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方超
(四川民族學院,四川 康定 626001)
政治用典英譯研究將翻譯置于廣闊復雜的社會文化活動中,認為翻譯應充分考慮“再語境化”[1]、多重文本間的“互文轉化”[2]與“審美再現”[3],力圖從文本內外把握用典英譯,以擺脫“忠實觀”“讀者中心說”等研究困境,直指中國優秀傳統文化現代化轉型和對外話語傳播體系的構建等宏大議題[1,4],為政治用典英譯策略、質量評估和對外話語轉化提供了有益啟發。國外研究從文化意義解碼角度比較了用典英俄譯差異。
周領順的譯者行為批評理論既關注翻譯活動何以受廣闊的社會文化活動的影響與制約,也關注翻譯中的語言因素,區分譯者行為和非譯者行為之于翻譯的生成與影響。該理論主張對譯者在譯文中顯露的個人意志性行為進行可量化的客觀性抽繹,從文本內“求真”與文本外“務實”把握譯者行為合理度,力求翻譯批評全面客觀與科學。作為內外部研究結合的原創系統性本土理論,在鄉土語言、典籍與科技文獻翻譯研究中方興未艾。
研究以《習近平談治國理政(第三卷)》(以下簡稱《治理3》)用典英譯為研究語料,借“求真-務實”連續統評價模式,描《治理3》用典英譯譯者行為方式,以認識機構譯者行為特征,對譯者行為自律和他評提供客觀評價與規約,以期政治用典翻譯更好地講好中國之治與傳播優秀中華文化。
“譯者行為”狹義上指的是譯者身份下譯者所應有的譯者角色行為,譯者是源語文本(原文)意義轉換的執行者,彰顯的是其語言性,也包括譯者身份下譯者的社會化角色行為,譯者是目的語文本(譯文)的調試者,彰顯的是其社會性[5]。
“求真-務實”譯者行連續統評價模式中的“求真”和“務實”互為條件;“求真”制約“務實”,“務實”總體上又高于“求真”,一定條件下,二者可以發生轉化[6]。“求真”是指“譯者為實現務實目標而全部或部分求取原文語言所負載意義真相行為”;“務實”是指“譯者在對原文語言所負載的意義全部或部分求真的基礎上為滿足務實性需要而采取的態度和方法”[7]。因此,對譯者行為的評價標準就落在評價譯者行為的合理度上,也即落實在對求真度(譯文和原文)和務實度(譯文和社會)及其對二者之間平衡度的把握上[8]。
陳大亮和陳婉玉[2]“嘗試將互文性作為一種批評方法來客觀評價習近平用典翻譯質量”,確立原則與標準包括:①與前文本的關聯度;②對作者用典意圖的忠實度;③目標語讀者的接受度。但未就三個評價指標的關系進行說明。文章借“求真—務實”評價工具考察上述三個原則關系,描寫用典英譯規律,提煉用典譯者行為“求真”和“務實”特征,歸納《治理3》機構譯者行為方式。
參照評價工具,“作者用典意圖的忠實度”和“與前文本的關聯度”屬“求真”行為。與前文本關聯度分為用典形式和信息關聯。“目標讀者的接受度”屬“務實”行為,用典英譯“務實”還應包括務實于用典發起人目標即《治理3》英譯對外發行的外宣目標,“對實際的翻譯材料而言,‘求真’或難以徹底而需要‘務實’,或另有需要‘務實’的其他社會因素(如譯者的個人希望)”[9],用典英譯兩者兼之。故《治理3》用典英譯務實既包括“實現作者/原文的目的,也有包括譯者及其他社會服務讀者/社會的目的”[9],即既要務實讀者,更要務實《治理3》對外發行外宣戰略目標。
用典英譯求真務實界定如下:“求真”指譯文為務實《治理3》英譯對外發行外宣目標和讀者接受,全部或部分求取用典形式和信息與用典人核心思想之真行為;“務實”體現在譯文全部或部分求取用典形式和信息與用典人核心思想之真前提下,滿足務實《治理3》英譯對外發行外宣目標和讀者接受而采取的態度和方法。
《治理3》用典含經子史集、詩賦散文、國外經典著作,民間諺語,近現代文學作品,包羅萬象。就翻譯而言,主要統計《治理3》中有明確標記的經史子集、詩賦散文共78條。對用典譯者行為方式展開描寫,發現用典譯者行為在連續統上呈高度求真、高度務實全譯行為;求真為本,兼顧務實半譯行為;務實為上,兼顧求真不譯行為。
該行為指譯文充分務實《治理3》英譯對外發行外宣目標和讀者接受,全部求取用典形式和信息與用典人核心思想,符合“求真為本,求真兼顧務實”的譯者行為準則[10]。就語料或為“高度求真,高度務實”的譯者行為細則,主因對原文求真生產出的譯文符合務實效果,求真既務實。共 61個,占78.21%,此時合理度最佳。
例1:“于安思危,于治憂亂”[11]。
“Be alert to danger in times of peace, and be wary of unrest in times of stability.”[12]
該典源于清魏源《默觚·學篇七》。譯文用“be”祈使句,保原文并列結構,存用典內容,高度求真于用典警示告誡功能,務實當下語境。保留引號,讀者能迅速看出用典,提供了深入接觸原典機會,充分務實用典翻譯對外宣介中華文化的外宣目標,體現了高度求真、高度務實的全譯行為。
例2:中國有句古話:“萬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11]
As an ancient Chinese saying goes:“All living things grow side by side without harming one another; the sun,moon and seasons rotate according to their own laws without hindering each other.”[12]
