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惕特殊信用證風險

文/張潔源 編輯/韓英彤

隨著我國與“一帶一路”國家和地區的經貿關系日益緊密，這些國家和地區的銀行信用證結算業務占比逐步走高。與發達國家和地區的銀行習慣使用信用證進行結算且具備完善的信用證結算操作流程相比，印度、孟加拉、巴基斯坦等“一帶一路”國家和地區的銀行國際業務軟實力不足，其開立的信用證通常具有條款繁復冗長且晦澀難懂的特點。部分開證行在處理信用證業務時，還會違背信用證業務不可撤銷安排的“底線”，成為國際商會案例解析中的銀行不良信用證實務。

特殊信用證特點

本文所提的特殊信用證并非是指通過虛假的開證行或申請人開立的偽造信用證，而是指真實的開證行根據真實開證申請人的指示而開出的但本身不承擔保付責任的信用證。由于此類特殊信用證違背了UCP600第二條中信用證的定義，即“信用證為一項不可撤銷的安排，無論其名稱或描述如何，該項安排構成開證行對相符交單予以承付的確定承諾”。此類特殊信用證雖名為“信用證”，但實為“托收”。

這類特殊信用證在MT700或者MT710中的具體表現形式為，在信用證的47欄（額外條款）或者78欄（開證行對交單行或議付行或承兌行指示）中加入取決于申請人或者其他第三方的條件的開證行承付指示，例如，“在收到相符單據和相關買方的款項后，開證行將會付款（THE PAYMENT WILL BE EFFECTED UPON RECEIPT OF COMPLIANT DOCUMENTS AND ACTUAL EXPORT PROCEEDS FROM THE RESPECTIVE BUYER）”“開證行將會在收到海關簽發的入境單和申請人的貨物質量合格證明書后付款（THE ISSUING BANK WILL EFFECT PAYMENT UPON SUBMISSION OF BILL OF ENTRY ISSUED BY THE CUSTOMS AUTHORITY AND APPLICANT SATISFACTORY CERTIFICATE ON THE GOODS）”。

與軟條款信用證相比，這類特殊信用證具有以下幾個特點：

保付責任人不同。軟條款信用證雖然含有軟條款，但信用證本質不變，只要受益人能夠相符交單，開證行就必須承付。但此類特殊信用證項下的款項支付不取決于開證行自身，而是受制于開證申請人或開證申請人的擔保銀行等第三方。受益人一旦接受了此類特殊信用證，即使提交了與信用證完全相符的單據，開證行也完全可以依據“開證行有條件保付”的條款對信用證款項進行拖延甚至是結算違約。國際商會在R789案例解析中曾提到“這類特殊的信用證，否定了信用證的不可撤銷性”。也就是說，本文所說的特殊信用證本質不是不可撤銷的基于開證行自身銀行信用的信用證，而是基于第三方機構商業信用的“托收”。

條款隱蔽性強。軟條款信用證大多是要求受益人提交一份由申請人簽發或者副簽的單據以達到申請人全程控制貿易鏈條的目的。但是，文中所提的此類特殊信用證不需要受益人提交這樣的單據，僅需滿足信用證47欄或78欄提到的款項支付條件。上述支付條件如果被安排在信用證報文的專用格式MT700或MT710中，受益人通常會認為這僅是一個普通的開證行保付條款，并不會對該條款進行深究。當上述支付條件出現在信用證的78欄時，由于其不是對受益人的指示，受益人也通常會忽視整段78欄，并沒有意識到該業務在收匯時可能會受到限制。

