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福鍵 陳文華
1.廣東培正學院法學院,廣東 廣州 510800;2.廣東培正學院,廣東 廣州 510800
在民事訴訟中,所謂的訴訟請求,是指原告基于法院的主管范圍和管轄范圍,向法院提出,并期望法院對其請求作出與之相應確認、給付、形成這些具體的判決。[1]根據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的解釋(以下簡稱“民訴解釋”)第九十九條、二百三十二條、二百八十條和《最高人民法院關于民事訴訟證據的若干規定》(以下簡稱“證據規定”)的第三十四條、三十五條規定所知,現行法律僅有對增加和變更訴訟請求有作規定,而關于明確訴訟請求的立法是較為模糊的,大多是含糊概括。因此,導致司法實務中,法律職業者因法律認知能力有所差異,而對明確訴訟請求和增加、變更訴訟請求有不同的理解,因而也產生兩種不同的做法。據此,我就進一步從舉證期限著手,分析增加、變更和明確訴訟請求的緣由,并提出一些個人看法。
案例:廣州市某一人身損害賠償案。在起訴時,原告的訴訟請求是要求被告賠償其醫療費和護理費。在審理過程中,原告增加訴訟請求,要求被告賠償其誤工費、交通費和住院伙食補助費。第一次庭審結束后,原告再次增加訴訟請求,要求被告賠償其傷殘補助費;待到第二次庭審結束后,原告又要求賠償其精神損失費。因此,法院一次又一次地開庭,被告方只能一次又一次地應訴。這樣的處理操作方式,是普遍存在于司法實踐中的。主要問題在于原告方對其處分權的隨意擴大,而法院卻予以支持,這使得訴訟時間增長,增加雙方訴累,特別是增加了被告方的訴累,同時也是恣意浪費司法資源的行為。
又如,廣東某建筑工程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公司”)與當地政府簽訂土地轉讓合同。因合同所約定部分違反拍賣公函以及公示條件,致使合同不能按時履行,現公司向法院提起訴訟。公司請求法院判令政府向原告支付逾期提供出讓土地違約金,自2014年4月22日起至提供出讓土地之日止,每天按已支付出讓款60745000元的1%計算違約金。截至2018年4月16日,違約金共計887484450元。然而,在法院調查、辯論環節一一結束后,原告又向法院申請明確其訴訟請求,請求法院判令當地政府向原告支付逾期提供出讓土地違約金,自2014年4月22日起至提供出讓土地之日止,每天按已支付出讓款60745000的1%計算違約金,不再列明“截至2018年4月16日,違約金共計887484450元”。公司認為,前項訴訟請求模糊不清,應以后者為標準,遂向法院申請明確其訴訟請求。最后,法院同意公司的意見,以明確訴訟請求的名義組織第二次庭審。
以上兩個案例表明:法庭辯論結束后,卻以明確訴訟請求重審,這也太任性了,幸好法律不是為公司獨家規定的。換而言之,在實務中,法律職業者也會將兩者混為一談,更別提沒有經過專業訓練的原告方了。以此,造成被告對法院產生嚴重誤解,甚至會猜測法院對原告有所偏頗,對法院產生抵觸情緒。如此做法,不能令人信服,影響了人民法院的嚴肅性和莊嚴性。
在這里先簡單介紹一下三者的含義。增加訴訟請求,是指在原先起訴、反訴時的訴訟請求基礎上,增加一些請求事項或者更改請求事項的變量。對于變更訴訟請求有兩種情況。其一,原告要求責任方承擔的民事責任方式有所改變。其二,因原告請求所依據的法律事實和民事行為的效力發生變更,而不得不更改訴訟請求。此處,前者是量發生變化,而后者則是質變。
