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版本民歌《茉莉花》的藝術特色分析

趙 嬌

民歌是人們在生產實踐中口頭所創作的，其內容簡短，映射著勞動人民真實的生活狀態，并表達內心情感與愿景的音樂形式。《茉莉花》是一首耳熟能詳的地方民歌，多達幾十種不同類型的版本，其中流傳較廣的主要有江蘇版《茉莉花》、河北《茉莉花》、東北地區《茉莉花》以及廣東的《茉莉花》，多版本民歌各具特色，本文就不同版本《茉莉花》的藝術特色展開分析，并探究造成南北差異的原因。

一、多版本民歌《茉莉花》的藝術特色

（一）江蘇版《茉莉花》

1、音樂分析

眾多版本的《茉莉花》，最具有代表性的是江蘇版《茉莉花》。其創作是建立在《鮮花調》基礎上的一首D宮A徵調式的歌曲。江蘇版《茉莉花》共有14個小節，單樂段結構，由四個樂句組成，第一樂句是前1-4小節，發揮著“起”的作用；第二個樂句為5-8小節，是在第一樂句基礎上進一步陳述，起到承上啟下；第三個樂句9-14小節，旋律發生了較為明顯的變化，即為“轉”；第四樂句為15-21小節，重復了第三樂句的前四小節，并又做了擴充，最后結束在主音la上。這首曲子歌詞較為簡短，較少含有襯詞，旋律優美、婉轉流暢、節奏歡快活潑，歌曲主要運用了緊湊、連續的十六分音符及切分音，旋律是以級進音為主，且音程跨度相對較小。正是受環境、文化等背景的影響，使得江蘇版《茉莉花》形成了委婉、清秀的藝術特色，生動形象地將江南少女喜愛花卻又不敢采的矛盾細膩心理展現得淋漓盡致。

2、演唱風格

我國優秀歌唱家宋祖英、雷佳和程桂蘭等人都曾演唱過江蘇版本的《茉莉花》。雖是同一版本，但不同演唱家在演唱的過程中又各具特色。宋祖英的演唱風格主要表現為咬字清楚、聲音甜美、具有穿透力、演唱情緒飽滿，能較長時間保持演唱狀態，達到聲斷氣不斷的歌唱效果。而雷佳在演唱時則加入了笛子、琵琶、古箏等民族樂器，使整首歌曲變得更加豐富，宛轉悠揚的樂器聲搭配委婉動聽的人聲，將江南水鄉的南方特色展現了出來。在演唱形式上，既可以用普通話歌唱民歌《茉莉花》，也可以用地方方言進行演唱，江蘇《茉莉花》的語言主要是以江淮方言以及吳地方言為主[1]，著名歌唱家程桂蘭用吳語方言演唱了《茉莉花》，并采用民族樂器伴奏，同時也將戲曲元素滲透其中，令歌曲增添了色彩，帶有南方小調的典型風格。

（二）河北《茉莉花》

1、音樂分析

與江蘇版《茉莉花》相比，河北《茉莉花》曲調較為復雜、節奏略微松散。這是一首F宮C徵調式的曲子。全曲共30個小節，四個樂句，第一個樂句為1-8小節，由兩個旋律、歌詞完全相同的短樂句組成，第二樂句9-16小節，其中，第十三小節出現了臨時變音記號，需要把此處的fa升高半音，14、15小節出現了從高音do到fa的下行五度跳進，使得旋律也變得更加豐富；第三樂句是17-24小節的第一拍，此樂句涉及的節奏型較多，有前八后十六、十六分音符、大小附點等，也有四度、五度和七度音的跳進，旋律較為緊湊；第四樂句為24小節的第一拍至30小節，出現了十六分音符的短暫休止，最后以拖腔做尾聲結束在主音do上。歌曲中有較多切分節奏，旋律上加入了上下滑音、裝飾音等，而歌詞則加上了表語氣的“哎”“吔”“嘿”“那個”等襯詞，讓這首《茉莉花》更具美感，而拖腔的巧妙運用融入了戲曲元素，體現了河北人民豪放不羈、豁達開朗的性格，使整首歌曲帶有濃濃北方小調的特色。

2、演唱風格

河北《茉莉花》是以方言的形式進行演唱，同時也將“呂劇”的拖腔運用其中，上滑音與下滑音的相互交替，讓曲調變得更婉轉動聽，每一小句結束后都會加上“哎”“吔”等語氣詞，這種偏向日常口語化的演唱方式，符合河北人民的說話特點，使整首曲子富有親切感。著名歌唱家斯蘭用清脆嘹亮的嗓音進行演唱，搭配多種民族樂器為其伴奏，把北方民歌特有的風格展現了出來。

