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維彬
草木溫暖,我鄉下的祖國
秘密更為瑣碎,絲瓜開滿花
進村的公交客車,也是很氣派
脫貧攻堅后,那些孤寡老人
在日子面前理直氣壯的樣子
青磚紅瓦,更多的小平房
云朵一樣,坐進和暖的陽光
我鄉下的祖國,地名很少
北斗導航,也找不到我的老家
社里的廣播,最有家國情懷
除了政策解讀,還有文學欣賞
自來水、天然氣開通了
稻草也禁止焚燒,沒有了炊煙
槐子樹那邊,黃金菊遍布大地的目光
香樟樹,有幾十年樹齡的經驗
長這么高了,它都不落葉
我鄉下的祖國,留守兒童用心陪伴
高粱和玉米地,同時炸開了
陳家嘴大橋多么浩大,鹽井灣安步當車
去山坡上,還是下地干活兒
背靠山川,一根蔥又陡又峭
不知被哪一陣風吹到這里
白云飄到天邊的時候
山坡上的云,是不是也飄了過去
頭頂上的這片藍天,多么廣闊
抬頭望一望,萬物蹲下來
空著就是荒地,王登芳和王志芬
是鄉村大廚,為了和土地站在一起
她們時時放心不下,把自己
大把大把的時光,種在山坡上
十萬株花椒樹,十萬個葳蕤的詞
都是有刺的,只聞其味
不見其人,椒香只開白色的花
不只是嚇唬鳥兒,其實
它們也是勞動者,小時候
母親做的稻草人,獵人一樣
一身英氣,草人身上掛著幾張筍殼
用繩子牽在手里,聲音呼呼的
就像一陣風吹走了父親的草帽
靠遠點,過一會兒又回來了
我們跑累了,也沒辦法追上
就站在地里,一動不動
兩只手伸出去,一個大寫的人字
足足立了半個小時,麻雀不來
也不見它們突然驚飛,母親二話沒說
一根黃荊條,就把我和弟弟嚇走了
不知道在哪兒,也常常忘記自己是誰
幾個稻草人,不是稻草做的
一群麻雀,并不打算分道揚鑣
怎么趕也趕不走,扒開土層
偷吃地里的高粱種子,稻草人
必須從舊時光轉身,鳥兒做起壞事
也有分寸,不到驚悚不會飛走
天冷了,就算樹上的葉子
都被收走了,一個個小太陽
踩著火焰起舞,風一吹
就是一片汪洋,柿子扎著堆兒
柿蒂的藥性,專門療愈老病根
紅得有點泛黃,柿子催熟了
一塊土地,每一棵柿子樹
都有宣言,柿子村隨山勢而走
那些種柿人家,笑容可掬
日子,一年比一年過得艷陽
不能太大,也不能大小了
紅燈籠,高過了院門
孩子們的笑聲,鳥兒一樣多
大年不歇樹,“都做成柿餅吧”
一個小媳婦,喊一聲就急了
娘說,鄉下的枇杷黃了
體弱多病的娘,爬不上樹了
每棵枇杷樹都長得茁壯
娘踩在凳子上手也夠不著
用竹竿打,枇杷掉進了草叢
再也找不到,娘栽種的枇杷樹
三年開花,四年才結果
枇杷黃了,不到幾天工夫
落得鳥兒啄食,娘站了出來
直跺腳吆喝,娘在鄉下
父親又患腦梗死,娘的臉上
不知什么時候起了大風
傷痛悶在心里,娘叫我一直
直呼乳名,我是家鄉最小的孩子
腦栓塞后,父親的言語越來越少
說到領路人,眼睛一下子深了
七十三歲的父親,飽含熱淚
父親入黨的時候,祖國還不富裕
從隊里會計到鄉村醫生,支書朱紹清
大小事情都事無巨細,落到實處
父親把黨員證翻出來,凝視了一會兒
奔波、奉獻,映著霞光的旗幟
父親的黨員證,是一個紅本子
紅得接近歷史,放在懷里、胸口上
仰望國旗,唱國歌,父親的鋤頭
犁和鐮刀,把力所能及的光熱
都輸給了一頭白發
這都是五十三年前的事了
父親和娘同一天過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