而明確訴訟請求,在司法實務中是立案的基本要求。沒有寫清楚訴求的,法院可能會要求原告方重新寫明,甚至可能就民訴法相關規定駁回起訴。若當事人未能正確表達訴訟請求的,人民法院應當要求其明確請求。據此,明確訴訟請求是人民法院專有的審查監督權。因此,原告必須對自己所提的訴訟請求負責任,不能隨意改動,否則即違反了“禁止反言”的誠信原則。不僅如此,法官行使明確訴訟請求的審查監督權也是有時間限制的。首先是在審查立案之時,法官會審查訴訟請求是否明確,一般都是訴訟請求明確才可以予以立案。其次是在交換證據之時,此時,在庭前會議上,就原告的訴訟請求可以列舉證據。法官將會進一步審核訴訟請求是否明確,如若發現有瑕疵,法官可以要求原告予以更改。再次是在法庭調查之前,法官要求原告陳述其訴狀時,同時也在總結爭議焦點,在此,也會對原告的訴訟請求進行間接的審查。最后是在法庭辯論之前,法官在法庭調查結束后,思量雙方所列舉證據和其所主張的請求以及陳述事實之間的聯系,再次總結爭議焦點,對訴訟請求是否明確作最后的審查。據此可知,明確訴訟請求和增加、變更訴訟請求是完全兩個問題,可是在實務中,仍有不少法律職業者將兩者混而談之。
研究這個問題是具有重大的理論意義的。通過這種經濟分析法學和法律社會學的研究角度,我們可以重新對增加、變更訴訟請求和明確訴訟請求這一制度進行思考。
如果上述分析有道理,兩者并非屬于同一類別的權利。我們可以得知,無論是增加、變更訴訟請求,抑或是明確訴訟請求,都有一個較為明確的時間限制。必須指出的是,兩者的時間交集均有在舉證期限這一區間里。
既然以舉證期限為節點,作為限定增加、變更訴訟請求的期限限制是否可以更好地維護訴訟請求主體的合法權益。而以舉證期限為止點,恰恰是保護糾紛當事人的利益,此外還是法院的工作效率以及司法公正的護航員。
首先,限定增加、變更訴訟請求時限,可以化解訴訟主體之間的矛盾。從上述例子還可以看出,當事人無期限且多次增加、變更訴訟請求,另一方只能重復應訴,這致使法院的審理期限一再拖延,這無疑是一個災難,還嚴重影響了雙方當事人正當權利的行使。而且,對于原告超過舉證期限而又不得不提出新的訴訟請求,對此《民事訴訟法》早有相關規定,在法庭辯論前,原告方提出增加、變更訴訟請求的,法院可以合并審理。換言之,法院認為可以增加、變更訴訟請求,可以合并審理,就一案處理。如若認為不適合,也可以向原告轉述讓其另行起訴,從而使其權利得以救濟,這并不違反“一事不再理”這一基本原則。
其次,限定增加、變更訴訟請求時限,可以提高司法效率。從經濟因素上分析,一個案件應當在保證程序公正條件下,以最短的時間內審結,才能說具有科學的效率。即使如此,也有一些案件存在一年、兩年甚至是更長時間仍未給出裁判結果的現象。在漫長的訴訟中,當事人各方的利益均處在不穩定狀態,同時法院的訴訟成本也處于不斷增加中;從非經濟因素上分析,當事人因長時間忐忑導致無法忍受冗長訴訟帶來的痛苦與無奈。同時,法院的司法權威性、尊嚴性、公信力度也都受到極大的影響。依此看來,人們訴諸法院是希望獲得司法救濟,并且希望其權益盡早得以維護。作為法律的專事部門應從總體上最大限度地減少社會成本。
最后,限定增加、變更訴訟請求的時限,是嚴格執法的要求。倘若在整個訴訟程序中,當事人皆有權并可以隨性提出增加或變更訴訟請求這一要求,將導致整個程序動蕩不已,處于一個極其不確定的狀態,就會引出法律繼續運行的正當性問題。綜上所述,限定增加、變更訴訟請求的時限是有其必要性的。
對于明確訴訟請求在舉證期限上的作用也是非常顯而易見的。
首先,我國法院對于民事案件大多是采取“不告不理”這一原則。明確訴訟請求第一次審查的時間段,即是訴訟當事人向法院遞交起訴狀之時。在這個階段里,法院主要的工作是審查訴狀是否達到受理的標準。
