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大學的文化為多少教師所認同？
——大學新老校區文化傳承系列論文之二

任初明， 付清香

(1.南寧師范大學 教育科學學院，廣西 南寧 530001；2.廣西大學 圖書館，廣西 南寧 530004)

一、引言

大學文化是一所大學在長期辦學實踐過程中積淀形成的，為大學組織成員所共同接受與主動遵從的基本信念、價值觀及行為準則。大學文化既有育人功能，也有增強組織凝聚力、調節與規范師生行為、提升師生組織歸屬等管理功能。2017年教育部、財政部和國家發展改革委共同印發的《統籌推進世界一流大學和一流學科建設實施辦法(暫行)》，要求入選高校具有師生認同的優秀教風學風校風，將文化傳承創新作為“雙一流”遴選的重要條件。2020年12月教育部、財政部、國家發展改革委又共同印發《“雙一流”建設成效評價辦法(試行)》，將文化傳承創新列為六個評價重點之一，把塑造大學精神及校園文化建設的舉措和成效以及校園文化建設引領社會文化發展的貢獻度作為具體評價內容。因此，大學文化建設已成為評價我國大學內涵發展和建設成效的重要內容之一。20世紀90年代以來，國內學者們圍繞大學文化的概念內涵、大學文化的育人作用、大學文化建設與傳承創新、大學文化生態建設和大學文化治理等主題取得了豐富的研究成果，卻鮮見采用實證研究方法對大學文化認同狀況的研究，無論是研究者還是高校管理者，似乎都自動默認大學文化定然會被師生所認同，但實際果真如此嗎？本研究旨在通過對大學教師的調查，了解其對大學文化的認同狀況，分析存在的主要問題，以期為促進大學文化建設提供一些參考。

二、理論基礎與研究設計

(一)文化認同理論

組織文化的有效傳承通常以成員對其文化認同為基礎。認同概念最初運用于心理學研究領域，由美國心理學家弗洛伊德提出，指“個人與他人、群體或模仿人物在感情上、心理上趨同的過程”[1]，新弗洛伊德學派代表人物、美國著名精神分析學家埃里克森讓這個概念更加系統化和理論化，指出“認同有時指一個人對個體身份的自覺意識，有時則指對某個群體的理想和特征的內心趨同”[2]，前者指自我認同，后者指社會群體認同，被廣泛運用于民族學、社會學和政治學等領域對民族認同、國家認同和政治認同的研究，后來認同概念拓展到文化領域研究民族文化認同問題。文化認同不僅表現為個體或群體對文化的理解與接受，同時也表現為對特定文化的主動實踐。關于文化認同的構成維度，有研究者通過實際調查提出了態度和習慣兩個因素[3]，有研究者分為自我認同、態度、行為和歸屬感四個方面[4]，因為對事物的認識是人類文化認同的重要依據，所以認知是文化認同的重要組成部分[5]，有研究者從心理學角度將文化認同劃分為認知、情感、知覺和行為四個層次[6]，有研究者將文化認同劃分為認知階段(即了解該文化)、情感階段(即喜好該文化)和行為階段(參與或模仿學習該文化)[7]，源于民族學領域的文化認同后被廣泛運用于企業、大學等組織文化研究領域。大學文化認同反映的是師生群體對該大學所形成的組織文化的傾向性共識與認可，具體可表現為師生群體對一所大學在長期辦學過程中所積淀形成或倡導的辦學理念、價值觀、行為規范等精神要素的內心趨同、情感接納及主動踐行等活動，因此，本研究從認知、情感和行為三個方面將大學文化認同劃分為大學文化認知認同、大學文化情感認同和大學文化行為認同三個維度。

(二)調查工具

以組織文化認同理論為指導，將文化認同分為認知認同、情感認同和行為認同三個維度，從大學文化的認知層面、情感層面和行為層面設計了《大學師生對學校文化認同調查問卷(教師卷)》，問卷第一部分為調查對象的基本信息，第二部分為教師對大學文化的認同狀況調查， 1-10題是從大學文化認知維度設題，11-16題是從大學文化的情感認同維度設題，17-24題是從大學文化的行為認同維度設題。

