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桂琴 張亞男
【摘 要】 通過驗案探析IgG4相關性疾病的中醫辨治要點。IgG4相關性疾病為罕見疑難風濕病,起病隱匿,病程長,癥狀表現多端,主要為內傷致病,涉及心、肝、脾、腎多臟,濁痰、瘀血的形成既為病理產物,又為致病因素,治療較為棘手,主要治法有祛風解毒,理氣化痰、散結消癥,健脾益腎。
【關鍵詞】 IgG4相關性疾病;辨治;驗案
IgG4相關性疾病(IgG4-related disease,IgG4-RD)是一組以淋巴細胞、漿細胞浸潤,IgG4+漿細胞比例升高,席輪狀纖維化,血清IgG4水平升高為特點的免疫介導的纖維炎性疾病。IgG4-RD主要表現為全身非特異癥狀及組織器官占位性病變,T、B淋巴細胞及嗜酸性粒細胞參與發病。炎性浸潤和纖維化導致組織或器官功能障礙,并可因局部阻塞或壓迫出現并發癥[1-2],甚至導致功能衰竭[3]。
IgG4-RD在2012年被正式命名[4],發病率為0.28/10萬~1.08/10萬,男女比例1∶0.77[4],平均發病年齡58歲。本病癥狀較多且復雜,如米庫利茲病、腹膜后纖維化、自身免疫性胰腺炎、間質性肺炎或腎炎、硬化性膽管炎、慢性甲狀腺炎、自身免疫垂體炎、炎性假瘤等疾病的癥狀,也可同時出現。
最常見的IgG4-RD特征是腫塊。本病廣義上屬風濕痹病范疇。中西互參,屬中醫外科范疇的如腮腺腫塊者名為“發頤”[5]1675“痄腮”[5]1670等,頸部淋巴結腫大名為“瘰疬”[5]1687“結核”[5]1923,眼瞼腫物名為“眼胞痰核”[5]1722,鼻出濃涕名為“鼻淵”;屬中醫內科范疇的如鼻出血者為“鼻衄”“血證”,肺間質纖維化可按“肺痹”辨治,腹部胰腺及腹膜后出現腫塊者屬于“積聚”“癥瘕積聚”等范疇。下面結合驗案對本病的病因病機進行探討分析。
1 病案舉例
【病案1】患者,女,40歲,2011年9月15日
就診。以雙眼瞼水腫1年余為主訴。患者1年前出現雙眼瞼水腫,目珠脹,伴眼干澀,逐漸加重,長期頻繁點人工淚液。2011年4月2日住院檢查結果示:結核抗菌試驗(++),抗核抗體(-),抗可溶性抗原(-),甲狀腺球蛋白抗體10 IU·L-1,甲狀腺微粒體抗體197 IU·L-1,IgG1610 g·mL-1,IgG1 374 mg·mL-1,IgG2 743 mg·mL-1,IgG3 47.2 mg·mL-1,IgG4 7152 mg·mL-1,C4 0.159 g·L-1。眼MRI示雙側淚腺明顯腫大,以眶部增大為主,邊緣清楚。肺CT示右肺上部片狀陰影,肺多個結節。考慮肺結核不除外,經抗炎2周后無變化,建議用抗結核藥,患者拒絕,主動出院。出院后曾尋求中醫藥診治無效。刻下:雙眼瞼水腫,眼淚汪汪,伴有煩躁,舌紅,苔薄黃,脈弦滑,右尺甚。中醫診斷:風水證,辨證為肝膽濕熱、水飲化熱證。治則:清肝膽濕熱、宣化肺經水飲。治以龍膽瀉肝合越婢湯、桂枝二越婢一湯合方。處方:柴胡15 g、龍膽12 g、黃芩15 g、梔子10 g、澤瀉10 g、當歸12 g、白芍30 g、黃柏10 g、炒杏仁9 g、生石膏(先煎20 min)18 g、炙麻黃6 g、桂枝6 g、炙甘草6 g。14劑。
