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全球范圍蔓延的通貨膨脹可視為逆全球化帶給我們的報復。全球化逆轉的背后既有新冠肺炎疫情等自然因素,也有貿易摩擦為代表的政治因素的影響,但無論如何都意味著全球的資源配置不再僅按照經濟規律,遵循效率原則進行配置。破易而立難,損失效率能否帶來公平尚未可知,但資源配置規則的改變,馬上出現的就是以全球高通脹為標志的逆全球化的報復。
2022年4月29日歐盟統計局公布的數據顯示,受能源和食品價格大幅上漲影響,4月歐元區通脹率按年率計算達7.5%,連續第六個月刷新1997年有統計以來的紀錄高位。美國最新的通脹讀數是1982年40年來的新高,英國通脹則是30年新高。根據國際清算銀行(BIS)的統計,全球60%的發達國家通脹率同比增速超過5%,是20世紀80年代以來的最高比例。除中國為代表的少數亞洲國家之外,通脹在全球蔓延。
與以往的通脹不同,本輪通脹顯然是一個“不速之客”。BIS的統計顯示,全球絕大多數國家2021年的通脹水平遠高于2021年初的和年中的預測值。這充分說明各國的分析和預測者應該都低估了一個在全球范圍內存在的、推高通貨膨脹水平的非傳統因素,筆者認為這個非傳統因素可以概括為逆全球化。
導致全球化逆轉的力量首先來自于新冠肺炎疫情。比如因芯片斷供風險引發的此起彼伏的“二手車”價格的飆升;越南、巴西和印度等國疫情階段性暴發導致的工廠停工和停產帶來的供給數量減少;集裝箱運價飛漲所代表的全球價值鏈和物流網絡的脆弱性;以及多國為防控疫情采取的減少人員流動對策導致的國際間勞工流動的減少,多國出現“用工荒”,工資和物價出現螺旋式上升的動態特征,等等。
疫情之外,對全球化更大的威脅來自于政治領域。例如俄烏沖突對全球能源、農產品,以及部分有色金屬價格所造成的沖擊;再例如美國對多國發動的貿易摩擦。彼得森研究所最新的研究報告估計,通過適當降低關稅2個百分點,美國有望將消費者物價指數(CPI)降低 1.3個百分點。除此之外,出于政治和安全考慮的國際間貿易爭端、關稅壁壘、投資限制、全球產業鏈供應鏈的重置等,均對全球通脹水平的高企影響顯著。
上述兩類因素均作用于商品的供求領域。從需求側來看,疫情導致需求從受到疫情限制的服務領域轉移到商品領域;從供給側來看,地緣政治問題顯著增加了諸多商品的供給困難。在此背景下,代表大宗商品價格的CRB指數從2020年4月底部至今升幅已高達83.6%,是推高當前全球通脹的重要推手。
值得注意的是,逆全球化帶來的全球范圍通脹負面影響的分布具有不對稱性。比如,恩格爾系數高的低收入國家和各國的低收入階層受到的負面影響較大;經濟結構更依賴于全球化服務業的經濟體,如西班牙、土耳其、泰國、尼泊爾等國家受到的負面影響更大;自然資源豐富的大宗商品生產國如巴西、阿根廷、智利、挪威和中東產油國等受益于商品價格上升,日本、埃及、黎巴嫩等資源貧乏國福利則受到損失;擁有全球中心貨幣的發達國家如美國、日本和歐元區等同時是債務人,可以通過通脹的上升減輕債務負擔,但部分新興經濟體則可能因本幣匯率貶值和利率飆升而深陷債務危機。從政治角度推動逆全球化的少數政府更有可能受益,代價更多由其他經濟體和其他人承擔。
逆全球化給我們帶來的報復是全球范圍總供給曲線向右上方的移動,意味著要得到同樣的商品和服務,必須要付出更高的價格,否則就要忍受福利水平的損失。這一報復的背后,疫情的影響可能消退,但政治家的良知能否被通脹警報喚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