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兒童享擁一種有價值和情趣的語文生活
——兼談家庭語文育人觀及其育人方式

●楊麗，張澤科

在核心素養培養時代，怎樣實現語文育人？事實上，有怎樣的語文育人觀，就有怎樣的語文教育行為和語文育人質量。而把先進的育人觀轉化為導引語文核心素養生長的蓬勃力量，不僅需要喚醒心靈的教育智慧，更要有點燃生命的激情碰撞和照亮人生的精神感召。

一、本應親近的母語竟成了孩子們學習的攔路虎

說到小學生語文學習，不少家長總是抱怨：一個個生字總是記不住，聽寫老出錯，課文讀了下句忘上句，還磕磕巴巴，作文半天寫不出一個字來。很奇怪，我們一出生說的就是漢語，為什么語文學習總是不盡人意？孩子們對母語難道不該是特別的親近嗎？

的確，本應親近的母語竟成了孩子們學習的攔路虎。我們曾看到，小學中段孩子被老師或家長逼著背誦李白的《蜀道難》，孩子讀起來都很困難，何況要背？有的孩子因寫錯了一個字就被罰抄10 遍；有的為完成課外閱讀任務，往往胡亂勾畫、不假思索，隨便摘錄幾個句子。凡此種種，孩子體驗到的只能是“逼著學”“痛苦學”，自然會應付了事，何來我們想要的“我要學”“我樂學”？

因此，幫助孩子走出語文學習的困境，建立語文學習的信心，體驗語文學習的快樂與成功，當是我們義不容辭的責任。首先要建立起正確的語文育人觀，在課堂、家庭和社會生活中為孩子的語文學習，播下健康的種子。

新時代立德樹人的教育，對“培養什么人、怎樣培養人、為誰培養人”的教育根本問題做出了明確回答：“為黨育人、為國育才”，“培養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的社會主義建設者和接班人”，“培養有理想、有本領、有擔當的時代新人”，培養能適應自己終身發展和社會發展需要的必備品格和關鍵能力。國家還提出了培養核心素養“課程育人、文化育人、活動育人、實踐育人、管理育人、協同育人”等六條育人路徑。

每個學科都應發揮“培根鑄魂、啟智潤心”的育人功能，承擔起培養核心素養的重任。作為我們母語的語文學科，更有著不可缺失的育人地位和優勢，正所謂“文以載道，以文化人”。語文是什么？簡單地說，就是語言文字，我們生活、工作、學習都離不開語言文字的運用。

2022年4月，國家發布了《義務教育課程標準（2022年版）》，明確提出小學語文要著力培養學生四個方面的核心素養：文化自信，增強中華文化自信，熱愛它、繼承它、弘揚它；語言運用，正確、規范、有效、主動地運用語言，形成語言個性；思維能力，培養語文思維方式和思維品質；審美創造，培養感受美、發現美、表現美、創造美的素質和能力，為義務教育段語文教育指明了方向和目標。

二、怎樣的育人觀念和方式，才能培育語文核心素養

以學習古詩為例，我們來比較三種育人觀念和教學方式。

學習古詩《春曉》——“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夜來風雨聲，花落知多少。”按照傳統的語文教學方式，就是教孩子一字一句讀，逐字逐句理解意思。孩子學完后學到的是：認識了字、了解了意思、記誦下了古詩。這就是初級層次的學習方式，孩子成了知識的容器、吸收知識的海綿，獲得的只是知識的儲存。

如果我們引導孩子先練習朗讀古詩，然后借助圖畫、注釋了解詩意，再用自己的話把從詩中看到的景象講述出來，最后用自己喜歡的方式誦讀。在這樣的學習過程中，孩子學到的不僅是這首詩，還有古詩學習的方法，更經歷了一段有情趣的語文生活。這樣的學習方式，孩子成為學習的主體，經歷了學習的過程，獲得了一定的學習能力。