2011年9月26日二診,患者雙眼瞼水腫減輕,舌紅上有瘀斑,苔黃膩,脈弦滑。上方加強祛濕之力,加通草6 g、茵陳30 g、生薏苡仁30 g、六一散(包煎)20 g。21劑。
2011年10月27日三診,患者雙眼瞼水腫減輕,眼干,雙手不脹。B超左頜下多個淋巴結,舌紅,苔黃膩,脈沉細無力。辨為肝郁痰阻證,治以小柴胡湯、二陳湯合越婢二桂枝一湯化裁。處方:柴胡10 g、黃芩10 g、炙麻黃6 g、炒杏仁9 g、生石膏(先煎20 min)30 g、法半夏8 g、太子參8 g、桂枝6 g、炙甘草6 g、生薏苡仁30 g、陳皮15 g、茯苓15 g。7劑。
2011年11月5日四診,患者雙眼瞼水腫明顯減輕,右眼脹,捫頜下淋巴結共3個,均約花生大小,舌質暗紅,苔黃膩,脈左沉細無力、右略帶滑相。上方去茯苓、陳皮,加桔梗10 g、烏藥6 g、香附10 g、炒枳殼10 g。7劑。
2011年11月10日五診,患者運動后眼瞼水腫減輕,淋巴結縮小,舌紅,苔薄黃,脈左弦滑、右細小。上方半夏改為6 g,去烏藥,加連翹10 g。7劑。
2011年11月17日六診,患者右口角皰疹,渴而多飲,眼干緩解,舌紅,苔黃膩,脈左弦滑、右細。清熱解毒為治,處方:柴胡18 g、黃芩12 g、法半夏8 g、太子參6 g、六一散(包煎)20 g、車前子(包煎)20 g、金銀花15 g、龍膽10 g、通草6 g、生地黃6 g、板藍根15 g。7劑。
2011年11月24日七診,患者已有少許淚液,眼圈發青,舌紅,苔薄黃,脈弦滑。處方:柴胡10 g、黃芩10 g、炒杏仁9 g、生石膏(先煎)18 g、炙麻黃6 g、法半夏6 g、桂枝6 g、炙甘草6 g、太子參10 g、醋香附10 g。7劑。加大黃?蟲丸1丸,每日2次,口服。
2011年12月27日八診,患者眼瞼怕風冷,頜下淋巴結腫大,舌質淡暗,苔白潤,脈右沉細、左弦滑。以越婢湯、小柴胡湯、二陳湯合方,加桔梗9 g、炒枳殼 8 g、醋香附12 g、青皮8 g。
2012年2月21日九診,患者上方加減服用2個月余,諸癥緩解,不用人工淚液,舌脈同前。給予血府逐瘀湯加味。
2012年4月7日十診,患者停藥1個月余。2012年3月21日查C3 0.63 g·L-1,C4 0.112 g·L-1,紅細胞沉降率(ESR)5 mm·h-1,超敏C反應蛋白(hs-CRP)陰性,甲狀腺微粒體抗體197 IU·L-1,IgG 1610 mg·mL-1,IgG1 358 mg·mL-1,IgG2?1330 mg·mL-1,IgG3 51.9 mg·mL-1,IgG4?152 mg·mL-1。腹脹,睡眠不佳,舌紅,苔黃膩,脈弦滑。證屬痰熱擾心,給予溫膽湯合平胃散化裁。
2012年4月17日十一診,患者眼腫脹明顯減輕,不用滴人工淚液,便秘,舌暗,苔黃膩,脈沉細無力。治宜化脾胃濕熱,給予越婢加術湯、桂枝二越婢一、平胃散合五仁丸化裁(方略)。
2012年6月20日十二診,2012年6月8日查C3 0.726 g·L-1,C4 0.133 g·L-1,ESR 5 mm·h-1,hs-CRP陰性,眼瞼不腫,眼干,舌淡,苔薄白,脈沉細無力。給予健脾益腎方、越婢加術湯合二至丸(方略)。
