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雙套 陳茜
[摘要]在《德意志意識形態》中,馬克思對以生產力為基礎的人類社會、以普遍交往為基礎的世界歷史,以及在人與人自由聯合基礎上建立的真正共同體做出了詳細論述,這些論述為人類文明新形態的唯物史觀敘事提供了基礎。生產物質生活本身作為第一個歷史活動,會為人類文明新形態的創立奠定堅實的物質基礎;世界歷史進程中的普遍交往是人類文明新形態創立的外在動力;建立真正共同體是唯物史觀的邏輯終點,也就是人類文明新形態的價值旨歸。
[關鍵詞]人類文明新形態;唯物史觀;唯物史觀敘事;哲學敘事
[中圖分類號]D61;B03 ? ? ? ? ? ?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0274(2022)05—0057—06
[作者簡介]李雙套,男,中共中央黨校(國家行政學院)馬克思主義學院、兵團黨委黨校(行政學院)馬克思主義學院(掛職)副教授,研究方向:馬克思早期哲學思想;陳茜,中共中央黨校(國家行政學院)馬克思主義學院研究生,研究方向:馬克思早期哲學思想。
人類文明新形態是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的最新成果,它扎根于中華民族五千年的文明沃土,傳承于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文明基因,形成于中國共產黨百年奮斗的重大歷史經驗,實踐于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現代化的建設道路。當前學界對于人類文明新形態的研究成果豐富,有學者解讀了社會主義現代化和人類文明新形態之間的關系;有學者剖析了人類文明新形態的基本特征與時代意蘊;還有學者闡述了人類文明新形態形成的偉大意義,對人類文明新形態進行了全方位解析,但多偏重于現實性研究。當前對于人類文明新形態與馬克思主義經典原理相結合的研究相對較少,有學者在世界歷史視域下論析創造人類文明新形態的合理性,有學者認為只有堅持歷史唯物主義才能正確理解人類文明新形態。那么從經典文本出發,馬克思的唯物史觀中蘊含了人類文明新形態怎樣的理論邏輯呢?通過探究馬克思的《德意志意識形態》并結合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發展實際,可以發掘出人類文明新形態的物質基礎、內在邏輯及價值追求。
一、生產物質生活本身為人類文明新形態的創立奠定物質基礎
在唯物史觀中,馬克思把生產也就是物質生活本身的創造作為歷史的第一個前提,認為滿足人們吃喝住穿及其他一切需要的生產活動是人類的第一項歷史活動。人類通過最簡單的物質生產創造出生存資料,在此之后根據衍生出的新的物質需要及生產自身的需要進行再生產。這樣的二重生產帶來個人的共同活動,這些共同活動不分條件、不分目的,單純的表現為最簡單的自然關系和社會關系。這些自然關系和社會關系的總和在本質上就是區別于其他物種的、專屬于人類的歷史的起點。人類歷史上一切生產創造成果的累積都表征為人類文明,因此生產不僅是人類歷史的起點,也是人類文明的最初起源。馬克思認為這種“一定的共同活動的方式或一定的社會階段”與“一定的生產方式或一定的工業階段”[1](532)從頭到尾都是緊密關聯的,這種“活動方式”的另一種名稱就是“生產力”。這種“人們所達到的生產力的總和決定著社會狀況”,因此“始終必須把‘人類的歷史同工業和交換的歷史聯系起來研究和探討” [1](533)。也就是說,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實質上是一種物質關系,人類社會的歷史實質上是生產力發展的歷史,人類文明的形態實質上是不同階段的物的形態。生產發展和產品交換帶來更大范圍的社會交往,馬克思將“各個人在生產力發展的一定階段上的一切物質交往” [1](582)涵蓋在他的“市民社會”概念中。