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混合戰爭和灰色地帶為例*"/>
999精品在线视频,手机成人午夜在线视频,久久不卡国产精品无码,中日无码在线观看,成人av手机在线观看,日韩精品亚洲一区中文字幕,亚洲av无码人妻,四虎国产在线观看 ?韓愛勇
大國地緣政治競爭日趨激烈,這是當前學術界的一個共識。但是,大國競爭采取什么樣的手段、以什么樣的方式展開、競爭的實質又是什么,尚缺乏較為細致的研究。殷鑒與此,本文以混合戰爭和灰色地帶為例,對這些問題進行初步探析,以此闡釋大國地緣政治競爭新嬗變的內涵和原因,并在此基礎上分析中國應對大國地緣政治競爭的策略選擇。
將混合戰爭和灰色地帶作為分析當前大國地緣政治競爭的典型案例,有四個原因。一是在研究中,學者們對混合戰爭和灰色地帶的理論梳理已漸成體系,可以避免信息不對稱。2005年版《美國國防戰略》首次提出“混合威脅”思想,(1)Donald Rumsfeld,The National Defense Strategy of 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Washington,D.C., March 2005, pp.2-4.2007年12月霍夫曼在其專著《21 世紀沖突:混合戰爭的興起》中系統提出混合戰爭理論,(2)Frank Hoffman,Conflict in the 21st Century: The Rise of Hybrid Wars,Potomac Institute for Policy Studies,Arlington,Va.,December 2007,pp.17-43.此后俄羅斯軍事學者也給予高度關注,混合戰爭的研究越來越具體。美國學者自烏克蘭危機之后,對灰色地帶競爭的研究入漸知微,形成了涵蓋概念、內涵、特征、手段和案例驗證在內的系統理論敘事。二是在實踐中,混合戰爭和灰色地帶的運用突出體現了大國地緣政治競爭強度日漸攀升的新態勢,比如烏克蘭和敘利亞危機之后,美俄關系跌入低谷;中美關系也因為南海的灰色地帶競爭而陷入極大的困難。三是混合戰爭和灰色地帶具有鮮明時代性,體現了新興大國崛起、核武器、相互依賴、高新技術發展、全球化深入發展和國際秩序變革等重大的時代背景。四是基于兩者在競爭手段運用和競爭過程特征上的相似性,研究者們開始將混合戰爭視作灰色地帶競爭的一種手段,兩者逐漸融為一體。(3)戴正、洪郵生:《美國學界對“灰色地帶”挑戰的認知》,《國際展望》2019年第4期。盡管如此,混合戰爭和灰色地帶能否視作大國地緣政治競爭的手段,依然存在著不同的理解。
混合戰爭雖然是一種戰爭界限更加模糊、作戰樣式更趨融合的戰爭形態,但從混合戰爭緣起和目標指向來看,混合戰爭本質上更接近一種大國利用間接的低烈度沖突謀求地緣政治優勢的競爭手段。就緣起而言,混合戰爭經歷了由應對常規戰、非常規戰、恐怖襲擊和犯罪活動所構成的“混合威脅”,到應對新興大國崛起、非國家行為體增多和失敗國家出現帶來多樣化威脅的轉變。一般而言,“兩場戰爭”促使美軍提出混合戰爭理論,“兩場危機”又促使美軍將混合戰爭視為現實挑戰。2001年和2003年美國接連發動了阿富汗和伊拉克兩場戰爭,結果是美國贏得戰場,卻輸掉戰爭。這帶給美國最大的反思是,爭取人心而非攻城掠地才是贏得勝利的根本,戰斗應該發生在民心而非戰場。(4)Colin S.Gray,“Irregular Warfare: One Nature,Many Characters”,Strategic Studies Quarterly,2007,1(2):43.據此認知,2005年版《美國國防戰略》首次提出“混合威脅”思想,2007年發布的《海洋安全協作戰略》將混合威脅視為現代戰爭的特點。2010年版《四年防務審查報告》不再使用“打贏兩場大規模戰爭”的提法,而以“混合”一詞描述未來戰爭的復雜性、對手的多樣性和戰爭類型的模糊性。(5)Department of Defense,Quadrennial Defense Review Report,February 2010,p.8.這意味著混合戰爭理論得到美軍決策層認可,成為指導作戰實踐的指導思想。隨著國際安全形勢的變化,美國認為,新興大國崛起、非國家行為體增多和失敗國家出現,使得美國所處的安全環境更加復雜;未來這三類行為體帶來的“挑戰數量不一定增加,但卻呈現出相互交織、日益融合的趨勢”。