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州中醫藥大學(廣州,510006) 歐陽天賦 高日陽
葛洪(283—363年),字稚川,號抱樸子,丹陽句容(今江蘇句容縣)人,為東晉著名的道教家、醫學家和煉丹家[1]。葛洪代表醫著《肘后備急方》[2],又稱為《肘后救卒方》,“肘后”之意為可以攜帶,以便隨時查閱,旨在用簡單方便的方法治療急癥,相當于現代的臨床急救手冊。該書在常見病、急性病的認識和治療方法上均有很高的學術成就,直到今天仍能給予重要的醫學啟發。書中收錄了大量晉代以前醫書中的治療方法,以及民間搜集的驗方,還有葛洪在臨床使用所得到的經驗。
《肘后備急方》原書有三卷,后經梁代陶弘景增補為一百零一方,至金代,楊用道再次補入了宋代醫家唐慎微《證類本草》中的許多附方,名為《附廣肘后備方》,共有八卷[3]。其中卷一至卷五以及卷七均有涉及灸法,內容豐富而實用。《肘后備急方》對針灸學的發展有很大的影響,尤其是對灸法進行總結,為后世醫家繼續研究灸法提供了重要的參考。如唐代孫思邈的《千金要方》、王燾的《外臺秘要》中載有大量的灸法處方,均受到葛洪灸法思想的影響。現將葛洪《肘后備急方》灸法治療特色總結如下。
葛洪《肘后備急方》中涉及灸法的篇名大多數以救卒、治卒開頭,急癥類病癥占多數,如卒死、尸厥、客忤、鬼擊、卒魘不覺、卒心痛、卒吐逆等。經統計,灸法的條文共有99條,治療病癥范圍廣泛,共計治療32種病癥,涉及內科、外科、兒科、男科和傳染病科。具體如下:內科中心系疾病20條,分別是鬼擊3條、魘寐不寤2條、五尸4條、心痛3條、心腹煩滿2條、癲狂5條、驚邪恍惚1條;肺系疾病3條,均為咳嗽;脾胃系疾病計2條,為胃反、脾胃虛弱各1條;腦系疾病24條,分別是中惡8條、尸蹶3條、客忤4條、中風9條;肝膽系疾病1條,為脅痛;腎系疾病2條,為諸勞、身面腫滿各1條;肢體經絡疾病5條,分別是腰痛4條、風毒腳弱痹滿上氣1條。外科疾病18條,分別是癰疽6條、癬疥漆瘡1條、蟲鼠諸瘺1條、犬咬傷2條、中毒1條、蜇傷2條、毒蛇咬傷1條、射工水弩毒2條、沙虱毒2條。兒科疾病1條,為陰疝。男科疾病2條,均為陰腫痛。傳染病21條,分別是霍亂17條、傷寒2條、瘴氣1條、瘧疾1條。
從上述統計可知,運用灸法較多的是內科、傳染科、外科的病癥,而內科病癥中又以心系、腦系病癥多見。因此,運用灸法可有效治療內科中的情志病癥、腦系病癥,外科中的癰、中毒、蟲物咬傷,以及霍亂、瘧疾、瘴氣等急性傳染病,值得臨床借鑒。運用灸法治療最多的病癥是霍亂,計有17條,其次分別是中風9條、中惡8條,均為急癥,進一步說明灸法治療急癥簡易有效。葛洪常把灸法作為急癥救治的首選方法,為后世運用灸法治療急癥開拓了思路。
葛洪在《肘后備急方》中道:“灸但言其分寸,不名孔穴,凡人覽之,可了解其所用。”說明葛洪運用灸法最注重的是所灸部位。書中共載灸療腧穴和部位66個,其中有具體名稱的穴位只有20多個,其余大多是在病變位置的標志性部位。如肚臍、乳房、陰囊、大椎、心下等,在這些部位的附近進行分寸。甚至有些直接在病變位置進行灸療,如治療癰疽在瘡上,其目的是使灸療部位盡量簡單明了,尋常百姓看了也能夠掌握并運用。
《肘后備急方》中灸療腧穴或部位運用頻次統計如下:阿是穴18次、人中7次、足大趾爪甲聚毛中5次、陰囊下5次、膻中3次、天樞3次、會陰3次、陰莖上3次、神闕2次、上脘2次、乳下一寸2次、中沖2次、中脘2次、間使2次、乳中2次、肋下2次、神道2次、地倉2次、兩乳下黑白肉際2次、承漿1次、大椎度下1次、神門1次、建里1次、中極1次、至陽1次、下脘1次、石門1次、陰交1次、水分1次、大包1次、十宣1次、三陰交1次、涌泉1次、大指上爪甲際1次、陰廉1次、大陵1次、大都1次、氣海1次、關元1次、脊中央1次、足小趾本節1次、大指爪甲本1次、足大趾下橫紋中1次、內踝1次、外踝1次、瞳子髎1次、章門1次、第二椎1次、心俞1次、曲池1次、大椎1次、百會1次、肩井1次、風市1次、足三里1次、懸鐘1次、上巨虛1次、下巨虛1次、腰眼1次、獨陰1次、腳大趾1次、小趾頭1次、脊兩邊有陷處1次、尺澤1次、腎俞1次、中指節上1次。