市民社會是以個人的物質關系為基礎,在個人生產交往過程中建立起來的社會組織的代名詞,他是構成一切時代國家和觀念上層建筑的主要基礎。馬克思所講的唯物主義歷史觀就是要把“各個不同階段上的市民社會理解為整個歷史的基礎”,“從市民社會出發闡明意識的所有各種不同的理論產物和形式,如宗教、哲學、道德等等” [1](544)。人類文明源于生產,生產擴大帶來的一切物質和精神成果都是人類文明的表現,也就是說,政治國家、意識形態等上層建筑都廣泛涵蓋于人類文明的集合體中。按照唯物史觀的原理來講,這一切文明成果都依托于市民社會,要靠市民社會來闡發。馬克思的這種歷史研究方法從物質實踐及社會交往出發闡釋人類歷史和文明成果。人類文明是每一個歷史階段的“一定的物質結果”和“一定的生產力總和” [1](544)。總的來講,人類文明起源于物質生產,一切文明成果都不外乎是某種生產力、交往形式或上層建筑的表現。唯物史觀下物質生產是大前提,每一個歷史時期都由不同的生產力及交往形式構成其現實基礎,而每個時代的國家政治、法律、哲學、宗教及其他一切形式的全部上層建筑都由這個現實基礎來決定和說明。因此,人類文明歸根到底是由物質力量決定的,有什么樣的生產力和經濟形式就有什么樣的文明形態。
西方資本主義文明是當今世界文明的重要形式,這種文明形態通過大工業生產,開辟世界市場,帶動全球化進程,成為現代化的代言人。這種文明看似先進,實際卻是以資本主義私有制經濟為依托的、從根源上便充斥著鮮血與犧牲的文明。馬克思在《資本論》中說“資本來到世間,從頭到腳,每個毛孔都滴著血和骯臟的東西” [2](871)。資本主義經濟起源于西歐,工場手工業及商業貿易的發展促進了新航路的開辟、世界市場的形成,工業革命的到來則極大推進生產力進步。在這樣的背景下,以英國為代表的部分工商業者和新貴族在國內通過不平等的交易方式變相剝奪,甚至是強制占有等手段使生產者與生產資料分離。16—18世紀的圈地運動讓英國50%以上的土地都被占用,成為這些資本家毛紡織業的原料產地,也成為其最重要的原始資本。被從賴以生存的土地上驅逐出來的農民被迫進入城市,有的成為雇傭工人屈服于資本的統治,靠出賣自己的勞動維持生存,但有的因為缺乏職業技能找不到工作,最終流落街頭饑餓身亡。在國外,這些資產階級在世界各地開辟殖民地,用欺詐或武力壓迫的手段圈占更多的土地和廉價勞動力,對殖民地傾銷商品攫取海外的金銀財富,進行殘忍的黑奴貿易獲取原始資本。可以說,資本主義經濟的發展是建立在國內無產者和殖民地人民的血與淚上的,是用無數戰爭、痛苦和犧牲堆砌起來的邪惡的東西。此外,雖然資本主義經濟帶來了西方社會的文明發展,推動了世界的現代化進程,但這種文明始終是私有制文明,其內部的矛盾與沖突是與生俱來且不可調和的。資本家不把個人的生產資料集中成為社會化的生產資料,就不能形成強大的生產力,但資本主義私有制的規定性導致這些社會化大生產的資料及產品依舊作為個人的歸屬物存在。商品生產規律的作用及機器的使用,又導致社會化生產和資本主義占有之間的不相容性逐漸擴大,演化為個別工廠生產的有組織性與整個社會生產的無政府狀態之間的矛盾。資本主義經濟制度就像是一個基因中就帶有罪惡,身體內部構造扭曲時常故障,危害整個世界機體的怪物。西方當前的現代化文明形態就是在這樣一個“怪物”的基礎上建立起來的,雖然其具有所謂先進的生產力和文明形式,但這都產生于邪惡,從頭到腳都帶著侵略和霸權的意志。
區別于以私有制經濟為基礎建立起來的西方舊式的文明形態,中國式的新文明形態以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經濟為依托,是科學正義的文明形態。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經濟首先是一種社會主義經濟,馬克思和恩格斯早在《共產黨宣言》中就指出無產階級的統治就是要消滅一切私有制,將一切生產資料和工具集中在由無產階級統治的國家組織中,將“全部生產集中在聯合起來的個人的手里” [3](53)。在社會主義的經濟體制下,任何人都不具有因占有生產資料而肆意奴役他人勞動的權力,一切人的勞動是為了一切人,并歸一切人所有。