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馨月
(張馨月/云南民族大學藝術學院)
傈僳族是講究傳統與國家認同感的民族。發展至今,傈僳族千年來始終保持著自己民族的傳統,傳承著自己民族的傳統舞蹈藝術文化,堅守著傈僳族共同的精神家園。這使傈僳傳統文化成為中華傳統文化瑰寶的重要組成部分,為我國歷史發展的崢嶸歲月,涂上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傈僳族是云南15 個獨有的少數民族之一,其歷史悠久,但命運坎坷。從歷史發展進程上看,傈僳族受戰爭沖突、民族壓迫及生產生活方式等諸多因素的影響,一直處于遷徙動蕩、居無定所的生活狀態。傈僳族具有一個鮮明的特點,即從原始社會末期直接過渡至社會主義社會的“直過民族”。傈僳族以鮮活生動的舞蹈和服飾為載體,其舞蹈文化與傳統禮儀和習俗緊密聯系,深刻影響著傈僳族人民的情感和生活。
就民間舞蹈而言,它是人民群眾直接從他們生活的需求和生活的內容出發的藝術創造,最貼近生活,接近群眾,是人民群眾思想感情最強烈、最直接的表露。傈僳族民間舞蹈產生于特定的自然地理環境和社會歷史文化環境之中,在歌舞技巧和風格上有著獨特的地域性和民族性,具有較高的觀賞、參與和體驗價值。傈僳族民間舞蹈多是集體舞,主要有“阿尺木刮”(同樂村)、“二十四腳鍋莊舞”“三弦舞”(龍陵縣)、“葫蘆笙舞”等。
其中,最具代表性的舞蹈是“阿尺木刮”。發源于傈僳族人民模擬山羊習性動作而創作的“阿尺木刮”,其舞姿生動形象、情緒歡樂熱情,富于變化,充分表現了傈僳族人民對山羊的喜愛以及與惡劣的生存環境作斗爭的樂觀向上的精神,保留了渾厚古樸的原始藝術風格和特色。傈僳族人民居住在崇山峻嶺、斗巖峭壁的環境中,經過了無數次遷移。在長期的歷史進程中,為了生存,他們必須和惡劣的環境作斗爭。傈僳族人民常用山羊皮制成的羊皮褂來抵御風寒、遮風擋雨,以羊肉充饑。對傈僳族人民來講,山羊是其生產生活的必需品,其對山羊有一定的敬重心理。傈僳族把山羊叫作“阿尺”。所以,模仿山羊跳的舞叫“阿尺木刮”,即山羊舞蹈,這是傈僳族古老的羊圖騰舞蹈,起源于葉枝同樂一帶。“阿尺木刮”的跳法種類極多,動作及聲音都明顯在模仿山羊及游牧生活中的一些事,具有濃厚的原始性和自然性。它采用音樂和舞蹈結合的形式,講述了傈僳族漫長的發展歷程,表達了傈僳族人民熱愛大自然、向往幸福生活的質樸情感。“阿尺木刮”就是一部包羅了傈僳族歷史文化的“活字典”,于2006 年被收錄進第一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
另一種極具代表性的傳統民間舞蹈為“三弦舞”。“三弦舞”是傈僳族先輩在長期的游牧涉獵、刀耕火種以及與自然環境抗爭的過程中,催生的燦爛的民族民間文化。他們從電閃雷鳴、百鳥鳴叫中受到啟迪,從樹影婆娑、花草搖曳的婀娜姿態中悟取靈性,慢慢應用三弦、葫蘆絲、笛簫及竹口弦等樂器,創作祭祀、狩獵、情愛等主題的歌調,并創作和諧之舞,輩輩相傳,代代相承。“三弦舞”(傈僳語叫“刮欠”,意即“打跳”)集歌、舞、樂于一體,伴奏樂器以三弦、口弦、土笛、葫蘆絲為主,持樂者起樂慢舞,伴舞者依次加入,沿著逆時針方向繞圈,節奏由慢到快,自由掌控,形式各異,花樣繁多,有單圈跳、多圈跳、合腳跳、串花跳、兩排對跳及舞罷前的“回頭跳”。“三弦舞”的曲調節奏多為“四二拍”或穿插“四三拍”。其舞步特點多為左腳起步,根據曲調節奏,三步一擦靠或搓腳或曲末半步收吸,歡快輕盈。“三弦舞”中的絕大部分思想內涵是健康、豐富和深刻的,集中反映了傈僳族長期演變的歷史,是傈僳族人民的“根”,也是先輩留下的寶貴財富,這正是其得以傳承且生生不息的原因所在。
