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蘭]卡麗娜·伊莎貝拉·焦烏拉詩選

胡偉

卡麗娜·伊莎貝拉·焦烏拉（Kalina Izabela Ziola），1952年生。詩人、評論家、翻譯家。出版過《銀色蝴蝶》《酸葡萄》《遺忘之窗》等14部詩集，詩作見于波蘭國內外多個雜志、選集及年鑒。她曾將8部俄文詩集翻譯為波蘭文。作品被譯為德文、塞爾維亞文、俄文、烏克蘭文、英文、法文、希臘文等語言。曾獲得波蘭、亞美尼亞、馬其頓等國多個文學獎項。

音樂

音樂在

黑暗的琴弦上

石塊的棱角上

樹葉沙沙的飄動里

女人大提琴般的身體里

和男人的擁抱里

你開口

詞語的旋律

令空氣和我都起了震動

像鋼琴的琴鍵

輕輕一觸

世界上所有的音樂

盡在我心

真相

真相是

女人手中的一朵白花

無所顧忌的話語

和在夜晚黑暗中燃燒的

鮮紅的禮服

真相是

受傷的男人

焦躁難眠

觸摸的溫柔

和顧盼的青澀

真相是

一首無人閱讀的詩

一雙無人親吻的手

一對保持沉默的唇

以及無人

想要打破的

孤單

鏡子

我不喜歡鏡子

它們永遠保留

我們想要忘卻的東西

在它們的記憶里

記錄下各種姿態

臉上的怪相

肩膀麻木地聳起

淚水

它們提醒

吻的侵入

裸露的乳房上某人的手掌侵入

頭發纏繞著愛撫

鏡子仿佛日記

它們將過去存儲

在亞光玻璃杯里

交談

有那么一瞬間

我將月光編織進你的頭發

而你點亮了

我們頭頂上的群星

夜晚透過窗戶朦朧地笑著

反光鏡

標記出清晰的道路，不知通向何方

一句接一句

我們在說著什么

而我們交纏的手指

進行著它們自己秘密的談話

天使的許諾

從墻上

天使用悲傷的目光

凝視著我

他的雙眼清澈如一滴淚

他曾許諾過我什么東西

而他不知道

他是否兌現了他的諾言

我也不知道

我望著

繡著繁星的

天空

它如此廣闊而孤獨

我等待著

被夜晚帶走或者被她

帶走的那些話……

熱氣球

信任的細絲

像熱氣球

被輕柔的呼吸托起

飄浮

或者被一個

假的單詞

一個虛偽的笑感動

沉默

它爆裂

他們說眼睛不會欺騙

因為它們映照

心靈

但怎么才能發現

偽裝的皮層下

它們真實的意思

沒有詞語

局促不安

伴著些猶豫

他們從敏感和詩歌的

碎屑的閃爍中

豎立起精巧的

結構

他們沒有使用詞語

于是沒有驚嚇這一刻

他們站立

雙手交握

沉默著

馬拉松

老人在逃離時間

越跑越快

他愛年輕和更年輕的女子

為的是從她們眼中

找到往日激情的影子

看見他自己的青春

他的頭發越來越白

氣息越來越短

步伐搖擺不定

他變得好斗

有時我試圖讓他停在

現在的時間里

來緩解衰退的苦痛

但他在往事中沉浸太深

離未來又太遠

老人的奔跑越來越快

沿著永遠與我的路

平行的方向

破碎的鏡子

我打碎了

映照過你面孔的鏡子

鋒利的碎片

保存了笑容的斷塊

和睫毛的陰影

某人掠食成性的手掌

會撿起玻璃的碎片

灌注并黏結

然后

將它們藏進一口彩虹色的匣子

牢牢地鎖好

某天我將會忘卻

它們本屬于我

比得哥什①的威尼斯

布爾達河②岸邊的黑啤酒

嘗起來與捷克布拉格的

截然不同

其中有水流扶持的海草

帶來的醇和

以及分離的苦澀

沉重掛鎖間的大橋

恰如在威尼斯一樣

用一段鏤空的弧線鎖緊河灘

一條孤單的長椅在堤岸上

望著周日的垂釣者

它執拗地等待著

疲勞的過客

或急切的愛人

柳樹在翻閱河中的自己

風梳過

它們綠色的長發

我也在瀏覽河中的自己

也許他會記得我

①比得哥什（Bydgoszcz），又譯彼得哥什、比得哥煦，波蘭中北部庫亞維濱海省（Kujawskopomorskie）首府。位于維斯瓦河與布爾達河（Brda）、比得哥什運河匯流處，是連接上西里西亞地區和波羅的海港口的重要內河運輸和鐵路樞紐。

②布爾達河（Brda River），波蘭最長河流維斯瓦河的支流，位于波蘭北部，全長238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