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宗富 甘韶琪/鄭州大學信息管理學院
作為保存檔案、圖書及文物的機構,圖書館(Library)、檔案館(Archives)及博物館(Museum)(以下簡稱“LAM”)是我國重要的社會文化服務機構。我國《檔案法》《公共圖書館法》《文物保護法》中相關條款內容對檔案館、圖書館、博物館之間的協作均有明確規定,LAM聯盟構建在法律層面具有合法性。已有學者從不同視角對LAM合作進行研究,如王玥總結國外美術館、圖書館、檔案館、博物館和文件管理機構等多部門合作的經驗及啟示[1],劉美等介紹了德國圖書館、檔案館、博物館合作的組織運行實踐[2]。目前國內LAM合作較少,尚未形成聯盟,但不少學者探討了LAM聯盟構建的模式和策略等,如張衛東在全球化視野下結合我國國情探尋LAM聯盟構建模式[3],并提出LAM資源的眾包模式以及與社交媒體融合等方式[4][5][6];也有學者從其他視角或層面探討LAM聯盟構建的思路及對策,如從社會文化協同視角[7]、“互聯網+”背景[8]、數字資源整合層面[9]、基于跨界合作思維[10]、協同創新層面[11][12]、文創創意產品開發[13]等各個層面探討可行策略及建議。既有研究成果為我國LAM聯盟構建提供了可行模式及策略,但在全面依法治檔背景下仍缺乏對LAM所涉法律層面的適用性探討研究。基于此,筆者擬從LAM協同合作的相關法律出發,梳理相關條款內容并做異同分析,總結現存問題并探討完善的對策,以期對我國LAM聯盟建設等有所參考和推動。
1.1.1 新修訂《檔案法》中相關內容梳理
2021年1月1日正式施行的新修訂《檔案法》第十八條規定:博物館、圖書館、紀念館等單位保存的文物、文獻信息同時是檔案的,依照有關法律、行政法規的規定,可以由上述單位自行管理。檔案館與前款所列單位應當在檔案的利用方面互相協作,可以相互交換重復件、復制件或者目錄,聯合舉辦展覽,共同研究、編輯出版有關史料。此條內容表明檔案機構可以依法尋求與圖書館、博物館之間的合作,運用館藏中同時具有文物和文獻屬性的資源與圖書館及博物館等合作舉辦多種活動。
1.1.2 《公共圖書館法》中相關內容梳理
《公共圖書館法》第十條規定公共圖書館應當遵守有關知識產權保護的法律、行政法規規定,依法保護和使用文獻信息。館藏文獻信息屬于文物、檔案或者國家秘密的,公共圖書館應當遵守有關文物保護、檔案管理或者保守國家秘密的法律、行政法規規定。第三十二條規定公共圖書館館藏文獻信息屬于檔案、文物的,公共圖書館可以與檔案館、博物館、紀念館等單位相互交換重復件、復制件或者目錄,聯合舉辦展覽,共同編輯出版有關史料或者進行史料研究。《公共圖書館法》對有關館藏同屬文物或檔案的規定與新修訂《檔案法》相關規定類似,要求遵守相關法律法規及管理規定,并且鼓勵圖書館、檔案館與博物館之間在館藏資源方面開展合作。
1.1.3 《文物保護法》中相關內容梳理
《文物保護法》第二條規定,在中華人民共和國境內,下列文物受國家保護:……(三)歷史上各時代珍貴的藝術品、工藝美術品;(四)歷史上各時代重要的文獻資料以及具有歷史、藝術、科學價值的手稿和圖書資料等。第三十四條規定,考古發掘的文物,應當登記造冊,妥善保管,按照國家有關規定移交給由省、自治區、直轄市人民政府文物行政部門或者國務院文物行政部門指定的國有博物館、圖書館或者其他國有收藏文物的單位收藏。第三十六條規定,博物館、圖書館和其他文物收藏單位對收藏的文物,必須區分文物等級,設置藏品檔案,建立嚴格的管理制度,并報主管的文物行政部門備案。縣級以上地方人民政府文物行政部門應當分別建立本行政區域內的館藏文物檔案;國務院文物行政部門應當建立國家一級文物藏品檔案和其主管的國有文物收藏單位館藏文物檔案。《文物保護法》有多條規定表明文物與圖書文獻之間具有相關性,為博物館與圖書館利用資源開展合作提供了法律依據。并且該法律規定文物須設置藏品檔案,加之博物館中許多文物有“檔案”屬性,博物館可以據此借鑒檔案館的檔案管理制度,也可直接尋求檔案館協助。
1.2.1 共性分析