隨著社會發展進程的推進,文化交互性加強,新興文化層出不窮,國外新潮文化不斷沖擊著傳統文化,這對傈僳族傳統民間舞蹈藝術的傳承與發展產生了一定的影響。得益于相關扶貧政策的實施,傈僳族的交通閉塞問題得到了緩解。隨著我國經濟的蓬勃發展,越來越多的人可以翻山越嶺出入傈僳族村寨,切實地看到隱藏在大山內的傈僳族特色風貌,以及待挖掘與傳播的豐富的藝術文化資源。這使越來越多的教育機構、文藝單位等團體有機會來傳承與發展該傳統藝術文化。2011 年4 月,云南藝術學院舞蹈學院“非物質遺產進校園活動”邀請“阿尺木刮”傳承人李碧清走進課堂,使學生有機會深入感受與了解傈僳族文化的魅力,學習并將傈僳族民間舞蹈藝術進行加工與推廣。此外,許多專業性舞蹈工作者以傈僳族為創作元素素材,將其編入舞蹈,向大眾展示并參與各類舞蹈賽事,逐漸在各地聞名,受到大眾的認可與喜愛。如2011 年11 月,在貴陽舉行的第八屆桃李杯民族民間舞大賽中,舞蹈《阿尺木刮斗嘎來》就榮獲佳績。不僅如此,許多學者將視野轉移到傈僳族傳統文化,為傈僳族編創對標元素訓練教材,探索如何將傳統民間藝人的跳法進行改良,使其體系化,增強其訓練性與觀賞性,從而帶入課堂進行教學。
當前,世界正經歷一場以“現代化”和“全球化”為主要內容的變革。在全球化大潮的沖擊下,文化多樣性的意義越來越受到重視。少數民族文化是我國多元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也是文化多樣性的重要體現。對少數民族地區來說,民族文化資源已經成為可轉變的經濟資本和社會資本。
對于隸屬少數民族文化中的民間舞蹈藝術而言,其伴隨著我國歷史的前進而不斷發展,從最初的自娛性舞蹈、祭祀性舞蹈、戰爭性舞蹈等帶有功能性的舞蹈類別,不斷演變發展至今,形成一套完整的跳法套路,其中不可避免地帶有了中國精神的紅色印跡,體現出中華民族自信自強的姿態。以傈僳族為例,我們可以直觀地看到,傈僳族是一個從歷史中一路走來,歷經艱難險阻從未中斷的民族。他們披荊斬棘,顛沛流離,英勇抵御外敵,驍勇善戰,保衛族人領土,保護家園,為了讓族人可以生活得更加和諧幸福而頑強拼搏。傈僳族人民凸顯的精神,正與革命抗戰精神相契合,體現了中國精神、民族精神。反觀傈僳族民間舞蹈藝術的發展歷史,它也是隨著我國的建設發展而進步。多項扶持少數民族地區的政策,拉動了傈僳族經濟的發展,增強了傈僳族人民的民族認同感與國家認同感,他們思想的改變正是通過民間舞蹈藝術這一載體呈現出來。例如,傈僳族的民間舞蹈大多都是采用“圓”的隊形、路線調度,如“阿來幾”(龍盤旋)、“切勒渦只潑”(旋轉磨盤)、“矣然鄧”(跳迎賓客)等。在舞蹈表現形式方面,傈僳族民間舞蹈主張群舞形式,男女老少皆可參加表演,期間穿插雙人、三人、四人等配合調度,所行進的路線亦是以弧線為主,無不是在體現“圓”的概念建構。這體現了中華民族大團結的意義建構與藝術呈現,象征著民族一家親,人人和諧。