(6)Michael W.Isherwood,Mitchell Paper 3: Airpower for Hybrid Warfare,Mitchell Institute Press,June 2009,p.11.由此,應對混合威脅的混合戰爭進一步聚焦在應對三類行為體所帶來的挑戰上。而俄羅斯在兩場危機中的軍事行動,則進一步強化了美國的這一認知。2013年底烏克蘭危機爆發,俄羅斯先是出兵控制克里米亞,后以代理人戰爭的形式參與烏克蘭東部的軍事沖突,迅速占據主動。2015年9月30日出兵敘利亞空襲“伊斯蘭國”,快速扭轉敘利亞局勢。西方國家認定俄羅斯打的就是混合戰爭。美國隨之調整國家軍事部署,以應對混合戰爭帶來的現實挑戰。梳理混合戰爭的緣起,可以看出,應對新興大國崛起本就是大國發動混合戰爭的應有之義。
從目標指向來看,混合戰爭并不尋求大國間的正面沖突,而聚焦于如何爭取人心。更具體地看,美式混合戰爭服務于其護持全球霸權的需要,其邏輯是進攻性和全球主義。俄式混合戰爭則是要恢復俄羅斯作為歐亞大國的榮光,其邏輯是防御性和歐亞主義。(7)梁強:《從“近鄰政策”到“向東看”:烏克蘭危機與普京的戰略決策》,《外交評論》2015年第6期。兩者都指向兩個關鍵的邊緣地帶:戰略支點國家和大國周邊地區。爭奪戰略支點國家意在維持和拓展大國國際政治影響力。主要案例包括,俄羅斯在敘利亞危機中的混合戰爭行為;美國對伊拉克薩達姆、利比亞卡扎菲和敘利亞阿薩德政權的打擊以及“阿拉伯之春”時所運用的混合戰爭的策略等。爭奪周邊地區則意在影響大國生存和發展的戰略依托帶。這方面的案例有:俄羅斯在烏克蘭發動的混合戰爭;美國視為后院的拉美地區近年來也成為美式混合戰爭的試驗場,自2019年初以來,委內瑞拉、厄瓜多爾、墨西哥、巴西、哥倫比亞、秘魯等國紛紛陷入動亂。俄羅斯學界甚至冠以“拉丁美洲之秋”的稱呼,認為這一系列騷亂是美國策動“顏色革命”的結果,目的在于全面控制拉美地區。(8)馬建光、李元斌:《“混合戰爭”及其特點:俄羅斯學者視角的解析》,《俄羅斯東歐中亞研究》2020年第5期。可以看出,混合戰爭具有鮮明的服務于大國競爭需要的政治屬性,即不尋求大國間的正面對抗,而是以代理人戰爭或代理人破壞的方式獲取地緣政治優勢。
作為大國競爭手段,混合戰爭對競爭進程的影響極為明顯。一是混合戰爭的暴力屬性和對大國周邊地區以及戰略支點地區的爭奪,使得大國間接的低烈度沖突正變為現實。二是混合戰爭對各種手段的綜合運用,迫使大國在強化武裝力量建設的同時,更加注重力量的使用方式和組成結構。三是混合戰爭的競爭邏輯在于,先制造一種“可控”的混亂或者危機,而后通過再造和平、秩序恢復來塑造有利的戰略態勢。這表明,應對國際重大危機和國家治理能力已成為大國競爭的關鍵要素。
與混合戰爭類似,灰色地帶也有爭論。灰色地帶是指發生在國家之間或非國家行為體之間的競爭性互動,這些互動介于國際沖突與體系和平的二元狀態之間。(9)U.S.Special Operations Command,“The Gray Zone White Paper”,September 9,2015,https://info.publicintelligence.net/USSOCOM-GrayZones.pdf.一種觀點認為,灰色地帶就是美國針對新興國家發動輿論戰的一種敘事建構,這種現象一直存在。另一種觀點則主張,灰色地帶是大國開展安全競爭的一種新方式。(10)陳永:《精準修正主義與美國對華海上“灰色地帶”策略》,《世界經濟與政治》2019年第9期。事實上,灰色地帶并非是一個全新的概念,但自產生之時,就被視作大國地緣競爭的策略和手段。早在1954年,美國學者托馬斯·芬萊特爾就用“灰色地區”指代中國和蘇聯在邊緣地帶進行的有別于傳統戰爭的攻勢。(11)Thomas K.Finletter,Power and Policy: US Foreign Policy and Military Power in the Hydrogen Age,Harcourt,Brace & Company,1954,p.231.1955年,基辛格更是撰文提醒美國需要密切關注蘇聯在世界的邊緣地帶所采用的灰色地帶戰術,認為這將逐步侵蝕美國在這些地方的影響力并最終摧毀兩國的均勢。(12)Henry A.Kissinger,“Military Policy and Defense of the Gray Areas”,Foreign Affairs,1955, 33(3):416-428.
