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清代端溪書院掌教士人的詩歌創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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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肇慶學院,廣東肇慶,526061)
明清時期,兩廣總督(含廣東總督)實際駐肇慶的時間長達153年[1],這有利于促進肇慶的書院教育發展。明萬歷元年(1573),廣東僉事李材創辦端溪書院(在今廣東肇慶市端州區)[2],清康熙四十七年(1708),兩廣總督趙宏燦復建書院,取名“天章書院”。乾隆三年(1738)兩廣總督馬爾泰改天章書院為端溪書院,可招兩廣學子入學,為省級書院,一度為兩廣規模最大的書院,被稱為廣東四大書院之一[3]。可見清代端溪書院在廣東省具有不可忽視的重要地位。書院教育的興盛,聚結和培養了眾多的書院文士,尤其是書院建設者或掌教者(即山長或監院)一般是德高望重的飽學宿儒或者是著名的文士官員。端溪書院院長(山長)“由督撫學臣不分本省鄰省,已仕未仕,擇經明行修足為多士模范者,以禮聘請。”[4]387有清一代,歷任院長約有38位,其中進士出身者33人(占總人數的87%),進士占大多數,且不乏具有全國影響的著名學者,如全祖望、何夢瑤、馮敏昌、趙敬襄、馬俊良、謝蘭生、林召棠、梁鼎芬、朱一新、林紹年和傅維森等[5]。黃登瀛編纂的《端溪書院志略》卷三的附錄收錄了部分山長和學政為書院所作的詩文[6]。傅維森編纂的《端溪書院志》卷六的詞翰部分收錄了部分山長及官紳有關書院的詩歌文辭[7]。本文考察的范圍即是端溪書院掌教士人與書院相關的詩歌作品。掌教士人即是書院的山長(院長)。筆者主要以黃登瀛編纂的《端溪書院志略》和傅維森編纂的《端溪書院志》中記載的28首詩歌為文本范圍,并參考肇慶地方文獻資料及詩人別集來考察端溪書院掌教士人與書院相關的詩歌作品。這些詩歌作品主要內容為一是書院師生之間雅集吟詠、贈別酬唱、悼念學子的作品。二是關于書院的登臨詠懷作品。本文擬運用“詩用”的視域探析這些與書院相關的詩歌作品,探究詩歌背后蘊含的與掌教士人相關的生存實境、生命際遇、情感意蘊與社會文化意義。
端溪書院作為兩廣有重要地位的書院,聚結和培養了眾多的書院文士社群,包括書院的掌教者(院長、監院)、講學者、主管官吏、生員學子以及與這些書院主體文士交游的文士們。文士們的聚結、交游,除了講學、切磋學術,也必然從事文學創作,包括雅集吟詠、贈別酬唱、懷友悼念等,這類詩歌可統稱為交游酬唱類。顏崑陽先生認為,在中國古代,詩不只是一種文學“類體”,更是一種不離社會生活的“文化”現象或產物。“用詩”是古代知識階層一種特殊的社會文化行為模式,而詩就是這種行為模式的中介符號[8]247-271。所謂“詩用”,指的是把“詩”當作“社會行為”的“語言媒介”去使用,以達到詩歌本身藝術性之外的某種社會性目的。此種行為,不是個人偶發性的,而是社會上某一階層普遍地反復操作而又自覺利用其價值的模式化行為[9]。掌教士人在端溪書院的交游酬唱類詩歌,也可運用“詩用”視域,考察詩歌在交游酬唱表現下的社會文化性功用,及其反映士人所處的生存實境與生命際遇。端溪書院講學士人的交游酬唱詩歌,內容分述如下:
