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肺炎疫情下我國農產品供需失衡的形成機制研究*

華樹春，李太平，趙閏，沈孚

(1. 金陵科技學院商學院，南京市，211169； 2. 南京農業大學經濟管理學院，南京市，210095；3. 農業農村部南京農業機械化研究所，南京市，210014)

0 引言

新冠肺炎疫情的突然爆發，對國民經濟各行各業和人民群眾生產生活，產生了廣泛而又深遠影響。其中，對農產品供需失衡的沖擊，影響范圍最為廣泛。不但牽涉到千萬農戶家庭經濟收入，而且關系到億萬居民家庭消費福利，以及廣大農產品流通從業人員的生存與發展。目前已有研究文獻認為，新冠疫情沖擊下的農產品供需失衡，主要是由于政府嚴格限制車輛與人員流動，導致農產品交易與物流被迫中斷，使得生產供給與消費需求難以實現造成的[1]。實際上，我國政府早在疫情爆發之初，就深刻意識到疫情防控可能會給民生保障、特別是農產品生產流通帶來負面影響，先后在2020年1月30日農業農村部辦公廳、交通運輸部辦公廳、公安部辦公廳聯合下發《關于確保“菜籃子”產品和農業生產資料正常流通秩序的緊急通知》、2月4日農業農村部辦公廳再次下發《關于維護畜牧業正常產銷秩序保障肉蛋奶市場供應的緊急通知》、2月8日國務院辦公廳印發《關于做好公路交通保通保暢工作確保人員車輛正常通行的通知》、2月11日商務部辦公廳聯合財政部辦公廳下發《關于疫情防控期間進一步做好農商互聯完善農產品供應鏈體系的緊急通知》、2月12日國務院應對新型冠狀病毒感染肺炎疫情聯防聯控機制出臺《關于壓實“菜籃子”市長負責制做好農產品穩產保供工作的通知》五份緊急通知，專門為農產品流通和農業生產資料供應開辟了綠色通道。

其中，國務院應對新型冠狀病毒感染肺炎疫情聯防聯控機制在其下發的通知中就明確指出：“把糧油、蔬菜、肉蛋奶、水產品等農產品納入疫情防控期間生活必需品保障范圍，除對司機進行必要的快速體溫檢測外，對運輸車輛嚴格落實不停車、不檢查、不收費等優先便捷通行措施，確保農產品在區域間快速調運?！比欢覈r產品供需失衡問題，卻并沒有隨之得到及時有效緩解，2020年3—6月份食品價格比2019年同期上漲18.3%、14.8%、10.6%和11.1%。而且，歐美發達國家的農產品在疫情的沖擊下也出現了類似的供需失衡問題，例如美國2020年4—5月份就持續發生過“農場活豬成災、超市無肉可賣”的亂象[2]。紐約時報2020年4月11日報道指出：美國最大的奶牛場合作社“美國奶農”統計，美國奶農每天傾倒牛奶的數量達370萬加侖(約1.4×107kg)，洋蔥、卷心菜和四季豆等鮮活農產品被填埋更是難以估量，而部分超市則出現搶購食物的現象[3]。顯然，美國對交通與人員的管控，遠不及中國那么嚴格。美國農產品也出現類似的失衡現象，表明疫情嚴重爆發下的農產品供需失衡并非是個案，其失衡背后一定隱藏著尚未被人們認識到的普遍規律。因此，運用現代經濟理論工具，系統探討新冠肺炎疫情下，我國農產品供給失衡形成的內在機制，對今后有效避免類似的問題再度發生，具有十分重要的理論意義與現實價值。

1 新冠肺炎疫情下我國農產品供需失衡的基本特征

這次新冠肺炎疫情下的農產品供需失衡，與以往的農產品供需失衡具有顯著的不同。以往的供需失衡主要是由于生產與需求信息不對稱，導致農產品供給端出現結構性過剩[4]。而這次疫情沖擊下的農產品供需失衡，不僅表現為生產端農產品供給過剩，產品大量積壓，農民損失慘重；而且表現為消費端農產品供應短缺，市場需求得不到滿足，食品價格一路攀升，千百萬個居民家庭福利受損嚴重。