從灰色地帶競爭的主題來看,其作為大國競爭手段的功能更為彰顯。灰色地帶競爭一個核心主題是秩序修正與霸權護持之間的矛盾競爭,而秩序之爭始終是大國地緣政治競爭的焦點。在西方國家看來,秩序修正的實現是修正主義國家通過低于戰爭門檻的、漸進的方式改變現狀以獲得收益的過程。改變秩序現狀對于既有秩序主導國美國而言,帶來霸權護持的挑戰。美國認為,新興國家實力在增長,但美國仍具有不對稱的實力優勢,通過公開對抗來挑戰美國并不可行,而具有模糊、漸進和隱秘性的灰色地帶策略就成為挑戰美國霸權的一條有效路徑。(13)戴正、鄭先武:《“灰色地帶”與美國對中國南海政策的“安全化”》,《東南亞研究》2020年第4期。具體到中美之間的灰色地帶競爭,主要集中在印太特別是南海海域。美國認為中國不但會將美國擠出南海,而且要取代美國在西太平洋的主導地位,甚至成為印太地區政治、經濟和軍事秩序的新主導國家。(14)Toshi Yoshihara and James R.Holmes,Red Star over the Pacific: China’s Rise and the Challenge to U.S.Maritime Strategy,Naval Institute Press,2018,pp.295-300.其他新興大國,俄羅斯在東歐的行動,伊朗追求核武器和擴展地區影響力,巴西、土耳其、印度、印尼等新興國家迅速發展的外交和經濟戰略,在美國看來都屬于挑戰美國霸權的灰色地帶行動。灰色地帶行為的擴散,雖然折射出既有秩序難以適應新興國家日漸發展的客觀事實,但美國學者仍將其描述為,國家或非國家行為體針對美國或其盟友采取的一種低于戰爭門檻的競爭策略,該策略綜合運用軍事、經濟、政治、外交等工具,尋求以長期的、漸進式的方式來改變現狀。(15)Michael J.Mazarr,Mastering the Gray Zone: Understanding a Changing Era of Conflict,Strategic Studies Institute and U.S Army War College Press,2015,p.2.因此,美國必須采取灰色地帶行動回應挑戰,以恢復和維持美國在關鍵地緣區域的影響力。
灰色地帶行為對大國競爭進程的影響也極為深遠:競爭手段選擇越來越依賴高科技手段的使用;競爭過程越來越模糊,同時更加注重國際道德形象的塑造。需要注意的是,混合戰爭和灰色地帶作為大國地緣政治競爭的手段,在時間維度上呈現出遞進的實踐圖景。原因在于,混合戰爭引發大國間接的低烈度沖突的現實性在上升,這是大國高度警覺的。與此同時,國際秩序變革步伐加快,大國競爭的焦點也逐漸由爭奪邊緣地帶向謀求國際秩序主導權轉變,這也成為大國關注灰色地帶的關鍵由來。
混合戰爭和灰色地帶作為大國地緣政治競爭的手段,具有鮮明時代特征。分析其所折射出的大國競爭手段和過程的新變化,以及由此所體現出來的大國地緣政治競爭的實質,有助于理解當前大國地緣政治競爭的全貌。
大國地緣政治競爭是全譜系的體系競爭,但混合戰爭和灰色地帶所展現出來的競爭手段的綜合性運用與以往有著顯著不同。一是非接觸手段和傳統接觸手段的綜合性運用。高新技術發展為大國競爭提供了如數字信息、網絡體系、新媒體等非接觸的競爭手段,這是以往大國競爭所不具備的。這些新手段加上傳統的競爭工具,描摹了競爭手段綜合利用的光譜。美國國家安全咨詢委員會將灰色地帶手法總結為十種:網絡和信息戰、秘密行動、特種部隊、支持叛亂或恐怖活動、資助非政府行為體、援助非正規軍、經濟施壓、操縱和破壞民主體制、蓄意采取的模糊行動,以及明示或暗示的武力威脅。(16)International Security Advisory Board,“Report on Gray Zone Conflict”,January 3,2017,pp.2-3,https://www.state.gov/t/avc/isab/266650.htm.而混合戰爭最基本的內涵也是指各種破壞手段的綜合使用。(17)Donald Rumsfeld,The National Defense Strategy of 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Washington,D.C., March 2005, p.2.二是非常規工具與常規工具的綜合使用。灰色地帶競爭中常用的策略就是動用歷史敘事、民事力量介入、制造既成事實、心理戰、法律戰等多種非常規的工具,與傳統常規工具如同盟體系構建、前沿力量存在、經濟制裁、支持反對力量等相互協調形成競爭的合力。
競爭手段的綜合性運用可以有效減少使用單一手段的風險和成本,形成合力從而在競爭中占據優勢。但是大國競爭一般具有長期性的特征,因此大國還需要尋找競爭的“不對稱優勢”,即擁有更多的戰略資源或具備以更少的資源投入實現同樣戰略目標的能力,以贏得長期性競爭。(18)Hal Brands,“The Lost Art of Long-Term Competition”,The Washington Quarterly,2019,41(4):31-51.突出競爭手段的不對稱性,這構成了當前大國地緣競爭手段運用的另一個突出特點。
不對稱是指選擇己方最擅長的手段,在競爭對手政治、經濟、外交或軍事等領域的薄弱環節施加壓力。(19)張帆:《訴諸灰色區域——特朗普政府伊朗新戰略透視》,《世界經濟與政治》2018年第5期。突出競爭手段的不對稱,可以在競爭過程中實現“成本強加”(Cost-Imposing)的效果從而贏得競爭優勢,即利用自身的相對優勢將巨大的競爭成本強加給競爭對手,以迫使其在明顯不利的基礎上持續競爭或者選擇退出競爭。(20)Thomas G Mahnken, “Cost-Imposing Strategies: A Brief Primer”, Center for American Security,2014,(9):6-10.近年來在南海區域,美國就以多種類型的灰色地帶行動持續強化介入南海的力度,以突出美國若干“非對稱性”競爭優勢,目的就是在和平狀態下將軍事成本、外交成本、聲譽成本和發展成本強加給中國,消耗中國的戰略資源,打亂中國原有戰略部署,最終形成有利于美國的南海地緣格局。(21)徐若杰:《“灰色地帶”與成本強加戰略—美國在南海的對華遏制戰略探析》,《世界經濟與政治論壇》2020年第6期。在中東地區,針對伊朗的灰色地帶戰略,美國結合相對于伊朗的地區外交優勢和在國際金融領域的優勢地位,利用域內國家對伊朗外交政策的疑慮和伊朗能源收入依賴國際金融市場的弱點,強化金融制裁和以外交壓力進一步孤立伊朗。(22)張帆:《訴諸灰色區域——特朗普政府伊朗新戰略透視》,《世界經濟與政治》2018年第5期。
追求競爭過程的模糊性,意在規避競爭風險,打亂對方應對節奏,從而更好地實現自己的利益。混合戰爭和灰色地帶的基本特征就是,為讓對手難以適應而在競爭過程中主動追求模糊性,表現為沖突性質的模糊性、參與者的不透明性以及相關規則框架的不確定性,甚至使用的手段乃至戰略意圖都不像傳統競爭模式那樣明晰。(23)Nathen P.Freier, et al., Outplayed: Regaining Strategic Initiative in the Gray Zone, United War College Press and Strategic Studies Institute, 2016, pp.3-4,pp.3-6.對于競爭方而言,追求競爭過程的模糊性,可以使競爭對手難以界定競爭的邊界和性質而避免過早攤牌,從而使競爭以規避戰爭的方式進行。對于競爭對手而言,因為競爭過程的模糊性,既難以對其進行概念化的描述,也難以決定是否應該以一種致命的武力加以回擊,(24)Douglas C.Lovelace (ed.), Hybrid Warfare and the Gray Zone Threat,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2016, p.ix.從而陷入施加震懾則需要承擔危機升級的風險,如果置之不理又會面臨被步步蠶食的“風險困惑”。(25)Nathen P.Freier, et al., Outplayed: Regaining Strategic Initiative in the Gray Zone, United War College Press and Strategic Studies Institute, 2016, pp.3-4,pp.3-6.