2012年7月5日十三診,患者腹脹、眼干減輕,舌暗,苔薄黃,脈弦滑。給予加味逍遙丸加青皮、陳皮(方略)。
2012年7月19日十四診,患者仍用健脾益腎和越婢加術湯加減,成藥為大黃?蟲丸。
2012年8月26日十五診,患者周身風團,與時間、寒熱均無關,舌暗,苔白潤,脈弦滑。給予皮炎湯(朱仁康方)加味(方略)。
2012年9月18日十六診,患者風團有時起,怕風,舌淡,苔白潤,脈同前。給予柴胡桂枝湯合越婢湯化裁(方略)。
2012年10月16日十七診,患者風團減少,皮膚瘙癢有結痂,眼皮輕度水腫,舌暗,苔薄黃,脈弦滑。給予越婢湯合小柴胡湯加味(方略)。
2012年11月6日十八診,患者眼瞼輕度水腫,雙下肢水腫,舌暗,苔白潤,脈弦滑。給予健脾益腎合劑合防己黃芪湯、血府逐瘀湯化裁(方略)。28劑。
2013年6月25日十九診,患者已停藥7個月,無不適,查IgG1 596 mg·mL-1,IgG2 701 mg·mL-1,IgG3 30.8 mg·mL-1,IgG4 45.8 mg·mL-1,C3、C4陰性。因備孕停藥。
2014年6月電話報告于2014年1月順產一女,母子體健。2018年4月隨訪無復發。
按語:本案屬典型的IgG4-RD患者,以眼瞼腫脹及頸部淋巴結腫大為特征。患者病程長,治療過程持續9個月。初診時眼瞼腫脹,雖眼干但視之眼淚汪汪,《金匱要略》水氣病篇記載:“目窠上微擁,如蠶新臥起狀。”應為風水證。本例患者以肝膽濕熱為主,風水證為輔,僅表現目窠的水腫,伴有急躁易怒,心煩,舌紅,苔黃膩,脈弦滑,辨為內有水飲化熱,肝膽濕熱,重于水飲內熱之證,按證索方以龍膽瀉肝湯合越婢加術湯、桂枝二越婢一湯主治。眼瞼腫大主要在于肝膽濕熱上沖,二診加茵陳、通草。三診以淺表淋巴結腫大明顯為主訴,濕熱已去,肝郁痰阻為重,病程日久,少陽樞機不利,故治以小柴胡湯、二陳湯合桂枝二越婢一湯加理氣解郁之品。后因外感風熱出現口唇皰疹,改為小柴胡湯和銀翹散加味,經治數月淋巴結基本消失,眼瞼水腫消失,淚液分泌正常。隨后按瘀血內停治療,緊接著又出現了癮疹和風團,提示本例患者始終有營衛不和、里有郁熱的病機,采用和解樞機、瀉郁熱法,經治療諸癥悉除。
【病案2】患者,女,64歲,2020年6月13日
就診。以口渴數年逐漸加重伴眼珠脹10個月為主訴。患者平素口渴喜飲,未予留意,近10個月逐漸出現眼珠脹,手足多關節痛。2019年在外院查IgG4 5840 mg·mL-1,IgM 3.95 g·L-1,ANA 1∶1280(s),抗著絲點抗體IgG(-),診斷為IgG4病。目前,口服醋酸潑尼松10 mg,每日1次;茴三硫25 mg,每日3次。已7個月,因癥狀改善不明顯,尋求中醫藥診療。2020年4月25日查IgG1 8580 mg·mL-1,IgG2 7970 mg·mL-1,IgG3 346 mg·mL-1,IgG4 4240 mg·mL-1,總免疫球蛋白IgE 348 KU·L-1,肝腎功能均正常,ESR?15 mm·h-1,ANA 1∶1280(s顆粒型),抗gp210抗體(-),AMA抗線粒體抗體IgGA M型(+)1∶160,AMA-M2抗線粒體抗體IgG M2亞型501(+) < 25 RU·mL-1,IgG 17.43 g·L-1,IgM?3.95 g·L-1,RF(-),抗Sm抗體分子量28/29 KD,抗SSA抗體1∶4(+),分子量60 KD和52 KD,核糖核蛋白U1分子量73 KD和32 KD。