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童屏幕暴露研究的文獻綜述

靳 甜

(北京師范大學教育學部，北京，100875)

電子設備為兒童學習及生活帶來巨大便利的同時，其引發的屏幕暴露問題也不容忽視。因而有必要對兒童屏幕暴露的研究進行梳理總結，這對幫助兒童主要照養人開展育兒工作，促進兒童發展具有重要意義。

一、研究概述

本研究借助CNKI數據庫，于2021年12月27日以“屏幕暴露”為主題在CNKI總庫進行檢索，共獲得文獻142篇。根據文章標題和摘要剔除《海軍艦員遠航條件下視疲勞狀況調查分析》等13篇與本研究關聯度較低的文獻，剩余129篇。再利用Web of Science數據庫獲取保留文獻的全文，并進行分類整理，在整理過程中根據文獻內容進行二次剔除，最后進行歸納匯總分析。

“屏幕暴露”是指一系列基于屏幕的活動，包括觀看電視、玩電子游戲、上網及使用智能手機等。[1]CNKI數據庫收錄有關屏幕暴露問題的研究起步于21世紀初，這一階段已有研究談到長時間接觸屏幕使得女性尿液中6-羥基硫酸褪黑素顯著降低[2]，但并未針對兒童這一主體進行研究。2010年開始有文章針對屏幕暴露的時長和屏幕暴露的內容對兒童的影響展開研究。Melkevik等人將長時間的屏幕暴露作為影響不同地區兒童身體運動水平降低的要素進行分析研究。[3]Anderson等人通過調查發現電影畫面中出現青少年吸煙行為的頻率與青少年在現實生活中吸煙的可能性存在劑量——反應關系。[4]2016年3月，《中國兒童保健雜志》刊登了題目為《電視暴露和睡眠問題對18月齡兒童智能發育的影響》的論文，這是我國第一篇公開發表的探討兒童屏幕暴露問題的文章。當前，由于兒童屏幕暴露時間較長，而引發了一系列兒童的健康問題，研究者也對其越來越關注。到目前為止，有關兒童屏幕暴露問題的研究主要采用調查研究法，多數研究從醫學的角度討論兒童屏幕暴露問題的影響因素、導致的結果及其相應對策，較少研究從教育心理學角度，分析兒童屏幕暴露問題所反映出的兒童身心發展特點及相應的解決措施。

二、研究方法

對兒童屏幕暴露的研究從研究方法上看大致可分為調查研究、實驗研究和思辨研究等，其中以調查研究為主，實驗研究和思辨研究較少。研究對象以學齡前兒童為主。

(一)調查研究

當前研究者運用調查研究法對兒童屏幕暴露進行研究，針對不同研究主體，所使用的調查工具有所差異，具體可分為以下兩種。

第一，研究對象為在語言、認知等方面發育存在問題的兒童。有研究者結合格賽爾發育診斷量表(Gesell)、中文早期語言與溝通發展量表、發育商(DQ)評分和改良嬰幼兒孤獨癥量表(M-CHAT)評分、中文版兒童睡眠習慣問卷等工具，對來自上海、北京、江蘇、安徽等地患病兒童的臨床資料和行為表現進行分析，由監護人完成屏幕暴露問卷，分析屏幕暴露對兒童發育狀況、睡眠質量等方面的影響。[5-8]

第二，研究對象為發育正常的兒童。有研究者通過自編問卷調查來自山東、湖北、上海等地不同年齡段內發育正常兒童由于屏幕暴露引發的睡眠、心理、夜間遺尿等方面的問題。[9-11]

(二)實驗研究

當前對兒童屏幕暴露的實驗研究數量很少。余響霖與其團隊選擇吉安市城區的100例過度屏幕暴露(暴露時間≥1 h/d)兒童作為研究對象，探討有聲讀物介入對過度屏幕暴露兒童的影響：將研究對象隨機平均分為兩組，通過對比傳統閱讀的方式與采用有聲讀物介入的方式，觀察干預效果。[12]

(三)思辨研究

有研究者圍繞屏幕暴露對兒童身心發展產生的影響進行了思辨研究。張為忠等人通過對幼兒生理發展和心理發展等內部因素和環境等外部因素的分析，探討0—2歲兒童屏幕暴露對他們語言發育的影響。[13]劉明霞等人以國內外兒童屏幕暴露相關研究現狀為切入點，聚焦屏幕暴露對兒童運動的影響，闡述了屏幕暴露對兒童運動時間和運動量、神經肌肉和骨骼發育、運動技能的影響，并從不同角度提出了屏幕暴露對兒童運動影響的干預建議和對策。[14]