但是,競爭過程模糊性的存在是有前提的,一方面得益于不彰顯目標的漸進主義的競爭策略,另一方面則受益于信息網絡等非接觸手段的混合運用。這樣一來,競爭的過程通常會突破線性競爭的梯度邏輯,從而增加了競爭態勢的復雜性。但當競爭方的既定目標因為競爭的模糊性而逐漸實現并觸及競爭對手的利益時,競爭對手必然采取相應的應對舉措。此時的競爭將呈現出兩種態勢,一是以不對稱手段獲得競爭的優勢,二是競爭的模糊性因為對方灰色地帶行為的對沖而相對變小,競爭回歸常態。至此,混合戰爭和灰色地帶策略的運用使得競爭經歷了一個由模糊到常態的輪回,但在這個過程中,競爭中的大國極為重視國際規則和國際道德形象的話語建構。
大國注重規則體現了當前的時代背景。從體系層面看,現在是一個規則化的時代,正如習近平總書記指出的那樣:“數百年來列強通過戰爭、殖民、劃分勢力范圍等方式爭奪利益和霸權逐步向各國以制度規則協調關系和利益的方式演進”。(26)《推動全球治理體制更加公正更加合理 為我國發展和世界和平創造有利條件》,《人民日報》2015年10月14日。百年變局根本上涉及秩序和規則之變,體現的是國際秩序的逐步合理化和國際規則的不斷完善。從國家互動層面看,規則是國家利益的分配和固化在國際層面的再現,注重規則是維護和實現利益的重要基礎。但新的變化是,大國在競爭中注重規則并不是全然遵守規則,而是在以規則約束他國行為的同時,利用規則的模糊空間來拓展自己的國際行為空間。灰色地帶追求模糊性,就是利用規則和國際法體系的模糊空間,為自己行為的合法性尋找依據。混合戰爭則是在傳統戰爭和非傳統戰爭的規定之間,尋找到既有規則對暴力行為的軟約束。
大國注重國際道德形象的建構,并非源自國際政治文明的進化,而是競爭手段捕獲了國家道德形象的塑造。不管是混合戰爭還是灰色地帶,在西方國家的邏輯中,這些競爭手段的緣起在于不滿現狀的“修正主義國家”的出現,是國際體系中的修正主義者慣用的手段。也就是把己方描述成現狀或既有秩序的維護者,而把其他國家定義為挑戰者,以此賦予自己行為充足的道德感,否定對方行為的合法性。一旦將對方置于國際秩序的對立面,則意味著這個國家與整個世界為敵的負面道德形象就此確立。其實這種明顯帶有偏向性的說辭,本身也是灰色地帶戰略在敘事層面的表現,(27)歸泳濤:《“灰色地帶”之爭:美日對華博弈的新態勢》,《日本學刊》2019年第1期。但這也折射出了大國競爭進程中建構國家道德形象的一個策略。也就是說,大國對國家道德形象的話語建構并非是僅僅為了提升自己國際形象,而更在于打擊競爭對手,在剝奪競爭對手行為合理性的同時,讓自己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上。
傳統理解認為,大國地緣政治競爭是國家之間為爭奪關鍵地緣地帶保持均勢或建立霸權而開展的權力競爭。(28)Torbjorn L.Knutsen, Halford J.Mackinder, “Geopolitics, and the Heartland Thesis”,The International History Review, 2014, 36(5):835.也就是說,大國競爭的實質為了塑造均勢或者締造霸權的秩序模式。但是,混合戰爭和灰色地帶讓國際社會看到了大國地緣政治競爭的實質與傳統觀點大不相同的一面。
大國開展地緣政治競爭的地域通常是另一大國的邊緣地帶,即戰略支點地區和大國周邊地區,在這一點上,混合戰爭、灰色地帶和傳統大國競爭并無二致。但新的變化是,大國越來越注重利用“顏色革命”、網絡攻擊、敘事重塑等手段來促使競爭對手內部發生有利于己的變化。比如,作為混合戰爭串聯配置的“顏色革命”就是極力放大競爭國內部經濟社會發展領域的某一不平衡狀態,扶持內部反對派及其活動基地、第五縱隊、外國勢力代理人等勢力,輔以外部力量配合,在競爭國內部制造系統性危機事件,為強制性手段的使用創造條件,最后摧毀國家政府行動的合法性甚至顛覆其政府。(29)馬建光、李元斌:《“混合戰爭”及其特點:俄羅斯學者視角的解析》,《俄羅斯東歐中亞研究》2020年第5期。這表明,大國競爭邊緣地帶的策略重點轉向了國家內部治理,轉向了爭取人心。灰色地帶則將矛頭直接指向了競爭中的大國本身。灰色地帶競爭策略中的心理戰、媒體戰、法律戰、經濟脅迫甚至是外交戰和扶持反對派等手段,意在利用競爭對手內部經濟社會發展存在的積弊來制造心理和物理上的失衡,促使其內部產生于己有利的思想混亂甚至社會動蕩。這些新變化反映出,大國地緣政治競爭的實質就是國家治理能力的競爭,看誰的經濟社會發展得更好,誰的國內治理能力更強,誰的治理效果更佳。(30)吳心伯:《論中美戰略競爭》,《世界經濟與政治》2020年第5期。均勢、霸權和國際秩序雖是大國地緣政治競爭的焦點,但只是競爭的結果。