5月25日腮腺超聲示雙側頜下腺、腮腺彌漫性腫大,頸部淋巴結。肺CT示:雙側肺多發條索,淡片樣影,雙肺下葉明顯;左肺上葉小結節。舌質淡暗,苔少,脈細。中醫診斷:痹病,肺腎陰虛證。給予麥味地黃湯和百合地黃湯、生脈散、黃芪赤風湯加減。處方:麥冬20 g、五味子9 g、太子參10 g、酒黃精15 g、百合20 g、生地黃30 g、山萸肉12 g、山藥10 g、生白術15 g、牡丹皮9 g、澤瀉10 g、生黃芪10 g、白芍20 g、赤芍10 g、防風9 g、烏梅10 g、玉竹10 g、炙甘草9 g。14劑。囑停茴三硫。
2020年7月9日二診,患者口渴減輕,停藥癥狀稍重,肌肉不痛,頭脹,勞則眼珠脹,腿軟,大便干,舌質淡紅,苔少,脈左沉細、右關細弦。屬腎陰虛肝陽上亢證,上方加龜甲(先煎20 min)12 g、生石決明(先煎20 min)30 g、決明子15 g、女貞子10 g、牛膝10 g、關黃柏9 g。14劑。
2020年7月25日三診,患者頭脹、眼珠脹減輕,口渴亦減,偏身汗出二十余年,兼有營衛不和證。2020年6月13日方加知母10 g、女貞子10 g、桂枝12 g、巴戟天10 g。14劑。
2020年8月7日四診,IgG4 2520 mg·mL-1,患者眼珠脹,入睡困難,大便每日2次,口渴進一步減輕,舌淡,苔少,脈細滑。屬腎精虧虛、陰陽兩虛證,上方去百合、生白術,白芍改為10 g,加仙茅5 g、淫羊藿10 g、木香6 g、北沙參10 g。14劑。
2020年8月22日五診,患者眼珠脹減輕,雙腿酸軟,食多舌面不適,大便每日2~3次,舌質淡,裂紋舌,脈滑。上方去赤芍,加炒稻芽15 g、生白術15 g。14劑。
2020年9月5日六診,患者心悸,舌前部光根黃膩苔,脈左弦滑、右細滑。查IgG1 7270 mg·mL-1,IgG2 653 mg·mL-1,IgG3?513 mg·mL-1,IgG4 2400 mg·mL-1,免疫球蛋白輕鏈、重鏈均陰性,肝腎功能正常,ANA?1∶1280(s),抗gp210抗體(-),AMA抗線粒體抗體IgGA M型(+)滴度1∶80,AMA-M2 抗線粒體抗體IgG M2亞型243.43(+),血常規正常,IgM 2.91 g·L-1。上方去炒稻芽,白芍改為20 g,加柏子仁12 g、遠志10 g。14劑。
2020年9月19日七診,患者心悸,乏力,入睡困難,夢多,偶有胸憋,口干,訴半年來體質量下降5 kg余,舌淡嫩,苔少,脈左滑、右細。屬氣陰兩虛(心血虛、腎陰虛)證。治宜滋陰養血、安神定志,處方:生地黃20 g、玉竹20 g、北沙參10 g、太子參10 g、五味子6 g、炒酸棗仁20 g、柏子仁12 g、石菖蒲18 g、遠志10 g、女貞子10 g、仙茅6 g、淫羊藿10 g、當歸10 g、生龍齒(先煎20 min)30 g、炒稻芽15 g、炒麥芽15 g、丹參20 g、酒黃精15 g、肉蓯蓉10 g、炒白術15 g。21劑。
