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瑛 楊佳薇 李亞倩
(西北政法大學管理學院,陜西 西安 710112)
鄉村振興離不開財政支持。由于農業、農村、農民的天然特征,鄉村發展不可能完全依靠市場調節配置資源,政府適當的調控與保護是非常有必要的[1]。財政涉農支出作為助力國家鄉村振興戰略目標實現的重要宏觀調控手段,對于促進鄉村產業發展、吸引鄉村建設人才、優化鄉村生態環境、發展鄉村文化,從而完善鄉村治理體系,切實提高農民生活水平均具有重要作用。目前,針對財政支出與鄉村振興的有機結合,許多學者都展開了論述與研究:從財政對于鄉村振興的作用來看,閆坤和鮑曙光[2]在闡釋財政對鄉村振興的重要性時分別選取了工具性、政策性以及功能性三個角度,認為沒有了財政支持,鄉村振興就沒有了基礎支撐;劉剛[3]認為財政具有較強的工具性和政策導向,可以在稅收、補貼和公共服務等方面發揮作用,有效激活新時代農村社會發展的動力;張維剛和歐陽建勇[4]認為財政涉農支出在不同時期,其支出總量和區域效應等方面,都具有顯著的差異性。
然而,財政支持在助力鄉村振興過程中仍然存在許多問題。蔣和平等[5]認為財政涉農支出中普遍存在重支出輕管理、重政府輕市場的傾向;李波和宋俞辰[6]認為當前財政預算緊張,財政保障壓力大。同時,存在部分扶持政策與現實需求脫節,資金利用績效不高,不少支農項目未形成優勢,財政退出困難等問題;張兆同等[7]指出目前財政在服務體系建設、技術研發以及農業發展新模式等方面支持較少;劉小梅[8]研究認為財政支農決策機制不完善、政策協調機制缺位、預算績效監管機制不健全。為了使財政更好地支持鄉村振興建設,研究者們也提出了一些對策和建議。王沛[9]認為財政涉農資金應“有保有壓”,重點提供基礎性、公益性、重大農業項目等的資金支持;陳麗莎和孫健夫[10]認為財政政策制定的關鍵因素在于財政穩健運行、財政政策的科學把控以及有效落實。
區域發展不平衡不僅體現為城鄉之間存在差異,也表現為鄉村之間的不同。目前,針對我國不同地區鄉村振興差異性的研究較少,特別是在針對地區間鄉村振興差異的原因探討方面。整體來看,由于我國東中西部經濟發展水平表現為階梯性的差異,因而各區域的鄉村發展水平也呈現出與本區域經濟發展水平相一致的特點,具有不均衡的特征。自然稟賦是鄉村發展的基礎,而稟賦差異之外的財政作為影響鄉村振興的重要因素,其支出結構的地區差異也就成為鄉村振興發展不均的重要原因。基于此,本文以鄉村振興水平的區域差異為切入點,著重討論財政涉農支出結構對鄉村振興的影響,以財政支出結構作為解釋變量,構建衡量指標體系,綜合評價鄉村振興水平。同時,通過實證研究財政涉農支出結構對于鄉村振興水平的影響,提出財政更好支持鄉村振興的對策與建議。
鄉村振興評價指標體系的構建原則是科學性、綜合性、可操作性以及可比性,通過客觀數據來說明鄉村振興的區域差異性[11]。數據來源于《鄉村振興戰略統計監測數據》(2018—2020)。
根據鄉村振興的內涵,本文設置了五個一級指標,即圍繞鄉村振興的產業、生態、文明、治理和生活五個方面全面展示鄉村振興的目標[12],同時設置了15 個二級指標用于具體、準確地解釋與衡量一級指標。由于不同指標其單位不同,無法進行比較,因此在進行評價之前,本研究將所有指標進行無量綱化,隨后采用熵值法分別計算各類指標的權重[13],具體結果見表1。

表1 鄉村振興評價指標體系
本文根據所構建的鄉村振興綜合評價指標,計算得出我國按區域劃分①除港澳臺之外的31個省級行政單位劃分為東部、中部和西部三個地區,其中,東部地區包括北京、天津、上海、河北、山東、江蘇、浙江、福建、廣東、海南、遼寧11個省(市);中部地區包括山西、河南、湖北、安徽、湖南、江西、黑龍江、吉林8個省;西部地區包括內蒙古、新疆、寧夏、陜西、甘肅、青海、重慶、四川、西藏、廣西、貴州、云南12個省(市、自治區)。的鄉村振興水平綜合得分(見表2)。具體來看,2018—2020 年間,東中西部地區的鄉村振興水平都呈現出不同程度的增長,但是區域間仍存在差異,東部鄉村振興水平最高,中、西部地區鄉村振興水平差距較小,西部地區鄉村振興水平的增長速度最快。