首先,從目標上說,三部法律中關于LAM協同合作的內容都是為了更好地管理館藏和提供服務。如新修訂《檔案法》第十八條規定兼具檔案、文物及圖書的館藏根據相關規定由各單位自行管理,還規定檔案館、圖書館及博物館應當在館藏利用方面開展合作。可見,第十八條鼓勵LAM合作開發資源并提供利用服務。其次,從法律限定事物來說,三部法律相關條文針對的都是LAM中具有多重屬性的館藏資源。如《公共圖書館法》第十條規定館藏文獻信息屬于文物、檔案或者國家秘密的,公共圖書館應當遵守有關文物保護、檔案管理或者保守國家秘密的法律、行政法規規定。這表明當館藏物品兼具圖書、檔案或文物屬性時,館藏管理就需要同時遵守多部法律法規,同時也為LAM協同合作提供了多部法律依據和支持。最后,從法律強制力來說,三部法律都屬于強制力較低的“軟法”,法律責任主體并不明確,這也造成LAM開展合作時運用的法律執行性不強,減少了LAM合作時法律責任帶來的壓力。
1.2.2 差異分析
首先,三部法律側重點不同,三者分別聚焦各自行業或部門事業。適用于LAM協同合作的條款在法律規定及責任劃分方面并不清晰,檔案館、圖書館及博物館長期局限于本部門工作中,無法根據法律要求開展深度合作。其次,限制主體不同。《檔案法》《公共圖書館法》《文物保護法》限定的代表主體分別為檔案館、圖書館及博物館,當三方開展合作時,某一主體并沒有完全遵守多部法律的硬性要求,這在一定程度上也會導致LAM合作不夠深入。最后,具體要求不同,《檔案法》與《公共圖書館法》均表明可以直接開展合作,《文物保護法》則通過館藏管理的工作體現了協同合作,如《文物保護法》規定博物館需設置藏品檔案等。
雖然三部法律在LAM合作中體現出了一些共性,但歸根結底三部法律都是針對各自事業發展的,在本事業中作為主體的機構才是法律所規定的重心,現實中各機構不免以自我為中心而產生各種問題。因此在分析LAM聯盟構建時,要綜合分析LAM協同合作在法律和實踐方面所面臨的問題,進而探索LAM聯盟構建的可行方法與路徑。
雖然《檔案法》《公共圖書館法》《文物保護法》中有檔案館、圖書館及博物館可以開展合作的具體條款,并且三部法律均體現了提倡公共文化服務的理念和要求,但三部法律中缺少明確LAM三者活動事項如何進行及如何清晰劃分責任的相關條例,這使得LAM開展合作時無法根據某一清晰具體的法律條款劃分權力和責任,也就無法統籌安排某一具體事項。模糊的法律關系使LAM于各項事物中無法明確責任主體和行使各項權力,也無法做到上下級責任的清晰界定與相互之間的有效配合,因此不能產生一個能夠統籌LAM工作的合法機構與機制,最終導致LAM聯盟無法構建。
“法律效果是指法律通過實施而實現自己的社會目的、價值或社會功能及其程度”[14],國家法律的配套規章直接影響法律效果。一部法律的效果不是自推出時便體現出來的,而要在相關部門頒布配套規章、相關部門與社會公眾按照要求開展相關實踐后方可體現。三部法律中《檔案法》與《文物保護法》有具體的實施辦法,但都沒有提到開展協作面臨問題時法律應提供的保障,也沒有說明各個機構應該怎樣劃分協作責任,現實中LAM聯盟在資源交流、資源合作開發等方面遇到法律問題時,各機構無法根據法律和相關規章在制度方面采取措施。而LAM聯盟相關法律配套的其他行政法規與規章中,對法律中涉及的多機構合作的條例也沒有具體且詳細的規定,如果行政法規與國家法律不相適應,就難以真正實現法律目標。如《文物保護法》對多重屬性資源的文物管理以及藏品檔案的設置都有明確要求,但以《博物館條例》為核心的行政規章卻沒有給出具體做法。與國家法律配套的行政規章沒有完全凸顯法律要求,使得LAM聯盟中的某一機構無法判斷與其他機構的合作方法是否符合規定,進而影響LAM聯盟的協作效果。