2020年10月10日八診,患者訴食納較差,查女性腫瘤指標陰性,腹部CT多發肝囊腫,舌淡嫩,苔心薄白,脈稍滑。上方加陳皮9 g、炒神曲15 g。14劑。
2020年11月23日九診,上方服21劑,近日因飲食不節,進涼食出現胃脘痛,每日晨起陣發疼痛7~8 min,進食后緩解,伴右脅背部疼痛。查IgG1 7180 mg·mL-1,IgG2 5180 mg·mL-1,IgG3 233 mg·mL-1,IgG4 2010 mg·mL-1,免疫球蛋白固定電泳輕鏈、重鏈均陰性,肝腎功能正常,肌鈣蛋白CTN1(-),血清肌紅蛋白MYO(-),CK-MB(-),CK(-),LDH(-),LDH1(-),ANA 1∶1280(s),IgE 2.55 mg·mL-1。舌淡,苔薄白,脈左弦滑、右細滑。治以柴胡桂枝干姜湯加味。處方:柴胡12 g、黃芩10 g、黨參12 g、炙甘草10 g、生姜9 g、大棗20 g、桂枝10 g、白芍15 g、干姜9 g、烏藥6 g、高良姜6 g、醋香附10 g、干姜8 g。12劑。
2020年12月19日十診,患者因腰扭傷停藥2周,IgG4 1820 mg·mL-1,大便干稀不調,食多舌面不適,胃脹,腰酸痛,舌淡,苔薄白,脈細滑。治宜健脾益腎、理氣和胃,以六味地黃湯、香砂六君子和百合烏藥湯加桑寄生、生杜仲(處方略)。
2021年1月9日十一診,患者全身起風團以上肢胸腹明顯,臨睡前明顯,來診右前臂紅斑壓之褪色,舌淡嫩,苔少,脈左細滑、右弦。證屬肝脾不調、血分風熱,治宜調肝和脾、調和營衛、疏風涼血。處方:柴胡12 g、赤芍12 g、炒枳殼 9 g、生甘草12 g、烏梅9 g、蟬蛻6 g、防風12 g、炒白蒺藜9 g、生地黃30 g、牡丹皮12 g、生龍骨(先煎20 min)20 g、桂枝10 g、白鮮皮15 g、地膚子15 g。7劑。
2021年1月16日十二診,患者風團減輕,每逢夜間發作,瘙癢,片塊狀,人工劃痕(+),舌淡嫩,苔心薄黃,脈左細右滑。上方去桂枝,加山萸肉12 g、女貞子10 g、墨旱蓮10 g、生牡蠣(先煎20 min)20 g。12劑。
2021年1月28日十三診,患者風團仍起,每臨睡前起,瘙癢,約半小時消失,舌苔少,脈細左滑。給予四逆散合五皮五藤飲加減。處方:柴胡12 g、赤芍12 g、生甘草12 g、炒枳殼9 g、白鮮皮15 g、地骨皮10 g、牡丹皮12 g、冬瓜皮15 g、青風藤15 g、夜交藤15 g、忍冬藤15 g、生地黃20 g。7劑。
2021年2月28日十四診,本周風團共起2次,期間發作頭痛1次,持續2~3 h,舌紅略瘦,苔黃膩。上方去絡石藤、冬瓜皮,加車前子15 g、細辛3 g、炒白蒺藜9 g、白芷10 g。
2021年3月23日十五診,上方服14劑,近日癥狀平穩,基本無不適,舌質淡紅,苔薄少,脈細滑。IgG1 7760 mg·mL-1,IgG2 5480 mg·mL-1,IgG3 mg·mL-1,IgG4 1630 mg·mL-1,血常規正常,ESR 13 mm·h-1。給予六味地黃丸、黃芪赤風湯合生脈散,14劑。
