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花企業資金占用案例剖析

曹智銘

一、引言

資本市場在不斷發展的同時也存在一定問題，不少上市公司中都存在著控股股東資金占用的情況。在我國，控股股東能夠占用公司資金大多是由于股權結構一股獨大或是股權占比比較集中。楊七中等人研究發現，大股東更多通過關聯方擔保方式占用資金。徐攀實證研究發現，控股股東通過關聯方擔保方式侵害了公司利益從而降低公司價值。目前，我國資本市場有關法律法規仍未健全，監管部門很難監管，加之我國對違規行為處罰力度低，資本市場中資金占用問題仍未解決。2005年，證監會發布了解決資金占用和違規擔保問題的通知，短時間內違規行為有所收斂。但由于根本問題沒有得到解決，控股股東仍可以以較低的違規成本獲得較高的利益，資金占用現象越來越嚴重。王如燕等人研究發現，資金占用與企業績效呈反向變動關系，審計師的專業審查，可以抑制資金占用現象的發展。2019年12月，證監會出臺的《會計監管風險提示第9號——上市公司控股股東資金占用及其審計》，對注冊會計師提出加強審計監督、防范金融風險、提高所出具審計報告的信息質量要求。總而言之，上市公司控股股東資金占用和違規擔保行為會損害公司的利益和中小股東的利益，破壞上市公司在投資者心中的形象，從而動搖廣大投資者的信心，不利于我國資本市場穩健發展。

本文以金花公司的案例為基礎，對上市公司的控股股東資金占用問題進行回顧，分析問題產生的原因并提出相應解決對策，希望可以提供一些參考借鑒。

二、案例背景簡介

（一）公司簡介

金花企業集團是一個涉及投資、房地產、商貿、酒店、高爾夫、制藥等眾多領域的上市公司。該公司擁有內地及香港兩家上市公司，員工兩萬余名。金花集團控股企業以藥品研發、生產及銷售為主業，擁有在上海證券交易所上市的金花企業（集團）股份有限公司、高端大型連鎖商業企業世紀金花股份有限公司以及西北一流的西安秦嶺國際高爾夫俱樂部有限公司等多家具有影響力的經營主體。

（二）資金占用案例分析

1.資金占用情況。經查明，金花企業（集團）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公司）及控股股東金花投資控股集團有限公司（以下簡稱金花投資）、實際控制人兼任公司董事長吳××在信息披露、規范運作等方面，有關責任人在職責履行方面，均存在非經營性資金占用、為控股股東提供關聯擔保等違規行為。2020年12月，上海證券交易所下發對金花企業的處分決定（2020（131）號文件），通報批評金花企業（集團）股份有限公司、控股股東金花投資控股集團有限公司、實際控制人吳××及有關責任人。

（1）非經營性資金占用。2019年通過非關聯方，金花投資和公司簽訂《財務顧問合同書》和《借款協議》，通過西安桑碩網絡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簡稱西安桑碩）和西安鴻輝物業管理有限公司（以下簡稱西安鴻輝）等控股股東關聯方與公司及其子公司簽訂《借款協議》，從金花公司拆借資金總計27 777萬元，占公司2018年年未審計凈資產的15.68%。具體情況如下。

一是金花投資通過陜西博潤企業管理咨詢有限公司（以下簡稱陜西博潤）、西安橙子計劃藝術文化傳播有限公司（以下簡稱西安橙子）、西安旭萊貿易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旭萊貿易）等非關聯方與公司簽訂《借款協議》《財務顧問合同書》，從公司拆借資金共16 007萬元。其中，非關聯方陜西博潤2019年9月15日與公司簽訂《財務顧問合同書》借款資金5 852萬元，用于支付金花投資的借款本息、信托和銀行貸款利息；非關聯方西安橙子分別于2019年4月15日、2019年11月2日簽訂《財務顧問合同書》借款5 600萬元，部分用于償還金花投資債券兌付、貸款利息償還，部分資金轉入金花投資；非關聯方旭萊貿易2019年1月1日向公司借款4 555萬元，部分用于償還金花投資債券利息、信托利息的兌付，部分資金轉入金花投資。

二是西安桑碩和西安鴻輝等控股股東關聯方和公司簽訂《借款協議》借款11 770萬元。其中，2019年6月5日、9月12日西安桑碩向公司下設子公司金花國際大酒店有限公司借款400萬元、170萬元；2019年9月19日向公司借款1 200萬元，所借資金直接由西安桑碩使用。2019年11月18日西安鴻輝與公司簽訂《借款協議》借款1億元，借出資金直接由西安鴻輝使用。

