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審判為中心”訴訟改革背景下司法實踐中的偵查取證問題研究
——評《證據法學（第七版）》

書名：《證據法學（第七版）》

作者：劉品新，何家弘

出版社：法律出版社

ISBN：978-7-5197-6421-0

出版時間：2022 年3 月

定價：68 元

2014 年10 月，黨的十八屆四中全會通過的《中共中央關于全面推進依法治國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以下簡稱《決定》）明確提出，要推進“以審判為中心”的訴訟制度改革。自《決定》發布以來，司法學界圍繞“以審判為中心”的司法實踐探索便未停止過，其中“以審判為中心”訴訟改革背景下的偵查取證工作是一項研究熱點。文章將結合《證據法學（第七版）》一書，明晰“以審判為中心”訴訟改革對偵查取證所提出的新要求，反思當前司法實踐中偵查取證所存在的問題，并提出增強基層公安機關偵查取證能力的對策。

由劉品新和何家弘聯合編著、法律出版社出版的《證據法學（第七版）》一書，是一部系統論述證據法學理論的專著式教材。該書共十三個章節，第一章主要梳理證據制度的發展沿革，為讀者了解我國證據制法提供先行認知基礎。第二章和第三章概括分析證據法的理論基礎，并強調證據法的五個基本原則，包括遵守法制、實事求是、證據為本、直接言詞以及公平誠信。第四章至第六章作者以概念為起點，詳細論述證據的屬性與資格，并從學理分類與法定形式兩個層面梳理證據的類別。第七章至第十三章作者圍繞司法證明，詳細論述司法證明的對象、環節、方法、責任、標準、規則以及審查評斷。整體上看，本書對證據法學中的事實認定問題與法律適用問題著墨較多，學理性豐富同時又講究方法指引，既適合作為法學專業教材，也可供司法領域從業人員補充專業知識。

1.“以審判為中心”訴訟改革對偵查取證階段提出的要求

“以審判為中心”訴訟改革的推進是保障我國司法公正、提高司法公信力的有力舉措，此項改革強調訴訟要以審判為中心，審判則是以庭審為中心，這對刑事訴訟整個過程以及各個環節中證據裁判原則的貫徹落實程度提出了更高要求，同樣也對偵查取證階段提出以下要求：其一，嚴格遵循證據裁判的要求。正如書中指出，證據為本原則是現代證據法的五項基本原則之一，是刑事偵查、審查起訴以及審判等所有環節都要嚴格踐行的準則。在“以審判為中心”訴訟改革背景下，證據裁判準則的踐行即是要求基層公安偵查機關必須以證據為案件事實的依據，在偵查工作中更加重視實物證據的收集，能夠將搜集到的證據更合理地應用于審查審訊過程中。踐行證據裁判準則不僅是增強偵查取證實效性的有效舉措，同時也是推進庭審從形式化走向實質化的重要抓手。其二，堅持非法證據排除規則的要求。作者在書中闡述證據法的原則時指出，以刑訊逼供為典型手段的非法取證是導致假案、錯案、冤案產生的重要原因，因此基層公安機關在偵查環節開展取證工作時，必須要遵守法制和實事求是。在非法證據排除規則的要求下，各地基層公安機關要嚴格做好非法證據排除工作，確保取證工作合法性以及證據的合法資格，以此來增強庭審程序的制約作用。其三，規范證據合法性調查的要求。結合近年來的刑事案例可以發現，如今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的權利意識越來越強，他們不僅更加關注證據合法性質，更對取證環節的合法性提高了要求，在此情況下，圍繞證據的合法性已成為庭審控辯過程中雙方的常見爭議點。“以審判為中心”的訴訟改革強調性指出，一切刑事訴訟程序和環節都要以堅持正當性和合法性，在強化對犯罪嫌棄人（被告人）人權保障的基礎上，將證據合法性調查與刑事責任認定放在同一條水平線上，確保程序正義，杜絕出現非法取證情況。

2.“以審判為中心”訴訟改革背景下偵查取證環節存在的問題

“以審判為中心”訴訟改革有效推動了偵查機關取證環節的合法化、精細化與規范化，但不可否認的是，受“慣性思維”影響，基層公安機關在偵查過程中對法律條文理解可能產生偏差，進而造成部分取證不規范問題的出現，具體表現為以下兩個方面：其一，不同地區對證據的證明標準尚未達成一致性與系統性。目前我國已有部分省份出臺了證據審查指引目錄，但仍有相當一部分地區尚未出臺成體系化的證據審查指引，只能依靠法制部門的法律法規和證據統籌，如此一來，地方基層實務部門可能會難以掌握和正確操作相關證據標準，加大非法證據排除難度。此外，在部分特殊案件中，證據證明標準還存在封閉和限縮的情況。以電信詐騙案件為例，這類案件的取證過程應當以動態取證為主，因為其證據鏈條黏連性突出，靜態取證難度更大，而計算機主動取證方式是否同類于技術偵查措施，在證據證明標準方面存在較大爭議。其二，證據審查方法存在機械性。書面審核材料是證據證明標準的一種形式但并非全部，尤其在一些重大疑難案件中，預審人員以及檢察官等主體需要提前介入案件進行偵查引導，從而達成監督引導流程、公訴引導預審、審判引導指控的效果，實踐相互配合與制約。但在證據審查過程中，部分一線工作人員的證據審查方法較為機械，例如過于重視電子數據審查方法，難以實現證據審查的一一對應效果以及無干擾效果，最終造成證據審查過程中犯罪邏輯審查以及證據完備度審查等方面存在不合理情況。同時在口供獲取方面也存在機械化情況，缺乏審訊計劃與策略。“掃黑除惡”“貪污受賄”等敏感、復雜的案件可能會涉及多重罪案以及不同人員，因此口供印證要求更高，但具體實踐過程中相關工作人員需要貫徹口供獲取的合法性與真實性原則，如果審查人員沒有提前規劃審訊方案，那么可能會造成不同被告的口供缺失關聯性，致使取證困難。

