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明貴,胡 靜,呂 麗,龔雅莉,覃小華
1 華中師范大學城市與環境科學學院 中國旅游研究院武漢分院,武漢 430079
2 貴州商學院旅游管理學院,貴陽 550014
根據《休閑綠皮書:2019—2020年中國休閑發展報告》數據,郊野游憩已經成為城市居民的主要休閑方式,游憩需求逐年增加,游憩半徑不斷擴大,郊野生態空間逐漸成為城市居民游憩的新選擇[1],親近自然山水始終是居民首要的游憩動機。生態游憩空間作為游憩活動的主要場所,既是推進地方生態文明建設和普及大眾游憩權利的重要載體,也是衡量地方社會文明和居民生活質量的重要指標。生態游憩空間分布成為影響居民綠色福祉和環境正義的主要因素[2]。在歐美發達國家,生態游憩空間全域實踐已趨成熟,以美國為代表的生態游憩空間體系戰略已成為國家戰略的重要組成部分,并從統一規劃、部門落實和法律保障3個維度全面推進生態游憩空間建設與管理[3]。而我國由于城鄉二元結構的長期存在,導致城鄉生態游憩空間公平問題一直是影響我國生態正義的重要因素[4—5]。近年來,國家頒布的系列相關文件中多次涉及應對生態游憩空間公平問題的政策和措施,主要包括生態游憩設施建設、空間分配和民生普惠等方面。例如:2013年,國務院辦公廳發布的《國民旅游休閑綱要(2013—2020)》提出,“積極創造國民旅游休閑活動的便利條件,推進其基礎設施建設,完善其公共服務體系”;2016年,黨中央國務院印發《“健康中國2030”規劃綱要》,指出“把健康融入所有政策,建設健康環境,完善健康服務體系,逐步縮小城鄉和地區差距,促進社會公平”;2017年,黨中央國務院辦公廳印發《建立國家公園體制總體方案》提出國家公園堅持全民共享,確定生態游憩是國家公園的重要功能;2021年,《“十四五”規劃和2035年遠景目標綱要》指出,堅持以人民為中心,積極回應人民的利益期待,促進生態空間的社會公平。生態空間的游憩利用既是生態系統服務價值實現的重要途徑[6],也是構建山水林田湖草命運共同體與提高人類福祉的重要內容[7]。顯然,中國生態游憩的未來,不應僅存于城市公園和城郊游憩帶,也并非是城市居民的專屬,而應全尺度布局于中國城鄉大地,囊括城市與鄉村、山川與河海,形成多元化、層次化和結構化的空間體系[8]。由此可見,生態游憩空間公平問題是政府關注的重大民生問題,這一問題在欠發達地區更加突出,政府正在通過發布利好政策解決當前生態游憩空間分配不公和滿足未來人民對生態游憩空間的需求。
居民日益增長的生態游憩需求與供給不平衡不充分的問題正在成為學界關注的焦點。國內外學者關于生態游憩空間的研究內容主要集中在游憩活動的生態影響[9—12]、生態游憩空間的功能[13—15]、空間規劃[16—17]、空間產品設計[18]、價值評估[19—21]、空間管理[22—25]、空間公平[26]、空間重構[27]、生態空間與游憩活動時空耦合[28]、空間格局及影響因素[29—32]等方面,其中,城市生態游憩空間的供需匹配和空間可達性因直接影響到居民綠色福祉的公平性而備受關注[33]。城市生態游憩空間分異顯著,在數量、規模、等級和利用率上呈現空間集聚特征,空間游憩面積與人口密度呈負相關關系,空間供需錯位矛盾突出[34]。在研究方法上,既有文獻主要采用空間統計方法刻畫生態游憩空間的時空變化特征,其中熱點分析、鄰近分析、核密度分析、移動搜索、可達性分析、地理探測器、加權回歸等方法被廣泛應用于生態游憩空間集聚模式[34]、影響范圍[31]、空間分異[32,34]、空間公平[35—36]、空間可達性[37—38]和影響因素識別[29,34,39—42]等方面的研究。本研究與已有文獻[42]的研究區、部分空間要素和影響因素解釋力測算方法相同,但研究視角、對象、目的、時空尺度、數量規模、空間特征刻畫指標和方法均不相同,并發現該文獻影響因素未通過主成分提取,存在部分因子信息重疊的不足,而政策作為主要影響因子未納入系統分析中。