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游地情感凝聚研究綜述與展望
——基于Web of Science數據庫

鄧程丹，淦凌霞，沈華文

(1.廣東石油化工學院 外國語學院，廣東 茂名 525000; 2.廣東石油化工學院 文法學院，廣東 茂名 525000;3. 澳門城市大學 國際旅游與管理學院，中國 澳門 999078)

情感凝聚(emotional solidarity)指的是個體之間的一種積極情感紐帶，它以人的感知情感親密度為特征，強調的是人與人之間“親如一體”的感覺[1]。Collins[2]提出，人際互動是形成情感凝聚的第三個要素。總之，共同的信念、共同的行為以及人際互動被認為是情感凝聚的基本決定因素。情感凝聚理論廣泛應用于老年醫學、家族研究、人類學等各個領域，Woosnam等[3]最早將這一概念引入旅游研究中，國外學者已圍繞該理論展開了深入的研究，包括理論驗證、理論拓展、量表開發與修正等。當前，我國大力推進文化與旅游融合發展，“文化是旅游的靈魂，旅游是文化的載體”。旅游地居民是當地文化的代言人，文化旅游活動離不開人與人之間的友好互動，增強旅游地主客情感凝聚是促進“文旅融合”的有效途徑之一[4]。國際高水平期刊上發表的相關學術論文是了解該領域研究成果和研究動態的重要渠道。本文運用文獻計量學方法，對Web of Science數據庫中關于旅游地情感凝聚的文獻進行分析，試圖梳理該領域研究的概況、熱點、前沿等，為情感凝聚理論的拓展和應用提供方向，為我國“文旅融合”的發展提供參考。

1 數據來源與研究方法

(1)數據來源。本研究通過Web of Science(WoS)數據庫核心合集中的三個引文索引(SCI-EXPANDED/SSCI/A &HCI)進行文獻檢索，于2021年6月23日以“emotional solidarity”作為檢索主題詞，在“Hospitality Leisure Sport Tourism”類別下檢索到文獻類型為“Article or Review”的期刊論文107篇，時間跨度為2009—2021年。運用WoS數據庫中“創建引文報告”的功能，對檢索結果進行擴展，得到上述107篇文獻的施引文獻，共計1309篇，按類別(Hospitality Leisure Sport Tourism)和文獻類型(Article or Review)進行精煉后得到施引文獻839篇。兩次檢索共得到相關文獻946篇，經CiteSpace軟件檢查，無重復文獻。

(2)研究方法。科學知識圖譜是運用引文分析方法和信息可視化技術，對某一特定主題的科學知識進行分析，展示科學知識結構、內在聯系、研究熱點和發展趨勢的一種圖形，是一種國際公認的計量學分析技術[5]。本研究利用陳超美教授開發的信息可視化軟件CiteSpace對上述文獻數據進行文獻計量分析，并繪制科學知識圖譜。本文主要采用以下研究方法：一是運用描述性統計方法，概括文獻的年度分布、核心國家(地區)及科研機構，以展現該主題的文章數量的變化趨勢、著重要關注的國家及機構；二是運用關鍵詞共現的分析方法，探究關鍵詞之間的內在聯系，揭示情感凝聚研究的熱點問題[6]；三是運用關鍵詞突現檢測，揭示情感凝聚領域的前沿研究。

2 主要研究概況

2.1 文獻年度分布

從WoS數據庫歷年文獻數量來看，旅游地情感凝聚研究大致經歷了以下幾個階段(見圖1)：(1)起步階段。2009—2013年，每年的文獻數量較少。這一時期，關于旅游地情感凝聚的研究仍處于探索階段，只有少數學者開展了相關的探索性研究，關注度不高。2009年Woosam團隊首次將Durkheim的情感凝聚理論引入到旅游研究[3]，學者們在此階段所做的研究為后續研究提供了基礎。(2)平穩發展階段。2013—2017年，年度發文數量呈總體上升趨勢，文獻數量明顯增加，研究內容不斷豐富。(3)快速發展階段。2018至今，相關文獻大量涌現，年發文量共計573篇，占總發文量的60.6%，說明從2018年開始旅游地情感凝聚研究在國際學術界廣受關注，研究熱度較高。