全祖望(1705-1755),字紹衣,浙江鄞縣人。乾隆元年進士,于乾隆十七年掌教端溪書院。尚氣節、精于史學,生平服膺黃宗羲、有紹述之志[10]202。我們看其《九日諸生請予登高于定山,予病未能也,梁新、謝天申、黃文各有長句一首,予亦同賦》:
秋來蕉萃倦題糕,諸子行吟興各豪。
五嶺炎風宜落帽,八能清韻在登高。
東籬何處尋黃菊,左手相看握巨螯。
我亦掞天閣上望,七星嵐翠自周遭[4]394。
看題目可知這是一首酬唱詩歌,是因端溪書院的學子們登高吟詠有詩見示,全祖望雖然沒有參與登高雅集,也寫了這首詩酬唱學子們。可見書院的師生酬唱的風氣。此詩藝術水平不是很高,主要抒發了一種高雅風流的情懷。但作為師長對學子的酬唱,即具有鼓勵學子、促進創作的作用。
全祖望在端溪書院任上頗有建樹,制訂了《端溪書院講學條約》[4]376-377,據《全謝山年譜》云:
釋奠禮成,祀陳白沙以下二十有一人,從前未有之典也。有《示諸生》詩。九月,故疾復動,然少間必與諸生講說學統之流派,考訂地望古跡……又為諸生改定課藝百篇,刻之……病日甚,決意辭歸,而大吏及諸生尚苦留不已[11]。
可知全祖望為書院設定祭奠嶺南先賢21人的典禮,其《天章精舍釋奠禮成示諸生》五首七言絕句即是祭奠禮成后所寫示予學子。在此組詩中,分別吟詠了陳白沙、邱瓊山、盧冠巖、湛甘泉、李見羅等5人,表達了對嶺南先賢的尊崇及釋奠之因,為諸學子解釋疑惑。遺憾的是,全祖望痼疾發作,不得不于幾個月后辭歸。看其《示諸生三首》詩,則是與學子離別時的作品:
其一
辛苦諸都講,朝朝問起居。
稽疑頻筮易,侍藥罷觀書。
共學情原摯,當歸恨有余。
服勤真古誼,惆悵別征車。
其二
自我開堂后,相依未一年。
所懷多不盡,有待或徐宣。
遂而匆匆去,誰將耿耿傳。
諸君能自得,定不待言詮。
其三
雅憐維系意,決去定非情。
其耐多憂患,誰為久合并。
相孚在志氣,不隔有神明。
他日學成后,扁舟慰老生[4]394。
其對莘莘學子的離別不舍之情,以及殷殷教誨和厚望溢于言表,令人感動。據《清史稿.列傳》云全祖望:
乾隆元年,薦舉博學鴻詞。是春會試,先成進士,選翰林院庶吉士,不再與試。時張廷玉當國,與李紱不相能,并惡祖望,祖望又不往見,二年,散館,寘之最下等,歸班以知縣用,遂不復出。方詞科諸人未集,紱以問祖望,祖望為記四十余人,各列所長。性伉直,既歸,貧且病,饔飧不給,人有所餽,弗受。主蕺山、端溪書院講席,為士林仰重……祖望為學,淵博無涯涘,于書無不貫串。儀征阮元嘗謂經學、史才、詞科三者得一足傳,而祖望兼之。其經史問答,實足以繼古賢,啟后學,與顧炎武日知錄相埒。晚年定文藳,刪其十七,為鮚埼亭文集五十卷[12]481卷。可知,全祖望因受排擠一生沒有出仕,以講學著述為業,故其在書院掌教任上兢兢業業,施教頗有成效,與學子們也結下了深厚情誼。故《示端溪書院諸生三首》詩乃其真實感情的顯露,并非泛泛應酬的贈別之作。
馮敏昌(1747-1806),字伯術,廣西欽州人,乾隆四十三年進士,授編修。據《清史稿·列傳》記述:
大考,改戶部主事,調補刑部。性至孝友,聞父喪,一痛嘔血,大雪,徒跣竟日……平生足跡半天下……其悱惻之情,曠逸之抱,一寓于詩。著有小羅浮草堂詩集、孟縣志、華山小志、河陽金石錄。學者稱魚山先生[12]485卷。