問卷采用李克特5點計分法，對“完全不同意”賦值1，“不太同意”賦值2，“不確定”賦值3，“比較同意”賦值為4，“完全同意”賦值為5。同時根據分類間距公式：分類間距=(刻度寬度-1)/刻度寬度[8]，其分類間距=(5-1)/5=0.8，以此標準來確定教師對大學文化認同的等級劃分,得分在1-1.80為非常不認同，1.81-2.60為不太認同，2.61-3.40為一般，3.41-4.20為比較認同，4.21-5.00為非常認同。

(三)問卷預調查以及項目分析

為檢驗所編制調查問卷的適切以及可靠程度，對《大學師生對學校文化認同調查問卷(教師卷)》進行了問卷預調查以及項目分析，筆者對150名教師進行了問卷預調查，回收有效問卷126份，問卷回收有效率分84.0%。本研究采用極端值比較、題項與總分相關、同質性檢驗三種方法分別對24個題項進行項目分析，教師卷24個題項皆達到了6項指標數的標準，未達標準指標數為0個，表明此調查表具有高度的科學性、合理性和區分度。

(四)正式調查及樣本分布

正式調查通過“問卷星”制作成電子問卷進行發放，共發放1200份，回收有效問卷1002份，有效回收率為83.5%。調查樣本的分布特征是：女教師略多于男教師，占56.7%；以40歲以下的中青年教師為主，占82.7%，平均年齡為34.9歲；在本校工作年限以10年以下為主，占77.9%，平均工作年限為8.1年；職稱分布看，以中級及以下職稱為主，占76.1%；從受教育程度看，碩士占55.2%，博士占22.6%，本科及以下占22.2%；從所在學校類型看，以非“雙一流”建設高校的教師為主，占68.9%；從所屬學科看，人文社科占41.4%，理工科占58.6%；從教師居住情況看，81.7%建有新校區，18.3%沒有建新校區。

(五)信度分析

采用SPSS22.0對調查問卷進行信度分析，克朗巴哈系數α值為0.925，表明調查具有較高的可靠性。

三、數據統計分析

(一)教師對大學文化整體認同狀況

通過統計教師對大學文化整體認同水平和認知認同、情感認同和行為認同三個維度的均值(表1)及認同等級(表2)可知，教師對大學文化認同的整體得分均值為4.0140，文化認知維度均值為4.0667，情感認同維度均值為3.9737，行為認同維度均值為4.0017,都處于比較認同水平等級。從教師對大學文化認同等級看(表2)，44.4%的教師表示非常認同自己大學的文化，42.5%表示比較認同，兩者合計86.9%；在文化認知認同維度，非常認同和比較認同兩者合計87.0%，在情感認同維度，非常認同和比較認同兩者合計83.1%，在行為認同維度，非常認同和比較認同兩者合計85.0%，說明教師整體上對大學文化比較認同。

表1 教師對大學文化認同均值

表2 教師對大學文化認同等級所占百分比(%)

(二)教師對大學文化認知狀況

對教師大學文化認知維度b1至b10題項的認同等級統計(表3)可知，89.5%的教師對大學的校史、87.5%的教師對大學的辦學理念與目標、86.5%的教師對大學的校風、85.8%的教師對大學教風、83.7%的教師對大學倡導的價值觀、83.0%的教師對大學校訓等比較了解，但有26.7%的教師不了解大學校徽的含義、32.9%的教師對學校的典型人物或事跡不了解、35.0%的教師不會唱大學校歌。可見，教師對大學文化有較好的了解，但對校徽、校歌等典型文化符號了解不足。

表3 教師對大學文化認知維度等級統計(%)

(三)教師對大學文化情感認同狀況

通過對大學文化情感認同維度b11至b16題項的認同情況進行統計(表4)可知，85.1%的教師對自己所在大學擁有自豪感，83.0%的教師贊同大學的辦學理念，81.8%的教師認同大學倡導的價值觀，78.4%的教師為自己學校歷史文化底蘊感到自豪，但教師對大學校徽形象設計和校歌情感認同度相對較低，僅有66.1%和59.5%的教師喜歡自己大學校徽的形象設計和校歌。可見，教師對大學文化情感上比較認同，大多數教師比較贊同大學的辦學理念與價值觀，對自己大學的歷史文化擁有較強的文化自豪感，但對校徽、校歌等典型文化符號的情感認同度較低。