在社會主義經濟體制下沒有不平等的財產等級制度,由于生產資料歸集體占有,毀滅性的經濟危機也不存在,整個國家和社會平穩運行繁榮發展。和資本主義經濟相比,社會主義經濟體制才是真正合理的經濟發展模式。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經濟“毫不動搖鞏固和發展公有制經濟,堅持公有制主體地位,發揮國有經濟主導作用,不斷增強國有經濟活力、控制力、影響力”[4](8)。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經濟在實質上是一種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它尊重市場在經濟運行中的重要地位,充分發揮市場在資源配置中的決定作用,牢牢把握競爭在經營關系中的淘汰作用。他沒有把經濟發展局限在國有企業和計劃經濟之內,而是使非公有制和混合所有制等多類型企業進入市場體系,鼓勵多種所有制經濟發展,促進效率效益最大化,將蛋糕做實做大。習近平總書記講:“共同富裕是社會主義的本質要求,是中國式現代化的重要特征”[5](142),也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經濟發展的最終目標。當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大力推進經濟的高質量發展,是為了在社會規律的指導下建設滿足人民需要、符合人民利益的物質文明。反觀西方國家即使擁有所謂福利制度,也難以掩蓋其社會財富兩極分化的事實。西方國家的問題歸根結底就是其私有制的經濟模式導致的,是資產階級通過花哨的方式剝削工人實現自身財富積累,將資本集中剝削的副作用——貧困甩到無產階級身上的最生動的展現。綜上所述,唯物史觀的基本原理啟示人類文明這一上層建筑的集合是由經濟基礎所決定的。西方當前的現代文明形態建立在邪惡崩壞的資本主義私有制基礎上,而中國發展的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是建設中國式現代化的重要依托,也是開啟人類文明新形態科學的物質基礎。
二、普遍交往是人類文明新形態創立的外在動力
馬克思在唯物史觀中闡釋了人類社會交往的產生邏輯,詳細論述了人的交往活動及共產主義運動的世界歷史必然性。馬克思首先在分析現實意識時指出,人除了有自身統攝于自然界的純動物的自然宗教意識,還有“必須與周圍的個人來往”“人總是生活在社會中的”[1](534)畜群式的社會宗教意識。語言就是因人類這種社會交往實踐的迫切需要而產生的一種現實的自我意識。意識本質上是社會的產物,它來源于社會交往又作用于社會交往。由于生產效率提高,人口增加,需求增長,人類這種綿羊式的部落意識也進一步發展產生分工。分工帶來物質勞動與精神勞動的分離、城市與鄉村之間的對立以及生產力發展的極端普遍。生產力提升帶來商品交換的擴大,商品交換引發各群體和個人活動范圍的交叉及相互影響。各民族群體由于不斷優化的生產交往形式和由此引發的分工,逐漸打破原始封閉的孤島狀態,成為商品經濟指導下的交往的民族。這樣普遍的生產力發展建立起了人們普遍的社會交往,不同民族間的交往越來越頻繁,自然分工消失得越來越徹底,各民族的歷史越來越融合為世界歷史。“每一個民族都依賴于其他民族的變革”,“地域性的個人為世界歷史性的、經驗上普遍的個人所代替” [1](538)。此外,馬克思還將唯物史觀的終極指向,也就是無產階級的革命事業——共產主義運動與世界交往緊密聯系在一起。他認為共產主義不能僅作為“某種地域性的東西而存在”,只有交往的擴大才能“消滅地域性的共產主義” [1](538),只有世界性的交往才能使共產主義成為一種普遍的、不可抵擋的力量。共產主義的可能性是建立在共產主義運動在世界各個占統治地位的民族同時并舉的基礎上的,“無產階級只有在世界歷史意義上才能存在,就像共產主義——它的事業——只有作為‘世界歷史性的存在才有可能實現一樣” [1](539)。當今世界格局就是在世界歷史性的社會交往上形成的,西方現存的文明形態一定程度上展現了世界性的社會交往。但中國必將引領人類文明的新形態,因為一方面生產力的持續進步會推動世界性交往的深入發展,另一方面中國共產黨為實現共產主義最高理想開辟出了新的世界交往模式,以建設中國式的現代化文明。