按語:本例患者為老年女性,腎虧于下,肝陽亢于上,子病及母,肺陰亦虛,故見口渴欲飲,飲后不解,目珠脹;水不涵木,肝氣郁結,兩頰為少陽經所過,故腮腺彌漫性腫大;氣機不利,濕邪凝煉成痰,見肺小結節。治宜滋腎益肺平肝。病程中先后采用麥味地黃、六味地黃、二仙湯,仿滋生青陽湯之意,使肺腎陰虛得解,肝陽亢平復,目珠脹明顯減輕。腎陰虛水不涵木,肝血心陰不足,病程中出現失眠,早醒,故合孔圣枕中丹加減。后因脾虛侮木,血虛生風發為癮疹,又以四逆散,五皮五藤飲疏肝健脾、祛風止癢。因患者偏身汗出,又合黃芪赤風湯調和營衛。本病屬疑難頑癥,竟取得較好的療效。
2 病因病機探析
結合這2個驗案不難發現,本病病程長,癥狀復雜,病案1是以眼瞼腫脹、頜下淋巴結腫大為特點,病案2是以口渴欲飲、發作性腮腺腫大、目珠脹為特點,兩者病程中均出現了風團癮疹。病案2為老年病例,治療期間還出現了失眠等心神失養的表現。可見本病的特點是起病隱匿,病程長,癥狀表現多端,主要為內傷致病,涉及心、肝、脾、腎多臟,痰濁、瘀血的形成既為病理產物,又為致病因素,治療較為棘手。
本病為罕見疑難風濕病,《實用中醫風濕病學》(2版)指出風濕病的病因病機不礙4個方面:外感六淫邪氣,營衛氣血失調,臟腑陰陽內傷,痰濁瘀血內生[6]。具體到本病病因病機,分析應有如下幾方面。
2.1 外感風毒之邪 外感六淫之邪中的風邪是本病發生的重要原因,本病易生腫物,結塊,多發生在眼瞼、頭面、體表或軀體上部,腫塊結聚難消。因風為陽邪,易襲陽位,風為百病之長,易攜諸邪兼夾致病,或夾帶寒毒或夾帶熱毒。毒邪致病,有別于外感六淫之邪,發病迅疾,致病較重,變化亦快。毒邪較六淫之邪偏性更盛,并且難以祛除。本病病初熱毒與體內濕熱相裹,循經上炎,傷及頭目出現局部紅腫。若濕熱并重,則邪毒與濕熱裹結、蘊于中焦,脾胃肝膽可皆受邪;若濕重于熱,則下注腸道、腰腹、膀胱等,邪留之處,痰凝濕聚與毒氣裹結。
2.2 情志失調 本病以腫塊、痰核、積聚為主要表現,均與氣機失常有關。肝主疏泄人體一身之氣,如患者肝郁氣滯,導致肝脾失調,五臟六腑失和,或木不疏土,或肝郁化火,或肝氣橫逆克伐脾土,濕阻、痰凝、瘀血凝阻于絡脈、臟腑,肉眼可見腫塊、痰核,或以現代檢測手段發現肺內結節、腮腺腫大、腹內癥瘕積聚等。
2.3 飲食所傷,濕熱內生 《黃帝內經》云:“飲食自倍,腸胃乃傷。”若酒食不節,饑飽失宜;或久嗜厚味肥甘,脾胃損傷,運化失司,水濕停聚,易釀生濕熱。濕邪阻遏氣機,中焦樞紐氣機升降失常,痰氣濕濁膠著,發為痰核腫物。《太平圣惠方·治食癥諸方》有言:“夫人飲食不節,生冷過度……與臟氣相搏,結聚成塊,日漸生長,盤牢不移,故謂之食癥也。”[7]當今社會飲食多樣化,各種輔助添加劑以及化學農藥殘留是造成腸胃濕熱,進而變生他病的重要原因之一。
2.4 脾腎氣虛 素體過勞,思慮傷脾;或飲食不
節,損傷脾胃,脾失健運,不能疏布水谷之精微,水濕痰濁內生,凝而化熱,久蓄為毒。或年高久病之人,腎精虧虛,水不涵目,肝開竅于目,上下窠為脾包絡所過,故目胞腫脹。脾腎衰敗,肝不行血,腹內發生癥瘕積聚。
