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生堂藏書目·醫家類》初探*

北京中醫藥大學(北京，100029) 李傳芬 王育林

祁氏三代皆喜藏書，充分體現了古人藏書事業與藏書精神的傳承。祁承為明代中后期著名藏書家，所藏書“凡積書十萬余卷”[1]，所收明代醫書基本跨越了明初至后期的大部分，具有一定的代表性與研究價值。無解題是明代私家藏書目錄著錄的整體特點，現從整體把握祁氏藏書的家族傳承，探究《澹生堂藏書目》“醫家類”類目下中醫文獻的著錄情況，挖掘其中的醫學文獻價值。

祁氏藏書浮沉

祁彪佳育有二子三女，二子分別為祁理孫、祁班孫。祁理孫(1627—1667年)，字奕慶，號杏庵，法名智曇。祁理孫“好讀書，手不釋卷，或遇善本，尤加意校讎，訂其偽謬。其于書之成誦者，手錄至百余帙”[6]。祁理孫的讀書藏書活動深受家風熏陶，并建有“奕慶樓”,藏書約四萬二千六百多卷，有《奕慶藏書樓書目》存世。祁班孫雖因抗清復國失敗充軍東北寧古塔，但也筑有藏書樓，名為“漠北書齋”。祁氏祖孫三代守護并傳承著藏書事業,但祁理孫、祁班孫去世后，祁氏沒落，其藏書亦逐漸散佚。

“讀書難，藏書尤難，藏之久而不散，則難之難矣”[7]。“丁酉(1597年)冬夕，小奴不戒于火，先世所遺及半生所購無片楮存者”[2]，祁承在書籍盡毀后又重新搜書藏書。明末清初，時局變遷動蕩，祁氏三代人近百年收集的近二十萬卷藏書未能逃過戰爭洗禮，書籍大量流散，“祁氏曠園之書，初庋家中，不甚發現。亂后遷至化鹿寺，往往散見市肆”[6]。“宣綾色角藏經箋，不抵當時裝訂錢；憶否曠亭朱榻畔，牙簽風過一鏗然。”[4]當初澹生堂藏書的壯觀景象已不在，藏書幾經波折，物聚而又散，前后對比，不由引人感嘆。

著錄內容

《澹生堂藏書目》將“醫家類”分為經論、脈法、治法、方書、本草、傷寒、婦人、小兒、外科9個類目和續收類目。以下將書目中涉及的醫書按成書年代(明代以前、明代、未知年代)分為三類，具體如下(僅摘錄書名)。

明以前醫書：經論類有《素問注釋》、《素問遺篇》、《滑氏素問注鈔》、《靈樞經》、《褚氏遺書》、《葛可久十藥神書》、《中藏經》、《華佗內照經圖》、《銅人腧穴針灸圖經》、《醫學發明方》，脈法類有《滑氏脈訣》、《脈訣刊誤》、《王氏脈經》、《丹溪脈訣》、《崔真人脈訣》、《脈書訓解》，治法類有《黃帝針灸甲乙經》、《丹溪心法》、《格致余論》、《局方發揮》、《劉河間宣明論》、《原病式》、《保病集》、《河間六書》、《東垣十書》、《張季明醫說》、《張子和儒門事親》、《蘭室秘藏》、《活法機要》、《醫壘元戎》、《此事難知》、《巢氏病源》、《醫家大法》(王好古撰)、《壽親養老新書》、《壽親養老書》、《醫壘元戎》，方書類有《孫真人千金方》、《蘇沈內翰良方》、《瑞竹堂經驗良方》，本草類有《證類大觀本草》、《藥性賦》、《湯液本草》、《證類本草》，傷寒類有《南陽類證活人書》、《張仲景傷寒全書》、《注解傷寒論》、《金匱要略方》、《傷寒類證》、《傷寒明理論》、《劉河間傷寒標本》、《傷寒直格》、《傷寒醫鑒》、《傷寒心要》、《傷寒心鑒》，婦人類有《婦人良方》，小兒類有《保幼大全》、《小兒直訣》，外科類有《外科精要》、《竇太史瘡瘍經驗全書》、《內外傷辨》、《外科精義》、《癍論粹英》、《銀海精微》、《眼科神授奇書》(即《原機啟微》)、《眼科原機啟微》，續收有《飲膳正要》、《潔古老人注脈訣》、《王氏脈經》、《醫家大法》、《醫說》、《黃帝素問》。