如果說,國家治理能力在國內比較突出地表現為經濟快速發展和社會長期穩定,(31)《習近平談治國理政》,第3卷,外文出版社,2020年,第124頁。在國際上則相應地體現為應對國際重大危機的能力。危機的本質在于參與者不能完全控制事態,(32)Thomas Schelling, Arms and Influence, Yale University Press, 1966, p.97.但長期的國際實踐表明,是否具備有效應對國際重大危機的能力已成為一個大國是否成熟的標志。混合戰爭和灰色地帶的實踐則驗證了有效應對國際危機的能力已成為大國競爭的關鍵要素。
近年來的幾場重大的國際危機如敘利亞危機、烏克蘭危機等背后都有混合戰爭的影子。我們知道,混合戰爭的競爭邏輯在于,先制造一種“可控的混亂”,而后通過再造和平、秩序恢復來塑造有利的戰略態勢。這一過程考驗的就是大國在重大危機爆發時應對危機的能力。同時,混合戰爭雖然不是傳統的大國間的正面沖突,但它的出現也促使大國軍事上間接的低烈度沖突,如代理人戰爭或代理人破壞變得日趨頻繁,這也成為國際危機的一種表現。基于此種狀況,《俄羅斯聯邦2020年前國家安全戰略》明確提出,“不斷強化俄羅斯在解決國際問題、地區沖突和國際政治中的角色,提升俄羅斯在世界多極化進程中的作用”。(33)馬建光、孫遷杰:《俄羅斯國際安全戰略的變化及影響——基于新舊兩版〈俄聯邦國家安全戰略〉的對比》,《現代國際關系》2016年第3期。
不僅如此,混合戰爭和灰色地帶的興起還對國家應對國際危機的能力建設提出新的挑戰和要求。俄羅斯在烏克蘭危機中的混合戰爭策略,讓北約引以為豪的強大反應機制受到普遍質疑,引起北約的高度警惕。這說明,僅有強大的軍事力量已無法有效應對新的危機形態,力量使用效果的最大化不僅僅取決于力量本身,更在于力量組成機構之間的相互協調以形成最大的合力。美國學術界大力鼓吹灰色地帶威脅,一個重要原因是他們意識到,美國現有的力量配置可能無法有效應對灰色地帶競爭帶來的危機和挑戰,呼吁決策者讓美國的軍事力量更有思想、更加靈活和更有創造力,以更加果敢的行動來應對灰色地帶挑戰。(34)Michael Green, et al., Countering Coercion in Maritime Asia: The Theory and Practice of Gray Zone Deterrence, Rowman & Littlefield, 2017, pp.266-271.
大國地緣政治競爭的新嬗變既是大國競爭時代背景的產物,也是大國進行地緣政治競爭政策選擇的結果。概括起來,有四個方面的原因。
百年變局的權力格局之變促使大國地緣政治競爭日趨激烈,這是結構主義的經典解釋,但結構主義無法解釋大國的激烈競爭將采取什么樣的手段。此時我們觀察到:人類處于核武器時代和各國或各地區之間的相互依存度仍然處于歷史高位。(35)張宇燕:《理解百年未有之大變局》,《國際經濟評論》2019年第5期。大致而言,這兩個因素決定了戰爭并非大國間競爭的理性手段,但也是這兩個因素導致大國越來越傾向于使用低于常規戰爭的強制性手段,使大國間的激烈競爭以“規避戰爭”的形式展開。(36)Thomas J.Wright,All Measures Short of War: The Contest for the Twenty-First Century and the Future of American Power,Yale University Press,2017,chapter 5.
