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煜
(武漢體育學院,湖北 武漢 430079)
傳統觀念認為,自人類產生,舞蹈就與人相依相隨,狩獵、游牧、生產,與人類發展、自然、生命探索息息相關,真實反應著自然界、人類社會發展變遷的真實景象,舞蹈是一種表情達意的肢體語匯,是生命的象征,是心緒的釋放,是對自由的追尋。
黃帝《云門大卷》中記載著以云朵為祭祀的圖騰形狀,一則祈求祥瑞降臨,福澤萬民,二則昭示皇帝的功德盛德如云[1]。寄予萬物有靈的世界觀,既有對天空的渴望和向往,又具有感召天地的作用,更留下了對自然的虔誠和敬畏,而飛天意向與此密切相關,從根本上來說源于:一是對天地自然的敬畏與生命的思考;二是對自由的渴望,對長生的渴求;三是對幸福的追尋,對現世的哀嚎。
魏晉南北朝戰亂頻發,世人皆望免受戰亂之苦,渴望化身流云,飛仙成圣,尋世外桃源修身養性,文人墨客融玄學與道家文化于一體,衍生出乘云、羽化、飛仙,寄予了對生命的思考。將情與意,物與我,肉與靈完美統一于“飛天”之中,君主循禮樂制度以絕美的舞伎以供神佛,以祥云、流云的秀麗娟雅之姿,臨摹天宮之美,演繹天籟之音、飛天之景,使飛天文化的意向初步呈現。
飛天舞蹈形象在唐宋時期的敦煌舞蹈下發展至頂峰,既吸收了西域各國民族樂舞的形態,取胡旋舞、胡騰舞技藝的精髓,與漢族樂舞相融合,出現了正旋、逆旋、反擰、出胯、立腰、搭巾、披巾、提膝、勾腳、三道彎、蘭花指、S型、Z型、反彈琵琶等動律與舞姿特征,一改往昔靜態寫意的特征,呈現大開大合、動靜相宜的審美特質,輔之以羌笛、絲竹、琵琶,給人以清新淡雅之感,動勢間呈現動中含技,靜中含韻,圓中有曲,輕重緩急拿捏的恰到好處與宮商角徵羽相得益彰,將少女的嬌羞、回眸演繹的真實唯美、淡雅清婉,高超技藝與反彈琵琶的回眸之姿,呈現情韻相融的和諧之感[2]。宋朝,飛天意向與戲曲話本相結合,盡顯婚喪嫁娶、娛神娛佛娛己的民俗文化氣息,極具生活常態之美。
舞劇《絲路花雨》的問世,宣告敦煌舞蹈、敦煌文化的研究打開了新的探索視野,這是集敦煌學家、敦煌舞蹈家心力于一爐的驚世之作。在敦煌舞蹈早已于明代中后期失傳的現實情況下,這既是對敦煌歷史文化的繼承,又是對敦煌舞蹈的生動再現和發展創新,對挽救敦煌歷史遺跡,傳承發展敦煌文化無疑是厥功甚偉的。敦煌莫高窟遺址中發現形態各異的敦煌佛像壁畫、絹帛、圖譜,與少量的唐宋、五代時期敦煌舞譜殘卷的出土,更是引發敦煌研究熱潮的導火索,自此敦煌藝術進入全新探索時間,敦煌舞蹈佳作紛紛踏上央視舞臺,《千手觀音》《飛天霓虹》《大夢敦煌》《絲路綻放》如數家珍。從“一帶一路”戰略下對經濟文化的大力支持,對藝術事業的并蓄發展,再到以國內國外兩個維度來發展敦煌文藝,構建絲綢之路、一帶一路,既說明了國家對敦煌文化、藝術的高度重視,對敦煌文藝創作的大力扶持,打造國內國際雙循環的創作環境,以打造良性國內環境為創作基底,再興敦煌古韻的文化昌盛之勢,秉持敦煌文化、敦煌舞韻余脈,復古創新、繼承發展是當今敦煌文藝發展的難題。
當代舞蹈家敢于肩負敦煌文化、敦煌舞韻的復興之責,無疑是令人欽佩和令人尊重的,以實踐為基點,將數十年于一日的教學實踐與敦煌創作相融入,以靜態的敦煌壁畫為基點,以古典舞的身法、技法來彌補其形象、動律殘缺的遺憾,在實踐中極其注重韻律感、形式感、古典美、圓曲規律的兼容,形成相對完備的舞句、舞段、舞劇的發展體系,融合于水袖、云袖、長綢舞、巾舞、劍舞、扇舞、鼓舞、踏歌等樣式之中,既有復古又有創新,頗具古風古韻和古人文化之貌。例如,水袖、云袖與巾舞、長綢舞在技法、身法頗有異曲同工之妙,更貼合身似流云,輕盈曼妙的風姿[3],貼合仙女、舞伎的形態意象,符合傳統認知中仙界舞伎能歌善舞、騰云駕霧、美輪美奐的藝術想象。