其次,在明確訴訟請求的法庭第三、四次審查環節較之舉證期限之時嚴密程度要低,甚至遠遠不及于舉證期間的審查。必須指出的是,第三次審查和第四次審查的具體時間區間,具體來說,第二次審查時間是指雙方在交換證據之時,那么交換證據的時間就在于答辯期屆滿后由法院進行組織的,即是雙方當事人的舉證期限均屆滿之日。因此,第二次審查之時就是舉證期限屆滿之日左右。而第三次審查時間是在開庭之后、進入法庭調查之前的準備開庭期間,由審判長再次詢問當事人是否確認其訴訟請求、是否要增加或變更其訴訟請求。至于第四次審查訴訟請求的時間是法庭調查期間。
通過對明確訴訟請求的其中三次審查分析,可見其余三次都存在一些缺陷。但是,我并不是否認第二次審查訴訟請求沒有任何缺陷,相反,我主張第二次審查訴訟請求依然有所缺陷,只不過缺陷較其余審查較小,通過整體四次的審查,不足之處更是微乎其微了。具體而言,之所以第二次審查可以在此占據重要角色有兩個方面。
其一,法院在舉證期限期間,該案件材料早已轉移至主審法官處,法官足以充分閱卷,初步了解案件的基本情況。在開庭前,法官有充分的時間閱卷,甚至可以到現場調查,了解與案件相關的情況。其二,在對基本案情有所了解的時候,可以對原告方的訴訟請求進行深刻思考和予以定性。之所以這樣說,此次審查依然有其缺陷,是因為第二次審查是在法官基本了解案情的情況下,所作出的審查決定。
當然,第二次審查也有優點。一般而言,在了解基本案情之后,就可以對此案進行定性了,無須再待到開庭之際或是法庭辯論之時。因此,可以說第二次審查是最為嚴密的,其嚴謹程度最高。
從上述分析,可以看出舉證期限這一期限對于增加、變更和明確訴訟請求是有其重大意義的。嚴格區分兩者是履行我國立法者的意志,可是在司法實務中,有些地方法院對于這一方面的問題并不作嚴格區分處理,原因在于這一做法是有利有弊的。例如,單單從秉持實體公正這一觀點[2],就可以看出混淆處理,對原告方的眾多要求的確可以一并解決。從法院角度而言,這也可以說是在減輕工作的負擔。但是,這樣的操作即使從純技術角度,也是違背法治原則的。因此,必須有相關的措施制度,保證兩者的正確實施。
首先,在法律規制上。目前,法律職業者由衷地希望對這兩方面有更詳盡的立法和解釋。一方面,可以先從立法愿望著手,也就是要盡可能追溯立法者的視野和原意,去解釋這一法律。而立法者之所以同意該法條的通過,該法就不僅僅是體現他們的利益,并且還符合社會實踐所蘊含的立法價值——司法公正。[3]所以,法律職業者在處理這兩個不同問題時,應該嚴格按照法定程序進行處理,例如變更、增加訴訟請求,一旦錯失時間,就應該按照失權制度處理,并另行告知訴訟參與人;對于明確訴訟請求這一本是法院的職責,就應該嚴格把控。另一方面,就是對兩者的條件、時限等進行具體的立法規定,特別是明確訴訟請求是屬于法院的職責,可以納入示明這一范疇之內。
其次,一旦發現原告濫用訴權,由法院依職權或者被告方提起申請,援引誠實信用原則進行處理或者救濟。原告在其權利期限屆滿之后,故意地依據自身的處分權濫用權利的。這屬于違反誠實信用原則的情形。[4]
當出現本文篇首的例子的情形,即法院支持原告方的無理要求,又該如何?所以我們急需一套針對法院的處罰與監督機制。監督機關一旦發現就應立即要求主審法院暫停該訴訟活動,如果發現情況屬實,就應該通知主審法院糾正。[5]反之,就通知訴訟活動繼續正常進行。當錯誤已經發生時,保證裁判結果是公正的。被告依然可以向人民檢察院和上級法院反映情況,由主審法院對被告所增加訴累的相關費用進行補償。
從以上分析,我們還能獲得什么啟示?實務上對于同一問題,在程序上有不同的處理方法。倘若業務水平得以提升或者大致相同,那么出現此狀況就會大量減少,與此同時,還可以使案件結果更為公正,減少訴訟參與人與法院之間的對抗矛盾。畢竟,規則應統一明確,而不是法官以其個人知識任意作出裁判。只有如此,才能夠徹底解決法律對這兩個問題規定不明確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