按照證監會公告〔2017〕16號文件及《企業會計準則第36號——關聯方披露》第七條、第八條第五項等有關規定，上述通過簽訂合同將上市公司資金直接或間接地給控股股東及其他關聯方使用的情形，實質構成關聯方占用資金的關聯交易事項，公司應該在上述事項發生之日起兩個交易日內進行披露。但在本案例中，上市公司并未履行信息披露義務和有關審議程序，直到出具2019年年報時才對外披露。根據公司2020年4月30日中介機構出具的2019年募集資金存放與使用情況專項報告，公司于2019年11月19日存放在長安銀行募集資金專戶中的資金10 000萬元拆借給控股股東關聯方西安鴻輝，占2018年非公開發行募集資金總額的15.68%，占公司2018年審計凈資產的5.65%。該款項于2019年11月27日歸還至募集資金專戶，占用資金9天。2020年4月9日，關聯方西安鴻輝向公司支付資金占用費18.75萬元。2020年6月2日，公司股票因為上述非經營性資金占用事項被實施其他風險警示。2020年6月30日公司披露，關聯方已全部歸還上述占用資金并按照7.5%的年化利率累計歸還資金占用費6 359 712.18元。2020年8月1日，公司披露企業會計差錯更正公告，對企業2019年半年報及第三季度報告有關財務報表科目進行更正。公司公告顯示，因存在非經營性資金占用事項，公司前述報告中有關科目列報不準確。其中，2019年4月公司向關聯方支付款項2 000萬元未在公司2019年半年報中體現；2019年9月，公司向關聯方支付款項772萬元，也未在2019年第三季度報告中體現。企業會計差錯更正后，公司2019年半年報歸屬于母公司的凈利潤減少85萬元，2019年1至3季度歸屬于母公司的凈利潤減少117.81萬元，分別占更正后2019年半年度歸母凈利潤的3.54%、第三季度歸母凈利潤的2.92%。

（2）為大股東提供關聯方擔保。2019年3月25日，金花大酒店在長安銀行股份有限公司寶雞分行開立賬戶存入6 800萬元，并與該行簽訂《質押合同》，以6 800萬元存單為金花投資提供為期一年的質押擔保，占公司2018年未審計凈資產的3.84%；質押期屆滿后，2020年3月25日，金花大酒店與徽商銀行股份有限公司南京長江路支行簽訂開立賬戶存入6 800萬元，并與該行簽訂《質押合同》，繼續由金花大酒店6 800萬元存單提供為期3個月的質押擔保，占公司2019年末審計凈資產的3.96%。之后上述違規擔保已經解除。查閱公司對外公告記錄可知，關于上述兩筆擔保，公司未履行董事會和股東大會的決策程序，也未履行信息披露義務，直至披露2019年年報公告、回復證監會的問函時才進行披露。此外，公司2020年6月30日披露稱控股股東2020年6月24日歸還6 800萬元用于解決存單質押問題，與2020年3月21日披露的公告中“控股股東不存在非經營性資金占用、違規擔保等侵害公司利益的情形”相悖。另據公司2020年6月5日披露的《關于上海證券交易所2019年年度報告信息披露監管問詢函的回復公告》可知，公司發生非經營性資金占用和存單質押違規擔保事項時，經公司董事長、法人暨公司實際控制人吳××同意，有關協議、合同均由該人簽字或蓋其名章并執行款項支付，事后并未向董事會報告；公司發生的非經營性資金占用和存單質押違規擔保事項均由時任公司監事、金花投資財務總監葛××直接參與并負責具體安排實施；時任公司董事、總經理張×在公司未履行有關決策程序的情況下向有關方支付資金，未對公司非經營性大額資金支付執行嚴格的檢查程序；時任公司財務總監侯××對于公司向有關方支付資金、非經營性大額資金支付未執行嚴格的審核程序。

三、資金占用原因分析

（一）公司治理結構不合理，缺乏有效約束

我國資本市場具有“一股獨大”的特點，關聯方在公司中具有較強的控股地位，可以牢牢掌握公司的經營決策機構，斷絕中小股東參與公司治理的途徑。同時，我國上市公司的法人治理結構普遍存在缺陷，控股股東未按照法人治理結構執行上市公司的“三獨立”、“五分開”的政策，在人員、財務、資產方面大股東與上市公司沒有分開，機構和業務沒有相互獨立。控股股東過多擁有上市公司各個方面的決策權和控制權，導致上市公司“三會”治理和經營決策程序不規范，上市公司缺乏相對獨立的經營決策權。由前所述，控股股東利用其對上市公司人財物影響上的優勢，便可從自身利益出發，將上市公司看成自己的“提款機”，通過一個指令或是一個決策便可輕而易舉地調動上市公司資金。此外，監事會的作用難以發揮，也是出現關聯方資金占用現象的原因之一。在我國，監事大多為兼職，且在企業中地位不明晰，致使監事會的監督職能難以發揮。同時，在公司治理結構中，中小股東相對于大股東和關聯方而言地位相對較低，沒有實際控制權，在董事會監事會成員選舉等重大決策中的沒有起到制衡作用。另外，上市公司內部一般都有眾多獨立股東，這部分股東只傾向于獲取收益，常常是讓其他股東付出監督成本行使監督權，而自己“搭便車”。如此，上市公司股權結構不合理、中小股東無法發揮作用，也為上市公司關聯方占用資金、侵犯中小股東利益提供了便利。