1.1 生產端農產品銷售困難，農民損失慘重

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爆發初期，我國大部分農產品銷售均受到不同程度的影響，特別是需要即時上市的鮮活農產品積壓更為嚴重，而且養殖業的影響程度要遠大于種植業。例如家禽養殖業受新冠疫情爆發和禁止活禽交易政策的雙重打擊，消費端零售價格一路走高，而生產端出欄價格卻持續低迷，養殖戶虧損嚴重。根據國家肉雞產業技術體系的調查，截至2020年2月14日肉雞種蛋孵化比例不足2019年的6成，商品肉雞壓欄比例達到88%，調研企業將已經孵化的雛雞，采取填埋等極端措施銷毀率高達60%，按2020年估算因疫情造成全國肉雞產業損失高達127億元[5]。湖北省是受疫情影響最為嚴重的地區，也是我國小龍蝦的主要產區。據湖北省農業農村廳統計，2020年1—3月，湖北全省成品龍蝦日均銷量為650 t。其中2020年3月份總計銷售量為18.2 kt，僅為2019年同期銷售量的35%。受新冠肺炎疫情影響，2020年3月龍蝦上市價格與2019年同期相比下跌超5成，不同規格小龍蝦價格下降了22～50元/kg不等。中國社會科學院農村發展研究所相關研究團隊調查發現，全國有6.3%和27.3%的奶牛養殖場分別遇到原料奶被拒收和被限量收購的情況，有86.7%的奶牛養殖場遇到原料奶被降價收購的情況，有12.5%的養殖場存在傾倒奶情況[6]。國家奶牛產業技術體系的早期調查也證實，截至2020年2月12日全國至少有13個省份出現倒牛奶的現象，其中湖北省倒鮮奶達700 t以上[7]。這種曾經在資本主義社會出現的怪象，如今在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國家重現，不得不引起中國經濟學家們重視與反思。

1.2 消費端農產品供應偏緊，居民福利受損

在新冠肺炎疫情期間，部分城市地區肉、蛋、奶、菜供應出現緊張，價格明顯上漲，疫情嚴重地區甚至發生了哄搶現象[8]。據農業農村部“全國農產品批發市場價格信息系統”對全國286個產銷地蔬菜批發市場監測，在2020年3月14—20日一周期間，西紅柿、土豆、花菜、青椒和茄子價格、與2019年同期比較漲幅分別達到38.2%、33.0%、28.6%、26.2%、16.4%。這僅僅是批發市場的價格漲幅，受牛鞭效應的放大作用，零售市場的蔬菜價格漲幅可想而知。據國家統計局統計，2020年1-6月份全國居民消費價格與2019年同期比較，分別上漲5.4%、5.2%、4.3%、3.3%、2.4%和2.5%。其中，城市居民消費價格比2019年同期分別上漲5.1%、4.8%、4.0%、3.0%、2.3%和2.2%；農村居民消費價格分別比2019年同期上漲6.3%、6.3%、5.3%、4.0%、3.0%和3.2%。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2020年1—6月份全國食品價格分別比2019年同期上漲20.6%、21.9%、18.3%、14.8%、10.6%和11.1%，而2020年1—6月份全國非食品價格比2019年同期上漲幅度僅為1.6%、0.9%、0.7%、0.4%、0.4%和0.3%[9]。從這組數據可以看出，食品價格上漲是全國居民消費價格上漲的主因，食品價格的上漲幅度遠遠超過同期非食品價格的上漲幅度，農村地區消費價格上漲的幅度要大于城市地區的上漲幅度，而且各類價格上漲回落幅度與我國疫情逐步好轉，呈現明顯的正向關系。由此表明，我國農產品消費市場在疫情期間出現明顯的緊平衡、部分品種出現供應短缺現象，絕大部分居民，特別是低收入人群的社會福利受到疫情的嚴重影響。