表2 東中西部地區鄉村振興水平綜合得分
造成我國鄉村振興水平區域差異的重要原因之一是資源稟賦差異。我國幅員遼闊,自然地理條件多樣,是引起鄉村發展差異的初始因素。其中,土地這一生產要素的第一特征就是非流動性,在經濟流通不發達的時代,一個地區適合開墾的土地量就決定了該地區的人口密度,也間接影響了當地的經濟發展水平。就東部地區而言,從北至南來看,華北平原平坦寬闊,土層深厚,長江中下游平原河道縱橫,江南地區丘陵遍布,珠江三角洲地區又是平原地形,因此這些地帶往往經濟相對發達。由于勞動力生產要素與土地生產要素密切相關,土地資源豐富的地區能夠以充足的糧食養活更多的人口,因此勞動力相對富足。隨著人口聚集與經濟增長,資本、技術等生產要素可以實現跨區域的流動,經濟較發達的地區就會聚集著更多的生產要素。自然地理條件對于農村農業的發展也遵循這樣的規律。由于農村的弱質性,天然地對于生產要素的吸引力不足[14],但農業作為國計民生的基礎性產業,其重要性要求政府須以財政手段進行支持和干預。財政支持是農村發展的重要資金來源,因而財政支出的差異性是當今我國鄉村振興區域差異的主要原因。財政涉農資金支出結構是引導社會資本流入農村,影響農業農村發展結構、效率的重要因素。因此,本文主要探討財政涉農資金支出及結構對于鄉村振興水平差異性的影響。
1.被解釋變量:鄉村振興現狀綜合得分。通過構建的鄉村振興綜合評價體系計算出我國東中西部地區的鄉村振興現狀綜合得分,據此客觀評價各地區的鄉村振興水平,并衡量各地區鄉村振興水平的異質性。
2.解釋變量:按照研究目的,將財政涉農資金支出在結構上劃分為農業生產性支出、公共服務支出和農村轉移性支出。
農業生產性支出方面選取完善農業生產條件以及生產性基礎設施的財政支持指標,具體使用農林水事務支出占財政支出比率、農村人均農林水事務支出、農業生產發展資金來進行衡量。
公共服務方面主要通過三個指標來體現,即農業生產性支出、公共服務支出和農村轉移性支出。農村教育是提高農村勞動者素質與技能的重要途徑,選取政府公共預算支出中的農村教育支出作為指標,衡量政府財政對于農村教育事業的投入程度。切實改善鄉村民生,推進城鄉融合,縮小城鄉差距,是對鄉村公共服務提出的新要求,要促進公共服務均等化,就要通過城鄉社區管理、環境衛生以及基礎公共設施等多方面入手,促進城鄉協調發展,故選取政府公共預算財政支出中的城鄉社區支出作為指標,衡量政府財政對于城鄉融合事業的投入程度。改善居住條件,提升人民群眾幸福感也是鄉村振興的應有之義,結合農戶家庭情況給予全力支持房屋安全改造,全力助推鄉村振興,選取政府財政公共預算支出中的住房保障支出為指標,衡量政府財政對于農村住房安全的投入程度。
財政轉移支付手段也是保障農村發展、縮小城鄉差距的重要干預手段。農村最低生活保障可防止人民基本生活因病因災因疫情因意外事故出現嚴重困難,因此選取農村人均最低生活保障支出為指標,衡量政府財政對于社會保障體系建設的投入程度。農村綜合改革轉移支付資金投入以農村為整體,為培育和壯大特色產業,進一步激活各類生產要素等提供了有力資金支持,故選取農村綜合改革轉移支付資金為指標,衡量政府財政對于農村綜合改革的投入程度。
3.控制變量:居民受教育程度。居民的文化水平是鄉村振興發展的軟實力,教育通過傳遞知識、提高勞動者文化水平以及促進研究成果轉化等方式促進鄉村經濟發展,在促進鄉村振興中具有舉足輕重的地位,居民受教育程度決定著未來鄉村的發展方式和路徑,是鄉村振興的重要抓手,因此將其作為控制變量加入模型,探究其對鄉村振興的影響。
具體變量選取見表3。具體指標的計算數據,取自《中國統計年鑒》(2018—2020)、《中國農村統計年鑒》(2018—2020)以及各省、市、自治區2018—2020 年統計年鑒。使用的統計分析軟件包括Stata15.0和Excel。