社會交往的世界歷史性除了賦予人類文明新形態創立動力,還打破了西方國家提出的文明沖突、國強必霸、歷史終結等理論,用唯物史觀的真理性認識給予西方陰謀主義者有力的回擊。文明沖突論是由西方學者亨廷頓提出的,他認為冷戰結束后的政治格局將不再由經濟和意識形態決定,而表現為由不同文明因素裹挾的大國間的力量角逐。亨廷頓認為冷戰后不同民族間的文明會呈現明顯的界限性,擁有共性的文明相合相吸,存在個性的文明相異相斥。亨廷頓在這一理論中大肆宣揚文明挑戰和沖突,否認不同文明間的相互融合和共生。文明沖突論實際上是一種對西方普世價值觀的宣傳,暗示文明發展會逐漸統一于西方社會的現代文明,從根本上說是強行為西方推行霸權主義在理論上做鋪墊。所謂的文明沖突在唯物史觀中實際上就是不同民族對外交往擴大時遭遇的與其他民族間的文化碰撞。社會交往具有歷史必然性,因此從這個層面講 “文明沖突”是不可避免的,但這種文明沖突不是你死我活,不會導致兩個種族相遇即決戰,一方生存一方滅亡。根據唯物史觀的原理,由社會交往產生的世界歷史,不是任意一個國家和民族兼并其他國家,用本國的歷史覆蓋他國的歷史,而是在各個民族文明交融共生的基礎上形成的各民族歷史的集合。世界性社會交往的終點不是霸權主義帶來文明統一,而是每一種文明都得到尊重和接納,是不同文明的百花齊放和百家爭鳴。由此可見,在唯物史觀的真理性照射下,文明沖突論不過是西方霸權主義者粉飾自身侵略性文明的丑陋外衣罷了。國強必霸論號稱任何一個發展壯大起來的國家最終必然走上爭奪霸權、奴役弱者的道路,西方陰謀論者由此污蔑中華文明的繁榮復興必然成為其他民族文明生存發展的重大威脅。實際上,國強必霸只是在西方資本主義歷史中才存在的邏輯。西方國家受到資本的指引,在歷史上通過海外殖民侵略建立霸權帝國,近現代又在經濟、文化等多領域做普世價值的輸出,以自身文明的劣根性度量一切文明的價值指向。實際上,西方的國強必霸論是對唯物史觀世界歷史交往的歪曲,是異化了的世界歷史交往。社會交往本是為人類文明產生,為人類文明擁有,服務于人類文明的,但現在卻被資本主義國家歪曲為破壞人類文明的稱霸手段。這已經完全異于唯物史觀所講的世界歷史交往的產生邏輯與價值指向,是對唯物史觀的背離。福山拙劣地模仿黑格爾的歷史終結理論,提出如果我們不能想象和建造出一種與當前的現實世界不同的、能夠在未來以明顯的形式改善現存秩序的更理想的世界,那就說明我們的歷史走到現在就已經到達終點了。他認為“現代歐洲發展起來的現代性文化方案和那里出現的基本制度格局,將最終為所有正在現代化的社會和現代社會照單全收” [6](36),東方將從屬于西方,一切文明形態將歸于西方的現代性文明。唯物史觀所講的世界歷史交往是與共產主義最高理想緊密相連、相輔相成的,只有社會交往世界化,共產主義運動才能落地;也只有在共產主義社會,人類才能實現完全意義上的社會交往,因為馬克思說邁入共產主義社會才是真正人類歷史的開始。
人類文明新形態深諳世界交往是人類文明得以發展延續的必由之路的道理,中國特色大國外交反對文明沖突、國強必霸及歷史終結理論,堅持以交流代替沖突、和諧代替爭霸的宗旨引領文明發展。當然世界正處于百年未有之大變局,人類文明急速演進,在這一背景下中國特色大國外交首先展現出人類文明新形態對于文明發展的要求。中國特色大國外交一方面堅持唯物史觀中世界歷史交往的現實必然性,在保證本國和平發展的前提下積極開展國際交流合作,用開放包容的心態構建國際交往新模式。通過“一帶一路”建設工程,中國充分吸收借鑒沿線各國的文明成果,同時使中華文明走近各國,為多元文化碰撞搭建平臺,致力于實現最大限度的文明交往互鑒。中國特色大國外交秉持立己達人的胸懷,力圖打破舊的國際交往模式,建立新的友好國家關系網絡,為世界歷史交往提供當代模式。