圖1 2009—2021年旅游地情感凝聚研究文獻情況

2.2 國家(地區)分布

數據導入后，時間選擇2009—2021年，節點類型選擇國家，Top N設定為50，計算出旅游地情感凝聚領域的主要國家(地區)，其中排名前5的國家見表1。

從表1可以看出，美國發文量最大，共213篇，中心性0.42，在國際上具有很高的學術影響力。其次是中國，相關文獻共143篇，中心性0.16。值得注意的是，盡管英國在發文量上低于美國和中國兩個國家，但其中心性最高，說明英國在旅游地情感凝聚領域具有極高的國際學術影響力。

2.3 研究機構分布

參照前述參數設置方法，將節點類型改為研究機構，對相關研究機構進行分析與統計，發文量排名前10名的研究機構列于表2。

表2 旅游地情感凝聚領域發文量前10名的研究機構

由表2可知，美國得克薩斯農工大學最初于2009年開始了旅游地情感凝聚的研究，共發表了39篇相關文章，是該領域的開拓者。美國佐治亞州立大學的發文量最多，共發表了61篇相關文獻，是國際上核心的研究團隊，值得重點關注。此外，香港理工大學和南非約翰內斯堡大學的研究團隊均發表了50篇相關文章，中心性較高，均屬于旅游地情感凝聚研究領域的領軍團隊。

2.4 研究作者分析

從作者發文量來看，Woosnam以61篇位列第1 位，Woosnam就職于美國佐治亞大學自然資源娛樂和旅游項目，長期致力于遺產旅游、社區旅游、目的地主客互動、可持續旅游規劃和發展以及旅游的社會文化和經濟影響等方面的研究，是旅游地情感凝聚領域的代表性學者，其學術論文應予以重點關注。發文量排名前2～5的作者分別為BOLEY(21篇)，Rasoolimanesh(20篇), Ribeiro(15篇)和Stylidis(13篇)。

通過對旅游地情感凝聚領域的被引作者進行分析，被引作者排序呈現的是該研究領域的作者影響力，排名靠前的作者可視為該領域的核心作者。從論文被引次數來看，毛里求斯大學的Nunkoo教授以305次位列第1位。Nunkoo與團隊開展了一系列關于當地居民旅游感知、態度、旅游支持的研究，位列第二的Sharpley教授(301次)對鄉村旅游、黑色旅游、發展中國家的旅游與發展等話題進行了深入的研究，是旅游地情感凝聚研究的基礎。位列第三的美國佐治亞大學Woosnam教授率先將情感凝聚的概念從社會學引入到旅游研究中，之后他和他的團隊圍繞情感凝聚展開了一系列的研究，發表相關論文50余篇。

2.5 重要文獻分析

通過對文獻的被引次數進行統計分析，可以得到該領域的高被引標志性文獻。通過統計，被引次數前10名的文獻見表3。

由表3可知，在旅游地情感凝聚領域被引頻次最高的三篇文獻分別是文獻[7](269次) 、文獻[8](107次) 以及文獻[9](106次) 。2014年，Sharpley對居民旅游感知發展進行了批判性地探討[7]，為旅游地情感凝聚研究提供了理論支持和方法指導。

Woosnam在2012年首次采用情感凝聚量表(ESS)對旅游影響態度量表(TIAS)進行預測[8]。此研究運用結構方程模型對旅游地居民的情感凝聚與旅游影響態度的關系進行了研究，是該領域定量研究的典范。基于社會交換理論和認同理論，2012年Nunkoo分析了發展中國家毛里求斯的島嶼居民對旅游發展的支持[9]。研究結果表明，當地居民對旅游業的支持不僅受外部經濟的影響，同時也受內在情感因素的影響。情感凝聚同屬情感因素，因此該論文為旅游地情感凝聚研究提供了理論依據。

3 研究熱點與研究前沿

3.1 研究熱點分析

關鍵詞是作者對文章內容的高度概括和提煉，關鍵詞共現分析能呈現節點的重要程度，揭示相關研究領域的研究熱點。在前述參數設置的基礎上，將節點類型修改為關鍵詞，為更精準定位目標主題的關鍵詞，剔除附加關鍵詞，生成旅游地情感凝聚關鍵詞共現圖譜(見圖2)。

圖2 旅游情感凝聚關鍵詞共現知識圖譜

由圖2可知，“居民”“可持續旅游”“旅游影響”是三個最大的節點，可見旅游情感凝聚相關研究主要以居民為研究對象，研究者關注旅游影響及旅游可持續發展。其他較關鍵的節點關鍵詞還包括：“居民態度”“旅游發展”“情感凝聚”“地方依戀”等。較小的節點雖然文獻聚集程度不高，但仍值得關注，如“主客互動”“賦權”等，可見旅游情感凝聚研究視角越趨多元性和跨學科性。