表4 教師對大學文化情感認同維度等級統計(%)

(四)教師對大學文化行為認同狀況

通過對大學文化行為認同維度b17至b24題項的認同情況進行統計(表5)可知，90.0%的教師會主動維護大學的形象和聲譽，88.1%的教師在工作中能主動遵守學校的規章制度,85.1%的教師能主動踐行大學的教風、81.9%能主動踐行大學的校風，71.9%的教師會用學校典型人物激勵自己，71.7%的教師會主動向他人介紹自己大學的歷史與文化，但教師對大學校訓和校歌的行為認同程度相對較低，僅有69.2%的教師在工作中會用校訓引領自己，51.4%的教師在工作中會常用校歌激勵自己。可見，大多數教師能主動維護學校的形象與聲譽，積極踐行學校的校風、教風，但對大學校訓和校歌的行為認同程度相對較低。

表5 教師對大學文化行為認同維度等級統計(%)

(五)教師人口學變量對大學文化認同的影響分析

對教師的性別和所屬學科進行獨立樣本T檢驗，采用單因素方差分析方法就教師的在校工作時間、職稱、居住情況以及學校類別等變量對大學文化的整體認同及三個維度的影響進行分析。

由表6可知，教師的大學文化整體認同程度在性別、職稱、在校工作時間和高校類型等變量間不存在顯著性差異，但在所屬學科和居住地點兩個變量間存在顯著性差異，理工科專業的教師對大學文化認同度高于人文社科類教師，長住新校區的教師高于長住老校區教師，長住校外的教師認同度最低。

表6 人口學變量與大學文化認同差異分析(N=1002)

由表7可知，教師對大學文化的認知在性別、職稱、在校工作時間和高校類型4個變量間不存在顯著性差異，但在所屬學科和居住地點2個變量間存在顯著性差異，理工科專業的教師對大學文化的了解程度高于人文社科類教師，長住新校區的教師高于長住老校區教師，長住校外的教師認知度最低。

表7 人口學變量與大學文化認知差異分析(N=1002)

由表8可知，教師對大學文化的情感認同在職稱、在校工作時間和居住地點3個變量間不存在顯著性差異，但在性別、所屬學科和高校類型3個變量間存在顯著性差異。女教師對大學文化的情感認同程度高于男教師，理工科背景的教師高于人文社科類教師，一流大學建設高校教師高于一流學科建設高校教師，非“雙一流”建設高校情感認同程度最低。

表8 人口學變量與大學文化情感認同差異分析(N=1002)

由表9可知，教師對大學文化的行為認同在性別、職稱、在校工作時間、高校類型和居住地點5個變量間不存在顯著性差異，但在所屬學科1個變量間存在顯著性差異。理工科背景的教師高于人文社科類教師。

表9 人口學變量與大學文化行為認同差異分析(N=1002)

四、研究結論及建議

(一)研究結論

通過上述分析，得出如下研究結論。

一是教師對大學文化整體上比較認同，在大學文化認知、情感認同和行為認同三個維度上有較好的認同度。

二是教師對大學的校史、辦學理念與目標、大學倡導的價值觀、校風、教風和大學校訓等比較了解，但對校徽、校歌了解不足；大多數教師比較贊同大學的辦學理念與價值觀，對自己大學的歷史文化擁有較強的文化自豪感，但對校徽、校歌的情感認同度較低；大多數教師都能主動維護學校的形象與聲譽，積極踐行學校的校風、教風，但對大學校訓和校歌的行為認同程度偏低。

三是人口學變量對教師的大學文化整體認同及其三個維度的認同有不同影響。性別對教師的大學文化情感認同有影響，但不影響文化整體認同、文化認知和行為認同；教師居住地點會影響教師對大學文化整體認同與文化認知，但不影響情感認同和行為認同；教師所屬高校類型會影響其對大學文化的情感認同，但不影響整體文化認同、文化認知和行為認同；教師所屬學科背景對大學文化的整體認同及其三個維度的認同都有影響，而教師的在校工作時間和職稱對大學文化整體認同及其三個維度的認同都沒有影響。