3.偵查取證問題出現的原因

綜合上述對改革背景下偵查取證環節所存在問題的分析并聯系書中內容，筆者總結認為偵查取證問題出現的原因主要為以下兩點：其一，隊伍素質尚未跟上改革要求。自“以審判為中心”訴訟改革推進以來，我國對基層公安機關偵查取證能力的要求越來越高，尤其對取證程序、取證方式等環節提出了更高要求，但我國各地公安部門的設立時間以及發展水平并不相同，部分地區偵查隊伍以及偵查員個體的取證意識和業務能力等未能緊跟改革步伐。比如，部分從業時間較短的偵查員個體，其辦案經驗與法律素養有所不足，在實際偵查取證過程中未樹立證明事實的觀念，進而產生現場證據保護不到位、書證物證整理不標準、偵查過程中攝錄流程不規范、只重視有罪證據而忽視無罪證據等一系列不良現象，嚴重削弱了偵查取證時效性。其二，重實體輕程序的思維慣性。作者在《證據法學（第七版）》的司法證明環節中強調指出，司法程序公正合法是直接反應社會公正度的關鍵指標之一，更是直接影響案件辦理質量與結果的重要因素，因此，取證、舉證、質證以及認證等每個流程都需要保障程序正義屬性，嚴格杜絕非法證據和非法取證。但就實際偵查取證案例來看，部分偵查人員明顯存在思維慣性情況，未能根據“以審批為中心”的訴訟改革更新偵查取證理念，依舊保持著傳統的查明事實觀念而非證明事實觀念。在此思維慣性下，部分基層偵查機關過于重視辦事數量和速度，當犯罪嫌疑人認罪、案件事實認定則案件即為告破，而辦案過程證據收集環節所存在的主體資格問題、程序審查問題以及證據表現形式上的不規范問題等不再進入復核追溯階段，只被當作瑕疵。如此一來，偵查取證的程序正義難以體現，甚至會造成非法證據的出現。

4.“以審判為中心”訴訟改革背景下的偵查取證對策思考

結合書中觀點并聯系“以審判為中心”訴訟改革對偵查取證階段提出的新要求，筆者就增強公安機關偵查取證實效性與合法性提出以下對策：其一，落實偵查主體建設工作，培育廣大公安偵查干警的“證據對抗”理念。在“以審判為中心”訴訟改革持續推進下，基層公安部門要摒棄“偵查中心主義”的片面思維，樹立以法庭審批為中心的偵查辦案思維，并將其作為一線偵查干警培訓的出發點，以此增強偵查取證水平。具體措施比如設置不同案件類型、不同嫌疑人屬性、不同證據種類的模擬案件，要求警員就證據核實、審訊攻堅等工作展開訓練，培養其合法取證的自覺意識，還可以設置模擬庭審演練并要求干警出庭作證、舉證，以此培養基層偵查干警對新庭審模式的適應能力。其二，嚴格制定并完善證據證明標準體系，確保各流程證據合法性。“以審判為中心”訴訟改革要求偵查取證的各個階段都要執行以法庭審判為中心的證明標準，對此，一方面需要制定刑事案件取證指引，保障偵查人員收集證據有章可循，比如在深化“刑事案件現場勘驗指引”“審訊錄音錄像指引”等取證指引的基礎上，應當將新型犯罪案件中經常遇到的“電信取證”“跨區域取證”等問題納入取證指引編撰中，為一線干警提供嚴密、詳盡且具有可操作性的取證指引。另一方面需要做好“三位一體”的證據合法判定工作，即構建偵查人員收集證據、預審人員核實證據、法制人員核查證據的流程，以此強化證據合法性運用。

綜上所述，“以審判為中心”的訴訟制度改革強調審判的權威性以及審判在刑事訴訟中的核心地位，而偵查取證作為讓法律標準轉化為具體司法標準的關鍵要素，其重要性不言而喻。為此，在改革背景下，司法機關要盡快制定并落實公檢法三位一體的證據證明標準體系，為基層公安提供行動支撐，而各地公安機關偵查隊伍也要積極應對并解決偵查取證環節中暴露的問題，以提升偵查隊伍整體素質為抓手，嚴格貫徹落實程序合法性與正義性，改善證據不足被退查、證據不合法等情況，為我國司法公正的進一步增強提供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