馮敏昌自乾隆五十三年42歲開始書院任教生涯,于嘉慶四年至五年掌教端溪書院[10]213。主講端溪書院期間:
諸生數百人朝夕砒礪無虛日,立學規十六條,寬嚴并用,學者樂而循之,間自修院后日讀書之所……談藝之余,作七經解說,《四書》講義,并刻端溪課藝……以及古今文賦詩選十余種。日夜與諸生口講手書[13]。
可見馮敏昌掌教期間也是兢兢業業,并頗有建樹。他詩名頗著,在端溪書院有作《端溪書院后有愛蓮亭,庭前有池狀如半月,歲月為惡木侵翳,池欄傾圯,徑道蝕壞。余自去春主講,追感昔游于夏秋之交,以叩誦之暇課童,伐木去翳,并命工甃治徑道,周池仍繚曲欄,亭上為治文牕開月戶。移舊碑二于庭前,繞庭植松十余株。遂疏池淤,將以今春植蓮。賦詩紀事得五律四章,屬諸同志和作焉》(下文簡稱《賦紀事得五律四章》):
一
我有前游戀,其如舊觀非。池亭荒草木,徑道冷煙菲。
未覩安心法,還疑杜德機,平生復初意,要使愿無違。
二
雜桑原必敬,惡植更當除。徑甃平宜步,池欄亞好扶。
文章先氣象,吾道不泥塗。莫漫嗤多事,勞人但坐迂。
三
機息原何慮,情忘比在山。亭還開月戶,齋自掩云關。
載酒奇勞問,言詩賞不慳。若為便腹笥,相見好容顏。
四
環亭即松種,疏淤復蓮栽。預想千尋勢,還思并蒂開(乾隆壬午之歲,此池曾開并蒂白蓮二莖,是科讀書于此院者,秋榜得雋最盛,曾目覩者)。
形骸奚學爾,經濟亦何哉。獨有堪欣處,潘輿間一來[14]61-62。
詩中記敘了馮敏昌重修端溪書院愛蓮亭的經過,表達了他對端溪書院的熱愛之情,以及對嶺南后生學子的深切期望。值得注意的是,較長的詩題明確表示“屬諸同志和作焉”,說明他此詩是有意和書院的師生們酬唱賦詩。
馮敏昌另有《勵志詩示書院諸生》五言古體詩一首:
彬彬禮樂地,肅肅堂虎深。屬此祖署交,相從在文林。
火云郁成峰,驕陽赫流金。緬彼畦中農,拼鋤汗謠謠。
亦有道上人,牽車走駿駿。而我亦何事,擁書坐長吟。
生徒復予賡,鏘然韻瑯琳。氣類云從龍,鳴聲鶴在陰。
群居豈不樂,而仍惕予心。圣道淵矣哉,于何用求尋。
顏生優不發,何由示來今。千載有滌溪,與點同胸襟。
希顏況逸志,空谷誠足音。至教匪游揚,契心在潛湛。
往矣荷姜磐,邀哉師襄琴。
日月不待人,寒暑如擲梭。漸見火星中,行復秋風多。
我生過半百,志業兩磋陀。歸來對群經,感激重摩掌。
昔漢承秦火,風詩始萌芽。易道既晦昧,尚書最缺訛。
禮樂況崩壞,春秋非一家。區區馬鄭徒,掇拾兼搜爬。
涉津豈無梁,尋源在沿波。如何后代士,抵隙兼蹈瑕。
說經用空譚,責人忘過苛。后生惜所聞,詎肯勤切磋。
兵農與禮樂,一視謂浮華。道術既已裂,異端寧責他。
窮經只如斯,求志將謂何[14]63-65。
此詩先用古代圣賢故事來勉勵學子互相砥礪上進,接著用自己的親身讀書體會鼓勵學生以道業為重,注重實學,以時不我待的精神勤奮讀書,追求志業。
再看馮敏昌《辛酉初春自端溪將之粵秀留別見送諸君及同學諸子四章》:
一
四十年來嘆素居,鴻泥重覓意何如。縱來須識終當去,由后奚堪更益初。立雪同心凡幾在,傳經家學尚全虛。講堂但許門生攝,亦愿重尋未竟書。
二
圣道如天豈易登,希顏且復望吾朋。從知叩誦千回意,不忘濂溪一淚承。精舍百間流靜詠,蓮池五夜照書燈。雖然譚藝稱洵美,但語求仁恐未能。
三
登臨暇日亦流連,不異隨游向昔年。石室窺尋看水月,江樓觴詠出風煙。