2 新冠肺炎疫情下農產品供需失衡的三種理論解釋

農產品供需失衡問題，涉及億萬民眾的食物安全與營養健康問題而備受學界廣泛關注。從目前來看，國內外文獻對新冠肺炎疫情下農產品供需失衡問題給出了三種理論解釋。

2.1 交通封堵說

這種理論解釋主要源自我國學者對本國疫情的認識，他們普遍認為交通封堵和人員流動限制是造成我國農產品供需失衡的主要原因。例如司偉等[10]認為，新冠肺炎在武漢出現以后，全國各地紛紛啟動突發公共衛生事件一級響應，包括“封城”、“封村”、“封路”等限制車輛與人員流動的措施，導致農產品運輸和供應鏈中斷，使得食物供應出現短缺。陳志剛等[1]也認為，食物流通渠道可能因交通運輸中斷和更加嚴格的檢疫措施而受阻，居民食物消費需求將面臨更多的不確定性。張紅宇等[8]則認為，新冠肺炎疫情爆發以后，全國各地實施的嚴格交通封鎖對切斷疫病傳播有重要作用，但也給農產品的運銷帶來巨大挑戰，具體表現為：交易中斷，外銷受阻，產品積壓，儲備困難，經濟損失。葉興慶等[5]認為，交通物流中斷和人員外出受限是導致收購商大幅減少，各地蔬菜、水果、鮮花等出現滯銷的主要原因。“交通封堵說”很好地解釋了新冠疫情爆發初期我國鮮活農產品供需失衡現象，也很好地解釋了疫情爆發初期我國奶農傾倒牛奶的現象。但是，“交通封堵說”很難真正解釋疫情防控后期，特別是到2020年2月20日以后有26個省份已經恢復了省際道路運輸、30個省份已經恢復了省內道路運輸，人員有序流動不再受到限制、交通關卡基本取消以后，我國在2020年3—6月份食品價格卻沒有出現斷崖式下降，依然保持兩位數的同比增長，尤其是2020年6月份北京再次爆發疫情以后，全國各地并沒有采取嚴格的交通管控措施，而食品價格卻未延續2020年2—5月份逐月下降態勢，反而還比2020年5月份上漲0.5%這種現象。

2.2 加工鏈斷裂說

對大多數農產品來說，從田頭到餐桌都需要經歷多個供應鏈環節，每一個連環突然斷裂，都會導致農產品的供需失衡。從長期來看，新冠肺炎疫情下暫時性的斷貨并不意味著食品總供給不足，真正可能造成食品供給危機的是加工鏈斷裂。例如，2020年4月中旬美國最大的兩家肉類加工集團泰森食品和史密斯菲爾德相繼爆發新冠肺炎疫情，導致旗下多家大型加工企業停工停產，從而造成美國至少有150萬頭生豬無處安置，部分生豬被迫采取安樂死等極端措施后掩埋。再如，2020年6月17日德國最大的肉類加工企業通尼斯位于居特斯洛縣的工廠爆發嚴重新冠疫情，至少有657名員工被感染，導致德國的豬肉供應鏈斷裂，部分超市開始限購豬肉?！凹庸ゆ湐嗔颜f”很好解釋了歐美國家“農場生豬成災、超市無肉可賣”的現象，也進一步解釋了我國家禽養殖行業遭受重創的內在原因。因為從2020年1月23日開始，我國各級地方政府為加強疫情防控，全面啟動了禁止活禽交易與活禽運輸的限制措施，而當地活禽宰殺企業產能一時又難以滿足突然增加的市場需求，導致養殖場活雞大量積壓，毛雞出欄價格大幅下跌，特別是以鮮食為主的黃羽肉雞受沖擊最為嚴重，而超市與農貿市場則雞肉供應緊張，零售價格一路走高[5]。但是，我國食品加工企業并沒有爆發新冠肺炎疫情的事件，所以“加工鏈斷裂說”很難解釋我國食品，特別是眾多不需要加工而直接食用或烹飪的農產品如水果、蔬菜、水產的供需失衡問題。