《肘后備急方》中灸療腧穴或部位所屬經脈運用頻次統計如下:任脈14次、督脈8次、足陽明胃經7次、足少陽膽經4次、手厥陰心包經3次、足太陰脾經3次、足厥陰肝經3次、足少陰腎經2次、足太陽膀胱經2次、手少陰心經1次、手陽明大腸經1次、手太陰肺經1次。
通過上述統計可知,在灸法治療中,任脈和督脈使用頻次最高。任脈最早記載于《黃帝內經》中,屬于奇經八脈之一,此經腧穴主要治療少腹、臍腹、胃脘、胸、頸、咽喉、頭面等局部病癥和相應的內臟病癥,部分腧穴有強壯作用,可治療神志病癥[4]。督脈“入絡腦”,與腦聯系密切,具有醒神開竅、調節情志的重要作用。如人中為督脈之穴,具有醒神開竅、調和陰陽、鎮驚安神、解痙通脈等功效,歷來被作為急救首選要穴,對不省人事、中風昏厥、驚厥、抽搐等癥非常有效。急癥主要以突然昏仆,不省人事為主。而任督二脈均有調節神志的作用,因此《肘后備急方》中灸法多選用任督二脈治療急癥,能夠起到急救的效果。
在取穴方面,葛洪采用多種簡易的度量方法。如創立了手指同身寸法。《肘后備急方·治卒上氣咳嗽方》中“度手拇指折度心下,灸三壯”,這種方法對后世取穴帶來很大的便利。又如一夫法,“以病患手橫掩,下并四指,名曰一夫,指至膝頭骨下,指中節是其穴,附脛骨外邊,捻之,凹凹然也”。通過一夫等于三寸來確定足三里的位置。 還有竹量法,“正立倚小竹,度其人足下至擠,斷竹,及以度后,當脊中,灸竹上頭處,隨年壯”。以及繩量法,“以繩圍其死人肘腕,男左女右,畢伸繩從背上大槌度以下,又從此灸,橫行各半繩。此法三灸各三,即起”。葛洪創見性地根據不同位置選擇使用不同的度量方法,這些取穴法方便了腧穴的定位,準確且針對性強,其大多方法仍被歷代借鑒使用,具有重要的學術價值。
直接灸是指將艾柱直接放在病變部位進行灸療的一種方法。《肘后備急方》中大多數病癥都是以直接灸為主,灸量在三到百壯不等,刺激量強,治療效果好。為了避免使用直接灸造成痛苦和皮膚受損等缺點,葛洪創造性地將生活中的物品作為間隔物,如蒜、姜、鹽、巴豆、豆豉、雄黃、瓦片,與灸法相結合,以發揮灸法特殊的治療作用,大大豐富了灸法的形式,且提高了灸法的臨床療效,為后世繼承和發展灸法開拓了思路。
書中記載有關隔物灸法的條文共10條。其中有7條隔物灸法多用于治療著毒、癰疽、犬毒、蛇毒等毒盛且有皮損之外科急癥,具體如下:隔鹽灸2條,分別治療霍亂、青蛙蝮虺眾蛇所螫;隔蒜灸3條,分別治療癰疽妒乳諸毒腫、射工水弩毒、沙虱毒;隔雄黃灸1條,治療傷寒;隔瓦甑灸1條,治療中風;隔椒面餅灸1條,治療癰疽妒乳諸毒腫;隔豆豉餅灸1條,治療癰疽妒乳諸毒腫;隔巴豆灸1條,治療癬疥漆瘡諸惡瘡。
運用較多的為隔蒜灸與隔鹽灸。大蒜具有清熱解毒、消腫散結的功效。通過大蒜與艾灸相結合可加強溫熱透膿之力,現代臨床多用于治療癰、疽、瘡、急性淋巴管炎等外科感染病癥[5]。而隔鹽灸具有溫陽散寒、回陽救逆的作用,食鹽常置于神闕穴中,用以治療急性寒性腹痛、吐瀉、痢疾、小便不利、中風脫證效果顯著。隔物灸具有較強的實用價值,至今仍在臨床上廣泛應用。
綜上所述,葛洪《肘后備急要方》對灸法進行了詳細的論述,認為運用灸法可治療多種病癥,尤其為灸法治療急癥方面提供了重要的理論指導。在選穴方面,注重灸療位置,并采用多種定位方法,以任督二脈上的穴位為主,但由于當時針灸發展尚未成熟,尚缺乏統一的穴位名稱。治療方式多用直接灸,同時又創隔物灸法,彌補了直接灸的缺陷,豐富了灸法方式。該書所載灸法有重要的學術價值,值得后人進一步挖掘與借鑒,將其中所載灸法不斷地改善,以更好地應用于臨床之中,具有重要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