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玉晶,蘭 天
(1.長治學院 法律與經濟學系,山西 長治 046000;2.云南財經大學 經濟學院,云南 昆明 650221)
20 世紀90 年代以來,隨著中間品貿易往來愈加頻繁及生產工序在不同國家的分布與延伸,全球參與的生產網絡促使國際分工體系日益完善,但由此帶來的氣候變化問題亦受到國內外學者的廣泛關注。通常來說,位于全球價值鏈上游的國家主要負責研發、設計等附加值較高的生產環節,而位于全球價值鏈下游的國家則以加工、組裝等能耗較高的環節為主,因此全球價值鏈分工地位的不同對一國參與國際貿易產生碳排放的影響存在較大差異。中國和日本作為亞洲最大的兩大經濟體,中國位于全球價值鏈末端出口最終產品,而日本則以生產中間品向外出口的方式參與國際分工。2022 年1 月1 日《區域全面經濟伙伴協定》正式生效,中日首次達成的雙邊關稅減讓安排將會使兩國經貿發展進一步受惠,而由雙邊貿易規模引致的隱含碳排放問題同樣不容忽視?!丁笆奈濉睂ν赓Q易高質量發展規劃》中明確提出要“堅持綠色引領,構建綠色貿易體系,促進貿易開放合作進一步深化”。因此,在垂直專業化不斷加深的現實背景下,研究全球價值鏈分工與中日貿易隱含碳之間的關系有助于借鑒日本發展低碳經濟的先進經驗以實現“雙碳”目標,為經濟高質量轉型發展提供政策啟示。
近年來,氣候與環境變化已成為全球性問題,對外貿易隱含碳排放日益成為研究貿易與環境關系的重要研究方向。從中國整體參與國際貿易情況來看,貿易隱含碳排放與其全球價值鏈地位及參與方有密切關系[1]。劉會政等認為全球價值鏈嵌入方式的不同會對碳排放的影響產生差異,并且存在行業異質性[2]。中國作為全球最大的碳排放國,聚焦其與不同貿易伙伴國之間貿易隱含碳排放逐漸成為研究熱點,已有學者分別研究了中美、中歐、中印等雙邊貿易隱含碳排放問題[3-5]。關于中日貿易碳研究,潘安和吳肖麗通過總貿易核算法分析了中日貿易隱含碳排放的結構特征及責任分擔[6]。田建國等在測算2000—2009 年中日貿易隱含碳排放量的基礎上,得出深化全球價值鏈參與度可以有效抑制碳排放的結論[7]。
投入產出分析方法因具備刻畫經濟部門之間的相互聯系的優勢,從而廣泛應用于貿易隱含碳排放的測度。它的發展歷經SRIO 模型、BRIO 模型和MRIO 模型,得益于各類國際機構發布的世界投入產出表編制的不斷完善,利用技術異質性假設的多區域投入產出模型(MRIO)可以克服傳統貿易帶來的“統計幻象”問題[8],被用于評估各國貿易利得與環境成本[9-10]。
綜上所述,關于參與全球價值鏈與雙邊貿易隱含碳排放之間的關系,已有學者進行了大量而細致的研究,但是測算方法大多依賴于傳統貿易統計,會在一定程度上造成貿易隱含碳排放測算誤差,并且存在樣本數據較為陳舊的問題。因此,文章主要從以下方面對現在研究進行拓展:第一,基于亞洲開發銀行(ADB)發布的2007—2020 年世界投入產出表測算中日全球價值鏈分工地位及貿易隱含碳排放量;第二,從增加值視角出發,將多區域投入產出模型與總貿易核算法相結合,有助于厘清中日兩國的生產端及消費端碳排放責任。
一國嵌入全球價值鏈位置越高,意味著其主要從事設計、研發等清潔生產環節,產生的碳排放量相對較低,反之若位于全球價值鏈位置越低,則主要承接加工、組裝等高碳排放生產工序。通常來看,發達國家依靠其資本及技術優勢占據全球價值鏈上游位置,將高污染產業向發展中國家進行轉移。與此同時,發展中國家往往會由于國際話語權較弱,遭受來自發達國家的技術限制并長期被鎖定從事高能耗、高排放的生產環節,從而造成“低端鎖定”效應現象的發生。因此,文章認為中日貿易隱含碳排放會受到兩國全球價值鏈分工地位差異的影響。
文章將ADB 世界投入產出表包含的62 個國家進行合并,最終形成中國、日本及其他國家(或地區)三部分,其構成的投入產出模型表示如下:

其中,下標c,j 和t 分別表示中國、日本及其他國家,A 為直接消耗系數,X 為總產出,Y 用于表示最終需求。參考王直等提出的總貿易核算方法,[11]可以將中國對日本的出口表示為如下16個部分:

其中,上標“’”和“#”分別表示矩陣的轉置與點乘,和分別為一國增加值系數矩陣以及局部列昂悌夫逆矩陣,而為全局列昂悌夫逆矩陣。根據王直等[11]的研究成果,可將式(2)中的16個分解部分歸為四大類:①被日本和其他國家吸收的中國國內增加;②返回并被本國吸收的中國國內增加值;③由日本或其他國家產生的國外增加值,其中由日本產生的國外增加值用表示,由其他國家或地區產生的國外增加值用表示;④由于貿易統計方式而造成的純重復計算部分。同理,日本對中國的出口也可通過上述方法表示,并根據增加值的來源及去向進行歸類。
因此,中國對日本出口而引致的碳排放可表示為:

其中, 、 和 分別表示中國、日本以及其他國家的碳排放強度,式(3)中的三個部分分別為中國對日本出口中中國增加值產生的碳排放、日本增加值產生的碳排放以及其他國家的增加值產生的碳排放。由此可知,在垂直專業化程度不斷加深的背景下,中國對日本的出口不僅會使中國的碳排放量增加,也會使日本及其他國家產生碳排放。與之類似,日本對中國的出口引起的碳排放也可通過該方法進行計算。
關于全球價值鏈分工的研究,最早是由Koopman 等[12]提出的衡量一國參與國際分工程度的全球價值鏈參與度指數。文章參考田建國等[7]的研究,在總貿易核算法下對公式進行進一步改進,具體可表示為:

式(4)中代表中國參與全球價值鏈的分工地位,同理可計算日本的地位指數,其余各項內容表示與前文表述一致。
為了分析中國全球價值鏈分工對中日貿易隱含碳排放的影響,文章將計量模型設計如下:


文章采用的數據主要是亞洲開發銀行發布的世界投入產出表,涵蓋范圍以亞洲國家為主,并且數據已更新至2020 年,可以較為準確計算中日貿易隱含碳排放及全球價值鏈分工指數的,同時也方便用于表示技術效應、結構效應以及規模效應。此外,利用OECD 統計的增加值碳排放數據測算中日兩國各行業碳排放強度??紤]到兩大機構行業分類標準不同,為了數據可得性及計算標準的一致性,文章借鑒趙玉煥和王淞[13]的分類方法對行業進行匹配合并,具體見表1。

表1 行業分類表
根據式(3)計算中日2007—2020 年貿易隱含碳排放量,如圖1 所示,結果顯示,在樣本區間內中日兩國貿易隱含碳排放變動明顯。2007 年至2010 年間,由于2008 年金融危機爆發導致全球經濟低迷,因此中日貿易隱含碳排放出現短暫低谷后又回到上升狀態。2011 年至2018 年,中日貿易隱含碳排放總體呈現下降趨勢,這可能與中日雙邊貿易規??s小有關。隨著《中日和平友好條約》簽訂四十周年的到來,中日貿易回溫引起2019 年貿易隱含碳出現小幅上漲。