核恐怖平衡雖然在很大程度上制約了大國間大規模戰爭的爆發,但國家在面對較低層面的沖突時往往會表現出更多的機會主義傾向,使互動雙方在較低水平的常規層面出現更多沖突。(37)胡高辰、李彬:《穩定—不穩定悖論的批判與美國的安全研究范式分析》,《國際論壇》2018年第4期。比較典型的互動,就是近幾年來的中美關系。按照現實主義的邏輯,當崛起國與霸權國的實力對比值為70%-80%時,霸權國的緊迫感顯著增強,兩者之間的對抗性風險會急劇上升。(38)J.Kugler, Extensions of Power Transitions: Applications to Political Economy, Peace Economics, Peace Science and Public Policy, 1999,5(3).截至2020年中國的經濟總量已超過美國的70%,隨著兩國實力差距的縮小,中美關系競爭的一面日益凸顯。近來美國在南海、東海、臺海地區甚至是整個印太區域,不間斷地采取對沖和侵蝕中國影響力的“灰色地帶”行動,以此來維護美國的地區主導地位。這種強硬而沒有突破戰爭門檻的競爭手段,導致中美關系出現空前緊張的局面。
國家間高度的經濟相互依賴也會遏制傳統戰爭的爆發,因為在這一狀態,不僅將消弭國家內部以武力或戰爭方式獲取國家收益的聲音,而且在國與國之間也形成一個利益攸關的共同體,開啟戰端無疑將使收益大大低于付出的成本。(39)Solomon W.Polachek,“Conflict and Trade”, Journal of Conflict Resolution,1980, 24(1):57-78.這是自由主義的經典論斷。但是不對稱的相互依賴恰恰也是大國的一種極為重要的權力資源,而對依賴存在敏感性和脆弱性就會成為國家權力和國家間競爭的短板,這一狀態就會激勵在相互依賴中占優的國家在競爭中采取強制性的甚至以“互損”的手段來抑制對方的發展,以此追求相對收益。
結構的壓力促使大國競爭日趨激烈,核武器與相互依賴又意味大國競爭訴諸傳統戰爭并非國家的理性選擇,烈度較低、風險較小的強制性甚至有限暴力的競爭手段就成為大國競爭中合理的策略選擇。在實踐中,混合戰爭和灰色地帶之所以受到大國的青睞,一個關鍵原因就在于,它們作為大國競爭的手段其固有的強制性、脅迫性甚至是暴力性的特征,不僅有效匹配了大國競爭強度上升對強有力的競爭手段的需求,而且沒有突破大國正面沖突的底線,沒有越過國際秩序的紅線從而規避了沖突升級的風險。
據悉,本次培訓交流由交通運輸部海事局主辦,廣東海事局承辦,旨在增進和幫助東盟、南亞相關國家熟悉我國非公約船舶技術標準和監督管理規范,為東盟和南亞國家建立符合自身現實的需要的非公約船舶技術標準和管理規則提供可復制的經驗,珠海是此次區域非公約船舶安全管理培訓的第二站。(鐘錚 米佳強)
當前的大國地緣政治競爭是高科技時代的競爭,技術所具有的服務經濟發展和鞏固國家安全地位的二重性,(40)黃琪軒:《大國戰略競爭與美國對華技術政策變遷》,《太平洋學報》2020年第3期。使得高科技領域成為大國競爭決定成敗的領域。表現為,高新技術對大國競爭工具選擇和開展競爭的態勢產生了舉足輕重的影響。
一方面,高新技術的發展在為大國地緣政治競爭提供諸多間接而隱蔽的新型競爭手段的同時,也提高了傳統競爭工具的使用效果。從技術條件上講,灰色地帶行為擴散和混合戰爭出現的一個關鍵原因在于“非接觸”競爭工具的出現,比如數字信息、信息網絡、自媒體宣傳以及建立在這些技術條件之上的社會心理組織和社會動員等。這些新技術的廣泛運用也使得不對稱的網絡戰、心理戰、精神戰、媒體戰甚至是法律攻擊成為現實。這些手段在提高大國競爭強度的同時,也降低了大國之間發生直接對抗的概率。值得注意的是,高新技術還可以顯著增強傳統競爭手段的實際效果。(41)靳風:《中美關系中的“灰色地帶”問題:挑戰與管控》,《國際論壇》2020年第2期。其內在機理有二:一是通過信息網絡的快速傳播效應,在極短的時間內形成有利的國際輿論、國際社會心理暗示甚至法律氛圍,使得經濟脅迫、軍事力量使用等傳統手段所產生的實際效用成倍提升。二是高新技術發展為“低端技術的創造性運用”提供了可能,(42)Frank G.Hoffman,“Conflict in the 21st Century: The Rise of Hybrid Wars”,Potomac Institute for Policy Studies,Arlington,Va.,December 2007,p.7.從而有助于在技術手段上形成更為有效的高低搭配。