相逢但覺人情好,深眷還欣地主賢。此日萍蓬須別去,能無信宿為纏綿。
四
一片驪駒就道聲,況教祖席出重城。生徒已愧留余意(謂具公呈向當道見留),朋友何堪送我情。光弼入軍應有色(聞今年主講此院者為名宿),廉頗將楚恐無成。惟余廣肇程還近,好看賢書接俊英[14]66-67。
這是馮敏昌于嘉慶六年調任掌教廣州粵秀書院時留別端溪書院學子的詩,當時端溪書院的生徒不舍馮離去,還呈公文向主事者求留,另據說馮由端溪書院到粵秀書院時,肇郡人“陳餞觴數十筵,相連十里,市為之罷”,“郡人各以詩餞送者二百余篇”[13]。可見肇慶當地人對馮敏昌的珍重之情,而馮在詩作也表達了書院師長對學子的戀戀不舍之情,以及安慰學子離別不遠,勉勵學子勵志求學之意。
全祖望和馮敏昌作為甚有名望的學者型掌教士人,他們與書院學子的酬唱和贈別詩歌,不僅是個人抒發情志,更有由上對下的社會教化意義。也即詩歌在表層的贊賞、勉勵的意涵背后,體現的是中國古代仕途失意的士階層以詩作為教化的載體以實現政治理想的意義。
馮敏昌有悼《三子詩》五言古體詩三首:
謂陽江姚生天培、高要譚生仁表、開平張生應龍也。三子皆志學,而數月內繼謝,惜哉故作此詩。
一
姚生世力田,崛起思勤學。筆力既少加,文機復清澈。于心有不厭,顏面輒發熱。磋哉伏枕際,要我作墓碣。
二
譚生家苦貧,四十衿始青。人稱小三元(謂縣府試及入學皆冠軍也),或曰邊五經。老成舊推榖(生舊為學博周竹里先生最賞識),干莫待發硎。如何一舸歸,化鶴還如丁。
三
張子絕簡默,雅有仲蔚風。以此學古姿,平淵稱一龍(余嘗評生之淵有二龍焉,今生可為一龍矣)。既去復重來,豈為懸棺封(開平之俗,葬后二三年,多易舊棺,今將為說止之)。有志不得遂,令人悲填胸[14]65-66。
此詩作于嘉慶五年,馮敏昌54歲時[15]。當時其最賞識的三位書院學子在短時期內相繼謝世,令他悲痛不堪,故作此三首悼詩。這三首詩先分別將去世的學子性情與優長處勾勒出來,然后表達了惋惜悲痛之情。
趙敬襄(1756—1828),字瑞星,號竹岡,江西奉新人。嘉慶四年進士,改庶吉士,散館改用吏部文選司。嘉慶九年乞歸終養,遂不復仕。此后,歷主江西的南平、琴臺、岐峰及廣東的端溪、豐山等書院講席[16]。嘉慶二十一年掌教端溪書院[10]218。趙敬襄有《哀周渭川》和《哀韓生蔚廷》兩首悼詩:
哀周渭川:
寒氈四載鎮相從,詞藻翩翩筆札工。
優行已曾甄學使,早年奚乃促天工。
青燈母老哀誰倚,黃口兒佳怙竟空。
我愧成連刺船晚,海波汩沒思何窮。
哀韓生蔚廷:
身世由來泡影中,獨嗟鐘毓費天工。
沈珠業已傷吾子,泣玉何堪繼乃公。
聚散因緣知有定,云霄屬望竟成空。
可憐摧折丹山翼,竹碎桐枯憾未窮[4]398。
第一首,詩前小序介紹了學生周渭川的姓名、籍貫及病逝經過,然后言“予久不作詩,聞渭川之卒不能己已,成是數言邀知渭川者同作以為予哀”,詩中表達了對學生品行兼優卻青春早逝的深深痛惜。第二首詩前有長序,大意是先介紹了韓生蔚廷的生平及去世經過,然后說“余以新正聞耗,忍不作詩,今晨端坐,秋風蕭颯有觸于中,依周渭川韻成茲數語,更不敢乞同人屬和,恐益予悲耳。”表達了對學生韓蔚廷雋才過人卻青春不幸過世的深深遺恨及悼念之情。