圖1 2007-2020 年中日貿易隱含碳排放量
表2 列示了部分年份中日貿易隱含碳排放行業分布情況,可以看出,各行業貿易隱含碳排放量差異明顯。碳排放量大的行業主要集中于紡織及皮革業、電氣和光學設備制造業、基本金屬和金屬制品業等,這些行業生產的產品均是我國主要出口產品,具有資源消耗大、環境污染重的特點。日本通過進口這些產品向我國進行碳轉移的同時,可以降低本國二氧化碳排放量。碳排放量較小的行業有木材及木制品業、紙制品和印刷業、焦炭和精煉石油產品業等,原因可能是這些行業對外出口規模較小,或者作為初級原料開采本身產生的二氧化碳排放量較少。通過觀察可知,2007—2020 年間各個行業碳排放量整體變化趨勢與碳排放總量變動情況一致,呈現逐步下降的態勢,這種現象的發生在一定程度上會受到碳排放強度、貿易規模以及人們環保意識等因素的影響。

表2 中日貿易隱含碳排放行業分布單位:百萬噸
4.3.1 基準模型分析
文章分別采用最小二乘法、固定效應以及隨機效應模型考察全球價值鏈分工對中日貿易隱含碳排放的影響,根據豪斯曼(Hausman)檢驗結果文章認為最佳選擇為固定效應模型。模型回歸結果如表3 所示,從方程回歸系數來看,全球價值鏈分工地位與中日貿易隱含碳排放呈負相關關系,表明全球價值鏈分工地位的上升會抑制貿易隱含碳排放的產生。規模效應、結構效應對碳排放起到促進作用,主要是由于我國主要完成加工組裝環節并出口最終產品以滿足國外需求,所以隨著出口最終品規模越大,貿易隱含碳排放量也就越高。技術效應的系數為負,說明其對貿易隱含碳排放有促降作用。
4.3.2 內生性問題處理
考慮到全球價值鏈分工與中日貿易隱含碳排放可能產生互為因果關系,即由于中國長期處于全球價值鏈下游而產生大量二氧化碳的同時,難以突破技術困境向全球價值鏈上游邁進。為避免內生性問題對估計結果的干擾,文章采用全球價值鏈分工指數滯后一期作為工具變量,利用兩階段最小二乘法(2SLS)對計量模型進行重新估計,具體結果見表3 第(4)列,各變量的回歸系數及顯著性與基準回歸結果相近,表明前文所得結論成立。

表3 回歸結果
4.3.3 穩健性檢驗
為了證實全球價值鏈分工對中日貿易隱含碳排放影響的穩定性,將因變量更換為中國在中日貿易過程中生產碳排放,進而采用固定效應模型對各變量系數進行估計?;貧w結果見第表3 第(5)列,全球價值鏈分工系數顯著為負。除結構效應外,規模效應和技術效應系數較為顯著且變動方向與基準模型回歸結果估計一致。
文章基于2007—2020 年ADB 世界投入產出表,利用多區域投入產出模型測算中日全球價值鏈分工地位指數及貿易隱含碳排放量,進而探究全球價值鏈分工與中日貿易隱含碳排放之間的關系。研究發現,中日貿易隱含碳排放在樣本區間內呈現逐步下降的“W”型變動趨勢。碳排放量較高的行業主要集中出口量較大的是紡織、機械設備及基本金屬業。全球價值鏈分工地位與中日貿易隱含碳排放呈負相關關系,該結論在經過內生性處理及穩健性檢驗后依然成立。
文章的政策啟示有如下三點:第一,中國全球價值鏈分工地位的提升有助于抑制中日貿易隱含碳排放,因此中國要利用“一帶一路”及RCEP 發展契機,加快向全球價值鏈上游邁進。第二,日本已形成較為成功的低碳經濟發展模式,雙方貿易過程中國可以積極尋求日本節能技術指導,與此同時加大研發投入,助推我國進出口結構向綠色低碳方向轉型。第三,國內要進一步注重產業政策引導及能源結構優化,劃撥財政專項資金強化清潔產業項目保障力度,國內外共同發力實現我國外貿高質量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