近年來,敦煌舞蹈創作進一步推動了敦煌文化探索的熱潮,為當代舞蹈創作奠定了審美基石,開拓了全新的視角,促進了敦煌文化、產業的快速發展,更起到了賡續敦煌文化,綿延敦煌文藝土壤的作用,甚至可以說,當今的敦煌舞蹈儼然變成了當代敦煌文化的動態標識,而巾舞與反彈琵琶相融合的形象更成為飛天舞姿下永恒的經典(見圖1),既有女子S型的玲瓏曲線,又有圓曲運動規律,造型別致清雅,極具唯美的畫面感。

圖1 巾舞與反彈琵琶相融合的對舞場景
由于近年來市場經濟發展持續向好,國民在滿足物質需求后,對精神文化有了更高的追求,而這正是推動當代文化、藝術產業發展的內需。在市場經濟的驅動下,越來越多人投入文化和藝術產業,而敦煌熱帶動了敦煌文化的繁榮、藝術產業的發展,敦煌舞蹈作品《絲路綻放》《盛世敦煌》與時代文化發展相勾連,更彰顯出對構建命運共同體、追求和諧社會的向往之意,所呈現出和而不同的文化思維、真誠友好的普世價值,寓意著中華民族的升騰之象、復興之意、興盛之舉,與飛天之寓意不謀而合,更承載著當代的“一帶一路”發展戰略和復興敦煌文化的重責,形成了一種獨特的時代文化意向[4]。
企業在了解國家“一帶一路”倡議與敦煌文化的關聯之后,敏銳地捕捉到敦煌文化、敦煌舞蹈所蘊含的市場商機,將“飛天”舞蹈形象、敦煌文化合二為一,進行精心的包裝、再次的演繹,以河南電視臺為媒介,以宣傳敦煌文化為名,推行酒業文化宣傳為實的新型營銷策略,將敦煌文藝變為經濟利益的方式,讓飛天變成茅臺酒業飛天系列文化的活招牌、代言詞、推銷語。眾所周知,茅臺已有800百余年的歷史,但其推出的飛天系列卻是近代的產物,以實際情況來說,與飛天文化的關聯并不緊密,更有蹭熱度之嫌,如強說飛天精神、飛天夢與茅臺酒業文化相關,似乎過于牽強,而近期河南電視臺的中秋晚會上茅臺品牌以推廣傳統文化國風為名,將國酒飛天茅臺的品牌效應與敦煌飛天舞相融合,為品牌造勢提升影響力而推出的作品《邀月》就恰恰驗證了此種猜想,更是產生了“飛天”舞蹈意向背后的文化相悖論。
以舞蹈作品創作角度客觀的評價,《邀月》的構思富有新意,舞姿優美且具有詩情畫意,而邀請月宮中的嫦娥共聚人間、共享人間真情,與中秋之夜月圓人團圓主旨與意向頗為契合,《邀月》一改常態,顛覆傳統神話故事中對嫦娥形象的演繹與刻畫,是偷吃仙藥羽化成仙而深處廣寒宮之中的仙子,是月宮的主人,但她更是人,不是不食人間煙火的怪物,她有七情六欲,她會睹物思人,她有真情實感,她是一個矛盾體,渴望真摯的愛情,但更渴望無拘無束的自由、渴望生命的長久不衰,渴望長春不老永駐容顏,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連嫦娥也不能例外,形象中透露著人性的真實[5]。或許她對后羿懷有愧疚之情,但逝者往矣,或許羽化飛仙長生不老對她而言是一種莫名的痛苦與折磨吧。作品不去專門刻畫描述天宮美不勝收的景象,而以嫦娥的心境和姿容為創作動機來描述天宮中高處不勝寒,暗示仙界莊嚴肅立,一派道法森嚴的景象,暗示神界缺乏人性冷暖,嫦娥清冷凄苦的心境,讓嫦娥從神重歸于人的視角,從將月擬人,以月為朋,思鄉起舞的舞蹈語意中,高歌親情和人性之美,以己度人,感發于心,以飛天舞姿在月中起舞,深含了其對人間的眷戀挽留之意,凄婉之意連綿不絕,舉手投足之間似有無限懊悔和惆悵之殤,她擁有了世人艷羨的絕世容顏與長生不老,可此非魚安知魚之樂,此非嫦娥又豈知嫦娥之苦,你有此岸的幸福,她有彼岸的惆悵,追求者與擁有者總是在追尋和探尋之中相互艷羨,在取舍之中相互徘徊,或許再讓她選擇一次她再也不會毅然飛天,再去成為長生不老而又孤苦無依的嫦娥仙子了。