總之,本病屬于本虛標實證,虛實兼雜、外感風毒、內蘊濕熱、脾腎虛損、肝失疏泄、痰瘀互結是基本病機。同時亦可因濕熱風毒上干于肺,病久而見脾腎氣虛,土不生金,子病及母,肺氣不利,肺腎兩虛等表現。臨床基本以復合證候的形式出現。
3 主要治法探析
3.1 祛風解毒 風邪為六淫之首,風為陽邪,易襲陽位,IgG4-RD最常見的癥狀是眼瞼腫大,唾液腺包括腮腺、頜下腺和舌下腺的腫物結節,頸部結節等,約37.7%的IgG4-RD累及唾液腺,正如《諸病源候論》云:“積聚者,由陰陽不和,臟腑虛弱,受于風邪,搏于臟腑之氣所為也。”[8]376符合風邪侵襲的特點。風善行而數變,癥狀多端,這也是IgG4-RD的另一個特點,癥狀上至頭面、胸脅,下至胸腹四肢,外可侵肌膚,內至臟腑,有些病例內臟器官的腫物甚至可以在病程中消失,或者此消彼長,變動不羈,符合風邪致病的特點。風為百病之長,易裹結攜帶其他邪氣致病,如熱邪、毒邪及濕熱之邪等。因此,IgG4-RD單一證候少,復合證候多,這也是本病疑難點所在。另外,臨床中發現有些癥狀不能單獨用外感六淫之邪解釋,有時候非熱似熱,非火似火,非濕似濕,單純治療六淫之邪效果不理想。毒邪可分為外感與內生兩種情況,毒邪致病的特點,第一,在起病方面可見起病急驟與起病隱襲,急驟者與熱、風邪相夾帶,隱匿者多與濕邪夾帶;第二,易直中內臟,出現內臟器官的病變,腹內的癥瘕積聚;第三,其性膠著難去,給治療帶來困難;第四,表現多樣或發病即重,或病情時輕時重,或治療過程容易反復,《備急千金藥方·風毒腳氣》指出風毒癥狀多端“其候難之,當須細意查之”[9],這些特點在IgG4-RD臨床中均可見到。
西醫學認為,IgG4-RD與感染有關。尤其是腮腺的腫塊,伴有頸部淋巴結腫大,單發或對稱性腮腺、頜下腺腫大,有時伴有發熱,這是感受風毒之邪的直接體現。
3.2 理氣化痰、散結消癥 本病全部病程中均可發生不同程度的多器官增生樣腫物,即“痰核”。臨床表現多在體表、頭面部,結于眼瞼為“眼胞痰核”,指因痰濕凝集胞瞼皮下生核狀硬結,皮色如常,不紅不痛,推之能移的眼病[10]。此病名始見于清代之《眼科易知》,《審視瑤函》在“目疣”卷曰“睥生痰核”[11],發病機制為脾虛失運,濕痰內聚;或脾胃濕熱,灼液成痰,痰熱相結阻滯脈絡,壅于胞瞼之間而成。
IgG4-RD起病隱匿,部分患者于體檢時被發現,可累及腹腔器官,最常見胰腺病變,可出現胰腺囊腫、膽管梗阻、腎臟腫大、腹膜后腫物等,表現為腹脹不適、腹痛、腹部包塊的特征,與中醫學“癥積”特點相符。明·汪機《醫學原理》[12]曰:“積聚者,……不越痰、血、飲、食、氣、水六者,停蓄不散所致…中氣虧敗,脾運失常……怯者著而成病也。”諸癥積氣、血、痰、火、濕、食六郁者主要以氣郁為主,其他郁結治療均要理氣,理氣是化痰散結、清熱利濕、逐水消食的基礎。
本病起病形式多樣,初起也可見濕熱彌漫之發頤,目胞腫脹,或腹膜后腫物、腹腔腫物等,但最終變為“痰核”“癥積”,初期可選清熱利濕法。
