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顯勝 孫亮 孫自強
(中國刑事警察學院 遼寧沈陽 110031)
根據中國人民銀行等部門發布的通知、公告,虛擬貨幣不是貨幣當局發行,不具有法償性和強制性等貨幣屬性,并不是真正意義上的貨幣,不具有與貨幣等同的法律地位。從性質上看,虛擬貨幣應當是一種特定的虛擬商品,是非真實的貨幣,它包含中心化與非中心化的虛擬貨幣,如存在于中心化網絡中的網絡平臺代幣、以電子通信方式在互聯網上支付的電子貨幣,以及運用區塊鏈技術存在于去中心化網絡中的加密數字資產(加密貨幣、數字代幣、數字通證、加密數字貨幣)如比特幣、以太幣、穩定幣usdt等。這些加密數字資產通過復雜的數學算法產生,基于密碼學原理和現代網絡技術,運用去中心化的共識機制,采用分布式記賬系統,是一種特殊的電子化、數字化的密碼貨幣,由于其稀缺性且總量固定、公眾的共識度高,因此具有一定的價值。
虛擬貨幣洗錢與傳統洗錢在運行模式上并沒有太大差異,只不過利用了虛擬貨幣轉移便捷、隱蔽匿名,且難受監管的特性。通常來講,洗錢活動的過程是比較復雜的,其方式也多變。典型的洗錢可以分為三個階段,即處置階段、離析階段和融合階段,利用虛擬貨幣洗錢也不例外。常見的模式是先將上游犯罪所得的非法資金通過交易所OTC場外交易或線下虛擬貨幣承兌商轉換成虛擬貨幣,完成資金的處置階段。之后再將所兌換來的虛擬貨幣利用虛擬貨幣隱私混合器在虛擬貨幣錢包地址之間來回倒騰,逐級提轉以達到模糊資金來路和去向的目的,或者通過購買相關商品或者服務將虛擬貨幣轉化成其他形式(如用比特幣購買NFT商品),以達到資金離析的目的。最終將離析過的虛擬貨幣或者商品歸集到使用者的賬戶,從而兌換成各個國家的主權貨幣,完成虛擬貨幣洗錢的融合過程。通過以上對資金三個步驟的資金“清洗”最終使原本非法的上游資金披上虛擬貨幣這層形式上的合法外衣。
虛擬貨幣歷程并不長,卻在互聯網時代下發展迅猛,在沒有國家背書及統一的金融機構引領下,由社區共同維護形成統一的價值共識,成為全球公民的“法幣”,然而這種價值共識無疑會對各個國家的反洗錢監管產生威脅。此外虛擬貨幣匿名性的賬戶體系,依靠互聯網跨國境轉移支付便捷,以及相關法律法規問題,都影響著我國反洗錢監管。具體來看:
傳統跨境交易尤其涉及到匯款要受到外匯管制,將一筆人民幣資金匯到國外賬戶首先需要在銀行兌換外匯再通過相關途徑進行匯款,并且匯款的額度受到嚴格限制,比如每人每年只有5萬美元購買外匯的額度。然而虛擬貨幣卻不必如此麻煩且沒有額度的限制,無論虛擬貨幣操作者在全球何地何時,在接入互聯網后使用虛擬貨幣錢包就可以即時、跨區域、脫離監管,在不同交易主體間轉賬交易支付。通過交易所或幣商兌換成虛擬貨幣后,將虛擬貨幣通過一個地址轉到另一個地址,經過國外交易所或私下交易,最終即可完成匿名化的操作。此外區塊鏈技術如同藝術一樣沒有國界的壁壘,同樣區塊鏈技術下的虛擬貨幣賬戶也不分國界,一個涉案或可疑的虛擬賬戶很難在司法上認定其管轄權的歸屬,非法資金一旦轉化成市場上流通的虛擬貨幣相當于一個原本受中央銀行監管的賬戶脫離中心化的機構從而不受任何約束,所以在資金的凍結、查控、追回存在相當大的難度。
自人民銀行等五部委發布關于防范比特幣風險的通知以來,國內各大銀行相繼發布關于禁止使用其賬戶用于虛擬貨幣交易的聲明,并將涉虛擬貨幣交易賬戶納入各自風控系統,但仍存在部分銀行違反反洗錢相關規定,各類銀行對于利用其賬戶進行虛擬貨幣交易的行為,在識別、監管、打擊口徑等方面仍存在差異,缺乏統一的反洗錢監管機制與監測異常的反饋機制,這種差異化的反洗錢義務履行,為洗錢犯罪分子提供活動空間。
此外,虛擬貨幣反洗錢工作需要的信息渠道較為廣泛,涉及的數據較為繁多,不僅需要監管部門,金融機構、特定非金融機構、支付機構的信息,而且需要相關執法部門的配合。當前各部門之間數據信息共享機制尚未建立,仍然存在著信息溝通不流暢,認定標準不統一,未能建立一套完備的反洗錢監管體系。因此想要系統地識別防范洗錢風險,必須打破這種部門間的信息壁壘,構建協同作戰機制,加強信息整合能力,否則只依靠某一部門去對應相關洗錢活動都存在一定難度。