此劇以古代神話故事為開端,以月下起舞之景為始,呈現心境刻畫為現實呈相思之苦,深入到渴望親情、呼喚親情之意,賡續、鋪墊了神話故事中廣為人知的文化背景,還原了其性格悲劇的根源,呈現舞蹈語意之外世人對長生的渴望、對不老容顏的眷戀,揭示了人性自私丑惡的一面,雖未在舞劇中展示,但卻達到了延續故事之基,延續神話之思的效用,以心路歷程下的心象、景象、物象呈現交融一體,通過舞蹈語匯延展到內心情感的蘊藏,經過層層的抽絲剝繭,揭示人物內心從對人性的求索、對長生的思考、生命價值的探尋中,又深發出對現實的無奈之感,引發情境、心境、舞意融為一爐引發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對當年 “飛天”之舉的天問與深深自責,更讓嫦娥睹物思人,發出“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的感慨,放棄情深似海的愛人后羿,而選擇獨自茍活于世,其身體、容顏上雖長生不老、而親朋故去、獨留獨自一人在仙界孤苦無依的百般折磨,雖與天地同壽、日月同輝,但對嫦娥而言這不是幸福,既無法尋求自身的解脫與救贖,還要日日夜夜良心的譴責與靈魂的拷問,這才是真正的源源不盡的苦難,這才是人生磨難與悟道的開始,遂善心萌發、以己度人、獨自承受苦難,留守月宮靜思己過為世人照亮大地、驅逐黑暗、期盼有情人終成眷屬,這與觀音大士的普渡慈航之路何其神似,何嘆,世界真情常在,你我卻視而不見,非要去追尋那虛偽縹緲的長生,卻造就了生生別離,百轉千回中,這怎不讓人痛心疾首?
但令人不可思議的是,極具文化意味的“飛天”舞韻,古韻悠然的敦煌舞蹈,卻被衍生為謀取高額經驗回報、占有市場份額、打造品牌文化影響力的工具,構成了飛天文化的異化現象,在藝術求真求美的表象背后隱藏著與敦煌文化、敦煌舞蹈意向相悖的實質,具體表現在:
第一,從創作動機來看,舞劇《邀月》的創作與茅臺酒業文化并無直接的創作聯系,以月為創作題材,秉承中秋月圓人團圓之意的構想,以古代嫦娥奔月的神話傳說為構想進行創作,茅臺酒業飛天系列與之相關聯甚為牽強,是借資助發展舞劇創作之名,行酒業文化的宣傳銷售為實,與舞蹈創作求真求美、抒發情感、凈化心靈的美育功能截然相反,其目的旨在從商業化競爭中謀求有利地位,追求經濟利益的最大化,以商品化收獲真金白銀與企業文化的社會影響效應,而非致力于敦煌舞劇創作、敦煌文化的長期探索。
第二,商業化的介入使其創作性質產生異化,構成了文化相悖的實質,已不再是純粹的舞蹈創作行為,而是為酒業產品文化宣傳造勢的廣告,是攝取經濟利益的工具,把敦煌文化、敦煌舞蹈、酒業文化三者相關聯,形成了一種敦煌文化的異化、相悖的現象,視敦煌舞蹈、敦煌文化為商品,以捆綁聯動效應為隱秘的銷售手段,借敦煌文化、敦煌舞蹈復興之名、行賺錢為實,這是一種新型的市場營銷方式,以敦煌飛天文化冠名為酒業的廣告以舞蹈和文化創作為宣傳片與品牌運營的活招牌,有利于茅臺酒業在市場競爭中占據有利態勢,贏得人氣與口碑,茅臺酒業此類做法可能會導致其他企業的爭相效仿,隨之導致今后舞蹈創作在企業文化與經濟的雙重影響下粗制亂造品的急劇增加、創作環境的嚴重受損。