另一方面,中國特色大國外交反對西方資本主義國家霸權主義的國際交往路線,倡導零沖突、零對抗的國際關系,建立人類命運共同體。在國際交流中,中國始終保持先進的大國意志,把握與他國競爭的限度,追求和平發展、平等互利,避免惡性競爭、強占利益。在面對西方霸權國家提出的“中國威脅論”時,以不卑不亢的姿態傳達中國的友好原則,用冷靜睿智的方式化解國際矛盾沖突,以堅定的戰略韌性和戰略耐心回應西方的陰謀論和惡意揣度。此外,中國特色大國外交始終堅守大國責任,既不盲目冒進陷入“中國責任論”的圈套,也不一味退縮,對國際問題袖手旁觀,而是在全球治理的進程中提供科學的中國方案和合理的資源支持。在國際沖突中中國始終保持文明共存的立場,反對西方強權政治,扶持弱勢國家,以千年的文明信仰堅定不移地走和平發展道路。人類文明新形態以中國特色大國外交堅持世界歷史交往的客觀真理性,闡釋新時代的世界交往理性,并在此基礎上力求剔除資本主義文明侵略性的社會交往,以自身的文明實踐揚棄世界歷史交往中的異化現象。人類文明新形態符合唯物史觀中世界歷史交往產生發展的必然邏輯,以唯物史觀的客觀真理粉碎了文明沖突論、國強必霸論及歷史終結論,以中國特色大國外交實踐展示出中國式現代化才是世界歷史的必然趨勢。
三、建立真正共同體是人類文明新形態的價值旨歸
“共同體”是馬克思唯物史觀中的重要概念,具有多重理論內涵和價值指向。在馬克思看來,只有共同體才能消滅由人的力量轉化而來卻反過來統治人的物的力量,只有在共同體中個人才可以通過消滅分工來重新駕馭物質力量。馬克思這里所講的共同體不是單純的人和人的社會關系的聯合,他認為過去的一切共同體如國家、法等都是冒充的、虛幻的共同體。因為在這樣的共同體中,只有統治階級,只有作為統治階級范圍內的個人,才能駕馭物質力量、獲得自由。這些個體也正是因為作為階級成員,處在本階級的生存條件下無法脫離和超越階級,才隸屬于共同體。他們不能作為個人存在于共同體關系中去掌握物質力量,他們的自由不是真實的自由,而是冒充的自由。且這種共同體是為了實現一個階級對另一個階級的統治形成的,是“一個階級反對另一個階級的聯合” [1](571),這樣的共同體實際上是被統治階級的地獄,是虛假的、桎梏的共同體。在真正的共同體中,個人以獨立的身份參加社會關系,自身的社會生存條件掌握在自己手中。真正的共同體是這樣的“人的聯合”:“這種聯合把個人的自由發展和運動的條件置于他們的控制之下” [1](573),“在真正的共同體的條件下,各個人在自己的聯合中并通過這種聯合獲得自己的自由” [1](571)。馬克思所講的真正的共同體是“革命的無產者”聯合起來,獲得自由以及個人才能全面發展的手段,換言之就是工人階級建立自由人聯合體,實現共產主義。真正的共同體是要推翻一切舊的、虛假的共同體基礎,消除舊式分工留下的自發性、異己性的前提,重新改組從前的創造,使其受聯合起來的無產者支配。這樣的真正的共同體不是要消滅一切其他的個人聯合,而是要消滅一切以剝削壓迫人為目的的個人聯合。“虛假的共同體中”的人類文明形態,是在資本剝削和奴役下形成的文明成果的堆積,這種虛假的文明形態實質上剝奪了除資本家以外一切人占有社會產品的權力。而在真正的共同體中的人類文明將是人類充分發揮自由個性形成的文明成果的展現,真正的人類文明形態不侵犯任何人占有社會產品的權力,它只消滅利用這種占有去奴役他人勞動的行為,是賦有正義的、現實性的文明。
在世界發展變化、政治格局轉換、經濟結構調整、信息科技革命、治理體系革新等一系列背景下,習近平同志提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觀點,積極倡導各國共同構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命運共同體”。人類命運共同體思想是中國式現代化在世界發展層面的杰出表現,它要求維護人類的共同利益,認為世界各國并非是一個個孤立的個體,而是一個共同體。習近平強調“世界命運應該由各國共同掌握,國際規則應該由各國共同書寫,全球事務應該由各國共同治理,發展成果應該由各國共同分享” [7]。