到目前為止,對比分析自然環境、產業經濟和社會政策因素對生態游憩空間演化驅動力強弱的文獻相對較少,現存文獻認為地方經濟、生態資源稟賦、政策、地形、人口、文化設施、公共交通等驅動因素是塑造區域生態游憩空間格局的主要力量。總體而言,生態游憩空間的時空格局和公平性研究取得了重大進展[34],但既有研究還存在以下不足:首先,由于數據可獲得性和城市居民高游憩率的原因,既有文獻主要圍繞近20年來經濟發達地區城市生態游憩空間分布格局數據展開,缺乏對欠發達地區以及縣域尺度生態游憩空間格局及驅動因素的研究;其次,以往研究缺乏對生態游憩空間驅動力的差異化比較以及驅動因素的交互機制分析。
綜上所述,在生態游憩需求快速增長的背景下,盡早關注欠發達地區生態游憩空間的時空演變、影響因素、驅動機制等相關科學問題,可以為生態游憩空間建設和發展提供科學決策參考。鑒于此,本文基于地方整體性理念,從縣域尺度刻畫生態游憩空間時空演化特征,從而為優化省域生態游憩空間格局、構建完整的多層次空間結構和城鄉連續的生態空間配置提供科學依據;其次,運用地理探測器探究主要驅動因子對生態游憩空間時空演化的解釋力及其交互驅動結果,從而為縣域生態游憩空間發展提供空間統計上的依據;最后,本文以欠發達地區貴州省為例,從縣域尺度出發展開研究,有助于政策制定部門從宏觀上把握全省生態游憩空間的縣域差異,充分利用各縣域自然環境、產業經濟和社會政策優勢,為滿足不斷增長的生態游憩需求制定相關政策和措施。
貴州省位于西南腹地,總面積為17.6萬km2,山地和丘陵面積占92.5%,常住人口約3856.2萬,共有9個地級行政區、88個縣級行政區和1509個鄉級行政區,氣候溫暖濕潤,河流眾多,喀斯特地貌發育典型,生態資源豐富,是珠江和長江上游重要的生態屏障。同時,貴州是西部大開發綜合改革示范區、鞏固拓展脫貧攻堅成果樣板區、國家首批生態文明試驗區、國家全域旅游示范省和全國重要的生態休閑度假區。貴州是西部欠發達省份,縣域社會經濟發展不平衡不充分問題依然存在,城鄉差距較大,游憩設施建設相對滯后,生態游憩空間分布不均衡,供需矛盾突出,作為研究區具有典型意義。研究尺度為縣級行政單元,主要原因是縣級行政單元是制定生態游憩空間建設和發展政策的基本單元,各種要素和資源在縣域之間存在明顯差異,造成其時空演化的驅動因素不同。考慮到自然保護區、水利風景區和濕地公園面積較大,而生態游憩空間所占比例相對較低,因此,本文采用數量和密度兩個指標來刻畫生態游憩空間的演化特征。
研究樣本為1982—2020年期間政府官網和相關專業平臺公布的各類生態游憩空間名錄,其中生態型旅游景區數據來源于貴州省文旅游廳(whhly.guizhou.gov.cn),水利風景區數據來源于貴州省水利廳(http://mwr.guizhou.gov.cn/),風景名勝區數據來源于貴州省住建廳(http://zfcxjst.guizhou.gov.cn/),自然保護區、地質公園、森林公園、濕地公園數據來源于中國自然保護區生物標本資源共享平臺(www.papc.cn)及貴州省生態環境廳、自然資源廳和林業局。其它類型(城市休閑公園、植物園、動物園等)數據來源于縣級政府官網,部分最新數據通過檢索官方新聞報道獲取。截止2020年底,通過多元渠道共獲取貴州省生態型旅游景區455處、水利風景區104處、風景名勝區73處、自然保護區171處、地質公園15處、森林公園91處、濕地公園61處和其它類型12處,共計982處,不同類型生態游憩空間合并處理后,最終獲得908個研究樣本。貴州省行政區矢量圖、水系、公路、歸一化植被指數、數字高程模型數據來源于中國科學院資源環境科學與數據中心(http://www.resdc.cn)。其它數據來源于《貴州省統計年鑒》、貴州省宏觀經濟數據庫(http://hgk.guizhou.gov.cn/)、縣級行政區統計年鑒、政府工作報告、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統計公報等資料。
