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時候死亡都不是一個休止符
因為閉著眼便能更好地觀察黑暗
光、聲音、色彩……一切的一切
都醒著,站著,或是躺在那兒
正如母親面朝岷江獨居的墓地
使我想起世間萬物都與天堂無關
因為那些蝶翅一樣輕輕落下的樹葉
并沒有宣示離開和到來
一座墓碑,一把被清明湮沒的吉他
在時間的秘密居所里,審問
風雨的來歷和一顆喑啞的靈魂
一堆語詞已被流放在失憶的島嶼
如一朵花,高高地站在四月的枝頭
顫抖著,祈禱著,唱著安魂曲
為一個未知的時辰而感到恐懼
我醒來,在一段陳舊的生活中
一切被定義的都沒有新意
我躺著,感覺凌晨
室溫已降至最低點
小兒子來到床前,講述他的畫作
那種語氣,鋒芒畢露
似要把眼前的藍色玻璃窗打碎
此時,我的新詩還沒有開篇
在我與兒子近在咫尺的
過去和未來里
某樣東西正在被涂抹
某些語言未被書寫就已死亡
這多像早晨青翠欲滴的鳥鳴
讓人無法辨別它的起始和休止
也無法判斷它
從哪根枝條上響起
哪一聲是靠近
哪一聲是遠離
看著蟬鳴從夏天的濃蔭里脫落
叮當作響的悲傷像刀鋒一樣
劃過肌膚的疤痕
當月色開始緊張,尖叫保持沉默
一個我在屋子里靜靜地坐著
另一個我卻乘著夜風
從城市的東邊到城市的西邊
或許你聽不到我的痛和懺悔
我卻可以自在地站上每一棵樹
如一只鳥在眾鳥之上歌唱
我在地鐵七號線獅子山站口
坐著。聽行色匆匆的腳步
噼啪響,在這座城市的邊緣
昂首闊步。我等待的人
來自他鄉,她是未曾謀面的
某個人,穿著奶白色外套
之前并未約定暗號
一見面彼此便認出對方
像分別經年的老友
輕輕喊出驚喜
我說“買瓶酒吧,旅途勞頓”
她說“我不喝酒,喝水”
一些你一生都想不明白的事物
它們是如此簡單、真實
不必考慮來龍去脈
你只管跟隨心靈的方向說出
它必定代表著它們自己
最原始的部分,如同真理
鹽,停留在你骨骼的鈣質中
房間躲進一個隱秘的角落
光被一塊石頭一分為二
樹葉漸黃,一片一片地墜落
作一次沒有鳥翅的飛翔
而鑰匙哭泣,躺在溫暖的褲兜里
只有極少的人能夠抵達
人跡罕至,像雪的藏身之所
雛菊如約開放,在向陽的山坡上
荒野的呼喚蒼涼而潔凈
收容的人還未出現,影子消匿
在黑夜之中,鑰匙泛著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