第三,全新運營模式下多發利益捆綁形式的初顯,以河南衛視籌備中秋晚會為平臺媒介、邀請《邀月》創作團隊創作敦煌作品、為酒業文化造勢、為年輕舞者提供一個展示的平臺、為河南衛視贏得收視率,達到了一舉五得的目的,既為河南衛視贏得了話語權、道德的制高點,還達到了為酒業宣傳的目的,突破了傳統商業模式,產生了新的運營方式,為茅臺酒業累積業內名氣和口碑,形成新的戰略優勢,以主導文化導向、藝術風尚,這會使其在今后的市場競爭中占據有利地位,更形成了五方利益的捆綁性,資源優勢互補下的強強聯合,即利益合作下的“合縱連橫”與區域下的戰略聯盟,構成幾方利益會各取所需的局面,就會形成牢不可破的合作關系,操縱著對市場影響、市場營銷、輿論造勢、消費引導的話語權,長此以往勢必滋生拜金主義、利己主義、貪污腐敗的不正之風。
并不否認敦煌文化、敦煌舞蹈的商業價值,但讓敦煌文藝淪為企業商品文化的宣傳工具,資本運營下廣告效應、企業產品宣傳噱頭的搖錢樹,將經濟價值、供求關系、票房、企業文化引導敦煌文創的做法,是對敦煌文藝探究的本末倒置、粗制濫造,不僅忽視敦煌歷史文化的探索與傳承視域,還會叢生對舞蹈形象粗制濫造、舞劇創作骨架抄襲、舞蹈動態語言堆砌的現象,而為美而創、只為求財的思想,不僅忽視文化內涵的舞劇創作傾向,還嚴重損害了舞劇創作環境,打破了舞蹈生態的平衡。敦煌舞劇創作應考慮以人物形象塑造為中心,以情感脈絡、深層心理刻畫、性格發展為線索,開掘心象視域,從人物的內外矛盾中塑造完整的人格與人性,從人物的矛盾對比關系中鮮活人物的形象、人物的性格發展的全過程,從而完整地揭示人物命運,將人物民族情思、社會關系、社會哲思、民族情懷的構建、民族文化的當代釋義共納入民族舞劇的創作進程中,抵制錯誤引導消費價值取向的文化亂象,堅決遏制破壞國內藝術創作環境的做法,此以“飛天”舞蹈、文化意象引申而出的文化相悖現象,旨在借用探索敦煌文化之名謀取經濟效益,而歪曲飛天文化的釋義,將敦煌藝術商業化、庸俗化、商品化的做法是屢見不鮮、亟需關注的。總而言之,敦煌文化藝術不應是商人賺得盆滿缽滿的商品,而應該是凈化人民心靈、提升審美情感、審美認識的精神食糧,只有賦予敦煌歷史記憶、激發人民現實情感的民族舞劇,才可能真正激起歷史與現實的交響,真正走進大眾人民心坎里、血液里[6]。
飛天文化意向在魏晉南北朝之時就有“如同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而來”的窘境,一來敦煌文化與舞蹈源于天竺、屬于西域文化,與道家不同的是,佛教屬于外來派系,并非本土故有,有著長時期的歷史交融、漢民族、文化的融合過程,隨后逐漸本土化才落地生根,而敦煌文化真正被世人廣泛接受于唐代,長期融入民俗生活的視野、民族文化的范疇之下卻是在宋朝,飛天形象在各朝的衍化發展下從抽象逐漸具象,在動靜結合、神形交融的映射之下譜寫了意趣無窮、飛入尋常百姓家的民俗文化之景,宋代交織于婚喪嫁娶、娛人娛神、百戲雜技中等常態化的生活景象之下,不限于瓦舍勾欄、不限于街頭巷尾,隨性演繹、恣意表達,集娛樂性、互娛性、民俗性于一體,頗具有情趣意味,形成宋代寓教于樂、雅俗共賞的文化特質。
但這樣富有朝氣活力的敦煌舞蹈、敦煌文化,卻在元代日漸式微,在明朝走向消亡。這不能不讓人搖首嘆息,究竟敦煌舞蹈為何式微?如何避免重蹈覆轍?這些都是當代敦煌舞蹈創作、敦煌文化探索所面臨的困擾。