首先,生態游憩空間地理坐標采用Google Earth批量獲取,并使用ArcGIS 10.2對其進行空間數字化處理。其次,利用基尼系數測度研究期內生態游憩空間縣域分布的均衡性,探究其數量時空演化特征。第三,運用標準差橢圓工具表征其空間分布的中心性、展布性、方向性和空間形態特征,明確其空間移動方向、空間范圍收縮以及分布走向。第四,利用全局Moran′sI判斷其縣域空間密度的空間相關性及分布模式,采用熱點分析工具識別其冷熱點區的空間分布和演化特征。第五,借鑒現有研究成果[29,34,39—45],結合貴州實際,從自然環境、產業經濟和社會政策3個維度構建生態游憩空間驅動因素的指標體系,選取森林覆蓋率、歸一化植被指數、森林面積、建成區面積、地形起伏度、平均海拔、水資源總量、年均降水量和年均氣溫9個變量作為自然環境因素的代表性變量;選取人均國內生產總值、旅游收入占國內生產總值比重、第三產業產值、第三產業比重、城鎮居民可支配收入和農村居民可支配收入6個變量作為產業經濟因素的代表性變量;選取常住人口、城鎮化率、固定資產投資、至城區距離、公路里程、公路密度和相關政策[45]7個變量作為社會政策因素的代表性變量。第六,縣域年均氣溫、年均降水量、歸一化植被指數、地形起伏度、平均海拔、至城區距離等指標運用ArcGIS 10.2中區域分析、鄰域分析和疊置分析工具從相應的矢量和柵格圖層中獲取。最后,采用主成分分析法從自然環境、產業經濟和社會政策3個維度的代表性變量中分別提取主要驅動因子,然后利用地理探測器[46]測算主要驅動因子對生態游憩空間時空演化的解釋力。
隨著居民游憩需求的快速增長,生態游憩空間的數量和面積也必然隨之增加。繪制1982—2020年貴州省生態游憩空間數量和面積變化趨勢圖(圖1),結果發現,生態游憩空間的數量和面積呈現快速增長態勢,兩者與時間的擬合度R2分別為0.95和0.99,說明生態游憩空間的增加與強勁的現實需求具有較強的一致性。生態游憩空間數量年均增加23.89處,增長率為6.94%;面積年均增長970.18km2,增長率為11.86%。同時發現,生態游憩空間數量和面積年度增長率波動幅度較大。在數量增長方面,1984年增長率為80%,為歷年最大值,其次是1985年的55.56%,再次是1990年的40%,而1996年和2010年小于1.35%;在面積增長方面,1984年增長率為84.4%,其次是1985年的52.21%,再次是1987年的35.13%,而1991年僅為0.04%。造成這種現象主要有兩個原因:一是1982年以前,中國經濟發展處于起步階段,人民生活水平較低,游憩需求量較小,國家和地方生態游憩空間建設未提上議事日程;二是生態游憩空間建設與發展除了受市場需求影響以外,還受到政策影響,例如:貴州省1982年首批自然保護區和風景名勝區獲批、1993年首批森林公園獲批、2001年首批旅游景區獲批、2011年首批濕地公園獲批,每一個審批時間節點,都意味著不同類型的生態游憩空間數量顯著增加。隨著游憩需求增加,相關政策文件頒布,各種類型的生態游憩空間進入快速發展時期,生態游憩空間范圍由1982年5個縣域擴展到2017年88個縣域,年均擴展速度為2.18個。截止2020年底,生態游憩空間實現縣域單元全覆蓋,形成以生態型旅游景區為主(49.24%),自然保護區、森林公園、風景名勝區和濕地公園為輔,其它類型為補充的生態游憩空間組合格局。

圖1 1982—2020年生態游憩空間數量與面積變化
為了簡化分析過程,僅選擇1990、2000、2010和2020年4個時間截面對生態游憩空間數量屬性值進行基尼系數測算,計算值分別為0.648、0.501、0.362和0.267。2000年以前基尼系數大于0.5,屬于極化分布階段,2000年以后基尼系數逐漸減少至0.267,說明生態游憩空間數量在縣域單元從極化分布向均衡方向發展。造成這種現象的原因可能是生態環境要素與產業經濟水平在縣域空間分布的不均衡,但受到貴州省“大生態”、“大旅游”和“區域協調發展”等政策的影響,這種極度不均衡格局逐漸向均衡方向轉變。