此典出《禮記·中庸》。譯文保留原文并列結構。同時在尾注說明《禮記》英文譯法 Book of Rites,括號內加注拼音Li Ji,引導讀者深入閱讀,滿足分眾化需求,體現了充分務實讀者的務實行為。原典從天道談及人道,原文作者借此強調不同文明之間理應從自然萬物的運動規律中汲取文明相處之道,第二句增補according to their own laws,釋放了用典人意圖,體現了求真用典人背后核心思想的求真行為。外研社的理雅各[13]譯本:all things are nourished together without their injuring one another.The courses of the seasons, and the sun and moon, are pursued without any collision among them.《治理 3》另譯求真于用典人核心思想,多角度務實讀者和外宣目標,助傳中國對世界文明秉持的互鑒互融理念。
這種高度求真和高度務實對構建中國特色對外話語體系至關重要,在中國當代文化語境下實現傳統經典的現代轉型,使其成為世界新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1]的過程中起著不可磨滅的作用。祝朝偉[4]研究《習近平談治國理政》(以下簡稱《習1》)用典翻譯策略,發現188個用典直譯95個,直譯加注53個。全譯主要采用直譯或直譯加注。兩譯法占比78.72%,與全譯78.21%基本吻合,證明本研究可靠,也說明《習1》《治理3》用典譯者行為一致。
該行為指譯文務實《治理3》英譯對外發行外宣目標和讀者接受,部分求取用典形式和信息之真與全部求取用典人核心思想之真,共計10個,占12.82%。用典漢語特征明顯,形質無法兼顧,譯文通過對其解釋或譯寫部分保留,但未影響用典人核心思想與讀者接受。
例3:古人說,“內無妄思,外無妄動”。[11]
As an ancient scholar said, “We will not act recklessly if we think right.”[12]
此典形式為對偶結構。強曉[14]認為“對偶結構作為一種文本格柵,深深植根于漢語的思維習慣和文學傳統之中……除了極少數可以亦步亦趨的案例之外,‘變’才是‘不變’的原則”。例1“亦步亦趨”顯警誡功能。例3采用“變”:棄結構、主從復合彰邏輯。think和act譯“內”“外”,結構用詞很地道。細化“古人說”為“As an ancient scholar said”,明典故作者身份,充分體現了譯者求取原典之真行為下的務實行為。客觀上務實讀者閱讀習慣與思維方式,主觀上務實傳播中國傳統文化的目標與講好中國故事。
例4:“惟江上之清風,與山間之明月,耳得之而為聲,目遇之而成色,取之無禁,用之不竭。”[11]
“Only the gentle breeze caressing the river and the bright moonlight pouring down on the mountains are a bounty and ceaseless feast for the eye and the ear that nature offers.”[12]
例4用典出自《赤壁賦》。鑒于用典的語言形式與此處的語境和風格難以兼容,譯者舍棄了原典賦體形式,以充分求真于用典人背后的核心思想,同時也保留了用典的基本內容,體現了求真為本,兼顧務實的半譯典行為。
該行為指譯文務實《治理3》英譯對外發行外宣目標和讀者接受,棄用典形式和信息,全部求取用典人核心思想,符合“務實為上,務實兼顧求真”的譯者行為準則[10],共7個,占8.97%。譯法體現了“意譯”,連續統上偏向“務實”。
例5:“取之有度,用之不竭”,是生態文明的真諦。[11]
Well-measured exploration and use of resources is the key to eco-environmental progress.[12]
譯文棄用典形式和部分信息,轉而全部求取用典人核心思想之真,引號和尾注譯文中全部舍去,讀者看不出原作用典,但用典人核心思想有效地傳達給了讀者,是務實為上、兼顧求真的不譯典的典型體現。
例6:要有“望盡天涯路”的追求,耐得住“昨夜西風凋碧樹”的清冷和“獨上高樓”的寂寞,最后達到“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的領悟。[12]
Writers,artists and scholar with a good work ethic should demonstrate dedication and perseverance in the pursuits of their professional aspirations,and achieve their goals through assiduous and painstaking efforts.[13]
譯文棄用典形式和信息,全部求取用典人核心思想,語言曉暢明白,將“天涯路”“西風”“高樓”等文化意象化于in the pursuits of their professional aspirations,and achieve their goals through assiduous and painstaking efforts,體現了務實為上、兼顧求真的不譯行為。
就研究語料從“求真”角度看,譯文全部求取用典人核心思想之真,因為“政治文章的翻譯要講政治”[15],如 Sergey Tyulenev[16]認為“翻譯神圣文本一向認為譯者要有敬畏并給予額外的謹慎,以排除對原作的任何干涉”。
譯者行為研究作為描寫譯學研究,主張通過大量翻譯事實歸納描寫譯者行為方式。本研究借“求真—務實”評價模式,展開機構譯者在政治用典翻譯中的語言人“求真”與社會人“務實”行為探討,通過大量事實描寫機構譯者在評價模式上的變化特征,擺脫了以往政治用典翻譯乃至政治翻譯研究的二元對立桎梏,提煉的三種機構譯者行為方式有助于深入認識機構譯者在這一活動中所起的作用。未來研究可從翻譯內外探討影響制約譯者求真與務實行為的選擇因素,以進一步揭開該領域譯者“黑匣子”,為機構譯者行為自律和他評提供客觀規約,以提升政治文獻翻譯質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