必須厘清敦煌舞蹈走向消亡的來龍去脈,可做到以史為鑒、明興替、明得失,以歷史發展進程為借鑒,為敦煌舞蹈的復興開辟新的文化視野,從敦煌文化的尋根溯源、善本再造中做到歷史繼承性與情感脈絡性的有機構建。
根據敦煌歷史發展進程和敦煌舞蹈的發展規律看其由盛轉衰的原因,呈現以下特點:
第一,在元朝統治之下,漢族人民生活困苦,飽受壓迫,禁止文化思想的傳播,元朝統治者企圖以佛教文化來控制漢族人民的思想,實行愚民政策,加劇漢元矛盾與對立,導致民族矛盾的激化、反抗斗爭不斷,而《十六天魔舞》作為元代敦煌舞劇、佛教文化的代表作,自然遭受漢人的抵制與排擠,使敦煌文化呈現衰落態勢。
第二,程朱理學的出現,形成了以興孔孟思想為學習主體的社會風尚,習古禮復古風,抑制了創造力的生成,這一時期的敦煌文創與舞蹈創作狹隘地局限在飛天視野之中再無發展。
第三,源于民族文化技藝傳承與舞伎生存的矛盾對立,明朝資本主義萌芽的出現,從一定意義上影響到了社會風俗的向背,有源于對金錢的渴望,也有為增加經濟收入而改變物質條件的因素,在文人墨客對明清小說極度推崇的社會風尚、經濟利益、謀求生計的動機驅使之下,舞伶紛紛改弦易旗,改舞坊為梨園、曲苑,敦煌舞蹈變得無人問津。
第四,世俗、民俗文化的改變,明清小說和戲劇舞蹈所取代,劇情中滲透著時代文化的悲情色彩,集抒情性、敘事性、曲折性、批判性于一體,高呼自由、崇尚愛情、反抗壓迫、回歸人性,具有真情實感與現實意味,戲曲融唱念做打與臺本,唱腔、曲詞、舞蹈、武術表演于一身,頗具有綜合性與藝術性,以故事情節、矛盾沖突、展現人物個性色彩、揭示命運的因由,形成情與理、形與意的交融,以劇說理、借喻諷今構成了全新的審美態勢,敦煌舞蹈還局限于抒情、炫技舞蹈的范疇被其取代也就不足為奇了。
從敦煌舞蹈、敦煌文化的衰微可見,經濟、政治是改變敦煌舞蹈命運的一把鑰匙,但不是決定性因素,敦煌舞蹈、敦煌文化的衰微與自身的局限性有關,同時,也可看出大眾文化、民俗文化和精品文化應各有其發展的視野與路徑,不能混為一談,敦煌舞劇創作必須堅持精益求精的創作思路、以敦煌文化為基石,以精品文化為導向,既要堅持傳統性與時代性的結合,又要堅持民族性與開放性的交融。
首先,從歷史文化角度、技藝傳承角度帶給敦煌舞劇創作者更多的啟思:
一是以技求道來追根溯源生命的意義與價值;二是從自由的渴望與探尋中孕育對民族文化的生機與活力;三是從人物性格、人物深層的心理刻畫、人物命運、人物的情感變化中構建人物的形象性、歷史文化的象征性,以復試交響結構的音舞、時空互錯的效果,傳遞敦煌史的輝煌與屈辱的過往,揭示絲路文化與敦煌文化密切聯系,揭示往昔敦煌文明光輝燦爛的歷史篇章,敦煌石窟殘垣斷壁下的人性毀滅,即將走出黑暗重回黎明的復興寓意;四是大眾文化與精品文化之爭中,奠定傳統敦煌文化與當代敦煌命運的相融相生的時代交響。
其次,以展現人類共同美、蘊生情感的共鳴,揭示人性的善惡美丑,呈現人生命運的思索與生命價值的探求,以弘揚民族主義精神、傳遞民族情懷來彰顯中華文化精魂與民族的筋骨,以和而不同的視角,剖析與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時代之義作為復興敦煌文化的有利基石、闡釋時代文化的交響樂章。