（三）東北地區《茉莉花》

1、音樂分析

東北地區的《茉莉花》與前兩個版本相比，樂譜篇幅較長，整體也相對較為復雜，大量襯詞貫穿全曲，結尾部分有將近七個小節的“嗯啊”“哎嗨呀”“嗯哎呀”等語氣助詞，使用了上下滑音、裝飾音中的倚音、斷音等，而字音的對應上則比較簡單，即一字對一音的形式。這是一首帶有引子、間奏和尾聲三段體結構的歌曲，有較多重復的樂段，樂段A為除引子外的前十小節，第九小節大附點音符中又包含著兩個三十二分音符，緊湊的節奏，讓旋律變得更加豐富；樂段B是11-18小節，樂段C的19-34小節在后半段襯詞部分加入了呼吸記號，這種斷字斷腔的唱法，與東北二人轉甩腔的唱法極其相似，使整首曲子生動、活潑，富有動感。而間奏后的尾聲則是重復樂段C，同時還加入了跳音，讓歌曲富有彈性，速度轉為漸慢后結束全曲。歌曲整體歡快活潑，音調高亢嘹亮、旋律寬廣悠長且帶有東北二人轉詼諧幽默、俏皮等特征，與東北人粗獷、風趣、開朗的性格是分不開的。

2、演唱風格

歌唱家單秀榮、郭頌用東北方言演唱了這首《茉莉花》，其中，單秀榮在伴奏中還加入了鑼鼓、镲、嗩吶、二胡等樂器，使曲調帶有典型二人轉的風格，尤其是語氣詞的巧妙運用，唱出了屬于東北民歌所具有的獨特韻味。旋律上大量裝飾音、滑音、斷音以及甩音的使用，將東北民歌清新明朗、歡快活潑的特點展現了出來，帶有顯著的東北地區風味。

（四）廣東的《茉莉花》藝術特色

1、音樂分析

作為南方民歌之一的廣東《茉莉花》與江蘇版《茉莉花》相比，旋律更加平穩，音程跨度較小，深受國內外人喜愛。這是一首G宮D徵調式的歌曲。此曲共14小節，3個樂句。第一個樂句1-4小節，由歌詞及旋律完全相同的兩個短樂句構成，第二樂句為5-8小節，第三樂句是9-14小節，由兩個長短不一的短樂句組成，結構相對簡單，節奏起伏較緩，旋律婉轉流暢、緩慢柔和，仿佛將茉莉花清香淡雅、超凡脫俗的形象呈現了出來，無不體現著江南小調特有的風味。

2、演唱風格

與其他方言版本《茉莉花》略微不同，這是一首用粵語方言演唱的《茉莉花》，最大特點是有韻味、耐聽。馬來西亞籍歌手劉珺兒用廣東話加上甜美動聽的自然唱法，將情感滲入其中，飽含深情地演唱了此歌曲，受到了國內外人士的喜愛與追捧。

二、民歌《茉莉花》南北差異形成的原因

筆者主要從曲式結構、調式調性、語言特點、節奏旋律以及歌曲的演唱風格等方面對南北兩地《茉莉花》展開分析，發現南北方因地理位置不同，塑造了迥然不同版本的《茉莉花》，使其帶有本土地方特色，散發著屬于各自的獨特“花香”，造成兩者差異的原因主要受地理環境以及說話方式的影響。

（一）多版本《茉莉花》差異性的表現

1、調式調性的差異

江蘇版《茉莉花》是一首單樂段D宮A徵調式的歌曲。全曲共14小節，以la為主音，四個樂句按“起、承、轉、合”順序組成，最后以徵音結束全曲。而同樣屬于南方民歌的廣東《茉莉花》則是一首G宮D徵調式的歌曲。曲子也是共14個小節，以re為主音，并由3個長短不一的樂句組成。結構總體相對簡單。曲子具有江南小調的典型特點。

與江蘇、廣東版的《茉莉花》相比，河北《茉莉花》有30個小節，為F宮C徵調式的樂曲。共四個樂句，第一樂句由兩個完全相同的短樂句組成，是曲子的“起”，第二樂句即為“承”；第三樂句結尾和第四樂句開頭在同一小節中，為樂曲的“轉”與“合”。而東北地區的《茉莉花》與前三個版本相比，樂譜篇幅較長，整體也相對復雜，是一首帶有引子、間奏和尾聲三段體結構的歌曲，有較多重復的樂段，音域較寬，起伏較大，是北方小調的典型特征。

