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超 王瀟藝
[ 作者簡介 ]
馮超,男,山東濟寧人,山東理工大學,法學碩士,研究方向:應用社會學。
王瀟藝,女,山東淄博人,山東理工大學,文學碩士,研究方向:文藝學。
[ 摘要 ]
本文從媒介環境學的視角提出“社會安全共同體”的概念,即對安全持有相同價值認同的個體所組成的團體或組織。以新媒介時代為背景,借口語文化理論對比新媒介技術產生前后的社會安全共同體。相比新媒介時代到來前,社會安全共同體具有自發、開放、動態、臨時的新特點。
[ 關鍵詞 ]
社會安全共同體;次生口語文化;媒介
中圖分類號:C91
文獻標識碼:A
DOI:10.3969/j.issn.1672-0407.2022.15.026
社會學家齊格蒙特·鮑曼認為,共同體是社會中存在的、基于主觀或客觀的共同體特征(包括種族、觀念、地位、身份等)組成的各種層次的團體、組織。據此,本文提出社會安全共同體概念,即對安全持有相同價值認同的個體組成的團體或組織,其目標是促成社會范圍內的安全行為以規避風險。社會安全共同體的形成受多種社會條件的影響。
2013年我國正式進入4G時代,標志著新媒介時代全面開啟。本文借助“口語文化”視角,對比新媒介時代前后的社會安全共同體,探求其變化與發展。
1 新媒介時代前社會安全共同體的發展
1.1 依托紙媒
在電子媒介普及前,印刷品是人們獲取信息的首要途徑。公共安全事件發生后,主要媒介(報社等)收集社會信息,撰寫事件的相關文本,依托紙質印刷物向公眾傳播。此時公共安全事件首先要被轉化成為文字,才能通過閱讀在社會范圍傳播,這給社會安全共同體的形成增加了難度。媒介能否及時準確地將事件轉換為“文字”,讀者是否具有一定的閱讀理解能力,都是社會安全共同體形成的關鍵。
1.2 依托電子媒介
相比紙質媒介,電視、廣播等電子媒介在即時性方面有了較大的進步。實地采訪報道伴隨及時的科學知識補充,使公共安全事件及其相關信息無需先轉換為“文字”即可被觀眾(聽眾)把握,減少了傳播的時間成本,降低了接受者的接受門檻,擴大了傳播范圍,有利于社會安全共同體的形成。
1.3 社區宣傳
在新媒介時代,社區宣傳也是社會安全共同體形成的途徑之一。社區宣傳形式多樣,包括發放宣傳頁、張貼安全知識宣傳內容、舉行專題宣傳活動、學校組織學生、家長學習和公司、工廠等生產場所對員工進行培訓等。社區宣傳通常局限于社區或其他規模較小的團體,由特定組織或專人對群體進行統一教育。
2 口語文化與社會安全共同體的新變
2.1 口語文化的定義與發展
加拿大媒介環境學家馬歇爾·麥克盧漢曾在《理解媒介:論人的延伸》一書中提出“重新部落化”的概念。他認為,電力信息技術會帶來重新部落化的后果,并提出了“地球村”這一說法。他認為,電子媒介的重新部落化效應可以使口語社會的傳統在現代社會得以再現。
多倫多學派代表人埃里克·哈弗洛克對比口語與書面文化后指出:“一個概括和抽象的理念比如‘誠實總是上策表現典型的書面文化,而套路式行為比如‘誠實者總是發財反映的是典型的口語文化。”
媒介環境學第二代學者沃爾特·翁率先開始“口語回歸”的研究,創造性地提出“原生口語文化”和“次生口語文化”概念。“原生口語文化”指文字出現之前的文化。“次生口語文化”則是“電話、電視、廣播產生的文化”。
2.2 新媒介的發展與新變
本文采取美國媒介理論家保羅·萊文森在《新新媒介》中的觀點“在互聯網誕生之前的一切媒介都是舊媒介”進行論述。
2.2.1 微信:部落與“棋子”
根據騰訊公司2020年度綜合業績顯示,至2020年12月31日,微信及Wechat的合并月活躍賬戶數達12.25億。作為國民通信工具,微信的獨特優勢在于再現了本真的口語語境,促進社會安全共同體準、快、廣地形成。
首先,語音功能模擬了真實口語語境,用戶僅使用口語也可傳遞翔實的信息——微信支持使用語音輸入文字、語音消息支持反復回放。微信的聊天內容也極具口語色彩,句式傾向于簡單、短小,少有復雜的邏輯闡釋。以語音作為核心的互動功能起到了與書面文化相同的“解放記憶壓力”的效用,降低了文字和識字能力對媒介使用者的準入要求,也降低了社會安全共同體的門檻。
其次,朋友圈功能兼顧了分享與私密。美國社會學家馬克·格拉諾維將個人人際關系網絡分為強關系與弱關系。其中強關系網絡內個人社會網絡同質性較強,個體間掌握的信息趨同,人與人之間關系緊密。用戶的點贊和評論處于半公開的狀態,只有作者本人可以看到所有點贊和評論,其余用戶只能看到與作者共同好友的評論。這樣的規則強化了強關系網絡的“圈群感”,讓使用者達成集體、趨同的參與。依托微信,社會安全共同體可以迅速在家庭、社區等小的集體中形成。
微信公眾號多使用口語化詞,類似哈弗洛克所說的“套路式行為”。一位網友為促成父母安全行為而編輯的文章《【不看后悔】做這件事!積德積善!》,短期內轉發超過十萬。文章充分考慮了不同代際的獨特話語,滿足受眾的閱讀喜好。行為描述代替概念闡釋的文本更加貼近現實世界,在促成社會安全共同體的形成和安全行為時收效也更好。但由于“部落感”和私密感,社會各處廣泛形成的各安全共同體間仍缺乏聯系,像是散落在棋盤上的棋子。