人類命運共同體理論反對西方中心論,反對任何企圖破壞世界各國共同利益的行為,拒絕犧牲落后國家成全先進國家,譴責資本邏輯下不平等的國際秩序。人類命運共同體理論倡導建立相互依存、公正平等的交往原則和發展模式,堅持以科學的中國方案為全人類的現代性生存困境提供合理關切,力圖實現全人類的整體發展和共同繁榮。人類命運共同體思想著重處理個體與共同體之間的關系,既尊重個體差異,又維護共同體和諧。人類命運共同體將世界看作一個綜合復雜的有機體,不同國家地區就是有機體的各個有機組成部分。真正的有機體是各個部分平衡、協調的個體,這就意味著不允許任何國家地區一家獨大,也不允許任何弱勢國家落后于世界整體發展。各有機個體間雖存在差異,但能夠各司其職、和諧共生,以多元個性引領有機共性。人類命運共同體理論以實現全人類的自由解放為價值目標,關注人類生存環境和發展境遇。人類命運共同體理論聚焦人類經濟、社會、生態等全方位發展條件,致力于消解現代工具理性帶給人類的生存枷鎖,破除人類發展的文化不平等和意識形態偏見,盡力打造一個經濟繁榮發展、社會公平開放、自然和諧共生的世界。中國式現代化要求構建這樣的一個共同體:在這個共同體中不存在人類生存孤立無助和世界發展陷入資本模式的虛無,存在的只有一切人聯系一切人,一切人發展一切人。在共同體的世界中,各個島嶼聯結在一起形成完整的大陸,在這片大陸上的是全人類共同的自由和解放,是人類對美好生活的向往由理想變為現實。人類命運共同體是對“如何建立共同體,建立一個怎樣的共同體”“如何正確處理個體與共同體的關系”的科學回答,是對唯物史觀中共同體思想的時代呼應,是立足現實對“虛假的共同體”做出的區分和超越,也是人類朝向“真正的共同體”邁出的堅實的一步。
人類文明新形態是中國共產黨帶領中國人民創立的文明形態。中國共產黨是以馬克思主義理論為指導的無產階級政黨,建立真正的共同體、實現共產主義是中國共產黨執政的最終奮斗目標。真正的共同體是要以人與人的社會關系的聯合超越階級對階級的統治,消滅剝削,實現自由人的聯合。這是唯物史觀指導下的社會發展的必然走向,也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建設的最高理想。人類文明新形態與西方文明形態最大的區別就是中國是社會主義國家,中國引領的人類文明新形態是非剝削、非霸權性質的文明。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帶領中國所走的道路是以人民為中心、為全人類謀幸福的現代化道路;提出的人類命運共同體理論是團結全人類而非剝削全人類的理論,是以“命運共同體”視角看待世界的友好理論。人類文明新形態是以人的自由發展為己任,以實現天下大同為理想的文明形態。人類文明新形態下的“命運共同體”符合馬克思主義唯物史觀超越“虛假的共同體”、實現“真正的共同體”的價值要求,可以說就是“真正的共同體”的初級形態和初步嘗試。綜上所述,建立真正的共同體是馬克思主義理論的邏輯指向,是中國共產黨的使命理想,是中國式現代化的必然皈依,也就是人類文明新形態的價值追求。
從以上三個方面的論述中可見,唯物史觀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的重要指導和價值依托。要走好中國式現代化道路,引領人類文明新形態,就要堅持發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打好物質基礎;堅持中國特色大國外交,延續世界歷史交往;堅持黨的領導和共產主義理想,建立真正的共同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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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楊偉民
基金項目:本文系國家社科基金重點項目“新時代中國共產黨人的馬克思主義話語創新研究”(項目編號:22AKS009)階段性研究成果。