首先,三部法律對LAM協同合作的規定條款極少,如《檔案法》中僅第十八條對檔案館、圖書館及博物館等機構有協作方面的規定,《公共圖書館法》中僅第三十二條對幾類機構有合作方面的規定。新修訂《檔案法》提到多機構“可以相互交換重復件、復制件或者目錄,聯合舉辦展覽,共同研究、編輯出版有關史料”,《公共圖書館法》提及“公共圖書館可以與檔案館、博物館、紀念館等單位相互交換重復件、復制件或者目錄,聯合舉辦展覽,共同編輯出版有關史料或者進行史料研究”。兩部法律對多機構的合作事項均使用“可以”一詞,表明LAM機構在協作利用多重屬性資源提供公共文化服務方面的法律效力較弱。應當看到,檔案館、圖書館及博物館中有大量資源具備檔案、圖書及文物屬性且互有聯系,其中不涉及國家秘密與個人隱私的部分應整合為完整成套的公共文化資源并及時提供利用。然而,目前法律中的相關規定表現出兩部法律還不能強有力地支撐檔案機構與圖書機構之間進行有效協同合作。再如《文物保護法》中多處提到文物檔案制度的重要性,如第三十六條、第三十八條、第七十五條等。而各級檔案館是管理本地區檔案的機構,文物機構既然是文化事業機構,那么形成的檔案應定期移交檔案館保存。由于法律中缺乏相關規定,文物檔案最終歸宿的合法性也無法得到有效保障。建立檔案制度是博物館等機構保護文物的重要舉措,也是LAM聯盟中檔案館與博物館在管理中密切聯系的重要內容,然而法律中對藏品檔案制度的規定削弱了這種聯系。三部法律中有關LAM機構協作的規定使LAM聯盟之間聯系不緊密,以致構建進程無法快速推進,協同合作效果也無法得到有力保證。
目前《檔案法》《公共圖書館法》《文物保護法》雖有相關條款規定檔案館、圖書館、博物館等機構可以協作,并且列舉了部分具體的協作內容,但所涉及的條款均沒有對LAM各機構存在的法律關系進行界定,也沒有明確多機構開展協作時各主體應承擔的責任,如《檔案法》雖然規定檔案館與圖書館、博物館等機構在檔案利用方面進行協作的形式可以是相互交換重復件、復制件或者目錄,聯合舉辦展覽,共同研究、編輯出版有關史料等,但對于協作原則及責任劃分并沒有進一步的明確規定。在完善法律時要理順LAM聯盟各機構法律關系,區分各機構在不同事項中承擔的不同責任。如哪一機構在LAM聯盟舉辦的某一具體活動中負主要責任、行使主要權力等。在法律法規方面,國外對于檔案館、圖書館及博物館協作規定有著較為豐富的經驗,如加拿大的《加拿大圖書館與檔案法》規定將圖書館與檔案館合并,建立圖書館與檔案館,負責人為圖書館和檔案館館長,此規定統籌了圖檔機構合作的責任與權力。國內也可借鑒加拿大的做法完善法律,在法律層面確定由LAM聯盟統籌協調多機構合作的原則。明確LAM聯盟法律責任及權力,有助于LAM聯盟構建后能夠依法協調法律關系,開展多元協同合作,開拓合作共贏新局面。
我國法律體系是由法律與行政法規及規章構成的。在《檔案法》《公共圖書館法》《文物保護法》法律框架下,對LAM聯盟合作事務制定行政法規與標準規范是保障LAM聯盟穩定運作的必要條件,是使LAM聯盟構建與運行過程體現法治性特點的重要方式。要在完善現有法律、確保LAM聯盟的合法性的基礎上,制定更為詳細的配套法規。具體來說,不僅要完善現有法律的實施辦法或條例,保證LAM機構合作的合法性與先進性、鼓勵開展各項協作、規范LAM聯盟開展合作時的主次關系、劃分責任主體,還要制定更為詳細的規章及條例,以規范LAM聯盟的運作模式和多機構合作的有效機制。此外,配套法規還可制定LAM聯盟目前可舉行的具體活動及相關辦法,如《檔案法》與《公共圖書館法》中提到的共同開展宣傳展覽、編輯出版、史料研究等活動。通過法律的規定與配套法規的詳細解釋,最終提出較為完善的、具有創新性的、可行性強的LAM機構合作模式。用規范而實用的法律法規體系促進LAM機構彼此找尋共同點深化合作,加快LAM聯盟構建過程,并在實踐中不斷完善運行模式。
社會公眾對公共文化服務的需求不是一成不變的,這就要求相關法律要隨著社會需求變化而不斷完善,以確保法律的有效性,同時,法律的修訂完善又考驗著對其貫徹落實的能力。要不斷更新完善法律法規,堅持強化貫徹落實能力,從而提升LAM聯盟社會服務的能力。具體來說應當做到以下幾點。第一,以社會需求為導向,不斷修訂完善法律及配套法規制度,確保LAM聯盟相關的法律始終具備生命力和強大效力。第二,加大普法力度,普法是貫徹法律的重要步驟,其關鍵是將多部法律中有關LAM機構協作的理念向機構人員宣傳、向社會宣傳,形成良好的合作氛圍。如,LAM聯盟可組織學習法律中體現協作要求的內容并開展宣傳工作,并認真落實幾部法律中的相關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