那么，怎樣的古詩學習才能培養孩子的語文核心素養呢？我們不妨這樣做：先讓孩子們觀察、發現、體驗春天的夜晚和早晨，并把所見所聽、所感所想講一講，然后引出詩人杜甫筆下的《春曉》。因為有了學前的生活體驗，孩子們必然會對詩中描寫的景物產生親近感。在讀通詩句后，可以讓孩子把自己當成詩人，講講詩人在春天早晨的見聞和感受，這時候孩子的生活體驗就會與詩人的體驗交融在一起，并自然而然地進入詩中世界，和詩人產生情感的共鳴。在此基礎上，我們再為孩子配上一段清新的古樂，展現一幅幅早春圖景，孩子必定能脫口而誦。

而從家校協同育人的角度，孩子的古詩學習還可以向前邁進：爸爸媽媽和孩子一起學唱歌曲《春曉》，陪伴孩子游覽杜甫草堂，尋找春天的詩句，或與孩子一起做“給圖畫配詩句”的游戲等。通過這些延伸性學習活動，孩子獲得的不僅是對古詩的記憶和理解，更是古詩文化的浸潤、真實生活的體驗、語文生命的智慧靈動與精神升華。

德國教育家雅思貝爾斯說過：“教育的本質是一棵樹搖動另一棵樹，一朵云推動另一朵云，一個靈魂喚醒另一個靈魂。”德國教育家第斯多惠也曾說：“教育的藝術不在于傳授本領，而在于激勵、喚醒與鼓舞。”“一個壞的教師奉送真理，一個好的教師教人發現真理。”“教師必須有獨創性。他對學生要成為理性和啟蒙的真實火炬……”受此啟發，我們確立了自己的語文育人觀——點燃心靈、點醒智慧、點亮人生。“心靈的點燃”是興趣激發、動力開啟、激情燃燒；“智慧的點醒” 是找到解決問題的知識與方法；“人生的點亮” 是照亮生命前行的方向，建立積極向上的情感、態度和價值觀。

事實上，只有擁有了正確的育人觀，才能創造適切的育人方式，才能為孩子營建有價值和意義的語文生活。

如在識字中滲透育人價值。有小朋友在識記“照”字時，編了句順口溜：“一個日本人，拿了一把刀，殺了一口人，流下四滴血。”這樣的順口溜雖然有助于我們記住這個字的“形”，卻讓人感到很血腥、殘暴，違背了“照”字的本意——“因為有陽光、火光的照耀，顯得格外明亮”，這就很有必要引導孩子圍繞“照”字，創編一個溫暖、明亮的識字兒歌或故事。

我們曾這樣指導孩子學習“智”和“慧”二字，理解“智慧”一詞。“智”上面一個“知”字下面一個“日”字，意為每天學習新的知識就會增長知識，變得聰明起來；“慧”上面是兩個“豐”字，中間是個倒下的“山”字，下面一個“心”字，意為心中想要獲得雙豐收，就必須推倒擋在前面的那座“山”，找到克服障礙的辦法與力量。

人民教育家于漪說過：“教育就是用中國文化的基本精神滴灌孩子的生命之魂……站上講壇就是生命在歌唱。”這引發了我們的語文教育聯想：“生命的歌唱”說的是在語文教育中師生首先要有激情，學習應該是情感伴隨的過程。實現“生命的歌唱”，語文教育必須夯實學生聽說讀寫等基本能力，全面培養語文核心素養。當我們和孩子一起親近母語、熱愛和善于語文學習時，語文教育就是在為自己、為他人歌唱，也是在為整個生命世界而歌唱。

在此基礎上，我們認定了語文的本質——生命的文字歌唱。孩子們學習語文的過程，就是我們和孩子們一同認識生命、歌唱生命、表達生命，就是導航生命走向、激發生命動力、提升生命品質的過程。

有這樣一個故事——

2004年，我新接了一個一年級班級。校長對我說，你班上有個特殊孩子，很小就患上了嚴重的過敏癥，長期四處求醫，沒有像別的小朋友那樣正常上過幼兒園，家長特別希望孩子能遇上一個有愛心的班主任。就這樣，我和小方有了六年的師生緣。從小方母親那里我更了解到：因為這病，小方失去了快樂的童年生活，甚至睡個安穩覺都成了奢望；他酷愛象棋，棋技也好，可一見到他伸出的潰爛的手，就沒人愿意和他一起下棋、比賽，他被一次次剝奪了參賽的資格；因為這病，小方爸爸也被迫放棄工作而長期守護兒子。小方母親甚至說：“看見他痛苦不堪的樣子，好幾次我恨不得牽起他一起從窗臺跳下去摔死算了！”

