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豬期貨上市對我國養豬業的影響

陳 銳 黃錦燁 劉魯英 王 林 張海峰*

（1湛江科技學院生豬產業研究所，廣東湛江 524255；2大連商品交易所，遼寧大連 116019）

長期以來，我國生豬產業深受“豬周期”的影響，每輪周期淘汰大量企業的現象已成為常態，給我國生豬養殖業的積極發展與穩定增收均帶來巨大的不確定性。目前，我國生豬養殖仍然以散戶為主，該類養殖戶對市場供求關系和價格走勢的預判普遍缺乏前瞻性與系統性，在面臨各類潛在風險時也缺乏及時有效的應對策略，常出現“追漲惜售、恐跌濫殺”的現象，容易陷入“存欄上漲、價格下跌、淘汰棄養、價格上漲”的惡性循環，以致長期處于損失最大的劣勢區間。雖然非洲豬瘟疫情以來，我國的生豬養殖結構發生了重大變化，散戶養殖的市場占比不斷降低，但是生豬養殖的周期性問題仍未得到根本解決。生豬期貨的發展，則為生豬養殖戶提供了一種有效應對“豬周期”的途徑和方法。由于生豬期貨合約具有價格發現和規避風險的功能，生豬養殖戶通過期貨交易可以及時了解生豬市場的價格走勢，從而合理調整養殖規模和飼養周期，降低生產經營的盲目性，實現穩定增收。同時生豬期貨市場形成的未來價格序列能夠很好地反映市場主體對未來供求關系和價格走勢的預期，從而在很大程度上幫助養殖戶有效規避“豬周期”或潛在因素所帶來的消極影響。

1 生豬期貨的發展

豬方面的期貨并非我國首創，早在1961年，美國芝加哥商業交易所就推出了冷凍豬腩期貨，經過60余年的發展，美國的豬期貨不斷發展創新，標的物幾經變更，從冷凍豬腩到瘦肉豬胴體，交割方式也由實物交割轉變成現在的現金結算。

我國生豬期貨的研究發展共經歷了20年歷程，從2001年大連商品交易所啟動生豬期貨研究工作開始，到2021年1月8日的正式掛牌上市，標的物經歷了從豬酮體到活豬、到仔豬、再回到活豬、回到豬酮體、再到分割冷凍豬肉、最終又回到活豬的漫長過程。生豬期貨的成功上市，為我國整個生豬行業提供了重要的風險管理工具。我國生豬期貨具有以下特點：一是發展快，生豬成為國內首個活體交割的期貨品種，截至2022年1月，累計成交量已近620萬手，成交額達1.74萬億元，其中大型養殖戶參與期貨交易的態勢已基本形成，中小養殖戶所青睞的“保險＋期貨”項目也日漸成熟；二是涉及范圍廣，以生豬養殖業為中心，涉及如飼料加工、獸藥疫苗、肉類屠宰、冷鏈物流、零售餐飲等諸多上下游相關行業；三是影響深，生豬期貨在一定程度上促進了從種植、貿易、加工再到養殖的完整產業鏈風險管理閉環，進一步加速行業洗牌。

2 生豬期貨對養豬產業的影響

生豬期貨的上市對整個產業的“量”和“質”都產生了積極的影響。在“量”的方面，2021年1月生豬期貨上市初期，我國生豬產能仍處于較低水平，生豬出欄量與豬肉產量距離非洲豬瘟疫情發生前仍有較大差距，究其原因是養殖企業擔心擴產后導致產能釋放，從而使養殖利潤變薄。在生豬期貨上市后，生豬養殖戶就可以運用期貨工具實現風險對沖，從而穩定經營生產，進一步釋放產能；同時，隨著供應量的逐步提高，上游的飼料與獸藥以及下游的屠宰與食品等行業也會相繼受益。在“質”的方面，由于此前生豬市場缺乏統一且公允的市場價格，而生豬期貨的價格發現功能剛好可以彌補這一不足。此外，生豬全產業鏈可以根據價格信號合理安排生產經營計劃，也能夠根據價格信號更加理性地進行貿易往來，使得未來的生豬市場或將變得更加理性，進而在抑制長周期視角下的豬周期波動與短周期視角下的季節性價格波動等方面發揮一定作用。