標準差橢圓分析結果顯示(圖2),生態游憩空間重心先向西南移動30.84km,再向東北移動29.58km,最后向北移動18.45km,移動速度逐漸減緩,年均速度為2.08km,移動軌跡始終未超出貴陽市區;扁率呈現先升后降(0.1838→0.364→0.289→0.287)的變化趨勢,表明其空間分布的方向性先增強后減弱;方位角平均值為63.36°,生態游憩空間數量呈東北—西南方向的分布格局,與地形起伏度和產業經濟分布走向具有一致性。4個時間截面生態游憩空間長軸伸縮幅度遠大于短軸,表明其空間演化力量主要來源東北—西南方向數量的增長。同時標準差橢圓面積(km2)先增大后減小(89152→89762→84233→81133),說明生態游憩空間范圍呈現出先擴展后收縮的變化趨勢,這與近年來貴州產業經濟不斷向黔中城市群集聚的過程相吻合。

圖2 生態游憩空間標準差橢圓
1990、2000、2010和2020年生態游憩空間密度全局Moran′sI值分別為0.690、0.400、0.827和0.724,Z值均大于臨界值3.29,Moran′sI值在0.1%水平上均具有統計學顯著性。Moran′sI均為正值,說明生態游憩空間存在空間正相關性,并呈現集聚分布模式,空間溢出效應顯著,高密度縣域相鄰,低密度縣域相接。從Moran′sI值變化趨勢看,表現出先降后升再降的變化趨勢,呈現出階段性變化特征,這與縣域生態游憩空間的申報和審批周期變化具有一致性,同時與縣域產業經濟發展呈正相關。調用熱點分析工具識別其熱點區域,結果發現(圖3),熱點地區在空間上呈現出集聚分布特征。具體來看:①貴陽市區是熱點集聚的中心區。1990年熱點區有9個,主要集中在貴陽市區和相鄰縣域,以及距離貴陽市區較近的福泉和都勻;2000年熱點區縣域從9個增加到13個,在空間上形成面狀積聚于貴陽市南明、云巖、觀山湖等9個縣域,以及惠水、龍里、貴定和盤州4個縣域;2010年熱點地區下降至11個,分布區域高度集中在貴陽市南明、云巖、觀山湖等8個縣域,以及與之相鄰的貴定、龍里和平壩3個縣域;2020年熱點地區在2010年基礎上,增加了遵義市匯川、紅花崗、播州和湄潭4個縣域,熱點縣域大幅擴展。②不顯著區域廣泛分布,在熱點區外形成主導性均衡分布格局,1990、2000、2010和2020年,不顯著縣域所占比例分別為32.95%、61.36%、85.23%和81.82%。③冷點區域僅在2020年務川出現,說明貴州縣域生態游憩空間并未出現顯著的低值規模集聚區域??傊?在不同時期熱點區數量和區位均有不同程度的變化,呈現局部高值集聚、總體協調發展的格局;2020年遵義市區成長為熱點區域,其原因與遵義產業經濟在近年來黔中城市群快速發展中異軍突起有很大關聯。當然,自然資源稟賦、產業經濟水平和社會政策因素的區域優勢,對生態游憩空間的時空演化發揮聯合驅動作用。

圖3 生態游憩空間密度熱點分析結果
生態游憩空間時空演化是自然環境、產業經濟和社會政策因素共同驅動的結果。運用SPSS 27.0中因子分析工具,從自然環境、產業經濟和社會政策3個維度,分別提取特征值大于0.9,累計貢獻率大于90%的驅動因子,共獲取了12個主要驅動因子,用以代表原來22個驅動因子進行系統分析。其中,自然環境用森林覆蓋率(X11)、平均海拔(X12)、年均降水量(X13)、建成區面積(X14)和地形起伏度(X15)5個指標進行表征;產業經濟用城鎮居民可支配收入(X21)、第三產業產值(X22)、農村居民可支配收入(X23)和旅游收入占國內生產總值比重(X24)4個指標進行表征;社會政策用固定資產投資(X31)、至城區距離(X32)和相關政策(X33)3個指標進行表征。