說實話，每當看到小方的白襯衣粘在抓傷的皮膚上——透著血跡和那雙潰爛的手時，我就下意識地移開了視線；當我看到陽光照射下他課桌上掉落的一層皮屑時，我全身驟起雞皮疙瘩。但是為了小方不被同學疏遠，我必須克服心理障礙，強迫自己主動、自然地走近他。語文課上，我握著他潰爛的手教他寫字，中午坐到他身邊陪他一起進餐；在班會課、家長會上介紹他的病情，消除同學和家長懼怕傳染的顧慮，號召大家伸出友愛之手。于是同學們爭著幫小方收文具、做清潔、背書包，扶他下樓，一旦發現他過敏癥發作忍受不了，就爭先恐后給他爸爸打電話。

我常想，像小方這樣的孩子，能來上課就很不容易了，能學多少算多少吧！然而我漸漸發現，他因身體疾病更衍生出了心病：常以病掩護而放松，甚至縱容自己——故意不做課間操、逃避勞動、躲避作業，小方家長也有同感。由于患病，小方享受了很多“優待”：可以不做事、不參加鍛煉、不完成作業，過度的“保護”消減著他的上進心，再加上家長因孩子長期治療無效變得日益粗暴和失望，更嚴重打擊了他的自尊自信。

于是我做了一個決定，幫助孩子打造強大的心理，并和他父母達成共識，采取了系列措施：引導、幫助他正常學習、勞動和鍛煉，讓他在動手動腦和玩樂中轉移注意力；組建“愛心小隊”，輪流幫助并發現他的進步；推薦有關“身殘志堅、熱愛生命”的優秀讀物，如《熱愛生命》《假如給我三天光明》《鋼鐵是怎樣煉成的》等，讓他在閱讀中對話高尚的靈魂、鍛造堅強的意志。多方幫助加自身努力，小方逐漸適應了群體生活，讀古典名著，參加朗誦比賽、作文比賽、科技制作、勞動鍛煉，臉上漸現自信的笑容。2010年畢業之際，小方參加了成都市中小學生“性情作文”大賽，面對考場上擺著的兩瓶價格懸殊的橙汁，他寫的現場作文《貴，好嗎？》入圍“十佳”，《成都商報》連續多次追蹤報道，引起轟動。

三、讓“創享語文”照亮學生語文生命成長

在國家提出培養核心素養前，我們確定的語文育人目標是：“涵育語文素養，激揚生命個性。”為把孩子們培養成“愛閱讀、善思考、勤實踐、樂表達”的人，我們盡力創造“豐厚閱讀、個性表達、多彩生活、繽紛展示”的語文生活，帶領他們徜徉書海、醉心寫作、創享文藝社團。近年來，在培養核心素養的改革中，我們鮮明提出了自己的語文教育主張：“創享語文，放歌生命。”這也是我們倡導的新時代語文育人觀。

基于語文課堂的現實批判和本質叩問，2016年以來，筆者作為成都市小語名師工作室領銜人，引領工作室同仁展開“培育語文核心素養的小學創享課堂實踐研究”，致力于創建具有激發力、探究力、創生力、共享力的創享課堂，使語文課堂較好回歸了學科育人本位。2020年以后，筆者帶領“四川省楊麗名師鼎興工作室”，把“創享課堂”實踐研究提升為省級重點科研課題“學科育人視野下的小學創享語文實踐范式研究”。

我們界定的創享語文，是一種家校社融通、培養語文核心素養的新型育人模式，是以人為中心，在互動融通、共振激發與個性激揚的教育生態下，指向完整、具體、差異的人的語文生命、知識能力情感和價值意義建構的大語文學習過程與活動。