這兩首悼詩寫得情真意切,令人不忍猝讀,雖然趙敬襄沒有詩名,但按詩前序言,則知古代士人面對生離死別的生存實境自然會賦詩言情。第一首序言,趙敬襄表示想以此詩邀同人和詩共遣哀悼之情,第二首序言,雖然表明自己生怕加重哀傷,不敢乞求同人和詩,其實也是反證悼亡詩的社交功能。這其實表明了悼亡詩具有的酬唱性質,也表明悼亡詩在清代乃至整個古代具有的哭殤遣哀的作用。此苦殤遣哀的作用不僅是個人通過詩歌抒發哀思,也是通過詩歌達到與他人的生命“感通”從而得到精神慰療的效用。這就揭示了古代詩歌具有的精神慰療的社會文化性效用。
綜上,端溪書院掌教者的詩歌,一是師生酬唱與贈別詩,二是悼亡學子之詩,皆屬交游酬唱類詩歌,其功能一是教化,二是精神慰療的效用,在更深層的文化心理上,即如顏崑陽所言詩歌具有“感通”效用,“感通”行為發生于個體交往場域中,彼此感發、溝通內在的情志[8]247-271。這種“感通”的效用,又能達到孔子所說的“群”的社會文化性功用①《論語·陽貨》篇記載道:“小子何莫學夫詩!詩,可以興,可以觀,可以群,可以怨:邇之事父,遠之事君.多識于鳥獸草木之名。”,“群”的解釋,《論語集解》引孔安國云:“群相切磋”,朱熹在《四書集注》中說是“和而不流”,實質是認為詩歌具有使人們統一思想,提高認識,交流感情,加強團結的作用[17]。上述端溪書院掌教者交游酬唱的詩歌,正如馮敏昌詩所言“氣類云從龍,鳴聲鶴在陰。群居豈不樂……”,師生之間相互切磋學問,以詩歌溝通情志,正可教學相長、“群居而樂”。
端溪書院掌教者現存與書院相關的詩歌,除了交游酬唱類,還有一部分是登臨詠懷的作品。
康熙四十七年,兩廣總督趙宏燦在原端溪書院故址改建天章書院,亭、池、樓、閣、堂、舍一并建就,使之初具規模。雍正十年,總督郝玉麟在天章書院基礎上修葺。乾隆初,天章書院復名為端溪。此后至嘉慶末,又經歷了幾次修葺擴建[18]。可見,端溪書院規模宏大,環境優良,這有利于吸引文士在書院游覽并創作詩歌。前文所述馮敏昌的《賦紀事得五律四章》就是例證。今存關于書院的登臨吟詠詩歌作品,描述了書院的自然和人文環境,抒發了作者作為書院掌教者的思想感情、師友和師生情誼。
今存端溪書院院長陸嘉穎有《書院樹下》五言律詩一首;院長胡森有《端溪精舍題壁》五言律詩一首,皆是書院掌教者觀賞書院的題詠之作。吳詒澧,號華川,安徽桐城人,乾隆七年進士,嘉慶十五年掌教端溪書院[14]74,有七律《九月二十七日端溪書院作》:
強健猶能勝食眠,不妨節鉞羨神仙(百宮保見講堂修潔稱為神仙)。
曲池高閣親魚鳥,虛竹幽蘭想勝天。
浴日徑看三島外,御風須上七星巔。
漢陰本是忘機客,抱甕翻遲四十年(憶自庚寅鄉薦,奔走無黔突矣)[4]397。
詩中可見端溪書院雅致、優美的環境,末句表達了有意歸隱的情思。
吳詒澧另有《庚午十月二十二偕諸生小集五峰園作》:
蹀躞花驄入上都(竇觀察護暹羅貢使北上),星巖月榭冷菰蒲。
每思泛菊作重九(用志林語),便擬尋春到舞雩。
徂豆只緣存正氣(像祀包公),江山亦合助吾徒。
要將真跡留王宰,咫尺應成水石圖(座有王明經竹埜善畫)[4]397。
此詩可見端溪書院常有雅集的氛圍,亦可見作者“以詩教化”的深層意圖。
何夢瑤,廣東南海人,雍正八年進士,曾官知州,乾隆十八年掌教端溪書院[10]201。有《登天章閣有懷杭山長》七律一首:
開豁真宜境界寬,不堪銷凝值春殘。心同谷鳥長求友,身似池蛙半屬官。
雙峽殷雷虛閣動,孤帆斜日暮江寒。鼎湖山色當窗墮,那得邀君拄頰看[4]394。