2.3 社會分工精細說

隨著社會分工越來越精細，同類食品生產企業具有不同的銷售渠道，這在歐美發達國家已十分普遍。例如，美國的乳品加工行業就是高度專業化的行業：一部分牛奶加工企業采用大號包裝，將鮮奶銷售給餐飲企業和咖啡店以滿足流動性顧客飲用；而另一部分加工企業則采用中號包裝，將鮮奶銷售給連鎖超市與便利店以滿足家庭消費需求，還有一部分牛奶加工企業則采用小包裝，將鮮奶銷售給學校和企業食堂供學生或員工直接飲用。當疫情發生以后企業停工、學校停課、餐廳歇業，人們被要求居家隔離或減少外出次數，使得餐廳、學校和企業食堂的鮮奶需求量一落千丈，導致那些專供餐廳、學?；蚱髽I食堂的牛奶公司不得不停止收購奶農的牛奶。而奶牛產奶受自然規律支配，擠奶工作必須照常進行，奶農們夾在中間卻別無選擇，只能將自己辛辛苦苦生產出來的牛奶白白倒掉，造成巨大的食物浪費。在疫情沖擊之下，美國居民原本對牛奶的消費需求并沒有發生太大的變化，只是銷售渠道發生了改變。但牛奶企業產品灌裝線一時難以調整，而且重建銷售渠道又需要較長時間。因此，加工企業面臨著艱難選擇——是重置生產流程、改換包裝以銷售給零售商，還是維持現有的運營模式，縮減開支，直到餐飲服務行業重啟？如何選擇才能將損失降到最低取決于疫情對餐飲的影響持續多久，對于這些問題誰也不知道確切的答案。所以這種窘境直接造成奶農傾倒牛奶的事件發生。我國食品行業的社會分工精細程度遠不及歐美發達國家，盡管“社會分工精細說”比較客觀地解釋了食品工業高度專業化國家的食品供需失衡現象，但同樣無法解釋我國食品，尤其是不需要經過加工環節而直接進入消費領域的食用農產品供需失衡問題。

近年來流行性傳染病的發生頻率呈明顯增長趨勢。從禽流感(H5N1)、甲型流感(H1N1)、嚴重綜合呼吸癥(SARS)、中東呼吸綜合癥(MERS)、到埃博拉(Ebola)病毒，每一次疫情爆發都給人類食物供應和營養健康造成了嚴重損害[10]。隨著全球氣候變化、人口快速增長和生態環境不斷惡化，類似新冠肺炎疫情的重大公共衛生事件還會再次爆發。因此，在現有文獻基礎上，運用現代經濟理論工具，合理解釋新冠肺炎疫情下我國農產品供需失衡問題，科學提出務實管用的應對策略，對有效避免類似的失衡問題再度發生，具有十分重要的理論與現實意義。

3 新冠肺炎疫情下我國農產品供需失衡的形成機制

新冠肺炎疫情沖擊下的農產品供需失衡，比以往發生的供需失衡更為復雜嚴重，一方面表現為生產端銷售不暢，另一方面表現為消費端供不應求。所以，中間流通環節應該是問題產生的關鍵。因此，在“交通封堵說”、“加工鏈條斷裂說”和“社會分工精細說”均不能合理解釋新冠肺炎疫情后期我國農產品供需失衡問題的情況下，我們可以沿著疫情爆發猛然增加了農產品流通從業人員健康風險和農產品流通成本，導致部分農產品交易與物流暫時被迫中斷，這條邏輯主線展開討論。

3.1 疫情爆發猛然增加農產品流通成本

隨著社會分工越來越細，農產品供應鏈條也在不斷延伸，絕大多數農產品必須經過生產、加工、包裝、儲運、批發與零售等多個環節，才能最終到達消費者手中。即便是直接烹飪的農產品從田頭到餐桌，也至少需要經過批發與零售，或者電商與物流兩個流通環節。直接從農民到居民的小農經濟時代已經基本結束。而突然爆發的新冠肺炎疫情，給農產品流通領域從業人員的健康安全帶來了嚴重的不確定性。

凱恩斯預期理論告訴我們：未來的不確定性，對人們的經濟行為具有決定性影響作用[11]。當前，我國農產品流通領域的從業人員如商販、司機、幫工、經營戶等等，他們絕大部分都是低技能的靈活就業人員，工作環境具有很大的人員流動性，新冠肺炎疫情的突然爆發給他們的健康安全帶來了巨大風險。在沒有任何突發公共安全衛生事件保障制度作支撐的情況下，他們的經營決策就會發生改變，部分從業人員必然就會做出暫時停止提供流通服務的決策。這種情況已經在國外有所體現。例如，2014年埃博拉疫情在幾內亞爆發以后，由于收購商和批發商擔心被感染，而很少到當地收購農產品，導致農產品滯銷和價格下跌，農民收入減少。當時幾內亞國內貿易和旅行并沒有受到限制，但是由于貿易商擔心被傳染，使得國內最大的集散地與其他地區之間的農產品貿易也明顯減少。再如，幾內亞、利比亞和塞拉利昂都是食物凈進口國。由于船員害怕感染埃博拉病毒感染而不愿意去這些疫區國家，海運商也擔心由于船只去了疫區而再去其他國家會遭到拒絕，導致這些國家進口泰國大米嚴重受阻，加劇了當地食物短缺、饑餓與貧困。如果市場需要他們繼續提供流通服務，那么市場就必須有效彌補因疫情風險所產生的健康成本。