明代醫書：經論類有《素問心得》、《靈樞經心得》、《圖注難經》、《內經要旨》、《心印紺珠經》、《古今醫家經論匯編》、《頤生微論》、《醫家正典》、《醫宗粹言》、《醫經小學》、《醫林繩墨》、《醫便》、《醫旨緒余》、《醫學權輿》、《醫學要數》、《醫學便覽》、《醫學碎金》、《翼醫通考》、《王氏醫論》，脈法類有《內經脈訣》、《脈經直指》、《程氏脈薈》、《太素脈訣》、《太素心要》、《脈學奇經》、《運起指明》，治法類有《古今醫統》、《薛立齋醫案》、《醫學綱目》、《證治準繩》、《醫學入門》、《續醫說》、《戴元禮證治要訣》、《丹溪先生金匱鉤玄》、《鉤玄秘集》、《明醫雜著》、《原機啟微》、《丹溪纂要》、《名醫三要》、《名醫雜著》、《名醫類案》、《石山醫案、》《正體類要》、《家居醫錄》、《溯洄集》、《名醫雜著》、《醫家大法》(徐師曾撰)、《保生心鑒》、《體仁匯編》、《程氏醫書》、《老老余編》、《家塾事親》、《調理四癥切要》，方書類有《戴元禮證治要訣》、《醫方選要》、《證治類方》、《攝眾妙方》、《衛生易簡方》、《扶壽精方》、《醫便》、《急救良方》、《萬病回春》、《萬氏濟世良方》、《種杏仙方》、《師古齋匯聚單方》、《中流一壺》、《途中備用方》、《程氏釋方》、《醫方考》、《孫真人海上仙方》、《溫隱居海上仙方》、《怪癥奇方》、《應急良方》、《軒轅氏治病秘法》(筆者注：方書類后五種書均為孫一奎所輯)，本草類有《本草綱目》、《本草蒙筌》、《本草集要》(方谷輯)、《本草便》、《藥性會元》、《藥性粗評》、《藥性解》、《藥類證明》、《程氏釋藥》、《食物本草》、《食品集》，傷寒類有《陶庵傷寒六書》(包括《傷寒瑣言》《家秘的本》《殺車槌法方》《一提今》《截江綱》《明理續論》六種醫書)，婦人類有《女科撮要》、《保產育嬰錄》、《胤產全書》、《婦科心鏡》，小兒類有《保嬰金鏡錄》、《保嬰撮要》、《保嬰粹要》、《嬰童百問》、《增定痘疹匯書》(包括《博愛心鑒》《痘疹寶鑒》《痘疹全書》《聞人氏痘疹論方》《陳氏蔡氏痘疹論》《稀痘集方》《痘書》《錢氏小兒方訣》)、《原幼心法》、《幼幼類集》、《小兒痘疹方論》、《治痘詳說》、《袖珍小兒方》、《疹痘世醫心法》、《痘疹格致要論》、《秘傳經驗痘疹方》、《小兒推拿秘訣》，外科類有《癘瘍機要》、《外科樞要》、《外傷金鏡錄》、《外科理例》、《明目方》，續收有《仁文書院集驗方》、《經驗良方》、《簡便驗方》、《太素脈訣》、《醫方選要》、《談野翁試驗小方》、《便產須知》、《玄微秘要》、《宦邸便方》、《保生余錄》。

未知年代醫書：經論類有《靈樞經樞注》、《滑氏醫案》、《十四經絡發揮》、《氣運總論》、《醫學發蒙》，方書類有《醫方外科選要》，本草類有《本草集要》、《藥性輯要》、《本草圖形》，婦人類有《產癥須知》，小兒類有《秘傳小兒痘科》、《治痘三法》，外科類有《眼科撥云圖集》，續收有《松篁劉氏經驗方》、《太乙紫金丹方》。