表3 財政支持鄉村振興評價指標
本文主要研究財政支持下我國各區域鄉村振興的差異性情況,進而分析財政涉農資金支出結構對鄉村振興水平的影響。結合對變量的選擇和分析,設定實證研究模型如下:
其中,Gji表示j省(市、自治區)第i年鄉村振興現狀綜合得分,β0為常數項,β1、β2、β3、β4、β5、β6、β7、β8、β9表示相關系數,AR表示農林水事務支出占財政支出比率,AP代表農村人均農林水事務支出,RPD代表農村生產發展資金,ES代表教育支出,CE代表城鄉社區支出,HE代表住房保障支出,PSA代表農村人均最低生活保障支出,TP代表農村綜合改革轉移支付資金,ELji表示控制變量j省(市、自治區)第i年的居民受教育程度,ε為隨機變量。
1.多重共線性分析。數據處理的VIF 分析結果如表4 所示,其中各變量VIF 值均小于10,表明該模型不存在嚴重的多重共線性問題。

表4 VIF檢驗結果
2.描述性統計。根據表5可以得出,熵值法計算后的鄉村振興綜合得分標準差較小,這與其值是運算之后的結果有關,且各地區得分均在0.132~0.556之間。農林水事務支出占財政支出比率的標準差較小,說明各地區該項指標相差不大,但人均額度以及總額的差異性卻較大,表明了各地區的財政支出口徑確有不同。農村生產發展資金、教育支出、城鄉社區支出、住房保障支出、農村人均最低生活保障支出以及農村綜合改革轉移支付資金的標準差都較大,且均值更靠近最小值一側,表明各地區以上幾項財政支出不僅差異較大,而且支出額較小的地區更多。各地區受教育程度的差異性較小,也來源于其計算方法使得其最終值范圍較小。

表5 描述性統計
將描述性統計中的各組極值與原始數據中東中西地區各變量分布情況結合來看,發現許多描述性統計中最大值或最小值對應極值所代表的省份,其所屬地區在該變量的整體分布情況上也較其他地區更大或更小。從各地區變量分布情況看來,地區鄉村振興現狀綜合得分較高的東部地區,除農林水事務支出占財政支出比率指標外,其余變量值基本都居于較高地位,地區鄉村振興現狀綜合得分較低的西部地區,除農林水事務支出占財政支出比率指標外,其余變量值基本都處于較低地位,這尤其表明鄉村振興水平需要從各方面的表現來測度,絕不只是第一產業的發展。農林水支出占據財政支出的比例過大,正說明了該地區對于鄉村振興和人民生活的總財政投入力度仍需加強。中部地區所包含的省份之中既沒有經濟非常發達的省份,也沒有較為偏遠落后的省份,故各省份鄉村振興現狀的綜合得分相差較小,且由于各省份財力相當,在各項財政支出上也相差不大。
3.回歸分析。本文的數據類型為面板數據,在實證分析前首先通過豪斯曼檢驗選擇回歸方法,其檢驗結果p 值為0.021,故選擇固定效應模型進行回歸分析。
由表6回歸結果顯示,除農村人均最低生活保障支出之外,其余解釋變量和控制變量結果均顯著,有五個變量都在99%的水平上顯著,模型的擬合優度良好。其中農林水事務支出占財政支出比率的回歸系數是0.125,且在10%的水平下通過了顯著性檢驗;農村生產發展資金的回歸系數為0.015,城鄉社區支出的回歸系數是0.208,均通過5%的水平下的顯著性檢驗;農村人均農林水事務支出、教育支出、住房保障支出、農村綜合改革轉移支付資金以及居民受教育程度,均在1%的水平下通過顯著性檢驗;而農村人均最低生活保障支出未通過顯著性檢驗。所有變量對于鄉村振興現狀綜合得分的影響均為正向。綜合分析回歸結果可知,住房保障支出對于鄉村振興現狀綜合得分的促進作用最大,其促進作用系數為0.503,表示住房保障支出每增加1%,綜合得分將增加0.503%;相反,農村生產發展資金和農村人均最低生活保障支出對于鄉村振興綜合得分促進作用較小。