三、研究內容

當前對兒童屏幕暴露的研究內容主要集中于三個方面：第一，屏幕暴露對兒童產生的影響，包括兒童的語言發育、認知—社交發育、社會情緒和社會能力發展等，如屏幕暴露與兒童視力、身體肥胖、睡眠質量、心理狀況、孤獨癥和頻繁夜間遺尿癥等問題的相關性研究；第二，兒童屏幕暴露的影響因素，包括對家庭養育環境(家長行為、家長學歷等)、觀看內容和時間以及兒童自身年齡特征等方面的因素；第三，兒童屏幕暴露問題的應對措施，包括控制屏幕暴露時長和觀看內容，設置多元化游戲替代屏幕暴露以及加強正確使用屏幕的宣傳等。

(一)產生的影響

當前對兒童屏幕暴露的研究主要以闡述其引發的消極影響為主，主要分為以下幾個方面。

1.對兒童運動的影響

大多數研究均發現屏幕暴露對兒童運動具有負面影響。過度屏幕暴露使兒童的運動量相對減少，反而會增加零食攝入的可能性，增加兒童超重的風險，同時給兒童眼部功能增加負擔，增加近視等視力問題的風險。[17-18]新加坡的一項研究調查了兒童2—3歲時屏幕暴露時間與其5.5歲時體育運動的關系，結果顯示兒童早期屏幕暴露時間越長，后期進行體育運動的時間越短。[19]巴西國家衛生系統對小學階段兒童的體育運動和屏幕使用時間之間的關聯性進行調查，結果顯示兒童長時間觀看電視會減少體育活動時間，且體育運動時間與屏幕使用時間成反比。[1]

2.對兒童睡眠狀況的影響

美國睡眠基金會及中國0—5歲兒童睡眠衛生指南中均推薦學齡前兒童睡眠時間為10—13h。[20]睡眠質量會直接關系到兒童身體和心理的健康成長。對符合睡眠時間標準的兒童而言，隨著屏幕娛樂時間增長，兒童情緒、行為等問題的發生率會越高；然而當屏幕暴露沒有影響到睡眠時間和質量，以學習為目的的屏幕暴露可以產生積極作用。[21]長時間屏幕暴露會引發肥胖，有研究探討了肥胖與遺尿癥的關系，肥胖兒童較多會出現打鼾癥狀，經常打鼾的兒童會分泌更多的腦鈉肽，促使其夜間排尿次數增加，從而影響睡眠質量。[22]有研究認為屏幕的光照會抑制褪黑素的釋放，從而影響兒童的睡眠節律。[23]有研究認為兒童睡前使用電子產品會使中樞神經系統興奮性增高，干擾正常的睡眠結構。[24]

3.對兒童語言的影響

屏幕暴露對兒童語言的影響主要體現在對兒童語言質量和數量上，過度屏幕暴露降低了兒童語言輸入與輸出質量，并使得兒童社會互動行為減少。

一方面，屏幕暴露時間增加會降低大腦白質的微結構完整性，從而阻礙兒童的語言發展和新詞的習得。[25]因此過度和過早的屏幕暴露會增加兒童語言發育遲緩的風險。[26]屏幕類節目中快速變化的影像會刺激兒童還未成熟發育的大腦，使大腦對這些較強的刺激更具期待，而減弱對現實世界的興趣，進而縮短兒童專注時間，降低兒童延遲容忍度，影響正常學習進程，降低兒童語言的輸入能力。[27-28]此外，當母親與一歲多的嬰兒在游戲時接觸電視或視頻，母親與兒童交流語言的豐富性會顯著下降，導致兒童錯失有效的語言學習刺激，不利于語言能力的發展。[13]另一方面，屏幕暴露縮短了兒童有效學習語言的時間。因為兒童觀看視頻媒體是一種被動接收的過程，其間并未進行有效溝通，久而久之兒童會減少溝通意愿，從而降低交流能力。[7，29-30]