采用自然間斷點分級法分9級對主要驅動因子進行離散化處理,運用地理探測器測算主要驅動因子對生態游憩空間時空演化的解釋力,見表1、表2。結果發現,不同驅動因子對生態游憩空間數量和密度時空演化的解釋力存在明顯差異。在數量上(表1),驅動因子的解釋力由大到小排序為:q(X24)、q(X14)、q(X33)、q(X12)、q(X32)、q(X23)、q(X11)、q(X22)、q(X31)、q(X15)、q(X13)、q(X21),其中q(X24)=0.662、q(X14)=0.462、q(X33)=0.446、q(X12)=0.346,其驅動能力顯著大于其它因子。說明旅游收入占國內生產總值比重、建成區面積、相關政策和平均海拔是生態游憩空間數量演化的控制性影響因子。也就是說,縣域旅游在產業經濟中的地位、生態資源稟賦以及相關政策是生態游憩空間時空演化的決定力。至城區距離、農村居民可支配收入和森林覆蓋率對其時空演化也具有較強的解釋力。在密度上(表2),驅動因子的解釋力由大到小依次為:q(X22)、q(X23)、q(X31)、q(X21)、q(X11)、q(X15)、q(X14)、q(X12)、q(X13)、q(X24)、q(X33),其中q(X22)=0.448、q(X23)=0.354、q(X31)=0.310,其解釋力明顯強于其它因子。可見,第三產業比重、農村居民可支配收入和固定資產投資是生態游憩空間密度時空演化的控制性影響因子。隨著縣域第三產業快速發展、農村居民收入水平的不斷提高和固定資產投資規模不斷擴大,與之同時生態游憩需求不斷增加,進而驅動生態游憩空間密度不斷增大。而城鎮居民可支配收入、森林覆蓋率和地形起伏度對其時空演化也具有較強的解釋力,其它驅動因子未通過顯著性檢驗,其驅動力相對較弱。
交互探測結果顯示,任意兩個驅動因子交互作用后對生態游憩空間時空演化的驅動力顯著大于單因子的獨立作用,表現為非線性或雙因子增強。在數量上(表1),驅動因子交互解釋力顯著增強,q(X11∩X24)、q(X12∩X24)、q(X13∩X24)、q(X14∩X24)、q(X15∩X24)、q(X21∩X24)、q(X22∩X24)、q(X23∩X24)、q(X14∩X24)、q(X31∩X24)、q(X32∩X24)、q(X33∩X24)、q(X32∩X14)、q(X33∩X32)的q值均超過0.8,說明旅游收入占國內生產總值比重、至城區距離和相關政策是發揮強關聯影響作用的主導因子,其中縣域旅游業發展水平對生態游憩空間演化具有關鍵主導作用,同時驗證了旅游產業綜合性強和關聯度高的特征;在密度上(表2),驅動因子交互解釋力相對減弱,q(X11∩X12)、q(X14∩X12)、q(X15∩X12)、q(X23∩X12)、q(X13∩X23)、q(X15∩X32)、q(X22∩X24)、q(X23∩X24)的q值均超過0.8,由此可知,平均海拔、農村居民可支配收入、旅游收入占國內生產總值比重、地形起伏度是生態游憩空間密度時空演化驅動力增強的關聯主導因子,自然環境狀況和產業經濟水平對生態游憩空間密度演化具有決定性影響??傮w來看,生態游憩空間數量和密度格局演變并未出現q值為1的單因子完全解釋現象,現有空間格局是多因子長期交互作用的結果。

表1 研究區生態游憩空間數量地理探測結果

表2 研究區生態游憩空間密度地理探測結果
(1)生態游憩空間是生態文明建設和大眾游憩權利普及的重要載體,是提升城鄉居民生活質量和幸福感的重要場域,同時也是最公平的公共產品和最普惠的民生福祉。生態游憩空間是生態環境良好、生態要素充足[47],具有觀光、游覽、休閑、娛樂、健身、教育等游憩功能[48],能夠滿足城鄉居民戶外游憩需求的文化生態綜合體。它是地方生態空間與居民休閑生活關系密切的地域空間,主要包括生態型旅游景區、水利風景區、風景名勝區、自然保護區、地質公園、森林公園、濕地公園、城市公園、鄉村田園等文化生態空間。這一定義在既有定義基礎上擴展了消費行為主體和游憩空間范圍[34],有利于促進鄉村生態游憩空間的理論研究和社會實踐。本文908個研究樣本來源于官網名錄,國家和地方政策對樣本數據的形成具有不可忽視的影響,在前文分析中也得到了印證。本研究未涵蓋官網名錄外的生態游憩空間,是一個需要彌補的缺陷。但是,應該指出,樣本數據是通過多層次、多批次申報和審批,生態游憩空間的典型代表基本納入名錄,故從樣本數據得出的結論,可以總體上反映出生態游憩空間的時空演化特征。