著錄中醫文獻的特點與價值

1.收載醫書豐富

《澹生堂藏書目》共著錄醫書210種，其中經論34種、脈法13種、治法47種、方書25種、本草17種、傷寒18種、婦人6種、小兒18種、外科14種(外科9種，眼科5種)、續收18種，收書范圍涵蓋先秦兩漢至明代醫籍，以明代醫書為多。通過上述分類可以看出，作者所收明代醫書占全部醫書的三分之二，且種類豐富。明代中醫學發展迅速，理論與實踐均有進步，私家藏書目錄所載各科醫書之增多便是印證。書目的增多和更多專科書籍的出現，如本草、兒科、外科等的理論創新，體現了明代醫家對于人體生命有了更多認識，醫學實踐增多，醫學水平相應提高。

2.分類細致

綜合明代現存13部私家藏書目錄，對書目進行分類的有陳第《世善堂藏書目錄》、祁承《澹生堂藏書目》、趙琦美《脈望館書目》三部。《澹生堂藏書目》對書籍進行分類歸納整理，將醫書分為九類，增加續收類目。中國古代并不重視對醫籍的分類，其間經歷了曲折反復的過程[8]。許多官修、史志目錄未予細分的原因，《四庫全書總目·醫家類·序》曾作說明：“明制，定醫院十三科，頗為繁碎，而諸家所著往往以一書兼數科，分隸為難。”中醫專科目錄往往著眼于醫籍的分類，而私家藏書目錄，藏書家切于實用目的，隨著藏書數量的增多，進行類目歸納以方便查詢和使用。祁承對醫書進行分類和創新，雖有混雜不當之處，如眼科醫籍未單獨分類，歸入外科類目中，但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中醫學分類體系的啟蒙和發展。

3.著錄方式

《澹生堂藏書目》著錄方式簡單明了，“醫家類”部分，作者著錄了書名、卷數、冊數、套數、撰人時代、姓名、簡要注釋。最簡單的只有書名，如《薛立齋醫案》《扶壽精方》《痘疹世醫心法》；其余均著有卷數或冊數，如“《醫家正典》一卷”“《本草集要》二卷一冊”；著錄項目較全者，如“《竇太史瘡瘍經驗全書》，十三卷，十二冊，一套，宋竇漢卿”。

有些醫書將撰者名字附在書名前，作者用意不明，或為隨手抄錄，或為便于檢索，但此舉對后世確認書籍的著者與成書有幫助。如“葛可久《十藥神書》一卷，載《醫說》內”“劉河間《宣明論》十五卷”“戴元禮《證治要訣》十二卷，一冊”等。

著錄項目簡單，無小序和解題，是明代私家藏書目錄的特色，對藏書家而言是尋找、閱讀書籍的捷徑，但對于后世卻增加了對醫書研究的困難，如“未知年代醫書”書目所列書籍，多為僅有此書記載或著者佚名，若醫書已亡佚，則只知書名，無法深入探究。

4.價值

私家藏書目錄中醫文獻著錄情況相對于官修、史志目錄而言，其局限性在于它是個人的搜尋與積累，受客觀因素影響，書籍可多可少，或許不能反映整個醫學發展的狀況。其優勢是可以補充官修、史志目錄的不足，私家藏書目錄中載有許多亡佚書籍，且有許多醫書是僅在私家藏書目錄中記載的，這可填補醫學理論研究的空缺，如《澹生堂藏書目·醫家類》中的《靈樞經樞注》《氣運總論》《醫方外科選要》《秘傳小兒痘科》等醫書。

私家藏書目錄是許多藏書家窮盡一生精力，廣泛收集各類書籍而編成的藏書目錄。“醫家類”類目下匯聚的醫書，反映了在明代所流行與普及的醫藥文化，醫學各科蓬勃發展，中醫經典研究、方書、本草、外科、婦兒科等醫書數量的增加便是佐證。

綜上，以明代為界限，通過對《澹生堂藏書目》所著錄的中醫文獻進行歸納分類，探究了該目錄的特點與價值，中醫文獻研究與私家藏書目錄相結合，利用所提供的文獻資料，以期對明代醫學研究進行補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