4.對兒童認知的影響

2歲以下的兒童處于皮亞杰的感知運動發展水平，他們對屏幕所呈現的二維內容的理解有一定局限，因而難以將虛擬屏幕信息轉換到現實三維生活中，導致其在電子屏幕中不能獲取社會文化及日常生活知識。[7]因此，與面對面交流相比，兒童早期面對屏幕模仿的動作和識別的單詞更少。[31]替代理論也指出屏幕時間會減少兒童發展學習的機會，阻礙兒童認知發展。[32]

綜上所述，當前對兒童屏幕暴露的研究主要闡述了屏幕暴露所帶來的消極影響，這在一定程度上引發了人們對兒童屏幕暴露的關注。

(二)影響因素

家庭是當前兒童屏幕暴露問題出現的主要場所，研究表明，影響兒童屏幕暴露的主要因素包括家庭養育環境、兒童屏幕觀看的內容與時間等外部因素和兒童自身年齡特征等內部因素。

1.家庭養育環境

首先，照養人為母親會在一定程度上減少兒童屏幕暴露時間。在養育兒童方面，母親會耗費更多的時間和精力，對兒童屏幕暴露的時間管控更嚴格。其次，在閱讀類活動中，父母與兒童增加互動頻率，能夠豐富兒童的語言知識，也會有效減少兒童屏幕暴露時間。[5]另外，家中孩子的數量與性別也對兒童屏幕暴露問題產生影響，女孩屏幕暴露問題比例低于男孩。[15]最后，家庭經濟條件水平較低，父母過于忙碌等可能會導致兒童過度的屏幕暴露。[13]

2.兒童屏幕觀看時間和內容

進餐時的屏幕暴露會使兒童屏幕暴露時間增長，還可能導致超重與肥胖。[16]當兒童每日屏幕暴露時間大于2小時時，隨著屏幕暴露時間的增加，兒童表達性語言發育越差。不過，在父母文化水平、經濟水平較低或隔代撫養家庭中，合理觀看優質的教育視頻在一定程度上會促進兒童語言發展。[13]

3.兒童自身的年齡

研究表明，年齡小于22個月的兒童無法通過觀看視頻學習到新的詞匯。隨著兒童年齡的增長和大腦的發育，他們能逐漸理解視頻內容從而產生學習行為。也就是說，同一件事或同一物體通過視頻呈現或直接在現實中呈現，對不同年齡段的兒童來講感受到的特征是不同的。[13]因此，兒童年齡特征也是影響兒童屏幕暴露的重要因素，不同年齡段的兒童具體的屏幕暴露時長也應該體現差異化。

(三)應對措施

針對兒童屏幕暴露帶來的問題，一些學者提出了相應的對策，主要包括以下幾種觀點。

1.控制兒童屏幕暴露時間和時長

2016年美國兒科學會提出，1.5歲以下兒童盡量不使用電子產品，1.5—5歲兒童每天屏幕暴露時間應限制在1小時以內。[33]2019年世界衛生組織對5歲以下兒童的屏幕暴露時間提出了相同的建議。還有研究建議在兒童睡眠、進餐、親子游戲時間，盡量不使用屏幕，也要避免孩子睡前1小時使用屏幕。此外，無論兒童使用屏幕進行娛樂活動還是學習活動，監護人都應該陪伴，并在過程中與兒童積極互動。

2.多元化游戲活動替代屏幕暴露

當兒童提出屏幕娛樂活動的要求時，往往是因為兒童的親子互動陪伴需求沒有得到滿足，因此家長應盡量陪伴和引導兒童進行戶外活動、角色扮演等代替屏幕的娛樂活動；可以用播放音樂或講故事的方式減少兒童過度接觸屏幕。

3.加強宣傳兒童屏幕的正確使用方法

相關部門應該加強宣傳兒童屏幕的正確使用方法，預防兒童過早、過多接觸屏幕；加強對兒童合理睡眠重要性的宣傳教育工作，提高家長對兒童使用電子產品的管控力度。

四、研究反思

當前對兒童屏幕暴露的研究對象主要集中在學齡前兒童，在學兒童群體屏幕暴露問題的相關研究較少；研究主要集中于醫學領域，且通常采用調查研究分析兒童屏幕暴露問題，較少地從兒童發展心理學的角度去思考如何預防兒童屏幕暴露問題，且相應對策建議缺乏系統、深入的理論分析。兒童發展的每一階段都擁有不同需求，都需要解決相應的心理任務，因此照養人要關注兒童的發展需求，并給予積極的引導和反饋，減少兒童屏幕暴露問題的發生，促進兒童健康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