(2)生態游憩空間時空演化的驅動因素復雜多樣,是自然環境、產業經濟和社會政策因素綜合作用的結果。自然環境通過生態資源稟賦空間差異的約束機制影響生態游憩空間的基本格局,產業經濟通過市場內驅機制推動生態游憩空間向非均衡方向演變,社會政策通過空間供給調控機制引導生態游憩空間布局向均衡方向發展,三者交互作用,形成三重驅動力,在多因素長期綜合影響下,生態游憩空間演變為當前格局(圖4)。

圖4 生態游憩空間時空演化的驅動機制
(3)從縣域尺度研究生態游憩空間時空演化格局,是研究范圍與研究尺度的有機統一。縣域尺度與地級以上尺度相比較,更容易發現生態游憩空間的時空特征。研究結果從3個方面深化了對生態游憩空間時空演化的基本認識。一是自然環境條件是決定生態游憩空間時空格局的基礎性因素,其原因在于生態空間格局是生態游憩空間格局形成的基底,其發展和演化受限于自然環境的資源稟賦;二是產業經濟是驅動生態游憩空間格局演化的內在動力,產業經濟發達相鄰縣域是生態游憩空間集聚的熱點區域,旺盛的生態游憩需求對其時空演化具有決定性的影響;三是社會政策是外在干預力量,通過制度安排,不斷優化存量生態空間資源配置,增加生態游憩空間數量和面積,可以有效解決生態游憩空間供需失衡,最終實現生態游憩空間的社會公平。
本文基于908個生態游憩空間樣本數據,運用基尼系數、空間統計分析等手段對1982—2020年縣域空間單元生態游憩空間的時空演化特征進行分析,隨后借助地理探測器探究主要驅動因素對生態游憩空間時空演化的解釋力及其驅動機制,得到如下結論:(1)在時間演化上,研究期內,生態游憩空間數量快速增長,逐步實現全域布局。其數量年均增長率為6.94%,面積年均增長率為11.86%,生態游憩空間供需演變具有一致性,并表現出明顯的政策干預特征。(2)在數量空間演化上,1990、2000、2010和2020年4個時間截面的生態游憩空間基尼系數分別為0.648、0.501、0.362和0.267,基尼系數逐漸減小,生態游憩空間從極化分布轉向均衡發展,分布方向始終呈東北—西南走向。(3)在密度空間演化上,全局Moran′sI值呈現先降后升再降的變化趨勢,生態游憩空間表現出階段性變化特征,存在空間正相關性,呈現集聚分布模式,空間溢出效應顯著。不同時期生態游憩空間的熱點區數量和區位均有不同程度的變化,并呈現局部高值集聚、總體協調發展的格局,貴陽市區始終是集聚高地,遵義市區最終成長為熱點區。(4)在驅動因素上,單因子驅動力存在顯著差異,旅游收入占國內生產總值比重、建成區面積、相關政策和平均海拔是生態游憩空間數量時空演化的控制性驅動因子,而第三產業比重、農村居民可支配收入和固定資產投資是其密度時空演化的控制性驅動因子。雙因子交互驅動力顯著增強,旅游收入占國內生產總值比重、至城區距離和相關政策是發揮生態游憩空間數量時空演化的強關聯影響的主導因子,而平均海拔、農村居民可支配收入、旅游收入占國內生產總值比重和地形起伏度是其密度時空演化驅動力增強的關聯主導因子。
基于以上結論,提出如下政策建議:(1)建議在全省范圍普查生態游憩空間資源,建立生態游憩空間數據庫,編制《貴州省生態游憩空間規劃綱要》,指導其未來發展。優化生態游憩空間格局,統籌城鄉發展,以熱點區域為核心,以地級行政區為重點,以縣級行政區為基礎,不斷加強生態游憩空間的增量擴展和存量更新,依托區域山水林田湖草景觀、交通干線,形成覆蓋全省1509個鄉級行政區的多類型、多層次生態游憩空間結構體系,設置生態游憩空間專門管理機構,出臺相應保障措施,推動全域生態文明建設和大眾游憩權利普及的具體實踐。(2)提升主導因子的驅動能力,推進生態游憩空間高質量發展。按照因地制宜、合理利用的原則,將相鄰縣域自然環境的比較優勢轉換為優勢互補,強化空間溢出效應,創建一批高質量生態游憩空間示范區,為其它縣域生態游憩空間發展提供借鑒。通過不斷提高縣域旅游業發展水平、增加農村居民收入、完善相關設施、發揮政策調節功能,增強主導因子的驅動力,吸引社會資本流入游憩產業,持續增加生態游憩空間的有效供給,不斷滿足城鄉居民日益增長的生態游憩需求,實現生態游憩空間供需協調耦合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