3 生豬期貨對上游企業的影響

自2018年非洲豬瘟疫情發生以來，我國生豬養殖產業鏈發生了劇烈動蕩，其中處于產業鏈上游的飼料行業所受波及尤為明顯。在原材料價格上漲、市場需求下降、銀行貸款逐漸收緊的多重不利因素影響下，銷售渠道較為單一的中小型飼料企業資金缺口不斷擴大，經營壓力不斷增加。而大型企業雖然資金雄厚但也深受利潤下滑與行情不明朗的困擾，即使能對市場發展趨勢做出初步研判，也缺乏高效的企業風險管理模式。而生豬期貨則可以為飼料企業探索更高效、更具創新性的企業風險管理模式。生豬期貨上市以來，以遼寧愛普羅斯飼料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愛普羅斯”）為代表的不少飼料企業已活躍參與其中，不斷為生豬期貨對上游行業的應用探明前路。愛普羅斯旗下飼料主要供應東北、華北地區的中小型養殖戶使用。由于南方大型飼料養殖集團的北上建場，進一步擠壓了當地飼料行業的生存空間，愛普羅斯通過以飼料經營帶來的收益及自有資金為養殖戶提供豬價保底，為養殖戶提供“生豬保價”模式，以換取飼料市場份額，這無疑使企業面臨較大的價格風險。而生豬期貨的上市為愛普羅斯“生豬保價”模式提供了重要的避險工具。2021年年初，愛普羅斯通過深入調研，預判春節后生豬價格將會面臨下跌的風險，于是愛普羅斯在期貨市場進行賣出套保操作。果然，隨著生豬存欄的恢復，豬價一路下跌，從1月份的36.7元/kg一路下滑到了5月份的21.6元/kg，此時期貨上的盈利已經可以完全覆蓋公司承諾養殖戶的最大賠付額度，遂在5月中旬至下旬陸續平倉。最后愛普羅斯在期貨市場賣出套保收益合計1 600萬元，超過了與養殖戶承諾的賠付上限400萬元。作為東北地區的一家中型飼料企業，愛普羅斯的資金和人才其實并不占優勢，但其“生豬保價＋賣出套保”模式的成功運作，不僅為中小飼料養殖企業運用期貨等金融工具化解價格風險開拓了道路，也為更多中小企業在利用期貨市場助力農民增收、間接服務“三農”提供了新思路。

4 生豬期貨對養殖企業的影響

對于養殖企業來說，我國生豬養殖產業長期以散養為主，近似于完全競爭的市場結構，養殖戶嚴重依賴上一年度的生豬價格來決定本年度的養殖規模，缺乏對市場綜合判斷的能力。而散養戶通常根據市場價格“快進快出”，導致豬價變化帶來的生豬產量波動幅度大于需求的波動幅度，從而造成供需錯位，這也是形成“豬周期”的主要原因。早在非洲豬瘟疫情前，我國就開始以環保政策等方式規范散養戶，增加的環保設備導致小型散養戶不得不提高投入從而向中型養殖場轉變，通過“公司＋農戶”模式集中中小型養殖戶，合理調整養殖規模。然而非洲豬瘟疫情的突然發生加速了這個過程，生豬規模化養殖已成為行業未來發展的趨勢。隨著生豬期貨的上市，養殖企業運用期貨這一工具進行風險管理將不再是難事。在生豬行情的“熊市”年份，養殖企業通過在期貨市場進行賣出套期保值，從而對沖現貨市場的多頭頭寸，便可以規避價格下跌帶來的風險。2021年5月，大地期貨在河南漯河郾城區人民政府的支持下，聯合中國太平洋財產保險股份有限公司漯河中心支公司推出了生豬收益指數“保險＋期貨”項目，對當地12戶中等規模的養殖場（戶約）7 000頭育肥豬投保。其中，郾城區政府從生豬調出大縣獎勵資金中安排三成的保費補貼，養殖戶自付約三成，大地期貨支付余下的近四成。最終豬價下跌，農戶獲得了賠付。該項目的實施讓保險公司找到了服務“三農”新的切入點，也發現了更大的市場。同時，該項目也讓期貨公司走進生豬產業鏈下游，為其創新多元化的業務模式提供了更多可能，培育了更多產業客戶，同時也增強了各類養殖主體的風險管理意識。