（二）董事會監事會力量薄弱，無法有力制衡

企業之前的治理結構人員均由公司創始合伙人及原始股東選舉產生。因公司創始合伙人吳××在公司擁有極大的個人影響力，以及其控制的絕大部分公司股份，選舉的董事會和監事會成員可以說是由吳××一手設立，其最終也必然服務于吳××一人，并不能形成理想的“三會一層”的制衡作用。實質控制人的權力并不能得到有效監督與制約。

（三）內部控制環節薄弱，制度執行不力

1.翻看公司發布的資金控制內控制度，其中并未明確公司股東大會、董事會對大額資金使用情況的審批權限。當公司董事會被大股東控制時，公司資金使用情況很容易被大股東把控，股東大會及中小股東很難得知其真實的資金使用情況。

2.公司發布的內控檢查和披露制度雖嚴格規定了內部審計部門及審計委員會的工作職責及規范，但是并未提出有關部門未履行工作職責和維護其工作獨立性的控制環節。

（四）外部監管力度不足，違規成本低

近些年來，控股股東資金占用的現象時有發生，這無疑侵害了上市公司和投資者的利益，影響了資本市場健康發展。而引發控股股東和關聯方資金占用問題的一個重要原因是監管力度不足、違規成本低。違規行為雖會遭到監管部門的公開批評和處罰，但是這些違規成本在通過資金占用獲得利益面前微不足道。較低的違規成本使得控股股東和關聯方少了許多顧慮，以身試法、鋌而走險的行為越來越普遍。

四、建議與對策

（一）完善公司治理結構

1.引入機構投資者，優化股權結構。（1）大力引入機構投資者。作為專業投資機構的機構投資者，其所擁有的專業能力和雄厚的資金背景，可以給上市公司提供較為合理高效的股權管理方案，同時其大額投入的資本可以在公司股權結構中占有相當份額，可幫助上市公司股權結構形成一定制衡格局。（2）積極引進國外戰略投資者。引入國外戰略投資者也是優化股權結構的一種合理方式。國外戰略投資者一般具有國際化視野，可接觸到先進的管理理念，有助于公司引入國際化資金、技術和人才，加快公司產業升級，增強企業的核心競爭力。此外，國外戰略投資者進駐企業一般會要求占據公司較多股份，有合理動機參與公司重大事項決策，會對公司的重大關聯事項給予一定關注，可以有效監督大股東資金占用行為。

2.完善獨立董事制度。完善獨立董事制度可以從擴大獨立董事選舉范圍出發，確定一定中小股東的獨立董事席位，同時在制度建設方面保證獨立董事的獨立性。此外，上市公司應該充分保障獨立董事對公司各大重要事項的監督權，給予獨立董事一定程度上知曉重大事項的行政特權。

3.完善監事會治理。目前金花的監事會成員主要由少數股東和內部員工組成，多由公司大股東一手指定。因監事會受限于公司高層和董事會的控制，其應發揮的職能效應得不到保障，該機構逐漸成為公司形同虛設的附屬機構。針對企業的現狀，公司可以引入公司債權人作為公司的外部監事來行使監督職權。公司債權人為了保證其債券按時兌現會特別關注公司經營狀況，積極監督危害公司運營事項行為。此外，債權人作為外部監事成員，可以強化公司監事會的獨立性，達到更好的治理效果。

（二）建立健全內部控制

1.健全貨幣資金內部控制制度。控股股東非法占用上市公司大額資金的問題，與企業內控制度中關于貨幣資金使用的有關制度存在缺陷息息相關。對金花公司關聯方資金占用問題來說，公司應從規范銀行賬戶管理、完善貨幣資金付款結算周期等方面入手，完善企業付款審核機制，強化資金審批環節，加強內部審計對貨幣資金的稽核監督，完善資金內控制度，使得處理有關貨幣資金等事項有章可循、有規可依，能夠做到痕跡管理，進而規范貨幣資金業務處理。

2.完善貨幣資金內部控制活動。（1）完善崗位職責與授權審批。上市公司應不定期聘請第三方機構對公司資金的審批流程和使用情況進行重點和全方位評估，確保公司資金審查制度的完善。同時實施資金審核崗位不相容制度，合理進行崗位分工，提高工作效率。（2）落實貨幣資金預算考核。資金預算計劃需要科學制定，更需要嚴格實施。對于資金預算計劃實施比較好的機構和個人應給予適當獎勵，對資金預算落實較差且無合理理由的機構和個人應及時實施相應懲罰。只有采取嚴格的獎懲制度，才可有效實現貨幣資金預算內部控制的功能。

（三）加大監管處罰力度

針對我國監管部門監管不力的問題，若想徹底改變上市公司關聯方資金占用現狀，一定要考慮普遍存在的會計信息造假和會計信息失靈等問題，建立相應的中介機構考核評價體系，以提高有關會計師事務所執業人員的工作質量和職業道德，充分發揮其作為“經濟警察”的監督作用，與相應的監管部門共同監督，提升監管效率。同時，增加相應的處罰條款，在《刑法》及《公司法》等相關法律中補充完善針對關聯方占款的規定及處罰條款，明確其所負的刑事責任，并表明中小股東可以利用法律武器依法起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