本病發生“痰核”病或肺間質纖維化時治療以化痰散結為主。《金匱要略·臟腑經絡先后病脈證》[13]曰:“五臟元真通暢,人即安和。”“三焦通會元真。”所以可按照痰核結于上中下三焦不同而分類治之。如結于上焦者,多采用理氣化痰散結法、清熱化痰散結法;結于中焦者,多采用燥濕化痰散結法;結于下焦者,多采用逐瘀化痰散結法。久病可采用溫陽化痰法。在發病過程中,由于脾胃氣機失調,往往會伴有水飲,可選越婢加術湯加減;痰核結于少陽,病久瘀血阻絡,可與大黃?蟲丸合服。發生肺間質纖維化往往有咳嗽、咳痰,甚或喘憋,應采用化痰止咳定喘法。此時可見有形之痰,亦可為無形之痰,無論有形無形均要加用化痰止咳之品。氣虛補氣,肺虛健脾以土能生金,腎虛者補腎。
發生在腹部的病變按照影像學指導,可命名為癥積,又可細分為積聚候和癥瘕候,《諸病源候論·積聚病諸候》承《難經》所論,指出積聚的病機為“陰陽不和,臟腑虛弱,感受風邪,搏于腹臟之氣所為也。”嚴重者可出現“積聚痼結候”[8]378。明·李士材曰:“初者病邪初起,正氣尚強,邪氣尚淺,則任受攻;中者受病漸久,邪氣較深,正氣較弱,任受且攻且補;末者病根經久,邪氣侵凌,正氣消殘,則任受補。”[14]治療需要正邪兼顧,分別按照氣滯、氣滯血瘀治療,久則脾胃氣虛、痰濁瘀血互結者采用健脾益氣、理氣消癥法治療。
3.3 健脾益腎 風為陽邪,其性開泄,耗傷人體陰液。毒邪或致病隱襲,暗傷人體陰精;或熱毒熾盛耗傷人體陰液;再加之本病為慢性病,病程長,病久戕害人體正氣。脾虛、腎虛既是發病基礎,也是病程中必然。另外,在臨床中患者已接受西藥包括激素和免疫抑制劑治療,這兩類藥物的不良反應就是脾胃損傷和陰虛內熱,所以健脾益腎是本病的治法,尤其是老年發病,或伴有其他基礎病者。其中腎虛以腎陰虛為主,健脾益腎是扶正法。風濕病以感邪或內生邪毒為主,祛邪不忘扶正,在應用健脾益腎法時又不能忘記祛邪。
4 小 結
營衛不和也是本病發病的基礎,如病案1可見營衛不和、營熱內郁的桂枝二越婢一湯證。2個病例在病程中均見營衛不和、風熱擾動血分之癮疹證,所以調和營衛也是本病治療的一個方面。
本病的辨證要素有風、毒、熱、痰(濕)、郁、瘀、虛,特征是“痰核”與“癥積”,兩者發病有相同的病理基礎而又存在差異,無論體表痰核或臟腑內部的腫塊,既是病因也是病理產物。“痰”凝病程日久,加之寒溫失時,飲食失節,情志不調,以致臟腑氣弱,氣滯血澀,聚結積久而成。故癥積為痰核病情之漸進發展,病理因素復雜,復合證候多,扶正祛邪以祛邪為主要治法。
外感風毒之邪,腮腺、頜下腺、甲狀腺的病變,以體表病變和半表半里為表現,治療及時,易于控制;濕熱蘊積患者,濕性黏膩不爽,病位涉及中焦肝膽脾胃,下焦肝腎,甚則上蒸于肺,纏綿不已,治療困難;病久遷延,或慢性基礎病太多,氣血虧虛,痰濁瘀血阻絡,兩者同時作為致病因素,進一步耗傷氣血陰精,變為癥瘕積聚之證,病位深,病情重,虛實夾雜,治療較為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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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22-04-25;修回日期:2022-05-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