旅游業的興起使各地的民族文化得到了推廣與發展,越來越多的學者對我國優秀傳統民族文化進行深度研究,經過對其整理與重構,形成許多帶有民族獨特文化風貌的藝術作品,成為當下傳承和弘揚民族文化的重要載體。云南省人民政府抓住這一契機,創設了云南民族村,歷經多年建成了26 個少數民族村寨。研究表明,現在民族村內傈僳族歌舞表演是在原來基礎上的簡化和創新,結合了當下的時代特征,并加入帶有藝術性與觀賞性的新元素,使傈僳族歌舞更易推廣且不丟失內涵。這正是努力將我國優秀的民族藝術文化帶出大山、帶出村落,逐步推廣至全國乃至世界,讓民族文化發展的重要方式。
不僅如此,國家“一帶一路”倡議的提出,為云南跨境民族特別是傈僳族的經濟和文化發展帶來了機遇,有利于促進具有共同語言和共同文化習俗的各境內外民族之間的交往、交流、通婚與商貿往來。云南各少數民族尤其是跨境民族,在與各國“引進來”和“走出去”的頻繁往來中,交流和交往變得極其便利,文化的共融也不可避免。全國各界藝術專業人士通過努力,將保護、傳承、弘揚民族優秀文化與傳承建設各民族共享的中華文化有機結合起來,以推動各民族文化的交融、創新。傈僳族是一個跨境民族,其文化與境外相近民族有交融和文化淵源,通過國家、民族間的文化交流和融匯出新,能夠使跨境民族在與境外同族的經濟、文化交流交往中,順利實現“走出去”“引進來”,增強本民族的經濟文化實力與民族自信心,有利于實現民族團結。
此外,根據布迪厄的“場域理論”,產生于不同的場域下的文化具有不同的意義。宗曉蓮在《布迪厄文化再生產理論對文化變遷研究的意義——以旅游開發背景下的民族文化變遷研究為例》中提出,“場”是不同位置間客觀關系構成的網絡和構造。這表明,在不同的場合中,傈僳族民間舞蹈藝術的呈現勢必會出現差異,如在民族村落中的自娛自樂的舞蹈表演形式相較于舞蹈教室、藝術劇場、公園廣場、旅游景點等,一定會呈現出各自的特點與特性。所以,場域的不同會間接對民間舞蹈藝術起到一定的改造與建構作用。需要注意的是,在分析這種影響時,不能忽視民間舞蹈藝術的本質屬性與內在規律。隨著社會的發展與變遷,民族村落已不再像以往年代那樣條件簡陋。這就意味著傈僳族民間舞蹈藝術文化的表演場所環境也在悄然改變,這導致其表演形式與藝術呈現轉型發展。摒棄不合時宜的藝術元素,保留并加入新的藝術元素,再加上各地文化館的建立,這些都對傈僳族民間舞蹈藝術的發展起到了一定的推動作用。各地文化館更多的工作是探尋傈僳族民間舞蹈藝術中的精神層面的寶貴資源,將其保護并發揚,對于動作層面則進行一步步地改良與完善,提高其審美觀賞性,凸顯傈僳族的民族風貌。對此,我們需要正視傈僳族民間舞蹈藝術中的紅色印跡,讓民間藝術保持其最純粹、最真實、最本源的民間特征,繼承和發揚優秀的民間舞蹈藝術。
回顧百年,生活在華夏大地上的各個民族,都在不停地對民族進行建設與發展。對于傈僳族這一跨境民族而言,其民族的歷史繁雜冗長,起起伏伏,曲曲折折。在這條不斷探索前進的道路上,雖經歷了艱難險阻,但傈僳族人民始終存有端正的民族認同感與國家認同感,與其他民族像石榴籽一般擁簇在一起。在傈僳族人民樸素的世界觀里,民間舞蹈藝術可以直達心靈,給予族人幸福,促進內心世界的健康、和諧,是傳遞特定精神思想的重要載體,其所蘊含的精神思想與我國主旋律相契合,應得到進一步的發揚,從而讓傈僳族民間舞蹈藝術中隱匿的紅色印跡進一步凸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