根據關鍵詞共現圖譜(圖2)結合該領域文獻，可將旅游地情感凝聚研究熱點歸納為三個方面。

(1)居民視角。旅游地情感凝聚研究的對象涉及居民、少數民族居民、游客、旅游從業者等，但目前大多數的研究都從當地居民的角度出發，主要研究居民與游客之間的情感凝聚。Woosnam等在美國德克薩斯州的著名旅游景區、節慶等情境中開展了一系列關于居民情感凝聚的研究[8,17]。近年來，主客互動對于游客旅游體驗尤為重要的旅游地，如民宿、文化遺產旅游地等，受到更多情感凝聚領域學者的關注。Suess等[18]研究了民宿周邊居民與游客之間的情感凝聚。隨著共享經濟的興起，民宿不僅為旅行者提供了多樣性的住宿選擇，也增加了與當地居民互動的機會，提升游客的原真旅行體驗。住宿過程中與民宿經營者或周邊居民的互動體驗，可增加游客與居民之間的情感連接。此外， Hoang等[19]和Lan等[20]強調了在文化遺產旅游地和非物質文化遺產旅游地中開展居民情感凝聚研究的重要意義，游客對當地文化的深入了解在很大程度上依賴于與當地居民的互動和交流。 總之，“情感凝聚理論”強調人與人之間的情感連接，從感性的角度出發，提供了研究旅游地居民態度與行為的新路徑。

(2)情感凝聚的影響因素。2011年Woosnam進行了一項測試居民與游客之間情感凝聚的實證研究，研究發現上述三個因素在情感凝聚構念上僅有32%的方差解釋度[21]。此后，許多學者試圖探討人與人之間的情感凝聚到底是如何形成的，通過增加其他潛在因素的方法來增加對情感凝聚構念的方差解釋率。旅游影響被認為是影響居民情感凝聚的重要因素之一[20]。居民對旅游影響的感知會直接影響其與游客之間的情感凝聚水平。居民感覺當地旅游的發展給他們本人及社區帶來的積極影響大于消極影響，他們與游客之間的情感凝聚程度更高，與游客更加親近，對游客更加友好與理解[22]。Munanura等[23]認為，居民與游客之間的情感凝聚源于居民對旅游發展如何影響其個人幸福感的利弊評估，而幸福感的預期變化主要源于居民對旅游發展的積極環境、社區影響的感知。因此，要提升居民的旅游支持行為，最好著力于提高旅游收益，提升當地人的幸福感。 Yozukmaz等[22]通過回歸分析證明了社會影響與情感凝聚之間的關系，這些社會影響包括社區效益、文化教育效益、社會資源成本以及生活質量成本。總之，在旅游地發展過程中，當地居民普遍關心旅游對當地經濟、環境、社區、文化、教育等方面的影響，同時關心當地旅游發展是否能給居民個人及其家庭帶來利益和生活質量的改善。

(3)地方依戀與情感凝聚的關系。地方依戀是人與地方的情感連接，而情感凝聚則是人與人之間的情感連接，兩者關系密不可分。Woosnam等[24]關注游客與居民之間的情感凝聚是如何形成的，他們以尼日利亞西南部的世界遺產地為案例，考察了游客地方依戀與情感凝聚之間的關系。研究表明，地方依戀的兩個因素，即地方認同和地方依賴，均能很好地解釋游客與居民之間的情感凝聚。因此，游客對特定旅游目的地的依戀程度越高，就越可能與旅游地的居民產生情感凝聚。Aleshinloye等[25]以地方依戀理論和群體接觸理論為指導，研究了人-地關系。研究表明游客地方依戀是其感知社會距離的先決條件，即游客的地方依戀程度越高，則旅客與當地居民的關系越密切。值得注意的是，情感凝聚在地方依戀與社會距離之間起中介作用。因此，在旅游目的地管理過程中，應充分考慮主客之間的情感凝聚，將居民納入營銷策略。 總之，地方依戀和情感凝聚是兩種較為穩定的情感狀態，在旅游領域的實證研究中，地方依戀能在較大程度上解釋游客情感凝聚的形成機理。