表6 固定效應模型回歸分析結果
值得注意的是,教育支出和住房保障支出雖然在多元回歸模型中與鄉村振興現狀綜合得分顯著相關,但在不考慮其他變量的情況下同鄉村振興現狀綜合得分的相關性水平并不高,這是由于這兩個變量與其他解釋變量和控制變量也存在一定的相關性,在多種財政支出的配合下,也對被解釋變量具有顯著的影響。這更加驗證了鄉村振興需要全面推進,僅憑一項財政投入的直接收效甚微,但在數項財政投入并行的背景下應能與其他各項財政投入能夠產生協同效果。尤以教育支出為例,教育投入與產出增長之間似乎沒有直接的關系,但教育可以提高農村勞動者的素質,使其有能力應對農業現代化和產業化的潮流,順應經濟發展方式的轉變,從而促進農村經濟的發展,有效推進鄉村振興。
4.穩健性檢驗。在解釋變量選取不變的情況下,將被解釋變量替換為農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來進行回歸,結果如表7 所示。對比可以看出,除農林水事務支出占財政支出比率和農村人均最低生活保障支出的顯著性水平明顯提高,城鄉社區支出的顯著性水平有降低之外,其他解釋變量的顯著性水平變化并不明顯,所得結論與之前的結論基本一致。

表7 穩健性檢驗結果
通過構建綜合反映鄉村振興水平的指標體系,本文研究了我國各區域間鄉村振興水平的差異,利用2018—2020 年東部、中部、西部地區的面板數據,運用固定效應模型的回歸方法,將財政支農的結構量化為農林水事務支出占財政支出比率、農村人均農林水事務支出、農村生產發展資金、教育支出、城鄉社區支出、住房保障支出、農村人均最低生活保障支出和農村綜合改革轉移支付資金八項具體指標,實證分析其對于鄉村振興水平的影響。
研究結果表明,財政涉農資金在投入總量方面對鄉村振興有著顯著影響的同時,財政涉農資金支出結構也影響著鄉村振興的成效。財政實力較強的東部地區,各項財政投入都高于中西部地區,加之先天自然稟賦因素的影響,使得東部地區鄉村振興綜合水平也較高;實證檢驗結果驗證了各種類型的財政涉農資金支出均與鄉村振興的效果呈正相關關系,但各指標的相關系數存在差異。這從結構上表明,不同類型的財政支出對于鄉村振興的影響程度存在差異,東中西部的鄉村振興水平均受其教育支出與農林水事務支出的影響程度最深;其次是城鄉社區支出與農村人均最低生活保障支出;再次是農村生產發展資金、住房保障支出、農村綜合改革轉移支付資金與居民受教育程度。從財政資金的投放角度可以看出財政涉農資金落實到鄉村振興上雖仍有不足,但其所產生的正向效應不可忽視。
針對我國東中西部地區鄉村振興發展水平不均衡的現狀,本文基于財政涉農資金助力鄉村振興提出以下政策建議:
1.要繼續增大財政投入力度。基于財政資金支持會對鄉村振興產生顯著的正效應,各級政府應增加財政支持力度,提高資金使用效率[15],切實有效減輕農民負擔,降低農業生產成本,促進農村產業經濟發展。財政部門和農業部門要充分發揮財政政策的杠桿作用,集聚多方力量,整合各方資源,多措并舉,通過項目補貼和政策性金融等方式引導社會資本參與鄉村建設[16],同時有效保障農村基本公共服務發展需求,逐步提高鄉村基礎設施和公共服務建設覆蓋率。
2.要深化東中西部協作。要全面推進鄉村振興,不能落下任何一個地區,面對東中西部地區鄉村振興發展水平不均衡的事實,要繼續深化東中西部協作,以先進之力帶動全國鄉村振興,強化地方之間的轉移支付。
3.要優化財政涉農資金支出結構[17],以鄉村振興為目標,切實探索農業、農村、農民的公共產品需求,合理供給生產性公共產品與民生性公共產品[18],讓公共產品結構優化發揮乘數效應,助力鄉村振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