另一方面,高新技術發展也極大地影響著大國開展地緣政治競爭的態勢。基于技術手段對大國競爭的廣泛影響,擁有雄厚高新技術實力的守成大國傾向于在更早的時間向其他大國開展競爭,以最大限度地發揮出高新技術手段的不對稱效能。就此而言,當前是有利于大國進攻的時代。(43)左希迎:《非常規戰爭與戰爭形態的演變》,《世界經濟與政治》2020年第3期。但新興大國并非束手無策,因為從更長的歷史時段來看,一個大國在世界范圍內的技術領先優勢總是難以長期維持,技術優勢也總是在不同國家之間反復易手。(44)[美]喬爾·莫基爾:《雅典娜的禮物:知識經濟的歷史起源》,唐樂等譯,科學出版社,2011年,第282頁。這就為新興大國提供了開展地緣競爭的基礎和獲勝的可能。同時,還有三個技術層面的原因也影響著新興大國的競爭態勢。一是與前三次工業革命不同的是,在以數字信息技術為特征的第四次工業革命面前,發展中國家和發達國家首次站到了同一起跑線上,誰能做到更好的創新,誰就能引領高新技術發展的潮流,從而競爭中謀得先機。二是第四次工業革命正在降低精密制造和先進制造的價格,從而產生了新一代更小巧、更智能、更便宜的武器,而高科技在軍事上的應用所造成的軍事水平差距,是軍事威懾產生實際功效的關鍵。(45)周琪:《高科技領域的競爭正改變大國戰略競爭的主要模式》,《太平洋學報》2021年第1期。三是與高新技術迅速發展一同到來的,還有日益普及的技術獲取途徑,先進技術的擴散和易得性比以往更加快捷、成本也更加低廉。這些技術因素的存在,在很大程度上提高了新興大國應對大國競爭的信心。
國際秩序集中體現了國際社會成員尤其是各大國的權力對比格局和利益訴求。但隨著以中國為代表的新興大國快速發展,并逐漸實現了體系內的崛起,西方國家主導的國際秩序開始面臨著雙重的秩序困境:對于新興大國而言,雖然實現了體系內的崛起,但既有秩序體現的是固有而非既有的利益格局,它們現在和將來的利益訴求并不能完全得到合理的表達和保障;對于西方大國而言,既有秩序雖然保障了固有的利益格局,但因為新興大國的崛起,而面臨著現在尤其是將來的利益格局受損的局面。換言之,大國都從既有國際秩序中獲益,但也感受到既有秩序對它們利益的束縛,因此它們并不追求推翻現有秩序,而是希望推動國際秩序產生于己有利的改變。(46)Scott W.Harold et al.,The U.S.-Japan Alliance and Deterring Gray Zone Coercion in the Maritime,Cyber and Space Domains,Rand Corporation,2017,pp.1-2.但相比新興大國,因為秩序主導者的地位受到沖擊,作為戰后秩序締造者的西方,反而表現出比新興大國更為強烈的修正秩序的愿望,重構或者重新詮釋一套更能契合其利益訴求,也更能規范和約束新興大國行為的新秩序也就成為最優的選擇。
但是,改革秩序就要冒著充當國際社會“修正主義者”的風險,這是任何大國所不愿接受的國際形象。基于此,大國地緣政治競爭雖然在很大程度上圍繞著國際秩序展開,但以一種掩飾意圖的模糊過程來進行,也就成為理性的選擇。同時霸權的存在也決定了這一進程似乎只能以模糊的形式開展。首先,霸權的存在意味著大國間絕對的力量差距。在美西方國家看來,因為絕對力量差距的存在,新興大國在修正既有秩序時,只能放棄“畢其功于一役”的策略,而選擇漸進主義的模糊路徑。同時,模糊性策略也能夠讓現狀的改變者繼續以對現狀滿意者的身份進行偽裝,并通過含糊不清的行為繞開國際社會的紅線以防止危機升級。(47)戴正、洪郵生:《美國學界對“灰色地帶”挑戰的認知》,《國際展望》2019年第4期。
其次,霸權的存在也意味著對國際話語權的掌控,可以對想做的事情進行符合自己利益偏好的闡釋和建構。西方國家變革既有秩序正是利用話語霸權選擇了一種模糊的策略,開始從國際秩序的維護者逐漸蛻變為“精準的修正主義者”,即基于國家利益需求精準修正國際秩序中的一些制度和規則。(48)Micheal J.Mazarr,Mastering the Gray Zone: Understanding a Changing Era of Conflict,Strategic Studies Institute and U.S Army War College Press, 2015, pp.18-22.最典型的就是美國。特朗普政府以“退群”的方式逐漸從自由主義國際秩序觀上倒退,成為既有秩序最大的修正主義者,大大降低了國際社會尤其是盟友對美國的信心。拜登政府顯然汲取了其中的教訓,聲稱要維護“以規則為基礎的國際秩序”。但至于是什么樣的規則,就由美國根據利益需求來“精準”修正。正如政治學家帕特里克·波特(Patrick Porter)指出的,討論“基于規則的秩序”這類詞,就像在和迷霧搏斗。(49)“The Vacuous Phrase at the Core Biden’s Foreign Policy”,2021年7月18日,https://www.nytsyn.com/PeterBeinart/2021_06_27_595983.shtml.近年來引起諸多國家抗議的航行自由行動,就是依其自創的“國際水域”“國際空域”等概念,而非《聯合國海洋法公約》。(50)J.Ashley Roach and Robert W.Smith,Excessive Maritime Claims,Martinus Nijhoff Publishers,2012,pp.1-15.其結果就是,美國雖然仍以既有秩序維護者的面目示人,但秩序經過“精準”修正這一相對模糊的護持過程,而變得更加契合美國的利益訴求。