5 “保險+期貨”迭代升級

大連商品交易所自2015年倡導“保險＋期貨”項目以來，“保險＋期貨”已連續6年寫入中央一號文件，在2021年更是提出要發揮“保險＋期貨”在服務鄉村產業發展中的作用。經過6年深入實踐，現在的“保險＋期貨”已經從單一價格保險，過渡到價格、產量風險同時考慮，并衍生出更具保障內涵的收入險，從開始的保費主要由交易所補貼承擔，到現在“政府＋農戶＋交易所”多方共擔保費的結構，也從單純保障農業生產階段風險延伸至“保險＋期貨＋銀行＋龍頭企業”的全產業鏈金融服務模式。

廣西陸川縣是我國生豬養殖大縣，陸川豬是中國八大地方優良豬種之一。生豬養殖是陸川縣的傳統支柱產業，是當地農民收入的主要來源，全縣生豬年存欄量120萬頭以上。2019年受非洲豬瘟疫情和新冠肺炎疫情雙重影響，生豬養殖業遭受重創。后經政府統籌運用政策性農業保險，推動全縣生豬復養復產，2021年已恢復到正常水平，而此時面對劇烈波動的飼料和生豬價格，養殖戶價格風險管理需求日漸顯著。在此背景下，當地政府聯合建信期貨和中國人民保險集團推出了“廣西陸川縣玉米、豆粕期貨價格保險”項目，利用“保險＋期貨＋銀行”為養殖戶對未來生豬飼料的原材料玉米和豆粕進行價格保險。該項目由養殖戶向保險公司購買保險，保險公司向建信期貨風險管理子公司建信商貿購買場外期權實現再保險，從而實現風險的轉移。保險到期后，若玉米、豆粕期貨結算價格高于投保目標價格時，參保養殖戶獲得差額賠付。

與普通的“保險＋期貨”項目不同的是該項目與中國建設銀行的“八桂農險貸”聯動，對于參加了該項目的養殖戶提供農業保險增信功能，為農戶提供低息線上信用貸款，最終建設銀行通過調研為部分投保養殖戶提供年化利率為4.25%的授信貸款約47.6萬元，緩解養殖戶“貸款難、貸款貴”問題。2021年8月27日該項目到期后合計產生了328 938.48元賠付，賠付率16.45%，為當地生豬養殖戶原材料的采購價格提供了保障。該項目創新性地提供了銀行和保險雙重信息交叉認證，金融聯合打通數據孤島，探索提升養殖企業信用評級并對后期生豬養殖產業鏈涉農普惠金融信貸創新探索新思路。可以預見，該模式下若加入逐漸成熟的生豬期貨將鎖定養殖企業的飼料成本與銷售價格從而獲得穩定的銷售利潤。生豬養殖企業將迎來又一對抗價格風險的利器。

6 總結

生豬期貨上市一年來，生豬期貨規則制度及流程設計得到了市場的全面檢驗，市場成交、持倉穩步增加。市場基本形成了“產業逐步參與，價格發現與套期保值功能逐步發揮”的格局。對于生豬養殖企業而言，生豬期貨是機遇也是挑戰，未來行業的競爭格局將不再拘泥于養殖能力，考驗的是如何合理高效地利用金融工具，以及產業鏈上下游能否有效環環相扣的綜合經營管理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