2、語言特點的差異

南北方《茉莉花》受地域文化與環境的影響，語言表述也略有不同。江蘇與廣東版《茉莉花》在語言表達上較為委婉、含蓄，用“采一朵”形容對花的喜愛，與之相比而言，東北與河北的《茉莉花》則用“掐一朵”較為直率的言語，毫無保留地表達了對茉莉花的喜歡，南北民歌用詞上的差異，將南方人溫柔、細膩與北方人豪放、開朗的性格體現了出來。

3、節奏旋律的差異

四部作品的《茉莉花》在節奏旋律上各具特色，但也有相同之處。它們之間的相同點為：四個版本的《茉莉花》都是在《鮮花調》的基礎上發展變化的，均是徵調式的歌曲，最后末音也是落在徵音上，且每首曲子的前兩句歌詞基本相同，均用愛花又不敢采花的矛盾心理來表達了對美好愛情的向往。而區別體現在：江蘇版《茉莉花》篇幅較為簡短，較少含有襯詞，旋律優美、節奏歡快活潑，運用了緊湊、連續的十六分音符及切分音，旋律以級進音為主，比較注重“羽、角”的色彩[2]，且音程跨度相對較小。而同樣屬于南方民歌的廣東《茉莉花》是2/2拍的節奏型，比江蘇版《茉莉花》旋律更加平穩，速度也較為緩慢，音程跨度更小，是從小字一組的re到小字二組的sol，整體結構相對簡單，節奏起伏較緩，旋律緩慢柔和。河北《茉莉花》與前兩版相比曲調略復雜、節奏也相對松散。出現了臨時變音記號，節奏型較多，有四度、五度和七度音的跳進，旋律上加入了滑音、裝飾音、拖腔等，歌詞部分的語氣襯詞，使曲調變得更加緊湊、豐富，而作為四個版本中篇幅最長、最復雜的東北《茉莉花》，歌曲運用了大量襯詞貫穿其中，最后以七小節無實義語氣助詞結束全曲，旋律上使用了上下滑音、裝飾音、斷音、甩腔等，節奏略微疏散。總的概括來看，南北小調之間的差異有：第一，在節奏上，北方《茉莉花》比南方的《茉莉花》節奏略松散，會用大量節奏型修飾與豐富歌曲；第二，在旋律上，北方民歌《茉莉花》多用襯詞、裝飾音、唱腔等讓曲調更具有感染力與張力，音域跨度較大，音的起伏略微明顯，旋律歡快活潑，而南方民歌則呈現緩慢柔和的特點；第三，在歌詞上，南方版《茉莉花》是一字多音，北方《茉莉花》一字一音，由于說話風格與地理位置不同，造就了南北民歌的獨特魅力。

4、演唱風格的差異

南北方的《茉莉花》在演唱形式上也略有不同。北方方言版《茉莉花》大多用真聲進行演唱，音色較為渾厚，音調尖而亮，襯詞和戲劇元素的使用與融合，讓曲調富有口語化，強調用“字”來體現腔調，傾向于敘述，而南方《茉莉花》無論是用普通話還是方言進行演唱，其旋律更偏向抒情，曲調婉轉柔和，“字正腔圓”是江南小調的演唱風格。南北兩地《茉莉花》演唱風格的差異，均體現出了當地的藝術特色。

（二）《茉莉花》南北差異的原因

1、地域環境不同

南北方《茉莉花》受文化與環境的影響，呈現出不同的韻味。進一步分析可以發現，南方處于河流眾多、氣候溫和的地域，受此環境的影響，人們形成了委婉含蓄、心思細膩的性格特點，其創作的作品偏“柔美”。北方的地勢以平原居多，遼闊無垠，造就了人們高亢洪亮的嗓音與直率爽朗的性格，因而作品多呈現“明亮”的藝術特色。

2、說話方式不同

南北兩地在說話風格、語言表達上存在明顯著的差別，北方人說話直來直去、心直口快，對喜歡的事物會毫不吝嗇地表達情感，因此，北方歌曲大多用詞大膽、較為直率；相比之下，南方人說話溫柔含蓄，輕聲細語，用詞略微委婉，以托物言志的創作手法，表達內心的真實想法。

結 語

《茉莉花》經過了兩百多年的演變與傳承，受到了眾多人的喜歡與追捧，江蘇版《茉莉花》是最先被人們所熟知的，而后又被各地加以改良，因所處地域、文化及語言表達的不同，形成了帶有地方特征的多版本《茉莉花》。在流傳的過程中，也受到了國外友人的喜愛，提起《茉莉花》在國外流傳影響最大的就是在普契尼的歌劇《圖蘭朵》中了[3]，正是《茉莉花》優美的旋律，讓越來越多的人想要學習與了解它，了解東方音樂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