繼承與創新對當代敦煌文化發展、敦煌舞劇的創作而言是必由之路、必盡之責,源自于歷史文化的尊重與堅守,其溯根、尋源、固本培元的探索進程必不可少,守正與創新互為底理、互為辯證,從民間藝術的傳承和保護出發,開掘古代敦煌的文化精義,重釋當代文化的民族氣韻,以歷史性研究為基、以思辨性、現實性的舞蹈創作思想為現實路徑,以煸情入理的舞蹈形象構建古今敦煌文化的現實聯系,以守正與創新的方式做好敦煌舞蹈繼承、發展、創新的關系,構建民族文化與時代韻律的現實交響,以敦煌舞劇創作善本再造之道開啟敦煌文化構建的現實之路,構建古代絲綢之路與當代“一帶一路”的歷史脈絡性與現實關聯性,生發出當代敦煌文化的應有之義[7]。
最后,從歷史發展進程與敦煌文化相悖的現象進行哲學思考,深刻揭示與敦煌文化相悖、將敦煌舞蹈創作商業化的價值取向。一是從舞劇創作來看雖運用了現實主義的舞蹈創作思維,但卻揚棄現實主義圖像、思想,沿用古典圖式的創作思路取向,沒能拓展出當代敦煌的文化意蘊、文化價值;二是這是以商業價值為重心,倡導舞蹈創作的現象,其間出現了對敦煌文化粗制濫造、斷章取義的現實情況;三是當代敦煌舞劇創作出多呈現音樂與舞蹈一體化的思路,很多編導濫用交響編舞法與織體化的效應,運用舞美音效大力包裝,實際淡化了舞蹈形態的本體作用;四是敦煌舞蹈是一種繼承、發展、創新的現實關系,舞蹈創作的現實目的是以敦煌舞蹈構造當代敦煌文化意向、開掘當代敦煌文化內涵,構建當代敦煌學派、指導敦煌舞劇創作的現實旨歸。
當代敦煌舞蹈創作應以現實主義思想為指導,為性格的發展、人物形象的構造為基點,以敘事結構營造舞蹈形象、抒發情感性,從線性關系中透視人物內心視角、呈現人物情感變化、構建矛盾沖突、揭示人物命運,賦予人物命運與時代的現實交響,孕育豐富的民族文化內涵,以運用現實主義思維揭示社會中的人際矛盾、揭示矛盾產生的深層根源締造具有舞蹈生態氣象的民族舞劇創作,構建古代絲綢之路與一帶一路之間的歷史文化脈絡,以敦煌舞劇創作彰顯民族情懷,寄予人文關懷,深拓對現實命運思考,對人性的解讀,對生命意義、人生價值等現實哲理性問題,這才是敦煌舞蹈創作應踐行的當代價值與應有之義。
敦煌文化的發展還應遵循六方面藝術創作的規律:一是對敦煌舞蹈的善本再造之道不可棄;二是對敦煌文脈的傳承不可棄;三是對人物的性格、情感、精神的剖析、孕育理性的思考不可棄;四是對人性的探索與自由的追尋不可棄;五是以人傳舞的思想不可棄;六是對舞蹈創作理論研究和現實思想情感的探究不可棄。
運用舞蹈生態學積極引導當代敦煌舞劇創作的內環境,發揮舞蹈生態的積極作用,雖說經濟投入、政策推行、權威的舞蹈評論都會對舞劇創作產生巨大影響,從而引導審美消費的指向,彼此互為影響、互為依托,如能以優化社會創作的環境為主體考量,以培養舞蹈創作人才、以敦煌舞蹈構建敦煌文化為目的,以構建敦煌舞蹈學派為基點,建立合理機制。以一年為效度來審視舞劇的進度,不單純以評獎評優論成敗,注重精品意識的培養,注重敦煌文化探索的過程,注重科研成果從發展到驗收的全過程,致力于積累性與實效性的現實發展,從開拓敦煌文化的歷史視野與當代文化釋義來發展敦煌舞蹈創作形象思維、人才培養機制、合理經濟投入、精品意識的推進、營造現實主義舞蹈創作思想的自覺性、舞蹈評論的中肯評價中營造正確的輿論與理論的消費導向,致力于建立長遠、動態、良性的舞劇創作內環境,形成舞蹈精品創作、舞蹈人才發展、市場經濟良性發展、政策有效引導、舞蹈評論審視的生態循環動態網絡,以實際行動揭示、辯駁、抨擊敦煌“飛天”舞蹈意向背后的文化相悖現象,延續敦煌舞蹈的守正創新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