2.2.2 微博:廣場的數字化虛擬
弱關系指聯系較弱的人際紐帶,同質化程度低,其成員多方面掌握信息,是不同集群間傳遞信息的有效橋梁。微博以此為基礎,將潛在的社會安全共同體聯接,在賽博空間中虛擬出口語社會的議事廣場。微博收獲贊評可被任意微博用戶瀏覽,并隨時參與討論或轉發。上述互動不以地域和感情為基礎,用戶間現實關聯較少。這再現了口語文化的協商屬性,使分散孤立的個體能夠了解其他個體對安全的價值、關切和目標,并從中尋求建立社會安全共同體的可能。
“相比印刷時代的身份認同,互聯網社會中共同體的形成更多基于價值認同”,微博開發的“話題”互動模式展現了這樣的轉變。“超話”是基于某一主題的興趣社區,用戶進入任意社區,關注后可在其中發表微博,內容能夠被同一社區的其他粉絲查看并互動。用戶的共同體身份此時是公開的,越來越多相同認同的個體積聚形成群體。與微信朋友圈相似,它同樣具有“部落感”,但其公開性拆除了共同體間的藩籬,有機連接了散落的“棋子”。微博的編輯、發送、接收幾乎同時完成,能夠在短時間內形成對某一事件的大量關注與討論。微博在微信基礎上為社會安全共同體建構了更加動態開放的話語空間,加強了各共同體間的聯系。
2.2.3 短視頻:聚合與附加
短視頻平臺存在視頻的時長限制,作者往往會進行整合再加工,做到形式簡約、信息復雜。為保證觀者在短時間內掌握視頻信息,制作者在匯總轉述時,往往采用羅列、附加的敘述方式,并列某類信息的視聽資料,如“xxx盤點”“xxx集合”,敘述結構類似兒童講故事的傾向“然后……然后……然后……”;此外,短視頻的定位是碎片化體驗,因此觀者和制作者都會在拒斥復雜、分析、解釋的邏輯內容,這正是“追加”“聚合”的口語文化特征。短視頻應用使生產、傳播、理解信息的難度全面降低,這鼓勵用戶主動參與信息生產傳播,促進社會安全共同體共享文本的生成與傳遞。
綜上所述,社會安全共同體在新媒介時代表現出的新變化有:第一,社會成員主動參與、自發組建共同體;第二,隨時可加入任意其他新成員,開放動態,有機互聯;第三,在突發安全事件發生后立即形成,具有即時性和臨時性。
3 新媒介時代社會安全共同體的現狀與未來
3.1 社會安全共同體的現狀
3.1.1 語匯多元豐富
口語使用在新媒介時代日益復興,這使社會安全共同體所使用的語匯豐富多樣。既有“C位”這樣來自其他共同體(C位由綜藝術語演變而來)的術語,保留其原本含義,形容解決重大公共安全事件的中堅力量,如《95、00后“戰士”,C位出列!》;又有為舊有詞匯賦予新含義的表達,如“不約而同”,原指“沒有事先商量而彼此見解或行動一致”,在安全事件發生期間有了新的含義,指“不約會、不聚集成為大家共同遵守的規則”等。
3.1.2 “跨共同體”交流
新媒介能夠使散落的共同體互聯互通,再現口語社會的協商屬性。由此,安全價值認同不再局限于某一共同體內部,人們能夠認識到其他共同體的安全價值。這實現了“跨共同體”交流。如煙民群體中流傳著“吸煙能預防流行性呼吸系統疾病傳染”的錯誤認同,迅速被科普群體、醫護群體的科學認同澄清、匡正。
3.1.3 缺乏科學策略
新媒介時代的社會安全共同體自發、即時、廣泛形成,有時為了追求效率和效果,在策略選擇方面有失科學性,安全行為的形成路徑中可能存在科學價值的缺失,《【不看后悔】做這件事!積德積善!》一文雖然使目標受眾達成了“戴口罩、勤洗手”的安全行為,但是后期并未跟進及時的科學知識補充,接受者對衛生安全仍然缺乏客觀科學的認識,無法對安全價值形成正確的認同。
3.2社會安全共同體的未來
3.2.1 多主體共建
在新媒介時代,個人獲得了傳播資源及權力,取代“機構”成為傳播基本單位。每個“個人”“賬戶”都是網絡里的節點,社會安全共同體的形成不再完全依賴機構和組織的引導。職能部門與新聞媒體應當由管理者、宣教者轉變為共建者,利用新媒介技術了解各共同體內部的核心價值,據此及時進行必要信息的補足和匡正,引導社會成員理性使用互聯網,共同推動和維護社會安全共同體。
3.2.2 技術鴻溝縮小
2020年12月25日,工信部宣布將于2021年1月起,在全國范圍內啟動為期一年的“互聯網適老化及無障礙改造專項行動”,助力老年人、殘疾人等重點受益群體平等便捷獲取、使用互聯網應用信息。行動提出了移動互聯網應用提供“長輩版”入口,支持大圖標、大字體。技術進步和政策保證互聯網使用的門檻,縮小社會安全共同體的技術鴻溝,促進社會安全共同體的形成與擴大。
4 結語
以沃爾特·翁“次生口語文化”為代表的媒介研究,展現了新媒介技術的“再現”功能,為媒介環境提供了別樣的考察視角。社會安全共同體的種種新變也源于新媒介技術在網絡世界中繼承了口頭傳統“憑借意見書形成委員會,彼此熟悉,達成共識”,“社群”(“部落”)的心態隨之回歸。這樣的外環境要求每一個社會成員提高理性認識水平,共同參與社會安全共同體的建設。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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