為什么要倡導創享語文？在我們看來，語言文字學習不只是一個“輸入”的過程，傳統的“死記硬背”語文知識和篇章文段的學習方式，已不能適應社會進步和時代發展的需要。人類優秀文化在“傳習”的基礎上“創造”和“發揚”，人類才能進步，文化才能沉厚豐盈、源遠流長。

更重要的是，語文教育不是把孩子培養成“背誦機器”和知識存儲的“最強大腦”，不是把孩子培養成“錄音機”和“傳聲筒”，而是培養有正確的世界觀、人生觀、價值觀，有良好個性和健全人格，有求真創新精神、實踐能力、合作交流與審美能力的人，即培養有文化自信、思維能力、語言運用、審美創造等語文核心素養的人。也就是說，語言文字運用伴隨的是孩子思想、情感、文化、審美、個性融通與創造的過程。

倡導創享語文，目的還在于讓孩子體驗語文學習的成功感、獲得感和幸福感，體會到語文與生活的關聯、與生命質量的意義，而非機械背誦、題海戰的煎熬。

因此，我們希望“創享語文”理念能影響到每個家庭，讓家長首先成為熱愛中華文化、熱愛祖國語言文字的人，然后身教言傳、潛移默化、積極作為，為孩子營建一個充滿語文學習氛圍以及情感、智慧、藝術的家園。

那么，在家庭語文教育中，究竟該怎么做呢？

可以建立家庭讀書吧，父母陪伴孩子閱讀，讀兒歌，唱童謠，講故事，演情節，聊人物，談感悟，建設一個書香四溢的家庭。

可以和孩子一起種養植物動物，親近自然、關心時事、馳騁想象，尊重、鼓勵、欣賞孩子的獨特體驗與表達，記錄孩子的童言稚語與成長足跡。

可以和孩子一起探尋漢字的奧秘，創編漢字故事、練字寫書法、舉辦家庭書法展，一點一滴關注孩子的書寫進步。

讓語文學習、五育并舉融入真實生活。從2006年起，我們同時帶著5 個小孩。我們在周末和節假日，帶領孩子們沉浸在富于價值和意義的家庭學習生活中。晨跑、洗漱、早餐后，每個孩子列出當天的各項任務，有文化學習、勞動鍛煉、特長發展等，每晚交出“每日一記”，記下當天最有成就感、快樂感的事情或反思。我們經常舉行家庭寫字、文藝、體育、演講比賽，和孩子們一起開家庭會，人人總結一學期的成長與得失。我們還每年舉辦“春節才藝展示會”，培養了孩子們的主持、策劃、組織、表演能力，以及拼搏奮斗、團結互助等精神。

在筆者的班級，“創享語文”同樣照亮了學生的語文生命成長。孩子們成為語文生命成長的主體，成就了個性綻放的精彩：全班43 孩子就有39 個在寫小說；一次詩歌創作課下來，全班就有18 個孩子的童詩登上刊物；猴年共讀《西游記》，三篇不同角度的讀后感同時登上《教育導報》。自稱“明星小作家”的苗苗同學，在四年級時就寫出了23 萬字的小說，小學畢業季還出版了個人文集。她特別喜歡讀歷史小說，在高年級班上開展的專題閱讀中，她選擇了“隋唐歷史小說”專題，讀了《隋唐演義》《蒙曼說唐武則天》等，她用文言撰寫了一組書評《詠唐史》，從“楊樹花落，李樹結果。楊氏衰敗，李氏興起。高祖晉陽起兵，過關斬將，興起李唐，乃長安稱帝”，到“明皇愛美人，忘治國，逼安祿山興兵反唐，逼唐于亂世，逼民與蒼生，大唐命運何去何從”。五年級時她在“我的一本課外書”演講中成為“全國讀書榜樣少年”，參加了中央電視臺《我的一本課外書》特別節目錄制。

眼中有學生，心中有生命。我們把語文作為育人的方式與過程，潛心發掘、創意釋放，無盡涌流語文蘊含的育人價值，并與學生的心靈世界和現實生活有機融通，推動語文教育“從教走向學，從學走向創，從創走向享”，讓兒童享擁一種有價值和情趣的語文生活，語文教育在培育學生語文核心素養的同時，也璀璨了兒童生命活力與個性閃耀的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