受益人面臨的欺詐風險高。在軟條款信用證項下，受益人通常在出單時就能充分意識到自身的收匯風險，并可及時采取必要的措施來控制風險。但在此類特殊信用證項下，受益人在相符交單后，卻并沒有實現對信用證款項和貨物的控制，錢貨兩空的欺詐風險很高。尤其是在此類特殊的遠期信用證中，開證行將會給出一個銀行承兌并在相關業務的承兌報文中加入“開證行將根據信用證條款并在收到申請人款項后在到期日付款（THE ISSUING BANK SHALL PAY ON MATURITY DATE AND AS PER CONDITIONS OF LC AND AS RECEIVED FUNDS FROM APPLICANT）”或者“按照開立信用證的先決條款付款（THE PAYMENT WILL BE EFFECTED IN STRICT COMPLIANCE OF THE CREDIT TERMS GOVERNING THE ISSUANCE OF THIS CREDIT）”，使受益人誤認為已經收到銀行承兌。但當受益人在到期日發現無法順利收匯時，往往為時已晚，貨物早被申請人提走，以致錢貨兩空。

糾紛處理流程復雜。受益人如發生軟條款信用證糾紛，可通過交單行直接與開證行進行對話，堅持相符交單必須得到開證行償付即可。而在此類特殊信用證下，當受益人就貿易糾紛與開證行進行溝通時，開證行往往會引入受益人并不清楚且從未聯系過的第三方，使雙方溝通變成三方甚至是四方溝通，開證行僅僅作為這些當事方的傳聲渠道，不承擔任何解決糾紛的責任，致使整個糾紛處理流程成為低效的持久戰，導致受益人在后續維護自身權益時愈發困難。

開證行的資質較弱。此類特殊信用證違背了UCP600對信用證的基本定義，卻使用了信用證專用格式MT700和MT710。當業務糾紛上升至法律層面時，開證行有可能被法院認定為有誤導受益人進行錯誤判斷的過錯，以致承擔法律責任，并遭受額外的經濟損失。資質較弱的開證行由于自身實力不強，既無完善的制度流程確保申請人可按期付款，又不具備獨立承擔保付責任的經濟實力，出于賺取中間業務收入的考慮，對此類第三方“增信”的特殊信用證并不排斥。而實力較強的國際銀行往往對此類特殊信用證采取拒絕的態度。

風險防控

根據以上所列舉的特殊信用證的特點，受益人與相關銀行應高度重視其中的風險，并采取相應的風險控制措施。

首先，受益人在收到信用證后，應仔細審核信用證中的所有條款，以全面了解開證行的開證意圖，切不可根據自身經驗，對部分條款進行跳讀。當信用證中出現改變開證行保付責任的條款時，受益人應第一時間聯系開證申請人要求修改該條款或者直接拒絕該信用證。當申請人有合理理由（如相關政策要求）表明信用證必須含有此類條款時，應采取要求對方增加預付款比例或者開立備用信用證等風險緩釋措施，以有效降低自身的業務風險。對于受益人自身不熟悉的客戶，可要求申請人選擇資信良好的全球性大型商業銀行開立信用證，必要時可要求對方直接通過電匯（T/T）進行結算。

其次，開證行在申請人要求在信用證中加入改變開證行保付責任的條款時，應意識到此種行為是一種不良銀行信用證實務，應勸阻申請人進行此類操作。當申請人一意孤行時，開證行應審慎判斷自身被卷入貿易糾紛以及面臨經濟法律風險的可能性，必要時應直接拒絕申請人的此類不合理要求，以維護自身的銀行聲譽，避免承擔不可預測的額外損失。

最后，交單行或議付行在收到含有此類特殊信用證條款的信用證交單時，應及時通知受益人該筆交單的風險，建議其采取合理必要的風險規避措施，并根據受益人的后續指示行動。議付行不應對該筆業務進行無追索權的議付融資，僅可提供有追索權的議付或出口押匯等占用受益人信用額度的金融融資服務。在此類遠期特殊信用證項下，當交單行或議付行收到此類特殊銀行承兌后，不能為該業務辦理無追索權的福費廷或福費廷轉賣業務，以避免銀行自身被牽扯進交易糾紛中從而承擔額外的風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