眾所周知，新冠肺炎病毒具有很強的傳染性，農產品流通從業人員每天出門工作，每天都有被感染的可能性。按照風險成本理論，他們每天面臨的健康成本，應該等于新冠肺炎感染對身體健康造成損害的估計值，乘以當天可能被感染的概率值。例如，一個農產品批發商擁有一臺20 t的卡車和20萬元的本金，專門從事農產品長途販運，往常他每天獲得的勞動報酬大約是1 000元左右。新冠肺炎疫情爆發以后，假如他個人的健康損害估計值和被感染概率值分別為20萬元和1%，那么要想這位批發商繼續從事農產品流通服務，市場就必須每天彌補他2 000元的健康成本，這可是他往常勞動報酬的2倍。這筆因新冠疫情產生的健康成本，必須計入農產品流通成本。而且，這還僅是批發一個環節，生產、加工、包裝、儲運、零售各個環節都要相應增加這部分成本。因此，農產品供應鏈條越長，因新冠肺炎新增的流通成本也就越高，對市場產生的沖擊也就越大。

3.2 流通成本高企導致農產品供需失衡

從生產供應角度來看，農產品具有生產周期長、生產計劃中途不容易變更的顯著特征。新冠肺炎疫情突然爆發，對那些需要即時上市的鮮活農產品而言，它們的品種和數量已經沒有辦法發生改變。如果這些產品不能通過流通渠道，順利到達消費者手中，就會形成生產端的供給過剩。

從消費需求角度來看，新冠疫情的爆發改變了人們的工作與生活狀態，但人們對食品的消費需求并沒有發生改變，特別是滿足人們基本營養與能量的農產品需求并沒有減少。而新冠疫情的突然爆發，給農產品流通從業人員的健康安全帶來了嚴重的不確定性，無形之中猛然增加了農產品的流通成本，推動了消費端農產品價格上漲。但是，在短期內完全依靠市場漲價來彌補這部分猛然新增的流通成本，保證原有的從業人員全部繼續提供農產品流通服務，這條路徑既不現實也無可能。

主要原因在于：一來農產品流通行業是一個組織化程度極低的行業，要想通過集體漲價的方式，彌補所有從業人員新增的流通成本難以實現；二則疫情期間農產品價格上漲過快也會受到政府干預，例如2020年2月1日國家市場監管總局就及時出臺了“關于新型冠狀病毒感染肺炎疫情防控期間查處哄抬價格違法行為的指導意見”這類文件。

因此，在新增流通成本得不到有效彌補的情況下，部分從業人員為了規避新冠肺炎感染風險，暫時停止了農產品流通服務活動，導致部分農產品交易與物流被迫中斷，使得終端消費需求無法得到滿足，最終造成農產品供需失衡。而且，農產品供應鏈條越長，因新冠肺炎疫情猛然增加的(累積)流通成本也就越大，短期內通過農產品漲價來彌補新增流通成本的可能性越小，導致主動暫停農產品流通服務的從業人員就會越多，最終造成這些產品的供需失衡問題更為嚴重。這也很好解釋了為什么養殖業受到的沖擊比種植業更大的現象。

4 突發公共衛生事件后我國農產品供需失衡的應對策略

以上分析表明，新冠肺炎疫情的全面爆發，猛然新增了農產品流通成本，是造成我國農產品供需失衡的主要原因。因此，建議我國政府今后遇到突發性公共衛生事件，應當優先采用以下五方面政策措施，確保疫情下的農產品供應鏈能夠有效運轉。