3.2 研究前沿分析

關鍵詞突現性檢測是通過探測關鍵詞在某一時段的受關注程度，用以發現關鍵詞的興起與衰落情況，揭示特定研究領域的前沿趨勢和研究潮流[26]。因此，利用CiteSpace軟件的突現詞分析功能，詞類型選擇突現詞，節點類型選擇關鍵詞，得到2009年以來旅游地情感凝聚前沿研究的統計結果(見表4)。旅游目的地居民在旅游可持續發展中發揮著重要的作用[27]。

表4 排名前10名的突現關鍵詞

由表4可知，“居民”成為旅游地情感凝聚領域最早爆發的主題，研究前沿持續期從2009年延續至2018年，達9年之久，其中“居民感知”的突現強度最大，突現值為6.07，“居民”和“居民態度”也有著較高的突現強度，分別為3.76和3.35，說明居民是旅游地情感凝聚研究的主要研究對象，值得持續關注。

從突現的年份來看，旅游地情感凝聚研究始于2009年，隨著旅游業的發展和研究的深入，研究前沿呈現不斷細化的趨勢，如2014—2016年的“賦權”，2015—2017年的“權力”，2016—2017年的“幸福”，2017—2018年的“社區旅游”等，反映了該領域的前沿研究發展方向，表明賦權、權力、幸福、社區旅游等主題是現階段旅游地情感凝聚研究的前沿領域。

4 研究結論與展望

4.1 研究結論

本文運用文獻計量學的方法，對WoS數據庫中收錄的946篇有關旅游地情感凝聚的文獻(2009—2021年)進行了知識圖譜分析，揭示了旅游地情感凝聚研究的概況、研究熱點和研究前沿。

第一，旅游地情感凝聚研究整體呈現上升的趨勢，尤其是近三年，文獻數量大幅上升，在國際學術界受到廣泛的關注；其中，大部分的相關研究都集中在美國、中國和英國；美國佐治亞州立大學、香港理工大學和南非約翰內斯堡大學在該學術領域中較為活躍。

第二，旅游地情感凝聚領域的研究熱點主要集中在居民視角、情感凝聚影響因素和地方依戀與情感凝聚的關系三個方面。目前，較多學者從旅游目的地居民的角度出發，研究居民與游客之間的情感凝聚。同時，學者們普遍認為旅游影響和地方依戀是影響情感凝聚形成的重要因素。

第三，居民是旅游地情感凝聚研究中一直保持著較高的熱度，其中，居民感知、居民態度的受關注程度較高。另外，隨著研究的細化和深入，賦權、權力、幸福、社區旅游等主題逐漸成為旅游地情感凝聚研究的前沿領域，值得進一步關注。

4.2 研究展望

盡管國際學術界對旅游地情感凝聚領域取得了大量的研究成果，但仍有很大的拓展空間。結合前文的文獻計量學分析結果及文獻閱讀，本文認為，旅游地情感凝聚研究可以從三個方面予以加強和拓展。

第一，擴大研究范圍。從已有文獻來看，當前研究主要討論居民與游客之間情感凝聚，今后的研究應擴大研究范圍，關注旅游目的地不同利益相關者之間的情感凝聚，如不同居民群體之間的情感凝聚、游客對居民的情感凝聚、不同類型游客之間的情感凝聚等。此外，未來研究也可以對比成熟旅游目的地和發展中旅游目的地中不同群體間的情感凝聚水平。

第二，嘗試定性研究及動態研究。目前已有研究多以定量研究為主，定性研究較少，今后應多運用參與式觀察、小組訪談、深度訪談等方法對旅游地情感凝聚進行深入的研究，剖析情感凝聚的形成機制。此外，當前鮮有關于旅游地情感凝聚的歷時研究，今后應嘗試采集歷時數據，對情感凝聚的動態發展進行追蹤，為旅游發展提供更具針對性的可行性建議。

第三，優化情感凝聚量表。當前實證研究多采用Woosnam等[21]在2010年開發的量表，該量表包含三個維度，即情感歡迎、情感親密和情感認同。但有學者提出，該量表中的情感親密維度只有兩個題項，為提升量表信度，量表的各個維度至少應增加至三個題項[28]。此外，情感凝聚不僅應該包括對“凝聚”的測量，也應該包括對“不凝聚”的測量[29]。因此，未來研究在嘗試優化情感凝聚量表時應對題項進行增補，同時考慮不同群體間的積極情感連接和消極情感連接，使量表更加科學可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