進入數字化時代,經濟社會產生重大變革,尤其在金融領域更是如此,我國在高度重視區塊鏈這一技術的同時也進入區塊鏈3.0時代,將區塊鏈技術與金融業結合起來,這一新型的數字貨幣金融體系在我國經濟高速發展的背景下對傳統經偵民警來說是全新的領域,以前的法律法規和辦案經驗在辦理虛擬貨幣以及利用區塊鏈進行的犯罪活動并不能提供很高的參考價值。并且一項法律法規從研究制定再到發布施行需要經過一系列流程,耗費的時間也較長,往往只能針對性地公布一項法律法規來約束不斷更新演變的犯罪手法,在適用上乏力,時間上具有滯后性。而且虛擬貨幣市場價格波動較大,價格容易受操控,這給辦理案件的執法人員帶來極大難度,使得相關犯罪分子更加肆無忌憚。
一是建立機構和區域間協作機制。虛擬貨幣的發行和交易往往涉及多個平臺、 機構和地區,僅靠一家金融機構或支付機構監測、監管難度較大,建議在制度建立和實施環節明確各部門和地區的配合管理,建立機構、區域間協作機制,完善人民銀行及反洗錢局在案件的研討、信息分享、資源利用、線索的移交、防范宣傳等方面的常態化協作機制,從追蹤虛擬貨幣洗錢和恐怖融資風險等方面為反洗錢義務機構和部門提供大力支持,最大程度化解虛擬貨幣洗錢風險。二是各職能部門要加強信息共享和監管合作,避免監管的真空與重疊與真空,未來可由人民銀行反洗錢局起到帶頭作用,發揮其監管職能作用,構建以虛擬貨幣為主題的、常態化的反洗錢行業交流機制,義務機構可在監管部門的監督下,對一些新型的虛擬貨幣洗錢手段,進行源頭的橫向溝通,優化防范預警模型。對于在日常防范中出現的比較典型且有汲取經驗價值的案件,可由牽頭機構不定期向相關義務機構及時傳達。未來可基于現行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反洗錢法》《支付機構反洗錢和反恐融資管理辦法》等反洗錢和反恐融資法律法規,充分考慮新型加密虛擬貨幣的特點,出臺專門的虛擬貨幣反洗錢管理規定,建立相應的虛擬貨幣大額交易報告機制和虛擬貨幣可疑交易監測機制。
虛擬貨幣的洗錢犯罪的治理不是單純的懲治打擊,還要預防,更要疏導。如果對于虛擬貨幣采取高壓強硬的禁止態度或者斷然拒絕,則因為方法極端,只能適得其反,導致互聯網虛擬貨幣轉到地下,黑市化交易,更加擴大了風險。筆者認為虛擬貨幣洗錢犯罪的關鍵一環是在于虛擬貨幣交易所以及幣商與個人的場外交易。對于在虛擬貨幣交易所的交易,要求金融機構、特定非金融行業以及相關支付機構展開全面風險評估,不得直接或間接為客戶提供其他與虛擬貨幣相關的服務,或開展虛擬貨幣與人民幣及外幣的兌換服務,嚴格落實中國互聯網金融協會、中國銀行業協會 、中國支付清算協會發布的關于防范虛擬貨幣交易炒作風險的公告內容。其次在幣商與個人或私人間的虛擬貨幣買賣、兌換等交易過程中,明確民事法律風險與刑事責任,由雙方各自承擔法律后果。此外,對一些數字資產服務商,尤其是數字錢包服務商進行嚴格的監管審查,將反洗錢監管措施前移,建立健全反洗錢內控制度,篩查虛擬貨幣引發的洗錢及與之相關的詐騙、網絡賭博、非法集資、傳銷等違法犯罪活動,不斷提高風險防控水平和打擊力度。
在上文介紹的虛擬貨幣洗錢模式中介紹了洗錢的三階段,即處置階段、離析階段、融合階段。但不同的洗錢犯罪分子在利用虛擬貨幣進行洗錢活動時卻有不同的方式,如用法幣直接購買虛擬貨幣進行洗錢、利用賭博方式等非法活動進行虛擬貨幣洗錢、利用“跑分”平臺結合的虛擬貨幣洗錢,這些洗錢方式便捷、隱蔽且不容易被察覺。如利用虛擬貨幣結合跑分平臺的方式進行洗錢,用戶被犯罪分子的網上廣告所引誘并進行注冊成為“跑分客”,注冊用戶在利益的驅使下不知不覺參與到洗錢犯罪活動中。參與者往往對這種新型的虛擬貨幣洗錢方式并沒有太強意識,認識模糊,存在法律上的認識盲區,加之法律風險意識較弱,在這種“搬磚套利”的利益驅動下,往往成為虛擬貨幣洗錢犯罪分子的幫兇。此外,從我國現行司法實踐看,虛擬貨幣交易合同不受法律保護,各級法院在面對此類案件時大多持消極態度,虛擬貨幣的投資交易及相關活動引發的損失大多由參與方自行承擔。由此,建議政府層面、監管部門加大面向社會的風險防范和警示教育,運用多渠道、多元化的傳導方式提升宣傳效果,普及反洗錢知識,讓廣大群眾對洗錢犯罪活動有更深入的認識,從國家、社會層面不斷加強反洗錢工作的必要性和緊迫性,使得反洗錢宣傳教育工作面深入群眾,形成一種常態化的公民防范意識,不斷提高公民風險防范能力,進而切實保障自身的合法權益與國家金融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