4.1 推行公共衛生事件健康保險

疫情爆發給農產品流通從業人員的健康安全帶來了嚴重的不確定性。這種不確定性產生的額外成本，完全可以通過健康保險的方式加以分攤。政府可以委托商業保險機構，設計一款政策性健康保險，每份保單政府出資70%，從業人員出資30%，一旦健康風險發生，賠付幅度超過大多數從業人員可能造成的健康損失，以此刺激農產品從業人員，在做好安全防護的前提下，繼續提供農產品流通服務，維護農業產業鏈安全穩定運行。

4.2 鼓勵農產品流通模式創新

高傳染性是突發性公共衛生事件最顯著的特征。在農產品流通的過程中，如果能夠有效避免人們之間的相互接觸，實行產品交易電子化、物流配送無人化，就能夠很好地阻斷病毒在人際間的傳播，保障農產品供應鏈的有效運轉。目前，5G通訊技術、無人駕駛技術、智能配送技術、免驗交貨技術的發展與應用，為農產品流通實現無人服務開辟了新的途徑。政府應該大力倡導農產品流通模式創新，鼓勵農戶、批發商、零售商和消費者通力合作，實現產品質量等級化、商品交易電子化、物流配送無人化、全程服務可視化。在提高農產品流通效率的同時，有效規避突發性公共衛生事件產生的健康風險。

4.3 增加農產品流通臨時補貼

根據第四部分的理論分析可以看出，一切能夠降低農產品流通成本的政策措施，都可以用來治理疫情下的農產品供需失衡。在突發性公共衛生事件爆發期間，地方政府可以在國家統一免收高速公路通行費的基礎上，對農產品運輸車輛按照噸位和營運天數發放臨時性財政補貼、免征動植物檢驗檢疫費用，對批發商和零售商按照經營規模大小和實際經營天數補貼場地租金、甚至免收交易市場攤位費，對政策性農產品直銷店提高年度補貼額度等等。適度利用臨時性財政補貼政策，消化農產品供應鏈各個環節因疫情爆發而新增的流通成本，提高流通從業人員的工作積極性。

4.4 定向發布疫情風險等級信息

新冠肺炎疫情的突然爆發，給農產品流通領域從業人員的健康安全帶來了嚴重的不確定性。這是導致農產品流通成本高企，農產品交易與物流暫時被迫中斷，生產供給與消費需求在空間上難以達成的重要原因。而及時準確發布疫情風險等級信息，是消除這種不確定性的有效手段。因此，當地農產品市場行政主管部門，要嚴格按照國家衛健委官方發布的疫情風險等級，向當地農產品從業人員，及時準確發布農產品來源地和銷售地的疫情等級信息，不斷提高他們對疫情風險的感知能力和判斷能力，科學調節他們對健康風險的合理預期，促使更多的從業人員適時開啟農產品流通業務。

4.5 開展從業人員防疫能力培訓

農產品流通從業人員主要是一些低技能靈活就業人員，他們能夠享受的社會保障水平十分有限。公共衛生事件的突然爆發，對這部分靈活就業人員的生活沖擊和影響最為明顯，而他們的生產經營活動能否持續穩定，直接關系到廣大農民的經濟收入和廣大市民的食品供應。國家農業農村部門要主動聘請人們熟知和信賴的公共衛生專家，結合農產品流通領域的防疫特點，采用抖音短視頻、微信短視頻、騰訊教學視頻等多種形式，對農產品流通從業人員開展防疫能力培訓，切實提高這部分人群的抗疫能力，優先保障他們的防疫物資供應，有效降低他們的健康安全風險，維護我國農產品供應鏈的有效運轉。

新冠肺炎疫情給我國農產品流通造成了很大影響，部分省份出現了農產品供需失衡現象，農產品流通成本的增加給農業生產者收入和城市消費者福利造成重大損失。疫情防控導致農產品交易與物流被迫中斷，終端消費需求無法得到滿足，最終造成農產品供需失衡。在分析疫情防控期間有關農產品供給政策的同時，認清我國農產品供需失衡問題形成的內在機制，通過推行公共衛生事件健康保險、創新農產品流通模式、增加農產品流通臨時補貼、定向發布疫情風險等級信息以及開展從業人員防疫能力培訓可以有效降低疫情爆發所產生的額外成本，保障疫情防控期間及后新冠肺炎疫情時期農產品供應鏈的有效運轉和農業產業鏈的安全穩定，避免類似的供需失衡問題再度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