天章閣即端溪書院內的樓閣,杭山長乃杭世駿。杭世駿,浙江仁和人,乾隆元年鴻詞科翰林,乾隆十七年掌教廣州越秀書院[10]202。與全祖望友善,有同年來游端溪書院后作的《登端溪講院天章閣望州衙后圖》:
蕭閑門巷履綦稀,獨上層臺吊落暉。汀草有情隨岸遠,海鷗無伴破空飛。遙峰云絮猶披帽,碧甃苔花欲上衣。等是鄉園歸未得,幾人曾采北山薇[14]58。
杭世駿詩中描述了書院清幽的環境,表達了自身思鄉之情。何夢瑤詩則表達一種隱逸情懷,以及懷念友人的感情。這兩首詩也有酬唱的性質,何夢瑤比杭世駿晚來書院,應該讀了杭詩后作了這首《登天章閣有懷杭山長》,題目和詩意皆呼應了杭作。這兩首詩也表現了“詩可以興”的作者創作的過程。“詩可以興”出自《論語·陽貨》,孔安國釋為“引譬連類”[19],朱熹則釋為“感發志意”[20],兩注雖有區別,但可以貫通理解,即詩歌是通過“引譬連類”的方式達到“感發志意”的目的。“引譬連類”指的是通過某一個別的、形象的譬喻,使人們通過聯想的作用,領會到同這一譬喻相關的某種帶有普遍性的關于社會人生的道理[21]。古典詩歌就是慣用帶有形象性和譬喻性的意象組合詩句,表達詩人的心志情感。顏崑陽認為,“興”義到了六朝,由創作過程而言,它指的是“作者”與“宇宙”(自然物象)之間的互動關系。這互動關系,就是《文心雕龍·詮賦篇》所謂“情以物興,物與情觀”。也就是自然景物觸發了詩人的主觀情感,反過來詩人用主觀情感觀賞自然景物,從而創造“情景交融”的詩境[22]。詩人們在端溪書院的雅致環境中登高遠眺,自然觸發了內心的思想感情,由“興發感動”而“賦詩言志”,通過“引譬連類”創造“情景交融”的詩境,抒發心志情感,并通過書信傳閱,讓詩作發揮群體“感通”的效用,然后產生“群”的社會文化性功用。
因此,以上端溪書院掌教士人登臨詠懷的詩作具有“詩可以興”的“詩用”價值和詩人自身的情感意蘊。
本文運用“詩用”的詮釋視域探析清代端溪書院掌教士人與書院相關的詩歌創作,內容不外交游酬唱類和登臨詠懷類,然而通過文本細讀與知人論世的解讀方式,我們發現這些詩歌與詩人所處的生存實境和生命際遇密切相關,他們通過詩歌抒發情志并互相傳閱、和詩酬唱,使交游酬唱類詩歌產生了彼此生命交通之“感通”的效用,并體現了古代詩歌具有的“教化”與精神慰療的效用。書院掌教士人詩歌的“教化”效用,體現的是中國古代仕途失意的士階層以詩作為教化的載體以實現政治理想的意義。詩歌的“教化”與精神慰療的的效用,體現的是“群”的社會文化性功用,即士階層之間以詩歌溝通情志、教學相長、“群居而樂”的意義。登臨詠懷的作品通過詩人的“興發感動”,創造“情景交融”的詩境,再通過社會交往而產生“感通”的效用,同樣實現“群”的社會文化性功用。由此,表明清代乃至歷代士人階層詩歌創作具有的“實用”性質,即具有社會文化性功用。
因此,清代端溪書院掌教士人與書院相關的詩歌創作,不僅表明掌教士人的詩歌創作是“詩言志”,而且具有實現“群”的社會文化性功用。這是運用“詩用”視域詮釋的結果。但本文強調古代詩歌的“詩用”價值并非忽視詩歌的藝術性和情感性,掌教士人與書院相關的詩歌創作,不僅是和詩人自身的生命際遇和社會交往密切相關,也善于創造“情景交融”的詩境,達到了“感發志意”的目的。這其實說明了古代詩歌具有實用性和藝術性的雙重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