隨著全球化的深入發展,競爭手段的選擇也要有效回應全球化所帶來的影響。全球化是一個地方性的資本、技術和規則向全球范圍拓展,進而蛻變成全球性的資本、技術和規則的過程。參與全球化的進程,國家固然需要采取外向型的政策模式,但全球化的影響尤其是負向影響顯現時,卻亟需國家采取內向型的政策來積極應對,以回應國內民眾的訴求。
現在看比較顯著的全球化影響有:首先,人口、資源、信息等要素日益頻繁的跨國界流動,使得國內政治精英階層對民眾價值觀念的引導和管控大為減弱,普通民眾的價值理念日趨多元,社會不再表現為統一完整的理念板塊。這為競爭對手實施精神和心理攻擊,促使國家內部產生動亂提供了社會基礎。其次,全球化不僅在全球范圍形成了“中心-邊緣”的兩極分化,即便是在經濟全球化中心地帶國家或地區(如美國和歐洲)內部也出現了大量邊緣化的貧困群體,引起西方政治、社會發生重大變化。(51)馮仲平:《英國脫歐及其對中國的影響》,《現代國際關系》2016年第7期。這也成為西方國家在大國競爭中采取極端化政策的經濟基礎。再次,全球化進程促使大量非國家行為體的出現,為國家供給了大量可資操縱和利用的手段與力量資源。(52)Frank G.Hoffman,“Hybrid Warfare and Challenges”,Joint Forces Quarterly,Issue 52,1st Quarter 2009,pp.35-37.這些影響是每一個大國所面臨的挑戰,也是競爭中的短板。混合戰爭和灰色地帶的出現,可以說是大國利用全球化帶來的影響進行大國競爭的邏輯必然。這些相對新穎的競爭手段之所以興起、擴散并在競爭中發揮作用,其內在機理就是利用了國家治理能力滯后與無法有效應對全球化深入發展所帶來的負面影響的矛盾。
大國地緣政治競爭的新嬗變表明,大國競爭手段更趨綜合,競爭過程日益模糊,競爭的焦點雖然圍繞著國際秩序展開,但競爭的實質則是國家治理能力的強弱之爭。這對中國應對日趨激烈的大國地緣競爭,至少有三個方面的啟示。
一是堅持多邊主義,將國際行為和國際利益訴求盡可能地鑲嵌于多邊機制中。大國地緣競爭的一個焦點是圍繞著國際規則和國際秩序展開,但規則和秩序背后代表的是國家群體的集體利益訴求,故此規則和秩序之爭也是爭取其他國家支持和認同的競爭。就此而言,大國競爭其實是不同國家群體之間的競爭而非是一對一的雙邊博弈。中國堅持多邊主義,堅定維護以聯合國為核心的國際體系,維護以國際法為基礎的國際秩序,維護以聯合國憲章宗旨和原則為根基的國際關系基本準則,堅守這些得到廣泛認可的共識和規則,可以贏得包括一些西方國家在內的大多數國家的支持和認可,從而有效分化美國重塑聯盟以遏制中國的企圖。在地區層面,中國將自己的國際行為和國際利益預期鑲嵌于多邊機制中,以機制的構建和順暢運行來實現自己的利益偏好,可以減少周邊國家對中國崛起的憂慮。
二是應對大國地緣政治競爭需要樹立系統的理念。新時期的大國地緣競爭呈現出體系對抗的特征,手段越來越綜合,過程越來越模糊,競爭的核心也由戰略支點、周邊地區向國內經濟社會治理能力延伸。這表明,有效應對大國競爭需要有系統的理念,在空間上,統籌國內和國際兩個大局,隨著中國實力的壯大和國際影響力的拓展,尤其需要充分估計到國內政策可能產生的國際和地區外溢效應并有必要的應對預案。在時間上,統籌當前利益和未來利益,著眼未來,為民族復興之后預留充足的行動規則空間。在具體操作上,在注重軟硬實力建設的同時,更要注重運用力量的組織建設、力量結構和各種力量之間的協調使用,使之在應對突發事件時可以展現更加靈活、更為協調的應對能力。
三是應對大國地緣政治競爭根本之策在于“做好自己的事情”。大國地緣政治競爭雖然是一種國際現象,但在根本上體現的還是國家內部治理能力強弱的競爭。這從混合戰爭和灰色地帶作為競爭手段,著力于在競爭對手內部制造心理和物理混亂以此獲得競爭優勢可見端倪。基辛格在論述中美關系時也指出,“美國與中國之間的決定性競爭更可能是經濟競爭、社會競爭,而不是軍事競爭。”(55)[美]亨利·基辛格:《論中國》,胡利平等譯,中信出版社,2012年,第334頁。大國的生存邏輯不同于小國,“小則亡于外敵,大則毀于內弊”,(56)[法]查理·路易·孟德斯鳩:《論法的精神》,上卷,許明龍譯,商務印書館,2012年,第139頁。大國的坍塌必然是內部的經濟社會發展出現了長期不可持續的狀態。大國在地緣政治競爭也遵從同樣的邏輯,競爭結果可以預期的只能是“先為不可勝,以待敵之可勝,不可勝在己,可勝在敵”。因此,只要立足“做好自己的事情”,全面提高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的現代化,始終能贏得廣大民眾的擁護和支持,大國競爭將立于不敗之地。同時,“做好自己的事情”還要保持充分的戰略定力和戰略清醒,科學客觀地判斷國內外形勢。盡管大國地緣政治競爭的強度在上升,競爭手段也在不斷地推陳出新,但大國地緣政治競爭沒有也不太可能突破傳統戰爭的最低門檻,更不會改變“和平、發展、合作、共贏”的時代主題,“做好自己的事情”的重要戰略機遇期依然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