會支持水平下,有調節的中介效應顯著,假設H6a得到驗證。同理,當社會支持水平較低時,主動反芻通過自我效能感影響創業韌性的間接效應為0.124,95%置信區間[0.115,0.247]不包含0,說明間接效應顯著;當社會支持水平較高時,主動反芻通過自我效能感影響創業韌性的間接效應為0.228,95%置信區間[0.139,0.412]不包含0,說明間接效應顯著,假設H6b得到驗證。
本研究基于社會認知理論,探討反芻思維對創業韌性的影響機理,得出以下研究結論:
(1)創業失敗后的反芻思維對創業韌性發揮“雙刃劍”作用。一方面,侵入反芻會導致創業者長時間停留在負面情緒狀態,對失敗過程和細節不斷進行消極思考,難以從失敗陰影中走出來,不利于激發創業韌性;另一方面,主動反芻使創業者反復檢視創業失敗的原因、過程和結果,專注思索事件邏輯,努力作出客觀的因果推斷。這一聚焦問題解決的沉思性思維活動有助于創業者將失敗經歷轉化為創業經驗,并對創業韌性的形成與發展產生積極影響。
(2)自我效能感在反芻思維與創業韌性之間發揮中介作用。一方面,侵入反芻導致創業者重復體驗失敗事件的負面情感,難以理智思考創業失敗的各種細節,甚至無法進行正常社交,易于放大對后續行為控制的無力感,使其面對失敗復原與自我超越挑戰時極易產生心理撤退和退縮行為,不利于創業韌性的形成與發展;另一方面,主動反芻創業者會批判性反思失敗事件的基本假設、認知圖式和行為策略,提高學習認知能力,并在問題解決過程中收獲喜悅、興奮等積極情緒,有助于減少確認偏差,提升自我效能感,進而更有信心重新配置資源與開發機會,從而對創業韌性產生積極影響。
(3)社會支持調節反芻思維與自我效能感的關系。社會支持水平越高,侵入反芻的負向影響越小,其通過自我效能感負向作用于創業韌性的間接效應越不顯著。來自社會關系網絡中的情感、信息和物質支持可以抵消侵入反芻帶來的負面效應,防止其通過削弱自我效能感間接阻礙創業韌性。同時,社會支持水平越高,主動反芻的正向作用越大,其通過我效能感作用于創業韌性的間接效應也就越顯著。主動反芻創業者獲得高水平社會支持會更加專注、靈活、富有創造力,從而更有信心克服失敗困境,展現出更強的創業韌性。
(1)拓展了反芻思維理論應用范圍。Zoccola等[32]指出,反芻思維作為創傷事件后的非病理性自我調節形式,研究成果主要集中于心理學領域,對其它領域涉足較少。本研究比較不同反芻思維方式對創業韌性的影響,深化了反芻思維在創業領域的應用,有助于啟發未來新的探索方向。
(2)豐富了創業韌性理論體系。宋國學等[33]研究發現,探討創業韌性影響因素具有重要價值,但多數研究片面強調社會網絡、樂觀、失敗成本等情境因素或個體特質的影響,討論不夠全面深入。本研究認為,反芻思維與社會支持對激活創業韌性具有同等重要的作用,有助于從個體因素和情境因素整合視角深化創業韌性相關研究。
(3)為社會支持理論發展作出積極貢獻。創業是一種高風險活動,雖然類似的風險和壓力已被證明可從社會支持中獲益,但創業研究領域有關社會支持的討論尚處于初級階段。社會支持對創業者心理、行為與成長的作用機制仍有較大探索空間。為此,本研究探討反芻思維與創業韌性關系時考慮社會支持的調節作用,對拓展社會支持理論具有重要意義。
根據上述研究結論,本研究提出以下啟示:
(1)在管理實踐中探索既能促進主動反芻又能減少侵入反芻的有效途徑。比如,在創業教育過程中植入失敗正常化內容模塊,培養創業者不因一次失敗而影響整體發展的大局觀,提升創業者失敗容忍度,減少侵入反芻的干擾。通過開展講座、培訓、競賽等創業活動引導創業者形成敘事習慣和能力,使創業者聚焦失敗事件本身,不斷從失敗中汲取知識,充分展現創業韌性。
(2)提升主動反芻應對創業失敗的有效性,促進創業韌性形成與發展。努力建構客觀有效的社會支持體系,如探索創業失敗資金補貼制度和專項政策優惠,營造寬容失敗的文化氛圍,為創業者利用反芻思維審視失敗過程的意愿與行為提供良好的外部支持。
(3)維護創業者自信心。在失敗情境下,一方面需要施政者創建適宜的制度環境,如完善創業保障體系、拓展創業學習渠道、營造創業支持氛圍等,幫助創業者建立成功創業的信念;另一方面,創業者面對失敗后內心產生的自責和懷疑,要通過運動、旅游、社交等方式轉移注意力,避免執念情緒的干擾,冷靜分析失敗事實,利用反芻思維將情緒調整到有利于學習的最佳狀態,促進創業韌性的形成與發展。
本研究存在如下不足:①主要從主觀層面對社會支持進行測量,對創業者而言,更重要的是主觀預期與客觀提供的社會支持是否一致,未來應考察社會支持一致性對創業韌性的影響;②考察反芻思維對創業韌性的影響,但個體層面與情境層面還有其它重要變量,如創業承諾、社會文化等,未來應整合這些變量進行多層面交互研究;③利用自我報告法收集數據,受訪對象的回憶偏差與主觀偏好可能會對研究結果產生主觀性影響,未來應采用實驗方法或二手數據等進行對比驗證,以提高研究結論的穩健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