(二)增進教師對大學文化傳承的建議

為進一步提升高校教師對大學文化的認同，促進大學文化有效傳承，提出如下建議。

1.重視對教師的文化領導。高校教師作為從事高深知識的傳授、創造和轉化運用的專業群體，其工作具有高度專業性、自主性和創新性等特點。本次研究顯示,雖然86.9%的教師對大學文化比較認同，但依然有13.1%的教師認同程度一般或不太認同，還有13.0%的教師對大學文化不太了解，有16.9%的教師情感認同較低，有15.0%行為認同度較低，這一方面反映出目前高校校園文化建設取得了一定的成效，另一方面也說明學校還要進一步重視與加強對教師的文化領導，深刻認識到以構建共同價值觀為核心的價值領導在學校文化領導中的重要作用。一要“以共同價值觀為基礎進行制度文化建設”[9]，將學校文化嵌入學校的內部制度及各種活動之中，積極“打造校園文化領導共同體”[10]；二要在師生中推進以學校文化為核心的價值觀共建、共享， 增強大學文化對教師日常教學、科研等行為的引領；三要充分發揮學校領導人在學校文化傳承中的組織、引領與示范作用，建立健全校院兩級校園文化建設領導體制與校內多部門協同運行機制，將大學文化融入校園建設、學科建設、師資隊伍建設等專項建設之中，通過對教師的文化領導和價值觀管理來增強教師對學校文化的認同，從而更好地發揮大學文化的引領、激勵與凝聚人心、規范與調節教師行為等積極作用。

2.加強大學文化管理。文化認同是大學增強內部凝聚力的重要力量。一所大學的健康發展離不開對自身優秀傳統文化的傳承，這種文化傳承是對大學文脈的延續，而教師對大學文化的認同是高校傳承與延續自身文脈的基礎。為了更好地夯實這一基礎，需要高校加強大學文化管理。一要加強校園文化建設與傳承的頂層設計，將大學文化傳承列入學校發展規劃，科學確定建設目標、精心設計與策劃校院兩級優秀傳統文化活動內容與形式，尤其要加強校訓、校徽、校歌等反映大學文化的典型文化符號系統的建設；二要重視校史資源的開發利用，打造薈萃學校核心文化的品牌活動，暢通校內優秀文化傳遞網絡與渠道；三要整合校內學術力量組建常態化校史研究團隊和校史教育隊伍，設立專項資金為校史研究和校史教育提供經費保障，使大學文化傳承成為一項有組織、有計劃的文化管理活動，更好地提升教師的文化自信與文化認同。

3.利用好故事這一文化符號載體來傳承學校文化。“故事是說明和傳達組織文化最好的方式，相比于其他方法，講故事可以更清晰地溝通傳達組織的核心價值觀和行為準則”[11]。學校要加強不同發展時期涌現的優秀人物與典型事跡的整理與挖掘，因為這些優秀人物通常體現著學校的組織文化，并可為其他師生提供榜樣，因此，學校要善于將不同發展階段涌現的優秀人物及其典型事跡編輯成校史故事或校園劇，將先進理念故事化、典型事跡情節化，納入教師職前培訓和日常繼續教育課程之中，通過宣傳優秀典型人物來發揮榜樣示范作用。

4.重視對教師開展校訓、校徽與校歌等典型學校文化教育。大學文化要有效地發揮其作用與功能，既需要大學管理層重視，也需要廣大師生熟悉與認同，教師既是學校文化建設的主體，也是學校文化的重要載體，高校要加強對教師群體的校史教育，精心編寫學校組織文化學習材料，面向教師進一步加強對校訓、校徽與校歌等典型文化符號的宣傳教育，準確闡釋與解讀校訓的精神內涵、詮釋校徽形象設計元素、構想及價值意向，向教師宣講校歌創作背景，歌詞含義及精神內涵，在校園、教學樓、宿舍樓等公共空間打造校訓、校徽等人文景觀小品，將誦校訓、唱校歌列為學校各種重大典禮活動的規定內容，以進一步提升教師對校訓、校徽、校歌等典型的大學文化的認同程度。另外，按照差別對待原則，在學校組織的各種組織文化教育活動中，尤其要提高人文社科類教師和長居校外教師的覆蓋面與參與度，切實提升他們對大學文化的認同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